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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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周貴妃頓時覺得腰桿子硬挺了許多。她面對萬貞的心虛,最深層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多年來萬貞一直受的是故孫太后的封賞,她連賞都賞不了,一直在欠人情嗎?萬貞求賞,頓時讓她有了大權在握的底氣,精神都不一樣了:“你想求什么?” 萬貞慢慢地說:“我求娘娘,無論要做什么,都不要親自踏足前朝?!?/br> 周貴妃躊躇滿志的吩咐夏時備駕,正是想在兒子登基要尊自己為太后的這一天,親自前往奉天殿,去做一件她在皇帝大行前一直想做沒有做成,反而背了口大黑鍋的事。萬貞的要求一出,頓時讓她大怒:“萬貞!你敢!” 萬貞揚眉回答:“我敢!這么多年來,你從來沒有真正盡過母親之職,那么你現在也不要想在他真正柄國當政的第一天,就借著母親的名義臨朝妄為,去害他登基之初就背負不孝之名!” 這話實在太戳心了,周貴妃頓時瞪大雙眼:“你要阻止我?你憑什么?” 萬貞看著她,不閃不避,一字一句說:“憑你把你應該做的事,全都丟給了我做!憑你十八年來,從來沒有哪一天,真正愛他重過這世間虛榮!憑你在他絕望痛苦的時候,不曾給過憐惜寬慰,卻只往他心上插刀!” 她本來只是想拿語言逼住周貴妃,但隨著過往那些歲月的記憶浮上心來,情緒也漸漸難以控制,厲聲問道:“這是他的治世之始,是他一生功業的開端,你不想著怎樣支持他,鼓勵他,卻想著臨朝一泄私憤!你配做個母親嗎?” 周貴妃氣得發狂,抓起桌上的茶盞就砸了過來,尖叫:“我怎么不配?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萬貞抬手接住茶盞,冷笑:“是的,他是你的兒子,是你十月懷胎生的!然而,他從嗷嗷待哺的嬰孩,長到君臨天下的皇帝,論及愛子之情,你能擺出來的,居然只有這一句!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和心虛?” 周貴妃的潑辣勁,大行皇帝生前都只能退避,整座永寧宮就沒人想過,居然有人敢跟她對面爭吵,都目瞪口呆。夏時終于醒悟過來,怒喝:“萬貞,你敢對娘娘無禮!” 萬貞轉頭厲喝:“你當日下毒害我,我顧忌娘娘臉面和太子安危,不曾追究!怎么,你是一定要逼我報仇嗎?” 夏時與她鋒利的目光一對,頓時嚇得退了幾步,氣沮聲消。他是周貴妃的心腹,但對比當日太子為了萬貞自甘服毒共死的情分,這一點倚重簡直半點就是風中竹枝,單薄得很。 周貴妃見夏時被她嚇退,更是胸懣氣郁,指著她厲叫:“你們都是死人嗎?把她給我……” 話到了嘴邊,手指發抖,但剩下的半截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萬貞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問:“娘娘,你還想再殺我一次,是嗎?” 周貴妃啞口無言,她確實惱她、恨她,可是經歷過了郕王府那件事,她也確實不敢冒著玉石俱焚的風險來殺萬貞。在討厭一個人卻又無法驅離對方,偏偏還欠著巨大人情的情況下,縱然以周貴妃的潑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置,過了會兒,突然崩潰大喊:“貞兒,你也欺負我!” 這是完全拋棄了權勢的壓制,以舊識故交的身份說出來的指控。萬貞做了好幾種應對準備,獨獨沒有想到周貴妃這時候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來,錯愕無比。 周貴妃指責了這一句后,接下來的話就順暢了許多:“什么叫我的母子之情只有十月懷胎?你明明知道,你還提醒過!當初是錢氏哄了皇爺,從我身邊把深兒詐走的!是她搶了我的兒子撫養,是她欠了我!” 萬貞默然,周貴妃哭得涕泗交流,逼到她面前揪著她的衣襟嘶聲質問:“她搶了我的女兒!