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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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孩子,說來經歷比她還要坎坷,但這敢說敢問的膽量,可比她多了。萬貞摸了摸她的腦袋,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這事究竟對你有利還是不利,然而……我感覺不那么好?!?/br> 李唐妹偏頭看著她,忽然道:“可是皇爺向來以娘娘為重,他這么費勁準備做的事,一定對您是有利的。即使這樣,您也不希望我冒險嗎?” 萬貞微微搖頭:“損人肥己是天底最具誘惑的事,誰會不想呢?若我眼前不見,不知,不熟也還罷了;如今我猜到了,你又是我看著長大的人,這種事……我怎么能理所當然的生受?” 李唐妹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道:“娘娘,無論宮里還是我出身的峽峒,能像您這樣把人當成人,并且予以尊重的人都很少見。因為這世上很多人都沒有把自己當人,自然更不會將別人看成人。唯有您,看重自身,也看重別人,從來不輕忽別人的生命和利益。若是世間真有福報,那么它就該讓您這樣的人得到?!?/br> 萬貞逆了天命而來,不敢奢望什么福報,卻害怕朱見深會為了她而過多的折損氣運。在后宮已經有子的情況下,只要朱見深健康平安,長壽多福,不為她所累,對她來說,懷孕與否并不要緊。 若是她懷孕,就有可能傷害朱見深,那她寧愿這個孩子不要來。 她一心盼著孩子快點來,以減輕前朝后宮對朱見深的指責壓力時,孩子幾年不來;在她私心里并不怎么期盼孩子來的時候,孩子卻來了。 萬貞自己猶未發現,一直密切關注的朱見深卻早發現了,把李唐妹叫過來問:“朕許你一場世間無人能及的大富貴,你想不想要?” 李唐妹眨了眨眼,問:“什么樣的大富貴?” 朱見深指了指仁壽宮方向,道:“cao弄夏時那樣的閹奴如螻蟻,只有你欺負別人,別人永遠都欺不得你的大富貴,怎樣?” 李唐妹早把這件事在心里琢磨了許多遍,得到他這句話,就確定了,問:“皇爺是要借奴的名分讓娘娘生子嗎?” 朱見深不答,問:“想要嗎?” 這實在是沷天富貴,沒有人可以不動心。李唐妹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按住怦怦亂跳的心口,好一會兒才道:“娘娘早和奴說過話,讓奴不要為了一時的富貴迷惑,誤了一生?!?/br> “這怎么能叫誤一生呢?雖然你不能外嫁,但這孩子以你之名生下,便如你的親子?!敝煲娚羁粗?,忽然道:“最重要的是,有朝一日這孩子登基為帝,你的名字必然與她一起青史并列,無論愛憎憐嘆,總在一起。難道這不比你現在只為她執掌庫藏,再盡心盡力也不為世所知要強嗎?” 李唐妹面色驟變,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出了一層薄汗,半晌才道:“皇爺確實洞察人心,謀算無遺。只要娘娘同意李代桃僵,奴一定傾盡心血撫育皇子?!?/br> 朱見深松了口氣,道:“只要你愿意,勸服貞兒便不難?!?/br> 孩子來了,萬貞雖然發現得比朱見深晚,但也不過慢了半步便有所感應。在孩子的事上她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不敢召御醫問診,卻等到朱見深回來,才問他應該怎么辦。 朱見深早做好了準備,笑道:“當年宣廟為了吳娘娘,在宮外營建了安樂堂,皇叔就是在那里出生長大,直到開府為王的。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你和李唐妹一起避居安樂堂,直到孩子出生再回宮?!?