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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明jian妃在線閱讀 - 第59節

第59節

    南宮的祟質殿,民間俗稱黑老婆殿。因為前段時間的金刀案和伐木案,宮內的庭院里連石頭都沒一塊,全是翻查“罪證”后留下的坑坑洼洼。

    金刀案以盧忠被貶結案,想賺功勞的人都吃了掛落。眼下人人都知道現在拿太上皇做文章討不了好,便吸取教訓,暫時不去打辦復辟案上位的主意。

    既沒油水又沒功勞,且幾年了沒有什么意外,東廠的番子便也只是白天過來檢查一下錦衣衛有沒有懈怠,自己卻不再每日坐門監守?,F在的南宮,常駐的監守的便只有錦衣衛,連按時巡查外圍的五城兵馬司,到了年關也躲在衙里烤火,敷衍得很。

    錢皇后二十五那天托了看門的范小旗出售針錢,置辦春節元旦節慶要用的東西??芍钡鹊匠ι衔?,東西都沒送來。周貴妃性情急躁,耳聽得京師已經有了零星的炮仗聲響,南宮門外卻沒有響動,忍不住發怒:“這姓范的,未必還想要勒逼著我們提高抽分,所以現在都不送東西來?”

    錢皇后一向對她禮讓,并不逆耳相勸。太上皇朱祁鎮親自開口,道:“就算要提抽分,也該對我們說,不會拖著不見人。這沒聲沒響的,應該是有事耽誤了?!?/br>
    周貴妃被金刀案嚇怕了,一聽“有事”兩字,臉色就變了,坐立難安的說:“莫不是……莫不是那邊,又想出了什么招數來為難我們?”

    朱祁鎮對弟弟的怨恨和憤怒,都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麻木,見她驚懼害怕,便溫聲安慰:“那不會。祁鈺廢了濬兒,辦了金刀案,連殿外歇涼的大樹都沒給我留一棵。這南宮已經被他翻得底朝天,就是塊廢地,除非哪天他突然又遇大變,想要我死。不然,不會再辦大案了?!?/br>
    周貴妃松了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袍子,愁道:“皇爺,如今天氣這么冷,炭不夠燒,能不能叫錦衣衛的人換些來?”

    朱祁鎮微微搖頭,嘆道:“錦衣衛抽分幫著我們換些吃穿用的,倒不怕祁鈺刁難。柴炭這些笨重之物,一則不好搬送,二則油水太小,是不會換的?!?/br>
    萬貞領著沂王,外披了白色大斗篷,站在南宮偏門處,看著錦衣衛的人打開門上開著的小洞,露出里面的人影。

    錢皇后守在門后,本是來接年貨的,忽一眼看到沂王被萬貞托高了,就在門外與自己相對而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忍不住輕“啊”了一聲。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骨rou親相憐意

    從錢皇后自愿入南宮陪伴太上皇以來,沂王已經兩年沒有見過養母。但錢皇后對這位養子的感情,在宮中實在屬于難得的真摯,不下于親生母親周貴妃。

    沂王在學館里與師長同學交往越深,回想起來感受越深。只是一見錢皇后,眼淚便唰的掉了下來,叫了一聲:“母親!”他不敢大聲哭泣叫嚷,但卻忍不住伸手想抱一抱養母。

    錢皇后被囚南宮兩年不見兒女,乍然見到沂王,也喜極而泣,急步上前,從小門洞里伸出手來回應養子的親昵:“濬兒!”

    南宮服侍的宦官因為少監阮浪被誣謀逆斬首之事,每天除了打水灑掃一類的粗活,已經嚇得根本不敢靠近太上皇夫妻。像這種托錦衣衛換東西一類的事,是絕不沾邊的。因此錢皇后凡事只能親力親為,朱祁鎮為了避忌,平時也不敢靠近大門,只在庭院里等著妻子拿了東西再上前接應。

    此時見妻子舉止有異,朱祁鎮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問:“梓娘,你怎么了?”

