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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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貞帶著小太子回來,孫太后和錢皇后都有些意外,問她:“不是說監國令太子坐鎮中軍嗎?你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小孩子注意力容易被帶偏,這一路行來,小太子已經被萬貞哄著暫時忘掉了也先的使者帶來的消息。萬貞也不愿意讓他再想起,笑著先回了一句:“幾位閣老說天色晚了,讓奴奉小殿下先回來。且軍中飲食不便,奴想先讓小殿下回來吃些東西?!?/br> 孫太后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這話不盡不實,只是為了哄開小太子,便轉頭吩咐嚴尚宮:“阿文,帶太子下去吃點東西。哀家的乖孫,這幾天是不是沒吃好?都瘦啦!” 小太子這幾天吃的東西,確實不如原來跟著錢皇后和孫太后精細,這時候也嘴饞起來,連忙跟著嚴尚宮小跑著去偏殿吃東西去了。 萬貞等小皇子走遠了,才垂首道:“娘娘,大軍在西直門外與瓦刺正面接戰告捷。也先后退扎營,派使者前來,讓朝臣派人出使迎上皇回鑾?!?/br> 孫太后輕啊一聲,錢皇后卻驚喜的站了起來,叫道:“那還等什么?快派人去呀!” 孫太后地一拍桌子,喝道:“不過是亂我軍心,離間我家骨rou之情的毒計而已,你慌什么?” 錢皇后一怔,淚盈于睫,哀哀的叫了一聲:“母后!” 她大錯犯過不久,此時不敢再多話,然而無數的求懇之言,就都藏在其中了。 孫太后閉上眼睛不看她,深吸了口氣,忽然問:“梓娘??!你見過狼群吃人嗎?” 錢皇后出身門第雖然不高,但也是清白之家,深閨女子,如何見過這等血腥之事?孫太后一問,她就愣了。 孫太后淡淡地說:“哀家是見過的!宣廟在世時,曾帶哀家游獵,在山中見過狼群啃食獵戶……吃得可真干凈??!狼群先把rou一點點的吃完,再啃咬骨頭,直至將骨頭咬碎,連內中的骨髓都嚼吃干凈了,都還沒散,圍在當地舔食散碎的骨血!當時我們與狼群隔著一道斷崖,風把群狼嚼骨吸髓的聲音送了過來,我聽得,可真清楚??!” 錢皇后嚇得打了個寒噤,臉色蒼白。孫太后的目光直愣愣的盯著殿門外的晴空,緩緩地說:“后來,宣廟令隨獵的將士兩翼包抄,逐步壓進,將狼一只一只的打死,連窩里的崽兒都沒有放過!都說天留一線,不使蒼生無路,可你知道宣廟為什么要這么做嗎?因為狼這東西,只要嘗過了人rou,它就會一直以人為食!不趕盡殺絕,整座大山里的百姓,都不免成為它們的口中之食!只有見狼即剿,連戰連滅,才能使它們畏懼害怕,斷了禍根!” 錢皇后雖然缺少政治敏感度,但孫太后的話如此明顯,她又怎能聽不出來?頓時淚滿衣襟,伏案痛哭:“母后!我只是心痛!我只是痛!” 孫太后既惱錢皇后沒有國母的胸襟和大局觀,又憐她一心撲在兒子身上的情真。想罵她兩句,但自己也心痛難忍,用力咽了咽喉頭的硬塊,才嘶聲道:“痛也給我忍著!你就當他死了!只有當他死了!他才可能有活路!” 第八十一章 離鸞別鵠腸斷 孫太后冷靜下來后,又打發人去探問軍情詳細。因為她覺得能出這種毒計的人,不像是瓦刺那邊的粗漢,更像是受過禮法教育,有宮廷意識的人手法。 過了不久,金英親自來了,臉色煞白的回報:“娘娘,出這毒計的叛徒,是皇爺身邊的少監喜寧!” 