搶了我的兒子!搶了皇爺的一生!我憑什么不能報復?我憑什么不能廢她?” 她一生的愛恨,都被困在這座宮廷里。因為名分尊卑,因為性情偏愛,所有人都不喜歡她,都指責她??墒菦]有人替她想過,一而再地把親生的骨rou交給皇后撫養,她愿不愿意!她有再大的過錯,錯的源頭,也不是她! 這樣的郁憤,她對皇帝發作過,得到的只是疏遠;對錢皇后發作過,得到的卻是世人對她“嫉妒不賢”的指責;萬宸妃她們將自己的兒女抱得死死的,卻溫柔的勸她“安分隨時”! 到最后回想起來,只有當年的萬貞才曾經體諒過她的痛苦。雖然現在她們身份對立,但這份委屈,卻也只在對著她宣泄時可能會被理解。 萬貞確實理解她這份所求不能得,所有卻被強奪的悲憤,見她哭著哭著竟然倒在自己懷里,也不由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緩聲道:“我并沒有讓你寬容大度,我只是請你多替他著想,不要為了一時的沖動,跑到前朝去削了新君的威嚴,毀他的治世之基!” 周貴妃還不懂沖破前朝后宮隔閡的意義,但一開始就勒著她不過前朝,絕對是必須的紅線。因為她雖然沒有政治智慧,卻有著任性妄為的膽量。當年的皇帝對她都只能避讓,身為兒子的新君,在孝道的要求下更是無從約束。一旦今天她到了朝堂上憑著撒潑的本領順遂了所愿,以后稍不如意就如法炮制,新君豈不是威嚴掃地,再多的努力留給朝臣的最深印象,都是母親一撒潑就手足無措的懦弱形象? 周貴妃憤怒大叫:“我不去前朝,怎么廢得了她?” 夏時倒是聽出了其中的空當,知道應該怎么緩和雙方的僵持,又對充當太后的代言人去前朝使威風充滿向往,連忙請纓:“娘娘,奴婢愿為您前往奉天殿據理力爭!” 周貴妃一點都沒意識到夏時這是在兩面討好的同時,又替自己爭權,立即應允:“好,你去!告訴李賢他們:錢氏病廢無子,哪有做太后的資格?早該循宣廟胡皇后先例廢位!我才是太后!” 夏時應了一聲,偷眼看到萬貞對他的舉動果然不加干涉,便快步退了出去。周貴妃自以為鉆了空子,冷笑著看萬貞:“我可沒有親臨前朝!” 前朝的李賢、彭時等人,連皇帝廢太子的意愿都能一直硬頂著不松口,又哪會因為周貴妃派出去的一個太監幾句話,就無視皇帝遺詔、禮法正統廢錢皇后而獨尊周貴妃?要是周貴妃親自到朝堂上哭鬧撒潑,他們會無法處置。但夏時嘛,不被罵回來就算好的。 萬貞也不說破其中的關竅,點頭:“派夏時出去幫你說話,是你做母親的權力,我當然不會干涉。我只求你不親自臨朝妄為,讓人看了新君的笑話,方便他坐穩御座?!?/br> 周貴妃被她逼得狼狽不堪,怒道:“說得好像只有你才關心他!我才是他的母親,我當然為會兒子著想!不就是前朝嗎?不去就不去!” 萬貞得了她的應諾,松了口氣,點頭道:“如此,我謝娘娘恩賞?!?/br> 周貴妃惱怒:“這是我愛子情深,與你有什么相干?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萬貞目的達成,并不去和她爭這一時辭鋒,行禮退后。周貴妃心中不忿,終于忍不住大喊:“你不讓我如愿!那你這輩子也休想如愿!要專宮獨寵,做深兒的皇后,你做夢!” 萬貞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停留,踏著漫天的風雪,走了出去。 夏時此去,果然無功而返。前朝重臣為了不使錢皇后受欺,不僅要求兩宮并為太后,且給錢皇后加徽號“慈懿皇太后”,周貴妃則僅稱為“皇太后”。慈懿皇太后位尊居東,住慈寧宮;皇太后卻是得的實惠,居西邊故孫太后經營得富貴無極的仁壽宮。 第一百八十章 深宮世事紛紛 朱見深最怕的是老娘撒潑大鬧朝堂,從夏時嘴里知道萬貞把人攔在了里面,既放心又擔心,登基的第一個難關過后,打發覃包安撫李賢等人,自己卻趕緊回謹身殿去看萬貞。 萬貞只宜靜養,不該有這么激烈的情緒起伏,回到東閣后就昏睡不起,連御醫過來看病也是由秀秀代為答話。 朱見深從御醫那里問了情況,回到內室,輕輕推了她一下,見她不醒,便在她身邊側臥了下來,嘆了口氣:他們獨處那么久的時間,孩子都沒來?,F在他居喪守孝,這孩子更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 她閉目沉睡,眉宇卻沒有舒展,全不像他們在南直隸時那么開懷明朗。