    南宮平時送東西的門洞很小,堪堪能容光祿寺送吃食的盒子進出。錢皇后與沂王隔門相擁,泣不成聲,聽到丈夫的聲音,卻舍不得松手,只是轉頭回了一句:“是濬兒……”

    朱祁鎮又驚又怕,待要發怒,看到這母子二人的情景,卻又心酸,趕緊低頭掩面拭淚,等了會兒才上前來勸妻兒:“快放手,濬兒來見你,是擔著天大的風險的。你再哭個不停,讓東廠的人看見,對濬兒不利?!?/br>
    錢皇后戀戀不舍的松開手,沂王看到朱祁鎮,叫了一聲父皇,又忍不住問:“母妃呢?”

    他與父親相處的時間實在太少,雖然也有孺慕之情,但卻不像對兩位母親那樣親近。朱祁鎮自然知道其中緣由所在,然而儒家數千年來都是嚴父孝子的模式,縱然心中失落,他也忍住了心中激動的感情,淡淡地說:“你母妃懷孕了,別驚動她?!?/br>
    沂王雖然失望,但父親的權威之下,卻不敢質疑,悶悶地應了一聲:“是?!?/br>
    朱祁鎮消息不通,但作為父親,對兒子的前程的考慮遠比母親深遠,平時沒法見到,倒也罷了,此時見面卻忍不住問:“你已經到了啟蒙的年歲,你叔父可撥了蒙師過來?”

    沂王搖了搖頭,道:“我是在劉儼師傅的學館里附學啟蒙的?!?/br>
    朱祁鎮聽到他說是“劉儼”,連忙問:“可是狀元劉儼?”

    “是?!?/br>
    朱祁鎮雖不知其中的曲折,但劉儼這狀元,是他親自殿試點選的。不管外面用了什么名義,長子由劉儼啟蒙都沒有辱沒身份。一時間他心情激蕩,點了點頭,道:“好!好!好好隨劉師傅讀書?!?/br>
    他再嚴厲,被囚幾年不見兒女的面,見兒子扒在門洞上哭得眼淚鼻涕滿臉,心腸也硬不下來。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伸出手來,隔門來抹他臉上眼淚鼻涕:“別哭了!再哭就不成樣子了!”

    沂王來之前萬貞就千叮嚀,萬囑咐,可畢竟年紀小,哪里有那么容易控制感情?這時候拼命點頭答應,但眼淚卻怎么了止不住。

    旁邊的錦衣衛見這情景,急得提醒萬貞:“萬女官,快帶小殿下走吧!這動靜有點大了,驚動東廠和五城兵馬使,不是鬧著玩的?!?/br>
    萬貞也知道不妥,連忙道:“皇爺、娘娘,往后有空了,殿下再來給您幾位磕頭,奴現在先帶殿下先走?!?/br>
    朱祁鎮忙道:“莫再帶他來!我們做父母的已然如此,萬不可害了他!”

    錢皇后也殷切吩咐:“貞兒,我謝你照顧皇兒,然而千萬莫帶他再來涉險!最好教他,將我們都忘了!都忘了!”

    萬貞親眼目睹這場父母孩子隔門對泣,不能相聚的人倫慘劇,心中也難受極了,含淚道:“皇爺和娘娘的父母心我都知道,然而親親孝孝,乃是人倫根本。我怎能教殿下忘卻父母親恩,做無父無母的無情人?”

    沂王還想伸手抓住父母,但萬貞怕再耽誤下去當真出事,抱著他退下臺階,捂住他的嘴抱起他沖朱祁鎮和錢皇后行了個禮,重新用斗篷將他蓋住,登車離去。

    錦衣衛見他們走了,也松了口氣,這才開始往里面塞錢皇后出售針線換來的年貨。

    錢皇后女紅出色,做出來的針線雖然容易出手,但錦衣衛的抽分厲害,能換回來的東西始終只夠基本生活。今天錦衣衛送進來的物資,卻是以前的雙倍不止,且送完東西后,范小旗還笑瞇瞇的道:“娘娘,您手藝出眾,有南方來的客商特別中意,不僅這一次高價收購了。還約了要買您往后的手藝,想請您做一副全套的嫁妝鋪蓋出來。定金也付了,您往后可以不用趕那么累,慢慢做個三五年?!?/br>
    錢皇后訝然:“南方的客商,怎么會想到北方來定嫁妝鋪蓋?”