/br> 萬貞對孩子的最大期盼,是他能夠平安出生;至于親自撫養長大,她是想都不敢想,怕想得太多害了孩子,也害了朱見深。但借李唐妹的名分生孩子,她始終心有不忍,便道:“我還想問一問唐妹?!?/br> 李唐妹在外面等著,萬貞沉默片刻,澀聲問:“唐妹,替我撫育孩子,固然可以獲得一世富貴,可那也就斷絕了你嫁給意中人的可能。雖說人這一生,情愛不是必須,像秀秀她們那樣不嫁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但若是明明心有期盼,卻在應當愛戀的少年時光舍棄情愛,終不免遺憾。而我的孩子,我盼望撫育他的人心無匱乏,讓他從母親身上感受到的,都是積極的感情。卻不希望你帶著憾恨,勉強自己視別人的骨rou如己出。那對你是折磨,對孩子來說,也不是好的生長環境?!?/br> 李唐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回答:“娘娘,您提醒的我都想過了??墒俏蚁矚g的人已經有了家室,并且幸福美滿。我這輩子不想嫁人,但卻很想有個孩子。如果這孩子可以不用自己受痛生產,卻能帶給我無雙的富貴,那就更是十全十美了?!?/br> 萬貞啞然,李唐妹抬頭看著她,認真的說:“娘娘,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要這個孩子,求您成全!” 十月,萬貞借口天寒修整昭德宮,帶著李唐妹和汪直避居安樂堂。次年七月,于安樂堂內產下一子。 第一百九十章 求君一世清安 李唐妹從穩婆手中接過孩子,心里也分不清究竟是高興還是害怕,又或是滿足、期盼,雙手都在顫抖,好一會兒才顫聲道:“娘娘,孩子長得很好……尤其是頭發,又濃密,又黑,像極了你,你要不要看一看?” 萬貞的體質確實異于常人,莫說昏迷,就連疲憊也不重,仍然清醒無比。她聽著孩子一聲接一聲的啼哭,心痛無極,卻不敢轉頭去看一眼,捂著眼睛嘶聲道:“我不看……唐妹,只要你真心愛他,那他這一生,便只會有你這一個母親。無論你怎么教養,我都不會多話,更不會在你付出心血撫育他后,又妄想從你身邊奪走他?!?/br> 李唐妹點頭,這孩子還未出世,她就已經參與了他的生長過程,如今真捧到了她手上,感受到新生命在懷里柔嫩而輕軟的啼哭,她才真正明白這份托付所代表的信任與分量,沉聲回答:“你放心,除了骨血不出自于我,但凡你能給他的愛,我一樣給他!我會讓他感情富足無缺,變成一個寬厚溫柔的人?!?/br> 萬貞咬緊牙關,半晌才道:“你帶孩子走吧!我會將御馬監交給汪直,從此以后他便負責安樂堂的守衛,來往于兩地。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讓他轉告我和陛下?!?/br> 李唐妹忽將孩子交回穩婆手中,持了剪刀從孩子頭頂剪下一綹胎發,裝在荷包里塞進萬貞掌中,含淚問她:“你呢?有沒有什么東西想給他貼身留存,聊做慰籍的嗎?” 萬貞將胎發緊緊的握住,放在心口上,竭盡全力控制自己的沖動,搖頭:“不,那是你的孩子,他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自己的孩子,卻要借別人的名分出生,沒喂過他一口奶,沒抱過他一下,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盡管理智告訴她,這樣做才是對他好,但從感情上來說,她仍然難以接受。 朱見深心中雖然也些難受,但父親對孩子養育的細節總不比母親細心,且皇室養育皇子,本來就沒有要求做父親的日日陪伴。對于他來說,孩子寄養在安樂堂,上有叔父照應,下有李唐妹護持,外面還有汪直領著御馬監守衛,說不定比在宮中長大更好。 