第66節
但他堂堂一個大妖,喝一點人類釀的烈酒,應該也沒問題吧……? 第一杯下肚,白景陽只覺得有些熱乎乎、火辣辣的,似乎沒什么感覺,于是他又給自己多倒了幾杯。 黑山今天有些不痛快,因為他還沒想好要怎么報復阿慈,要說喜歡,早已經不剩多少了,但她就像黑山心里的一根刺,扎得有些深有些久了,不去管它的時候還好,但要想從rou里面剜出來,總得咬咬牙狠狠心。 喝到后來,黑山干脆就掄起酒壇子,對壇牛飲。 “黑山你真夠豪爽,給我也來一壇!”見狀白景陽眼前一亮,過去給自己也摸了一壇酒開封。 跟表情陰郁喝悶酒的黑山不同,此時的白景陽似乎顯得有些過于亢奮了。 黑山提醒他道:“景陽兄,你少喝一點,喝醉了玄卿尊者那兒我怕不好交代?!?/br> 聽到“玄卿”這兩個字后,白景陽僵硬了一下,旋即推開黑山護著酒壇的手,大大咧咧道:“沒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喝一點酒他不會管我的?!?/br> 黑山想想也是,玄卿又不是景陽兄的道侶,兄弟朋友之間哪會管這些?就算白景陽真的喝高了,不是還有他可以送人回去嘛。 這樣想,黑山也就不再管著白景陽,放開自己肚皮,今天只想喝他個痛快。 喝到后來,黑山全然沒察覺到白景陽表現得越來越亢奮了。 兩人大著舌頭,邊喝邊吐槽,像是相逢恨晚,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 王都尉府上,帶著一臉怒氣的王君義氣勢洶洶沖進阿慈的房間。 “你這刁婦,在外面造了什么謠?我同僚都來問我是否有隱疾?!” 阿慈從外面回來已經有很長一會了,午膳都用過了,現在正站在窗前,慢條斯理地修剪瓶里的花枝,她聽見丈夫的質問,倒也并不驚慌,淡定地轉過身回望著對方。 顯然是有恃無恐。 “你來我面前發什么瘋,又不是謠言我傳出去的?!?/br> “不是你?今天跑去白氏醫館求子的人,難道不是你?”王君義都快被氣笑了。 阿慈將手里修剪花木的剪子往桌上一拍,身子往躺椅上一靠,抽出帕子邊拭淚邊道:“你以為這謠言是今天才傳出來的嗎?我們成親這么多年無子,外面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我今天不過是去醫館求證我的身子是沒問題的,不是下不出蛋的母雞!” 她吼完這句話,屋子里一片寂靜,許久后,王君義才重重嘆了口氣。 “夫人,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不能給你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但我們成親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不是我不想,是不能有孩子?!?/br> 第96章 當年長公主起了謀逆之心, 就是因為武宣帝膝下無子, 現在雖然有了小君旭,但子嗣還是有些太過單薄,其他皇室宗族中, 血緣關系最近的偏偏就只有長公主。 所以, 即使長公主被貶為庶民,囚禁在公主府,唯一的兒子改姓了“王”, 但還是難免有用心不良之人動歪腦筋,王君義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 也為了防帝王的猜忌之心, 就算武宣帝沒有暗示和要求, 他也決定不留子嗣了。 早在跟阿慈成親之前, 他就明確說過不會跟她生下孩子, 同樣也承諾不納妾, 阿慈當時也是答應了的。 雖然沒有孩子是個遺憾, 但長公主不僅瘋了, 還被禁足, 阿慈上頭沒有勢大的婆婆壓著, 后院有沒有妾室庶子爭風吃醋,勾心斗角,按理說, 這樣日子應該是非常舒心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頭兩年, 阿慈還在新婚丈夫面前裝作溫柔小意,兩人泛舟游湖,侍花作畫,小日子還是挺和和美美的,但時間長了,見多了皇城的富庶奢靡后,阿慈逐漸變得不滿足了起來。 現在的日子比起阿慈在山上的時候好了不知多少,武宣帝顧念著親情,并沒有查抄公主府,因此王君義手里的資產還是頗為豐厚的,他當都尉的俸祿也不少,小兩口沒有太大開銷的話,阿慈的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都是穿用不盡的。 可慢慢地王君義發現家里的銀錢開銷越來越大,庫房里一些珍貴值錢的東西也不翼而飛,幾番詢問下他才弄清楚,都是被他那個溫柔可人的好妻子拿去疏通關系用了。 