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榮也曾有一個階段認為宇明舟是靠家里的財富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但這幾天的經歷再加上今天走的這一遭，他的想法發生了

    一些變化。

    從宇家搶來的東西就攤在床上，沾滿了灰塵。

    他的目光落在泛黃的柔道服，想起那段不算愉快的過往。

    當時，收留他的飯店叔叔新開了拳擊館，同時也推出了新課程柔道課，他開開心心地走后門拿了名額，撞見了宇明舟。

    兩人在初二那次不愉快的住宿風波后，一直沒說過話，在柔道課上卻被神奇地分在了一組。

    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宇明舟的態度很冷漠，這使得戈榮越看他越不順眼，在訓練對打環節刻意下了狠手。

    戈榮清楚地記得那天宇明舟生氣了，這讓他非常有成就感。

    那時候的宇明舟還沒躥個，跟他差不多高，冷著一臉警告他：“教練說了不讓打臉?！?/br>
    戈榮故意嗆他：“老師還說住宿要聽宿舍長的話呢?！?/br>
    說完又是犯規的一拳上去。

    難得逮到一次揍宇明舟的機會，戈榮沒有留手，雙方打得兩敗俱傷，直到老師察覺不對匆匆趕來才將兩人拉開。

    宇家小少爺被揍成那樣，宇盛當然不干，要求追責。叔叔迫于壓力只好關停柔道課，怕戈榮被宇家找事兒更是把他調離了餐館，放進新開的工作室——一家可以遠程完成工作的小型互聯網營銷公司。

    那也是戈榮事業的開端。

    后來叔叔的店沒有受到什么影響，聽說是宇明舟出面幫忙澄清，但當時的戈榮壓根不信。

    他只覺得對方虛偽得要死，當時應該下手更狠一點。

    戈榮看著面前滿是碎痕的黑白照片，眸光微動。

    很多事情發生了就無法改變，正如當年一腔恨意的他，也像現在永遠沉眠的宇明舟。

    曾經強烈的恨與怒，不知什么時候悄然變了味。今天去宇家這一遭，他看到了不一樣的宇明舟。

    外人都覺得宇家是風水寶地，是送宇明舟走上巔峰的大浪。殊不知，送他走進絕境的也是這充滿危險激流。

    且這暗流，早已瘋長了太久。

    直到現在，戈榮可以肯定。

    宇明舟的死，絕對不會是意外。

    戈榮心里發堵，深吸一口氣后離開房間，一頭扎進廚房。

    一刻鐘后，他端著番茄牛rou面來到宇明舟的照片前。

    “好吧，那次我下手確實狠了一點?！?/br>
    戈榮認真地擺好筷子，往碗旁邊撒了一堆小料包，有鹽、醋、麻油、糖、番茄醬等。

    “覺得淡就自己調調，這碗面可是大補?！?/br>
    ……

    戈榮回客房收拾完，再上來端碗時床上已經干干凈凈，他揪住路過的王叔。

    “有人來過這屋？”

    王叔支支吾吾：“我看床上有碗面，正好有保鏢說餓了，我就……”

    戈榮懷疑：“吃我那碗面？”

    王叔：“可能太餓了……”

    戈榮擰眉，片刻后又驟松：“算了，宇明舟要是想吃應該已經吃完了，不差這一會兒?！?/br>
    王叔趕緊轉移話題：“設計師來了，您去看看修補方案？”

    戈榮：“嗯?！?/br>
    -

    同一時間，熱氣騰騰的面擺在宇明舟的面前，他手邊正是對講機，剛才戈榮和王叔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來。

    濃郁的番茄味在屋內飄蕩，宇明舟握著筷子，沉默地看著碗內。

    湯表面，是厚厚一層香灰。

    “……”

    第16章

    宇明舟記得那次柔道課。

    不僅僅是記得，而且是印象深刻。

    他不是不想住在學校，而是父親宇盛不允許。初二的時候他心理出了一些問題，經過漫長的治療才稍有好轉。

    那次柔道課遇到，宇明舟本想找機會跟戈榮解釋，沒想到對方上來就是一拳。

    他的初中生活過得壓抑又麻木，聽從父親安排上了一個又個輔導班，他覺得自己好像不眠不休的機器，活著沒有一絲樂趣。

    只有此時此刻看到戈榮的時候，宇明舟才難得有了絲真實的疲憊感。

    宇明舟嘗試表達善意，但戈榮下手越來越重，他不得不還手。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守規矩，不光把老師說的犯規動作做了個遍，甚至還補了好幾腳。

    他沒有找到解釋的機會。

    剛挨打的時候，他還緊張地想道，父親不允許他做出有損宇家臉面的事，要是這次臉上掛彩從柔道課離開，肯定要挨罵。

    可隨著臉上傷口越來越多，兩人打得越來越激烈，他突然覺得輕松。

    壓抑許久的情緒得到釋放，他覺得此刻的觸感前所未有地真實，就算管家已經滿臉驚恐。

    那次回家后他不出意外地挨了罵，因為打架的程度太狠，這次的斥責也比以往長了半小時。

    但站在宇盛面前，他的心卻不似以往那樣麻木，反而有些新奇和刺激。

    ——那是他第一次拋開父親的話，不計后果地做一件事，就像是邁出了反抗的第一步。

    這一步是戈榮幫他邁的。

    宇明舟盯著湯面看了許久，不知王叔是何時下來的。

    “少爺？”

    宇明舟回過神來，“端走吧?！?/br>
    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