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白震山謝過劉公公的好意后,送走了他們,旋即在兒子們面前露出了苦逼的笑容,怎么辦,完全不想卷入朝廷里的那些各方勢力的明爭暗斗呢,特別是丞相那個酸腐的臭老頭,罵起人來引經據典,簡直就是老母豬穿肚兜,一套又一套。 盡管是趕鴨子上架,但白震山還是安排起了西北的各項交接工作。 西北的安定雖說是由白家人帶來的,但是他們畢竟是妖,不可能永遠留下保護這里的百姓。 因此,早在一開始,白震山就著力于培養值得托付的將領和軍隊力量,這些人多是西北當地的子弟,等時機成熟,將這里交給他們,保衛自己的家鄉,也會更盡心盡力,不容易弄出亂子。 最后離開的時候,白震山只帶走了黑甲軍四十八騎,四十八騎基本都是從皇城一直跟著他過來的,即使中間有幾個成員替換,選擇的也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就比如三十八,他雖然出生西北,卻早已孑然一身,軍隊才是他的家,因此可以毫無留戀地跟著他們的大將軍前往皇城,甚至心里還隱隱有些期待,如果三十不在他旁邊唧唧歪歪皇城的各種好玩的話,就更好了。 至于西北的百姓們,也早就走出當年心如死灰,被胡蠻人支配著毫無希望的陰霾,珍惜著現在富足安定的生活,正是因為這份珍惜,讓他們共志成城,團結一心,即使再一次被外地入侵,也會拿起手中的鋤頭,堅定無畏保護自己家園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粒糧食,不受侵害。 是白家人帶給了他們和平,也教會了他們自尊和反抗精神。 白震山一家走的時候,整座塔虎城的百姓幾乎都傾巢而出,夾道相送的人綿延幾里,一個個泣不成聲,滿城盡是不舍的哽咽和哭泣。 但他們又心知皇城才是這天下權勢集中之地,不愿阻礙大將軍的前程,只是默默垂淚,眼含不舍,并不敢出言挽留,同時在心里默默為白家父子祈福,愿他們一路平安,畢生順遂。 這樣的畫面實屬罕見,也實在令人動容,今后即使過去百年光陰,不經意回想起來,也會瞬間心中一暖。 白景陽微愣地睜大雙眼,他看到從百姓們身上逐漸浮現出點點金色光芒,由塔虎城擴大到整個西北,織成了一張漫天璀璨的錦被,最后匯聚到他們一家身上,將老爹、哥哥們和他自己都籠罩在一片功德金光之中。 猶如徜徉在母親的懷抱中,白景陽感覺渾身暖洋洋的,充滿了舒適和力量的感覺,而他老爹和哥哥們也都露出了同樣享受的表情,這種感覺玄妙極了,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等白景陽再次睜開雙眼,他發覺自己的修為竟“蹭”地上漲了一大截,內里也好像有些什么微妙的改變。 他可以預感到這層金光,帶給他們的好處,遠遠不止如此。 而這金光是西北百姓的祈愿,是回送給他們最好的饋贈,滿滿的真心和真意。 白景陽一家走到關口,停了下來。 白震山回頭,對著百姓們招手道:“大家快回去吧,不用再送啦!” 百姓們果然也都停下了腳步,一整喧嘩過后,從分開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作為代表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身后有一群提著西北當地特產的小伙子和大姑娘們。 他們執意要將這些都送給白震山一家。 白震山感動地有些熱淚盈眶,實在推拒不了,只好都收下了。 “老人家,東西我都收下了,你們真的不用再送了,快些回家去吧,等日后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看你們的?!?/br> 老人也是含著熱淚,用力點了點頭。 他拍著白震山有力的手掌道:“將軍此去,重山萬水,莫忘西北故里……” “一定,一定不會忘?!?/br> 寒暄了一陣子后,老人家突然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將軍這番離去,不知可否給大家留一個念想?” 白震山感到有些奇怪:“什么念想?” 老人家悄悄瞄了瞄隊伍中的幾個用黑布罩住,里面假裝裝了老虎的大獸籠。 “就,就是大將軍家養的老虎神獸啊……不如留下來,我們一定會盡心盡力地將它們視作神明一般照顧伺候?!?