阿慈的欲望變得膨脹,她不再滿足于富庶奢華的生活,她還想要權勢地位,想要在皇城貴婦圈子里受人追捧,眾星拱月,當年輝煌一時的長公主簡直就是她夢中所追求的。 可阿慈的出生并不高貴,甚至是卑微低下的,皇城里隨便拎一個夫人小姐出來,娘家都比她有錢有勢,一些高門貴婦還會在背后嘲笑她是山里出生的泥腿子,嫌棄她一身土腥味,不懂吟詩作詞,連衣著配飾都不會,爬上枝頭還是只丑麻雀,只知道挑貴的,珍珠寶石大顆的往身上戴。 她有一回參加她們的聚會還鬧了出笑話,聽信一個故意想整她的婦人之言,以為紅配綠是今年皇城里的流行色,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活像只五彩大雞,被現場所有人狠狠嘲笑了一通,此后每年都拿出來取笑。 阿慈知道她們之所以敢這樣耍她,就是因為身份和權勢,她不是長公主,沒有尊貴的出身,就只能靠自己丈夫,丈夫在朝中的地位越高,她在貴婦圈子里受追捧的程度也就越高。 可偏偏王君義想低調都來不及,甚至恨不得歸隱田園,消失在武宣帝的視野中,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哪里會想著往上爬? 后來,在他們夫妻遲遲沒有孩子,周圍逐漸出現風言風語后,王君義干脆就在自己父親的宗族里,過繼了一個孩子來養著,當成是自己兒子,這也間接默認了外頭的認為他們夫妻有問題生不出孩子來的謠言。 否則,王君義夫妻年齡都還不算大,自己能生的話,哪里可能需要過繼呢? 在這個世界,人們對女性似乎總比對男性要苛刻一些,王君義并沒有意識到在他這一舉動后,阿慈所承受的壓力遠遠要比他多得多。 堂堂一個皇帝的親外甥娶一個邊陲之地的山野村姑就已經非常離奇了,過了幾年沒孩子,不僅不納妾反而去父族旁系過繼了一個孩子,很多后院關系復雜的婦人們羨慕嫉妒,便造謠阿慈是紅顏禍水,是山里的狐貍精,不然哪能蠱惑地一個男人為她做出這些? 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阿慈逐漸撕開了偽裝,甚至變本加厲,她察覺男人是靠不住的,還得自己給自己謀出路,她不想再聽到那些尖酸婦人們對她的冷嘲熱諷,暗罵她是sao狐貍精,也不想自己年老色衰之后老無所依。 王君義領回來的那個孩子資質雖然不錯,但性格卻十分冷淡,除了每天請安,叫她一聲“母親”外,根本不親近人,阿慈知道這是因為他的生父雖然早亡,生母還活著,時不時會寄一些親手納的鞋子、做的衣裳、香包過來,這些小東西都會被他珍而重之地收起來,小心保管。 所以在他眼里,那才是他的親生母親,自己不過是個名義上的便宜母親,他根本不想要,反之他對王君義倒是非常崇敬,跟他讀書學騎射,到處結識同僚的叔叔伯伯們,親密地宛若一對親生父子。 像這樣的孩子,又不是她親生的,憑什么將來繼承他王家偌大的財產?說難聽一點,王君義要是死得早,指不定會將他的親生母親接過來,爬到她刁心慈頭頂上拉屎撒野。 這叫她如何安心? 在發現刁夫人過度濫用府里的錢財,用在王君義眼中無益的人來交際中后,他剛開始還商量著勸了她幾回,但后來對方的花費愈加厲害,甚至連他珍藏的那十方墨硯都拿去送人情,王君義終于怒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收了刁夫人手里公主府庫房的鑰匙,將家里真正值錢的東西都捏在自己手上,至于剩下的那點家底和他歷年的俸祿就拿去使勁造吧,再造也翻不出什么風浪來。 原本恩愛的兩人關系出現的裂痕,并越來越大,逐漸演變成皇城里常見的那類因門當戶對結合在一起,表面相敬如賓,背后冷漠疏離的夫妻。 “夫人,翊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就跟我們親生的差不多,你今后好好待他,也是一樣的。今天這件事我也不跟你計較,就算這么過去,不要再提了?!蓖蹙x不想再跟她吵,以前吵得已經夠多的了。 回答王君義的是刁夫人一聲冷笑。 “他對你是一片孝心,對我可就不一定了?!?/br> “你這話怎么說?”本想和解的王君義面色沉了下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是陰陽怪氣的指責別人?!?/br> 刁夫人根本不怕他發火,斜睨過去一個譏諷的眼神。 王君義瞬間怒氣上頭,口不擇言道:“我打的那件黑狐貍皮子明明是給翊兒做披肩的,你倒好,剛做完就眼巴巴地拿去給送給別人作人情,也不想想人家看不看得上,結果被退回來,里子面子都丟了,你當我在外面沒聽說嗎?!” 刁夫人一下子拉長臉:“怎么?你不高興了?覺得我克扣你那寶貝假兒子了?我們家的東西我想拿去送給誰就給誰,哪怕丟給路邊的乞丐,也不給外人占便宜!” 