他心中的這點難受,與其說在于孩子,不如說痛惜萬貞無法與孩子名正言順的相認相守,只能一生遠望。他示意李唐妹抱了孩子出去,替萬貞抹去臉上的眼淚汗水,柔聲道:“別難過了,雖然不能相認,可孩子就在我們羽翼之下,只要你想,每天都能來看?!?/br> 萬貞苦笑搖頭:“我怎么敢來呢?我這樣的命分……走吧!我們回昭德宮!” 朱見深大驚:“你剛生產完,怎么能見風?” 萬貞怕自己在這里停留得越久,對孩子越是不舍,命分影響到孩子的健康。莫說只是生產過后,不宜見風這樣的說法,只要真能對孩子有益,就是讓她舍棄性命,她也愿意。見朱見深不肯,便握著他的手懇求:“讓我回去吧!這樣我才安心,孩子才安全?!?/br> 生子而不能養,不敢養的內疚與痛苦,讓萬貞好長一段時間都情緒低落,盡管汪直每天都會巨細無余的報一遍小皇子的日常,仍舊難以緩解。朱見深知道她的心結所在,便加倍的小心陪伴。 萬貞也想讓自己快點好轉,可人類的情緒,有時候真的不容易控制,明明她很努力的想轉移注意力,但心神一晃,卻又忍不住滑了回去。朱見深令人捧了一批藩國進獻的奇巧之物過來,想讓萬貞選些喜歡的把玩,見她口中應著,心思卻不在上面,不由得有些挫?。骸柏憙?,我知道你念著孩子……可是,難道現在對你來說,只有孩子要緊,我就什么樣你都不在意嗎?” 萬貞浮散的心神聚攏了兩分,回答:“哪能呢,我……” 她開始是真的隨口一說,但目光在朱見深身上一凝,卻當真嚇了一跳,驚問:“你怎么這樣子?生病了?” 她這段時間太過疏忽,完全沒有注意到朱見深已經瘦了一圈,兩鬢不像過去那樣白發隱藏不顯,卻是星星點點的足有幾十根,看上去很是明顯。這些年來她的相貌一直沒怎么改變,白發更是從來不見??伤∷畮讱q,如今看來卻反而比她衰老得快。 萬貞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頓時將原本自怨自艾的情緒都拋到了九霄云外,急召御醫過來問病。御醫也是無奈:“娘娘,陛下憂勞過度,心血損耗過甚,只宜靜養,不宜多思多慮。然而一國之主,每日諸事繁雜,案牘勞形,又如何能夠治氣養生?娘娘與其召臣下治病,莫如日常多勸陛下保養玉體?!?/br> 萬貞心一沉,她一直害怕朱見深替她養魂會損傷身體健康和壽數。再加上他們的孩子也屬于偷天騙命而得,如此種種,若都損耗朱見深一人,怎么得了? 一想到這里,她就心驚膽戰,把原來放在孩子身上的心思都轉了回來,用心照料朱見深的起居。朱見深知道事情的根底,見她為自己發愁,又高興又心酸,在她勸他按時休息時嘆氣道:“我也想遵醫囑治氣養生啊,可是你看看……這么多折子,內閣還催促不休,哪里能按時休息?” 國家大,地域廣,事務就多,這邊葫蘆還沒有按下去,那邊瓢又起來了,起起伏伏,折騰不休。萬貞也知道這是實情,嘆氣道:“事務再繁,說到底你也不過是拿個主意,真想具體施行到地方,還是要靠官員。莫如讓幾位閣老多擔待些,省得你過分勞累?” 朱見深搖頭,他固然用人不疑,對以前的李賢、陳文,現在的彭時、商輅等人都尊重禮讓。然而帝王心術,駕馭朝政分權治世,乃是本能。內閣如今已然權重,他絕不可能因為體弱就將事務全都托給他們做,以至耳目壅塞,君權旁落的。 “貞兒,你的字跡與我一脈同源,外人看不出來。莫如這些問安、禮儀一類無關緊要的折子,就由你幫我批了罷?!?/br> 地方官員久不面君,為了維持君臣感情,除了治下政務,日常免不了要寫些給皇帝問安、道賀、敘功一類的章表。這樣的奏折屬于人情來往,不僅臣下希望皇帝記得他們,皇帝也需要安撫慰問,才叫君君臣臣。說重要,它沒什么大事;說不重要,它關系著地方官對君王的認同和忠誠。雖不緊急,但也必須批復。 若是地方行政稅賦、救災平亂、軍隊調動、升遷任免一類的奏折,萬貞不會輕易沾手。但這種人情來往的奏折,她卻沒什么顧忌,也不推辭,接過朱筆替他將折子批了,與他相攜回宮休息。 時值霜寒,百花俱凋,唯有菊花盛放,在昭德宮擺得爭奇斗艷,花香滿室。