    范小旗道:“咱們北方富戶嫁女,花三五年時間到南方去打千工床的,也不少??!人就是瞧中了您的針線,樂意花錢請您做?!?/br>
    錢皇后皺眉問:“你沒把我的身份跟人說吧?”

    拿手工換錢,錢皇后不覺得羞愧。但若是泄露了身份,她卻怕會令丈夫丟了顏面。盡管朱祁鎮的顏面,其實早已經被他的弟弟剝得分毫不留,但在她卻想著能維持一分,便算一分。

    范小旗擺手道:“沒有!娘娘放心,這種事張揚起來,言官們會要我們的命。我再愛錢,也不敢拿性命開玩笑不是?真就是客商瞧中了……喔,對方還說,南北刺繡風格不一,鋪蓋上的刺繡就不用您cao心了。他只是愛您做物件的巧思,所以請您幫著繰紗帳、做幔簾、垂絡、絹花一類的活計?!?/br>
    想了想,又道:“本來客商有張單子,寫了要做些什么東西。不過您也知道,往里面夾紙條是不行的,那單子上的東西,就只能您做一件,我報一件了?!?/br>
    朱祁鎮點頭對范小旗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今日有勞小旗費心?!?/br>
    范小旗能與錢皇后搭話,卻不敢接朱祁鎮的話,勉強一笑,將小門洞蓋上鎖好。暗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招呼放風的兄弟:“兄弟們,今天的抽分不少,咱們也點數一下,好好過個年?!?/br>
    朱祁鎮知道妻子心情激蕩,便在院子里安靜的等著,直到她穩定下來,才抽出手巾幫妻子擦去臉上的痕跡,柔聲道:“回去吧!別叫婉娘看出不對來了?!?/br>
    錢皇后也知道周貴妃的性子沖動,藏不住事,趕緊用手巾兜了捧雪,在眼睛上敷了敷,嘆道:“濬兒來了,咱們也沒叫他們母子見一見,總感覺對不住她?!?/br>
    朱祁鎮嘆道:“她那性子,讓她見了濬兒,還不鬧翻天?”

    夫妻倆一件件的撿起東西,慢慢地往崇質殿走。錢皇后憋不住,小聲問:“皇爺,是不是母后安排濬兒?”

    朱祁鎮搖頭:“絕無可能!母后心性堅定,萬事以大局為重,雖然不是無情之人,但絕不可能為了這種于事無益的會面而大動干戈!”

    當年宣廟去世,留旨讓太后、皇后共同視事??蓪O太后為了能讓兒子獲得張太皇的全力支持,明明自己是曾經幫助宣廟批示奏折的行家。卻寧肯居到仁壽宮,也絕不插手朝政,讓張太皇獨享尊榮。

    朱祁鎮少年時對母親或許還有些不解,但如今困居南宮,將前生之事翻來細思,卻又有另外一重感觸,知道這樣沖動無益的事,孫太后是絕對不干的。

    錢皇后有些困惑:“能說動錦衣衛鉆空子,這可不是光有錢能辦的事,不是母后,還有誰???”

    朱祁鎮笑道:“這樣機密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誰陪濬兒來的,就是誰??!”

    錢皇后唬了一跳,驚道:“貞兒?她怎么敢跟錦衣衛打交道?”

    朱祁鎮喟然:“錦衣衛到底也是人,總有辦法利用的。只要膽量夠,心思跟得上,也沒什么不敢打交道的。當年我聽說這貞兒接了母后之命,經辦外務,還覺得母后辦事太過無羈。如今看來,論到識人用人,我不如母后?!?/br>
    錢皇后連忙道:“皇爺言重了?!?/br>
    她對于丈夫的生平憾事無從勸解,便只能從旁分辯:“貞兒使動了錦衣衛,卻只是帶濬兒來見我們一面,于事無益。眼光比起您來,可差遠了?!?/br>
    朱祁鎮聽到妻子無理強辯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低聲道:“當年我被遣入南宮,你來這陪我,也是于事無益,只累你吃苦??!”