這雕墻峻宇,紛華靡麗的宮廷,于她而言卻是愁源。不止讓她憂郁,還要她cao勞,對養病半點好處都沒有,卻在加劇她的神魂損傷。 他摸了摸萬貞手腕上系的黃神越章印,再看了一眼床尾安的陽平治都功印,心中焦躁,過了會兒忍不住起身叫梁芳:“給錢能傳信,請仙師入京。告訴他,我不能再等了,再等怕貞兒出意外?!?/br> 梁芳應了一聲,禮部又來請新君移駕齋宮,為大行皇帝守靈。朱見深答應了,又吩咐秀秀和小秋:“母后遷居慈寧宮,會逐步移交二十四衙十二局。你們選一選要用的人,錄下名字等貞兒醒了過目?!?/br> 他怕宮務大權旁落,萬貞在母親那里吃虧,明知萬貞現在需要靜養,也一定要把二十四衙十二局的權力收到她手來。又怕事務繁雜令她傷神,想了想又道:“你們還有小娥她們幾個,都是貞兒教養出來的,一般的事務想來難不住你們。要是實在怕沒經驗,就把皇祖母當年的老人叫來參詳,不要什么事都吵她?!?/br> 運河結凍,錢能的信直到二月末才傳回來,卻不是什么好消息:一羽也是個風燈似的體質,cao心的事一多就從臘月病到了正月?,F在身體都不怎么好,興安根本不肯透外面的消息讓他勞累。即使錢能再催他入京,最少也要等到四月天氣暖和才能起行。 可是萬貞現在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那陽平治都功印顯然治標不治本,只能在她無憂少思的時候起作用,一旦她損神耗思,就沒什么作用。 朱見深看著錢能送來的信,呆了半晌才道:“梁芳,派人去清風觀,把致篤帶到欽安殿安置著,只要他說的辦法真能讓貞兒好起來,那群牛鼻子,朕都饒了?!?/br> 梁芳比起牛玉、懷恩、王綸等人來,他的資歷根基要淺得多,在新君面前爭權爭不過。他也索性不去爭這個權,專心地站在萬貞這邊,倒也算是獨到的立身之本,時時得令聽用。 梁芳走得匆忙,連萬貞從東書房那邊轉過來也沒看到。 萬貞到嘴的招呼吞了回去,詫異的問秀秀:“你不是說今天休沐嗎?怎么梁芳這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秀秀笑道:“皇爺出了孝,他們的事也多了,不比從前有閑?!?/br> 天子居喪,以日代月,二十七日便期滿除服,恢復日常理政、朝會、休沐的常序。萬貞這些天睡得迷迷糊糊地不知日夜,連時令都分不太清。韋興把她迎進西閣,她心里還在納悶:“怎么這些天,一直沒有見到王大伴?” 朱見深雖說有過監國理政的經驗,但在父親的督促下監國,與自己獨力承擔一國重任,畢竟不同。登基的這一個多月既要守靈又要理政,忙得手忙腳亂,不可開交,一時竟沒發現王綸這段時間在他身邊的時候少。此時得她提醒,回想了一下也有些色變,忙把黃賜招來,悄聲道:“你去看看,王大伴這幾天在忙什么?!?/br> 王綸權欲極重,在東宮時就恨不得太子身邊全是他的人?,F在朱見深身邊多了牛玉、懷恩這幾個大行皇帝留下來的大太監,正是需要在新君身上獻殷勤的時候,怎么可能連續幾天都只早晚在朱見深身邊擺個臉就算了? 黃賜出去了,萬貞看看朱見深桌上那幾疊奏折,笑問:“天氣這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朱見深有些意動,旋即苦了臉:“不行呢!這些奏折李先生讓我今天批了,不準偷懶?!?/br> 偌大的國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何況先帝大行、新君登基這樣的交換之際,孝期壓著的奏折一下全都要這段時間處理,難怪連休沐李賢也壓著他批折子。 這是正事,萬貞也不好打斷,不過看著他皺眉的樣子,卻又心疼,道:“我給你揉揉?!?/br> 她許久沒有精神這么好的樣子出來,朱見深心里既高興又有些內疚,笑道:“昨天我去文華殿,朝房下的一株臘梅開了,又被倒春寒凍成了冰棱,看著晶瑩剔透,鮮艷嬌嫩,十分漂亮。我本來想折兩枝回來給你清供賞玩,李先生在旁邊看著,就沒敢?!?/br> 萬貞取了他的烏紗折上巾,解了頭發,慢慢揉按,聽到這話忍俊不禁:“李先生沒那么嚴厲吧?” 朱見深搖頭:“李先生做了顧命大臣,比以前責任更重了,自然會比以前嚴厲?!?