/br> “不不,其實不用全部,只要留一只做念想就行了,最好是那只小白虎……” 白震山臉一下子就黑了:“…………” 搞了半天,你們竟然在覬覦老子和老子兒子們的獸型,簡直喪心病狂。 白震山當然不會將自己或者兒子們交出去,于是一臉嚴肅地拒絕了,被拒絕的塔虎城百姓為此還意志消沉了一陣子,再也看不到在城里走來走去的毛絨絨,簡直生無可戀,人生都失去了色彩。 幸好,過不多時,他們找到了另一種安撫心靈的補救方法,就是去山上苦苦尋找受傷的大老虎,或者失去父母撫養的幼崽,這些情況都比較少見,通常很難會遇到,但皇天不負有心人,整座城大多數的人尋尋覓覓終于也被他們抓到了機遇。 從此,塔虎城的百姓走上了養虎訓虎,跟老虎一同和平生活的日子,甚至后來還改名為虎族,民風極為彪悍,胡蠻人見了都有些膽寒,再也不敢來犯。 當然,這些乃是后話,暫且不表。 卻說,白景陽一家離開西北后,發現這一路上竟都不太平,正如當年松一道人所預言的那樣,“四海硝煙再起”,各地時不時就有類似當年符俊風率領的農民起義,或是地方勢力造反,“群妖作亂,怪象叢生”,越來越多的惡鬼惡妖或從地獄出逃,或掙脫鎮壓,開始作亂人間,導致四處恐怖的流言飄散。 比起曾經遭受胡蠻人肆意蹂躪侵犯的塔虎城,這一路上看到的地方,竟沒有好多少,不得不令人感覺憂心忡忡。 白景陽變回團子,趴在馬車里的軟墊上,看起來像在睡覺,其實卻是在看系統的定位功能,他當初送給玄卿的青玉發簪顯示,兩人之間的距離正越來越靠近,按照現在快到皇城的路徑推斷,對方很可能現在就停留在那里。 除此之外,他還收到了黑山派烏鴉送給他的信。 信上寫了他不日將前往皇城做生意,有時間和白景陽聚一聚,順便有可能的話,幫他開拓一下這里的客源和路子。 是的,沒有錯,黑山現在做起了煤炭生意,他決定嘗試一下人生百態,入世體會一下富可敵國的感覺是不是真有那么令人著迷。 于是,在白景陽的提點下,他利用自身優勢,成為了一方土豪煤老板。 現在,他正準備將做大的生意開拓到皇城里頭去。 第44章 煤炭, 又稱黑石,文雅一點叫做“劫灰”,是由植物腐爛的殘骸在地底下隔絕了空氣,經過千萬年演變而形成的造物, 它珍貴又不易獲得。 人們早在很多年前, 就發現了它的價值,除了煮飯取暖, 更重要的是在燒制磚瓷和冶金方面的應用, 這幾項工藝都對溫度有著很高的要求, 普通柴火并不能夠滿足,在現今也只有黑石能夠達到要求,因此它變得猶如石頭中的黃金一般昂貴。 在大雷朝,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黑石,只有家世顯赫的富貴人家里才舍得在嚴冬季節買一些,用作取暖, 像一些鄉下小山村甚至聽都沒聽說過。所以, 沒怎么出過門的萬年宅妖黑山一直苦惱于自己山頭的土地不夠肥沃, 種不出好的花草植被,卻不知自己早已坐擁“金山”,身價富可敵國。 后來,還是在白景陽的提點下, 他才發現自己山頭上這些毫無用處的黑色石頭竟如此值錢, 有此得天獨厚的優勢, 黑山輕輕松松走上了一代土豪煤老板發家致富的道路。 白景陽在途中寫好了回信, 交給了一旁邊吃豆子邊等候的黑烏鴉,在它腿上綁好信后,它“嘎”了一聲,瞬間展開翅膀,撲棱著飛向天際,消失成一個小點。 又走了幾天,白家的隊伍終于抵達皇城。 因為帶的黑甲軍人數不多,白震山便直接向他們皇城的大宅子進發。 “小寶,還沒見過咱們皇城的房子吧,沒有后山,比塔虎城的小了點,也就差不多兩百畝大小,不過池塘和假山造得挺好看的?!?/br> 白震山給小兒子介紹道,白景陽是離開皇城后出生的,不曾來過,但他兩個哥哥卻都是在這個府邸里住度過的童年時光。 “對了,房子現在應該是白震德一家在住吧?”白大哥皺了皺眉。 一想到他們爺爺留下的房子被那一家子霸著,白二哥也露出厭惡的神情。 “是啊?!卑渍鹕叫Φ靡荒樕蛋滋?,“小寶今天帶你去見大伯,他可喜歡和小老虎玩游戲了?!?/br> 白景陽歪頭笑:“那我有機會一定找大伯好好玩玩?!?/br> 白震山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夸道:“我兒砸真有孝心?!?/br> 正說著,就到了目的地,白震山打算先在這里休整一下,再進宮面圣。 白家在皇城的宅子,是當年高祖賜給被封“一字并肩王”的白祖父的,是整個皇城除了皇宮以外,最大最豪華的,一切都按照親王的最高規格來修建,即使白祖父離開了,這上面的匾額都沒人敢換。 因此,白震德一個三品禮部尚書住著這樣的宅子,實在有些扎眼。 