萬貞剛來時對菊花有些顧忌,隨著習俗浸染,卻是喜歡上了它吉祥長壽的傳統含義。進門就看到一本十丈垂簾,不由得駐足觀賞,笑問:“什么時候搬來的?長得真好?!?/br> 朱見深有些抱怨:“我早讓人養好送來了,只是沒有催開。你這段時間心里就沒我,哪會留意這個?” 他一臉委屈,萬貞連忙賠禮:“好啦,好啦,是我不對!我以后一定時時記著你,不管有什么人,什么事,都絕不疏忽你半分,好嗎?” 朱見深微嗤了一聲,道:“話是這么說,要做到才好?!?/br> 她恢復了常態,他的興致也就上來了,拖著她滿殿賞花:“今年花房里養好的珍品可不少,除了十丈垂簾,墨菊、綠云、泥金連環、西湖柳月、綠衣紅裳、玉壺春……還有這個,玉郎?!?/br> 萬貞陪著他一路看來,聽到這本菊花的名字,不由一笑,轉頭看他:“咦,這個玉郎,比我的玉郎可差遠了?!?/br> 朱見深忍俊不禁:“你又來哄我?!?/br> 兩人多年相依相伴,言行舉動自有默契,賞花繪畫賦詩的消磨時間,近侍也都遠遠避在柱邊殿角,不近前礙他們的眼。 然而,不管萬貞多么用心的替朱見深調養身體,也只是稍稍緩滯了他的白發增生,卻一直沒能將他的根本補回來。從孩子出生起,他的體質就比以前差了許多,但逢氣候突變,必然不適。 他還少年的時候,她曾經因為自己年長,害怕老得太快,與他不相匹配。但現在時光似乎在她身上停滯,一直保持著她盛年的模樣,她卻寧愿歲月公平,不要將本該由她支付的代價,全都轉嫁到愛人身上,使他年紀尚輕,卻提前有了衰弱體虛的癥狀。 成化七年十一月,朱見深立柏賢妃之子朱佑極為太子,并為他大赦天下積福??蔁o論怎樣美好的祝愿,仍然不能挽回天命的無情,小太子立位不過五個月就夭亡了。 朱見深和萬貞雖然早有不祥的預感,但真到了這一天,卻仍然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朱見深輟朝一日示哀,命禮部厚葬太子,過后大病了一場,御醫隨侍不離才搶救回來。 萬貞衣不解帶的陪著他,直至他病情好轉,才去妙應寺問一羽,朱見深替她養魂以及孩子平安出生,究竟付出了什么代價。 一羽不說實話,她無可奈何的站在金碧輝煌的大雄寶殿里,望著巍峨的金身佛塑,突然淚流滿面。 多年來,無論遇到什么遇境,即使命運再多的不公,她也始終沒有真正向所謂的神佛低頭乞憐。但在這一刻,她卻對著殿中的佛像跪了下去,俯首懇求:“假如世間當真神佛有感,請讓我承擔自己的因果,不要讓他來為我付這個代價!我寧愿就此老去,余生飄零,只求你們,讓孩子平安長大,還他一世清健安康!”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百年相托未負 朱見深這一場大病之后,不得不將大多數朝政都托給商輅等人處置,將每日的常朝改成了三日一朝。不朝之日,便倚重懷恩等司禮監秉筆太監中外傳達,在昭德宮理政,哄萬貞幫著他批折子。兩人的筆跡像了個十足,連彭時和商輅這樣的每日與皇帝文書來往的閣臣也難以分辯。萬貞代批的奏折越來越多,但外朝居然都沒人看出來。 萬貞替他批折子,朱見深便倚在旁邊迎枕上看書,突然嘆了口氣。萬貞雖在一邊忙碌,卻時刻關注著他的狀態,一聽到他嘆氣,便問:“怎么了?” “沒什么,讀史嗟嘆而已?!?/br> 萬貞放下朱筆,轉頭過來一看,他讀的卻是漢哀帝愛重董賢,自感壽命無多,意欲禪位董賢,以免他受害一段。她對這史上有名的斷袖君臣也很有興趣,不由笑問:“嘆哀帝短視?” 朱見深搖頭:“董賢以男身得寵于帝,若真要護他周全,當使之為一代賢臣,朝野敬重。卻不該令他以佞幸之名顯耀于世,徒令天下鄙薄。董賢根基淺薄,既無能治理朝政,又不得人心統馭群臣。哀帝事前不設法固其根基,豐其羽翼,令其有力自保,臨到將亡才想托江山保其平安富貴。這禪讓不是保全,卻是催之速死?!?/br> 萬貞心頭一突,伸手取了他的書,笑道:“哀帝昏聵無能,有什么好說的。