反正她現在背后有太后撐腰,根本不怕王君義跟她和離。 王君義氣到胸口不停地起伏,最后怒罵了一聲:“你這刁婦!” “真懷疑我當年在山里是不是看走了眼,救我性命的善良姑娘和面前這個丑陋刻薄的婦人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吧!” 遂,摔門而出。 大步離開,打算出去找同僚好友喝酒消愁的王君義,并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完這句話后,原本一臉有恃無恐的刁夫人突然變得渾身僵硬了起來。 直到他走后好一會,才恢復成常態。 刁夫人揉了揉臉,站起來走了幾步,最后重重地倒在床上,仰頭看著床頂。 她心想,她或許應該找個時間,私底下跟黑山見一面,只要她痛哭一場,想好理由和苦衷,對她千依百順的黑山哥哥總是會原諒她,并不計前嫌地幫助她的。 現在黑山跟白景陽的關系這么好,只要細心謀劃,她相當于多了兩大助力。 —— 另一邊,酒樓雅間內。 找白景陽找了一路的玄卿一臉黑氣沉沉地看著面前兩個醉鬼,真恨不得一腳踹開黑山,再將偷喝酒的小崽子掄起來揍一頓屁股。 不知危機臨頭的白景陽仍親昵地挽著黑山的脖子,興致高昂道:“喝!好兄弟繼續再喝!” 同樣喝高了的黑山被比他矮半頭的白景陽拽來拽去,拽得脖子都快斷了,抹了把眼淚,哭唧唧道:“不,不要再灌了,脖子好疼啊,我不想被做成醉鴨……” 第97章 “哈哈哈醉鴨嗝, 哪里有醉鴨,我想吃……” “不行, 不能吃, 因為我就是那只醉鴨??!”說著, 黑山痛哭了起來,表現地相當委屈。 圍觀了面前兩只醉鬼耍酒瘋的玄卿:“…………” “行,我不吃你,反正又黑又硬的也不好吃,我去叫小二上兩盤醉鴨上來?!睍灂灪鹾醯陌拙瓣枔u晃著站起來,一副打算離開雅間走下樓去的樣子。 “小景,該跟我回去了?!闭驹陂T口的玄卿一把扶住迎面撞過來的白景陽。 白景陽使勁搖頭拒絕:“不行不行,我還沒吃醉鴨呢!不給吃就不走!” 玄卿一臉頭疼, 然而還沒等他說點什么,桌邊的黑山又鬼哭狼嚎起來。 “都說了不要吃我, 你怎么這么壞??!嗚嗚嗚……” 黑山邊哭邊捶桌子,桌子瞬間被他捶爛, 桌面破了個大洞, 桌腿也斷了,菜碟酒壇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樓下的掌柜和店小二聽到這么大動靜,還以為上面在打架了,連忙帶人慌亂地沖上來。 “怎么了怎么了?客官好好說話, 請不要在小店內打架??!” 幾人沖過來一看, 映入眼簾的一幕就是黑山跟個傻大個似的坐在一堆破爛里哭得傷心, 閉著眼的白景陽暈乎乎地趴在玄卿懷里, 嘴里嘟囔著“要吃醉鴨”個不停,而玄卿整張臉都黑了,怒瞪著黑山,看起來煞氣十足,相當地不好惹。 ……呃,這難道是捉jian現場嗎?? 酒樓掌柜和店小二幾個面面相覷,直覺場面尷尬,見這三人衣著氣質都非同一般,瞬間就戲精附體地腦補了一出世家公子之間恩怨纏綿的三角戀,而且還是龍陽版的。 掌柜:指不定是這白衣小公子先跟黑臉煞神交好,后又背著煞神和黑袍哭包私下交往,結果好巧不巧,跟黑袍哭包出來吃飯親親密密被黑臉煞神撞見,一下子就翻船了。 店小二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從掌柜眼神中讀懂了劇情,繼續腦補:然后,黑臉煞神直接當場就把黑袍哭包給揍了一頓,揍翻在一堆破桌碎瓷里,再搶走白衣小公子,造成現在的局面。 掌柜的跟店小二彼此對視,用眼神交流,腦補地歡快,小劇場接龍演地熱火朝天,狗血的劇情,真是三流說書先生的都不敢這么編。 “…………” 最后,玄卿丟下幾塊賠償的銀子,抱著白景陽離開了酒樓,至于喝醉酒哭唧唧還以為自己是只醉鴨的黑山,店掌柜看在銀子給的多的份上,給他開了間客房,讓店小二將他從一堆破爛中扶起來,帶過去休息了。 —— “小景乖,別亂動,把鞋子脫了再上床睡?!?/br> 玄卿知道把這個樣子醉醺醺的白景陽送回白府,被他老爹和哥哥們看到后,肯定會很麻煩,便干脆順水推舟帶回來自己的宅子里。 “不要不要!不要睡覺,要吃醉鴨!” 可惜白景陽并不領情,才剛安分了一路,被抱進房間后又開始鬧騰了起來,撒丫子滿房間亂跑。 但由于酒勁還未退去,他腦袋暈乎乎的,精神卻極為亢奮,跑得歪歪扭扭,先碰倒了屏風,又一下子撞歪了桌子,踢飛了椅子,房間里乒乒乓乓,一個人營造出了一群土匪下山打群架的動靜。 玄卿一臉無奈,伸手攔住了這個發酒瘋的小祖宗,護著他別不小心把自己腦袋給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