朝里那些跟白震德不對付的老家伙也時常拿這點攻擊他,說他不過一個義子,名不正言不順霸占人家整座王府,實在有違文人風骨。 腰板硬一些,就應該自己主動搬出來,而不是厚顏住著。 特別是最近,聽說白震山一家將班師回朝,一個個都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就連他的兒孫輩都聽到外面不少風言風語。 “祖父,咱們都等了快一上午了,為什么要這么討好他們?難不成他們還真能把我們從自己家趕出去?”白震德唯一的嫡長孫白昊憤憤不平道。 白震德的兒孫輩一直以來都以開國大將、“一字并肩王”的后代為榮,可現在因為白震山一家的到來,有人告訴他們其實是鳩占鵲巢,現在正主回來該挪窩了。 白昊等人自然是難以接受。 “住口,不許胡說?!卑渍鸬掠柍獾?,“待會看見人不要擺著張臭臉,記得給我恭敬些?!?/br> “……是,祖父?!卑钻话T了癟嘴,委屈地答應道。 他是孫子輩里唯一的男丁,一直受長輩們的寵愛,就連嚴肅的祖父都很少罵他,現在被訓斥了兩句,表面上裝乖巧聽話,心里卻嫉恨起了即將到來的白震山一家。 突然,一陣整齊的行軍步伐由遠及近,在眾人的視線中出現了一片快速移動的黑甲軍團。 “停!”很快來到義兄面前的白震山抬手,示意黑甲軍達到目的地了。 “是,將軍!”黑甲軍們齊聲道。 一身脂粉氣的白昊被震得唬了一跳,這支西北最強隊伍滿身煞氣,是真正見過血的戰士,是殺神,是這種沉溺于溫柔鄉的紈绔子弟從未見過的鐵血與兇悍。 原本還唧唧歪歪,心不甘情不愿的白昊頓時被震懾住了,連個屁都不敢再放。 “哈哈哈哈,大哥好久不見吶!”白震山利落地一個翻身下馬,上前抱住最前面的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興奮地拍著他后背,一副好兄弟的樣子。 旁邊的白震德面色扭曲了一瞬,“震山,這是我大兒子景文?!?/br> “???”白震山愣了愣,松開對方,又看了看白震德,大大咧咧道:“大哥,原來你在這兒,怎么看起來蒼老了很多?” 快裝不下去想罵街的白震德:“…………” 確實,虎爹跟他義兄白震德站在一起根本就不像一個輩分的,如果他不是刻意蓄了胡子的話,跑出去說自己二十七八都有人信。 明明只大了他五歲的白震德,皮rou松弛,烏發中夾雜著大量銀絲,看去來就跟他爹似的。 白景文也尷尬地退到一邊。 難道是真正白家血脈的緣故,竟如此駐顏有術? “哈哈哈,大家都別杵在門口了,進去吧都進去吧?!卑渍鹕缴驳剞D移話題。 然后,一大家子人連同白景陽幾個都走了進去,四十八騎黑甲軍也跟著魚貫而入。 王府里面很大,找個空置的院子安排他們并不是件難事。 黑甲軍被人帶下去休息,而主人家則都到正堂敘舊。 “景文、景武都這么大了啊?!卑渍鹕娇粗媲皟蓚€都快比自己老成的中年男子,以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感慨道。 不算侍妾、姨娘,白震德的正妻何夫人共給他生了兩子一女,女兒早就嫁出去了,兩個兒子又生了很多女兒,孫子輩就唯獨白昊一個男丁。 “是啊,這是景澤、景天和小景陽吧,長得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本忂^勁來的白震德一臉淡定地夸道。 “哈哈哈是吧,小寶長得最俊最像他們娘了?!卑渍鹕胶敛恢t虛地繼續兒吹。 “老爺,我帶姑娘們來見見他們小叔叔?!?/br> 正說著,白震德的正妻何夫人帶著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從后面走了進來,這些都是他的孫女,有嫡有庶,但個個長得嬌俏可人,烏拉拉進來一片,很快將偌大個正堂給站滿了。 白家父子四人皆是愣愣地長大了嘴巴,這人類也太會生了吧,差不多的時間,竟整出這么多的后代,這么多人口,就跟個耗子生崽似的。 而這些姑娘似乎也沒想到白景陽和他兩個哥哥長得如此年輕,跟她們看起來差不多,一個個或拿扇子或帕子遮著半張臉,嬌羞地笑著,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景陽和他兩哥哥對這群大侄女們點了點頭,努力維持著長輩穩重的姿態。 至于他們的大侄子白昊則一臉不屑地撇了撇嘴,作為孫子輩唯一的男孩,他似乎對這些嬌俏可愛的姐妹們,并不多喜歡,甚至是有些厭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