/br> 那倒也是,以前李賢當首輔,只需對朝政負責;現在除了首輔還是顧命大臣,除了管理朝政還要引導新君,得到了臣子的至高榮耀,也必要承擔無比沉重的責任,日常有些變化也正常。 像這樣的重臣,皇帝也得尊重禮讓,即使私下也不好輕慢,兩人說了這一句,就轉開了話題。朱見深拿過一本奏折,邊看邊道:“叔母前天派人托口信來,說是小meimei自去年入秋開始咳嗽,換了幾個御醫開方都反復難愈,想請我從民間征召名醫入京。說起來,太醫署那邊是好幾年都沒進新人了,我也想換一換……” 他看著手里的奏折,話突然頓住了。萬貞見他神色奇怪,便掃了一眼,這奏折卻是在說郕王府為小郡主治病連換御醫猶不知足,對比當年,優待過甚。 郕王妃提議召外地名醫入京,不過是想找人給女兒治病而已。這人上的奏折卻借了這個口子,翻景泰年的舊事,明顯是想踩了郕王府求幸進。郕王府現在擺著看的是孤女寡母,這人竟也做出來。萬貞啞然,朱見深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提起朱筆,在奏折上寫了幾個字:“景泰年舊事朕已忘了?!?/br> 批完以后,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便換了支筆在小屏風的反面記下這人的名字,撇嘴道:“居心不良,激君為惡;人品不佳,欺凌孤寡。以后要是做錯事被人揪到彈劾上來,就把他貶到邊遠地方去,讓他也吃吃苦?!?/br> 難為他當了皇帝,竟然還保有少年時的赤子童心,愛憎分明之余,又還肯給人留臉面。萬貞心中愛極,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心懷險惡之人,自然不懂你的寬厚仁慈?!?/br> 朱見深一個多月沒和她親近,這時候被她一親,頓時蠢蠢欲動,捉了不讓她退走。萬貞沒想到他反應這么激烈,嚇了一跳,趕緊提醒:“你還在批奏折呢!這是你的書房!” 朱見深抱著她往內寢帶,奏折也不重要了:“我才登基不久,其實真正重要的國政,李先生和幾位閣臣都已經商議處置過了?,F在讓我批的這些,無非是些禮儀、問安一類的瑣事。先生們直接讓通事送來,是讓我看了熟悉臣工的性格脾氣,方便以后君臣相處……你剛才不是看到了嘛!就那樣的奏折,哪里比得上咱們求嗣重要……” 他急著讓萬貞懷孕,偏偏天不遂人愿。過了十幾天,她的小日子又來了。 朱見深失望至極,等梁芳來報說致篤已經在欽安殿做好了準備,他便不再遲疑,把陽平治都功印收了,抱著昏睡不醒的萬貞乘轎直奔欽安殿。 御花園的欽安殿里供奉著真武大帝,也算道門場所。致篤一個人忙乎了大半個月,但真等新君抱著萬貞進來,他還是有些害怕,訥訥地說:“陛下,貞jiejie這個神魂聚養,最好還是等她有孕了,借著孕胎的先天精氣,母子感應相生。真用您的精血來養……以后……萬一……您傷的可是根本?!?/br> 朱見深心中既惶恐又焦躁,不耐煩地說:“朕知道!可……這孩子……他就……不來!偏偏宮里事多煩雜,根本沒法讓她安心休養!再拖下去,萬一出點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得了?” 致篤見他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便將萬貞腕上系著的黃神越章印解了下來,送到他面前,又再次提醒了一句:“陛下,這龍含珠的養魂之法,是師父獨創的禁法。他過世前特意提醒過,這法術一旦生效,您是沒法停止的。即使最后……” 他皺眉道:“朕知道了,你就說,這樣做后她多久能恢復過來?” 致篤想了想,其實也不太有把握,道:“快的話半年,慢的話可能要一兩年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人生歡苦難分 李賢為顧命大臣,錦衣衛都指揮使門達生怕以后被李賢壓制,與意圖擴張勢力的王綸一拍即合,密謀由翰林侍讀學士錢溥取代李賢輔政。 朱見深留意到王綸的行蹤詭密后立即調兵保護李賢出入,逮捕門達,黜退王綸。旋即在朝議上下旨令毀錦衣衛新獄,將門達流放廣西。 李賢這段時間忙于輔政扶君,真沒想到就在皇帝大行,新君登基的忙碌中,身邊竟然潛藏著這樣的危機。