你看得煩了,咱們就想些好玩的舒散舒散,別感嘆啦!” 她多年紅顏不敗,相貌仍如舊時瑰麗綺艷。因為多年執掌大權,一呼百應,本就鋒利的眉眼氣勢愈盛,令人不敢平視。唯有在他面前,才會斂去身上的鋒芒,只剩下無限寬厚的溫柔,撫慰他平生憂勞惶恐。 他想讓她一生平安無憂,無憂他沒能做到,但這“平安”二字,他總是能做到的:“貞兒,我想讓萬安入閣?!?/br> 萬貞有些詫異:“如今內閣無缺啊?!?/br> 朱見深道:“彭時、呂原都請致仕,我留了彭時,呂原已經二辭?!?/br> 萬安入閣對萬貞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她微微皺眉,道:“萬安才能平平,品性亦一般?!?/br> 朱見深何嘗不知,但他為以后著想,嘆道:“讓他入閣先隨著幾位先生辦事,練上幾年,總會有長進。至于品性,終要看如何鉗制。若是沒了約束,縱是商、彭幾位先生,也難保就不失其行?!?/br> 他下了決心,就不讓她再想了,笑瞇瞇地說:“別管這些了,我后背癢,快來幫我撓撓?!?/br> 這一撓便是滿室春光,旖旎無限,政務上那點小分歧,早被忘了。 成化十一年,安樂堂里撫育皇子的李唐妹病重,自感時日無多,令汪直傳訊,問皇三子當如何安置。 萬貞心急如焚,急派御醫前往安樂堂問診。然而安樂堂近幾年來有一羽照拂,住著皇三子和養病的小郡主,里面搜羅的醫生醫術實不在御醫之下,更兼有道佛兩家高人幫忙調氣理息。安樂堂治不好的病,御醫也無能為力。 李唐妹是她和朱見深千挑萬選出來的人,多年來愛三皇子如己出,在三皇子眼里那就是他的親生母親,世間至親至愛之人。萬一她真的藥石無靈,三皇子就要稚齡承擔喪母之痛,而她又不敢認子撫養,屆時這孩子怎么辦? 明明擁有無邊的權勢,但想到無常的天命,萬貞就有一種窒息的痛苦,站在安樂堂外,卻不敢進去探望。 一羽隨著她越逼越緊,已經好長一段時間躲著不敢見她了,今天卻主動過來安慰:“放心罷!這孩子已經六歲,真正的劫難已經過了,會平安長大的?!?/br> 萬貞轉頭問他:“你敢保證?” 要養大一個孩子,千難萬難,一羽自己的女兒都因為心肺之病難除而不得不出家清修,又哪來的能力替三皇子做保? 一羽語塞,好一會兒才道:“我已經盡力了,你要再苛責,我也沒辦法?!?/br> 萬貞哼了一聲,道:“我要是怪你,還會讓你輕輕松松的拿走黃神越章???” 那枚黃神越章印最初守靜老道是替她祭煉出來護持神魂的,后來朱見深又讓致篤施法做龍含珠之局,以此印為中介,用他的精血氣運幫她養魂。如今她和朱見深同命同運,已經合為一體,有無這枚法印關系都不大。但這印化入了他們的精血,被國運龍氣潤養多年,自然有不同于道家法印的妙用。 一羽應諾護持三皇子,正是為了讓朱見深心甘情愿地送出這枚法印?,F在萬貞說破其中的奧妙,他也有些尷尬,干咳一聲:“我替你們將孩子守到這么大,花費十年心血,為大明再續了幾十年的氣運。換到這枚印,所作所為,于國于家,于理于情,并無虧欠?!?/br> 萬貞自然知道他沒白拿東西,但她和一羽多年損友,斗嘴已經成了習慣,直接就回了一句:“國運是在你們兄弟手上初見衰敗之端的,你設法續運,不過是挽回前過而已?!?/br> 一羽氣結,萬貞也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了,又歉疚的道:“我錯了?!?/br> 一羽哼了一聲,過了會兒才道:“如今皇帝和你……命勢已成,按說不會再為天命所困。李唐妹若死,你把三兒接回宮去撫養,應無大礙?!?/br> 他拿黃神越章印,自然是想借萬貞在其中留下的印記,破開時空節點,一償他早年探尋時空奧妙的夙愿,并帶女兒渡世尋醫。萬貞清楚他的意愿,心里雖然仍舊不安,但卻不想讓他再cao心了,點頭道:“好,我接他們回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