    錢皇后連忙道:“這怎能一樣?我是您的結發妻子,理當同甘共苦?!?/br>
    朱祁鎮笑道:“是啊,我們夫妻同心,你不忍放我一人獨苦,所以前來相伴。如今濬兒自身處境艱難,卻因為思念父母而冒險前來探望。雖然也是于事無益,可是,這樣知孝有情的孩子,才叫我們做父母的不曾枉生枉育?!?/br>
    錢皇后也忍不住欣慰的微笑,朱祁鎮見她終于高興起來,也心中歡喜,道:“像母后那樣動心忍性,外物難動的人,當然很好。但是,像你和濬兒這樣,有情守心的人,才更讓人親近喜歡?!?/br>
    錢皇后猝不及防被丈夫甜言蜜語了一番,頓時玉面飛紅,低下頭去。朱祁鎮見妻子害羞,便轉開話題,道:“濬兒若是控制不住親思,來這里的次數多了,怕有不測。年后咱們就讓錦衣衛上報,以婉娘有孕需要養胎的借口,將她送出南宮,讓她多安撫濬兒罷?!?/br>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風雨將來天暝

    景泰四年,庶人汪氏生皇次女,景泰帝失望至極,連封號都沒有擬定,就由著她隨母親一起困居冷宮。

    同年太子朱見濟因病無治,薨。

    雖說景泰帝至今不過二十六歲,年紀尚輕,看上去子嗣之事似乎并不著緊。但朝野間卻隱隱有種天命仍在上皇父子身上,見濟薨逝,實屬德不配位,自招其禍的感覺。

    景泰帝傷心之余,開始擔心子嗣之事,同年廣選妃嬪,填充后宮,又服藥助興yin樂。然后宮諸妃始終無孕,而杭皇后統御六宮吃力,又兼喪子無后,不久也憂懼身亡。

    景泰帝以貴妃唐氏執掌宮務,不再立后。沒有皇后勸諫約束,他的行事更為放蕩。景泰七年郊祭,大駕出城時,他偶然心血來潮,掀開玉輅的垂簾往外張望。娼女李惜兒倚在樓欄前看熱鬧,忽見玉輅揭簾,景泰帝的目光正與她相遇。

    這位年青的皇帝,雖然因病而面容清減,但卻仍然相貌俊美,自有一股君王的風儀。李惜愣了一下,忽然福至心來,沒有行禮,卻沖著他嫣然一笑。

    這不是臣妾對君王的諂媚,而是純然的女性在面對男性時,肆無忌憚的散放自己的魅力。

    這樣的神態,似曾相識。

    景泰帝剎時間一怔,竟然望著她出了會兒神。興安在旁邊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沖玉輅外侍值的徒弟打了個手勢。

    不久,鐘鼓司內官陳義、教坊司左司樂晉榮承旨將李惜兒送入宮中。景泰帝超品越封唐貴妃為皇貴妃,將李惜兒封為貴妃,又連續選取容貌出眾的娼女入侍。

    若說先前景泰帝廣后宮,服藥助興,可以稱為求嗣,現在選取娼女入宮,卻是全然的貪歡縱欲了。朝議嘩然,對景泰帝的身體虧空心中有數,都不再對皇子抱有期望,轉而將目光投向了沂王府。

    御史鐘同上章奏請重立沂王為太子:“父有天下,固當傳之于子,太子薨逝,遂知天命所在?!?/br>
    景泰帝治政多年,如今倒不擔心兄長翻浪,只是對重立沂王一事,始終心里有疙瘩:前些年他就差沒有弒兄了,這樣的仇恨,已經無法抹平。一旦立了沂王為太子,他死后,太子登基,哥哥便是名正言順的輔政。必然重cao權柄,屆時清算起來,他的身后事會是什么境遇,可想而知。