一想王綸在宮里心懷險惡,門達在宮外虎視眈眈,身邊還有個錢溥等著接位,饒是他久經宦海,也不由得出了身冷汗,抹了下額頭才道:“多謝陛下信賴周全?!?/br> 朱見深笑瞇瞇地說:“這段時間太忙,其實是萬侍發現王綸行為古怪,朕才留心的?!?/br> 從景泰朝過來的老臣,自然明白新君口中的“萬侍”是誰,李賢雖是顧命大臣,但這種時候也不得不夸贊萬貞兩句:“萬侍敏慧過人,護持陛下滴水不漏,確實難得?!?/br> 朱見深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接口道:“萬侍敏慧貞靜,端懿惠和,稱詩實稟,朕欲以為后。盼先生為朕周全?!?/br> 李賢愕然,萬貞和新君多年相依的情分,老臣無不心里有數。要說她能寵冠后宮,群臣不會多嘴說什么,畢竟她的功勞和與新君的情分擺著??墒?,要立她為后,那卻是絕無可能。李賢雖然剛受了她的恩惠,卻也無法答應替新君游說群臣,沉默了會兒問:“萬侍有孕不?” 朱見深一怔,過了會兒才道:“總會有的?!?/br> 李賢搖了搖頭:“萬侍花信之年早過,孕育皇嗣只怕不易。自宣廟以來,中宮無子,是非頻發。陛下自身亦是險受其害,當知此非社稷之福。老臣為國家計,不敢領命!” 以他顧命大臣的身份,平時在新君面前完全不用行大禮,但此時卻伏地叩首不起,道:“陛下,東宮太子妃與兩位側妃,皆是先帝遍擇淑女所取。陛下還請念先帝及兩位太后愛子之情,從中擇后,以全孝道!” 兩位太后移宮,但新君卻絲毫沒有將太子妃和兩位側妃遷入后宮的意思,就讓她們在東宮呆著。這其中的異常,群臣早看出來了,只不過事情沒挑明,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F在新君已經漏了口風,牛玉在旁邊聽了大感焦急:太子妃中選,他是出過力的。如果新君登基,太子妃卻當不了皇后,他原來的一腔心血豈不是落了空? 作為先帝大行前內宮第一掌權太監,他哪里甘心因為朝代更替被梁芳他們踩上頭來?王綸倒了,正是他進前的好機會,只要再把太子妃推上后位,他這地位就算穩了。 外朝是為禮法正統考慮,內宮則有牛玉推動,都請以太子妃為后。朱見深本想尋求兩宮太后支持,但周貴妃與萬貞素有積怨,早就等著這一天,無論兒子怎么懇求都不應允;至于錢皇后,自先帝大行,她的命也就丟了一半,更沒有精力逆了眾意去支持新君立萬貞。 朱見深無人支持,回到東閣看到萬貞猶自沉睡,心痛無極,忍不住握著她的手低聲懇求:“貞兒,你快點恢復過來吧!沒有你一起,我難得很!” 萬貞的神魂換了他來滋養,現在也不過堪堪穩住衰竭之勢,開始適應生發而已,每天睡得日夜顛倒,不分時令。偶爾清醒過來,他又不忍讓她勞累傷神,只說些逗趣的小事,再不然就哄著她求嗣。內宮外朝為了他立后一事,風波迭起,她住在東閣里竟然一無所知。 內外不同意立萬貞為后,朱見深也不愿意立太子妃為后。雙方僵持了三四個月,直到七月,大行皇帝的第一次中元大祭將至。這是必須有新后主持的祭典,群臣再一次聯名上奏,兩宮太后也傳旨過來,朱見深無可奈何,只能答應立太子妃吳氏為后。 吳氏等了大半年才等到冊封自己為后的旨意,喜極而泣,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中元大祭辦好,讓人刮目相看。誰知等宮務接手過來,她才現二十四衙十二司的掌印,基本上都由萬貞的親信把持著。雖然沒人對中元大祭下絆子,但她想插幾個自己的人進去,卻是束手無策,空有皇后金印,卻沒有處理宮務之權,幾乎就是個擺設。 吳氏至今不過是十六歲,出身的家庭不上不下,眼界既沒開闊到縱觀景泰、天順多年的朝政風云,知曉萬貞對新君的意義;又沒有膽子小到不敢與人爭鋒,避讓夫君愛寵的地步。宮務實權不在她這皇后手里,丈夫的心也不在她這妻子身上,卻落在了一個至今沒有受封的宮女手上,由不得她恨深如海。 再仔細打聽一下,這宮女比新君都要年長十幾歲,按世人眼光來看,無論如何也到了年老色,風光不了多久的年紀。吳氏在心里掂量一下,覺得憑自己這皇后的身份,即使把人弄沒了,了不起吃段時間掛落,總不至于真讓新君惱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