    偏偏此時郎中章綸上奏請復儲,因為上皇多年被囚不平,在奏折公然指出:“上皇君臨天下十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親受冊封,是上皇之臣也?!?/br>
    若說鐘同的話,戳的是景泰帝的痛處;章綸的話,就是在戳景泰帝的短處。兩者疊加,當真把景泰帝氣得火冒三丈。

    暴跳如雷的景泰帝連夜從宮門縫隙里將詔令遞出,命將鐘同和章綸抓捕,又特制巨杖責打,將鐘同當場打死,章綸則昏死致殘。

    景泰在復儲之議上表現出來的瘋狂與殘暴,令一時朝野緘默,不敢再議。

    然而,隨著景泰帝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沂王復儲的念頭,在群臣心中也越來強烈。雖然有人揣摩景泰帝心意,建議從外藩選擇宗室子弟過繼建儲。但這個提議,就連景泰帝自己都有越不過去的門檻:他和哥哥可以斗得你死我活,但都是宣廟血脈。

    若是從外藩選宗室子弟入京建儲,那不光是承認自己無法誕育血脈這么簡單的事,更相當于將宣廟皇帝傳下來的基業,拱手讓人了別人。雖說宗法制下,嗣子可以與親生子同權,但明擺著親哥哥有子可承大統,卻擇外藩之子,與壞父親功業的敗家子何異?

    在這樣的氛圍下,不少人已經開始試圖與沂王建立聯系,以圖將來富貴。

    然而萬貞深知景泰帝如今只怕都已經快要神經質了,又怎敢在此時招搖?不僅沒有接納這些投機者的示好,反而連原本與會昌侯府的聯系頻率都降低了些,又多次勸諫來府里小住周貴妃要沉住氣,不可在這關頭張揚惹禍。

    周貴妃因為這好虛榮的性格,屢次吃虧,這次倒是肯聽勸。只不過想想自己堂堂貴妃,卻因為種種原因,在孫太后面前反而不如萬貞受重視。明明自己是沂王生母,可王府中的事務,卻幾乎插不進手,就有些不悅。

    萬貞察覺到了周貴妃這樣的小情緒,便刻意避讓,但凡周貴妃來沂王府小住,她就早出晚歸,在外經營生意,將王府交給周貴妃掌管。

    這天她從王府經營的布莊出來,天色還早,便順道去蒙館接沂王回家。

    沂王微服在劉儼的學館里讀了四年書,萬貞每常接送,與蒙館里的教師仆役都相熟了。門子也不阻攔,學生還沒下課,就讓她在前庭的竹亭里坐了等候。

    久候無聊,她便讓秀秀將車里藏的一卷話本拿出來打發時間。正自得其樂,忽聞門子在與人爭執:“你這人恁地無禮!我跟你說過,學館還未下課,你進去是打擾先生授課!”

    緊跟著便是一個粗獷的嗓子道:“憑他上不上課,老子來請劉儼去我族中任教,他就得下課!”

    這口氣,當真橫得不可一世,普通的市井混混可沒有這樣的底氣來學館里鬧,更何況這人還指明了是要找劉儼去他族中任教。

    萬貞心一動,放下話本,起身走到門房處。正巧來客伸手一推,把看門的老仆推得往后倒退。

    這老仆年紀不小了,萬貞怕他摔出個好歹來,連忙快步上前,伸手托住老人。來客對自己的力氣多大,心里有數,見她一個女子,竟能輕松將自己想推倒的人扶穩,不由“咦”了一聲,嘿然笑道:“喲,你這小娘,力氣還挺大!”

    萬貞也看清了來客的長相,只見這大漢三十來歲,虎背熊腰,大眼闊嘴,四方臉上或深或淺的縱橫著三四道傷疤,更顯得兇惡彪悍。雖然身著文士閑居才穿的道袍,玉帶腰扇,卻掩不住身上那種酷烈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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