宦官的等級從上往下是太監、監丞、少監、令、司、局、大使,能做到少監這個級別,那已經是非常受倚重信任的天子近臣了。 乍然聽到兒子身邊出了這樣的叛徒,孫太后身體晃了一晃,好一會兒忽然眼放兇光,喝道:“查!查這畜生是哪里人!哀家要抄了他九族!” 金英應了一聲,領命而去。王嬋怕孫太后急怒攻心,氣出好歹來,急忙拍撫著她的背柔聲勸慰。孫太后以手撫胸,急喘了幾口氣,忽然道:“阿嬋,傳御醫來,我心口疼得厲害!” 即使是剛聽到正統皇帝失陷的消息時,孫太后也沒有這么脆弱過,因為那時候皇帝只有生和死兩個可能;但現在,確定正統皇帝身邊的近侍已經賣身投靠,給也先出謀劃策時,孫太后卻幾乎崩潰! 脫脫不花和也先作為身份與皇帝相差不遠的部族之首,或會因為些許同理心而不過分苛待正統皇帝。但這種下層叛變的貼身侍從,卻多半會因為多種原因深恨正統皇帝,因而比也先他們更兇殘,更冷酷。 而曾為心腹的人,才最知道曾經信任過自己的人的所有弱點和長處!永遠比外人更清楚,怎樣折磨舊主,才會讓他最痛苦,最絕望。 原來的正統皇帝有生、死兩個選項,現在卻多了一個,叫做生不如死! 錢皇后慌了手腳,一面催著王嬋叫御醫,一面來為婆婆順氣。孫太后死死的抓住她的手,盯著她道:“梓娘!你聽著!不管宮外傳來的消息,怎么拿鎮兒做筏,你都不能有絲毫回應!你懂嗎?只有鎮兒對瓦刺沒有絲毫用處,卻能給我大明添加麻煩,他才有可能被放回來!在這期間,你只要再偷偷為他付一次贖金,送一次東西,辦任何一件事!也先都會覺得他還有用,會一直扣在手里!就像狼一樣,把他敲骨吸髓,啃盡骨血!” 錢皇后含淚點頭:“我知道了!母后,我知道了!” 孫太后猶不放心,厲聲道:“你若再輕舉妄動,就是害了鎮兒!你給我起誓!即使外面風言風語再多,再可怕,你再心痛,也絕不再向也先低頭!” 錢皇后被她逼著,一邊哭一邊跪地起誓:“皇天后土在上,我,錢梓娘此后絕不輕舉妄動,向也先低頭交付贖金!如有違誓,叫我天打雷轟,死不能與夫君同xue!” 這誓對別人來說可能是空話,但對于心里只有正統皇帝的錢皇后來說,卻是真正的重誓。孫太后松了口氣,擺手示意她和萬貞將自己扶到床上去躺著,又道:“和貴妃一起好好陪陪濬兒……你們這段時間,都對不起他!” 錢皇后和周貴妃要和小太子培養母子之情,萬貞在旁邊礙眼,便被放了假。她樂得有假放,跟著的小秋和秀秀卻有些不平,小聲嘀咕:“姑姑,兩位娘娘要陪太子殿下,不說賞您這段時間的辛勞,還讓您避開,這也太不公平了?!?/br> 萬貞啞然失笑,低聲道:“盡說傻話!多敘母子之情,以免被侍從離間了骨rou,那才叫人倫常理。你們跟著我過了東宮,要是連這道理都不懂,那還是趁早出宮,免得給自己和家族招災惹禍?!?/br> 兩個小宮女嚇了一跳,連忙道:“姑姑,我們錯了?!?/br> 萬貞嘆道:“傻孩子,光是口不對心的說句話有什么用?你們要從心里時刻記得,才能保全自身?!?/br> 這兩個小宮女跟著她近兩年,雖然以前相處的時間不多,但畢竟歸于她教養,現在有空跟她們相處,便也樂意細心教導:“兩位娘娘一位是殿下的生母,一位是養母,護子是她們的天性。她們是我們的盟友和庇佑者,你們千萬不要以為她們只是太上皇的后妃,地位不如東宮重要,就嫌她們拖累?,F在的東宮,看上去是顆大樹,其實根子淺得很,要是沒有兩位娘娘扶持,只怕倒都不知道怎么倒的?!?/br> 兩個小宮女雖然沒什么見識,又有些宮里人慣見的毛病,但卻有個肯學習的好處,只要萬貞教,她們就會跟著學,并不瞎闖禍。 萬貞被調去東宮,仁壽宮的房子現在又緊張,原來住的小房間自然分給了別人。她去尚食局探望故友時,舒彩彩還沒下班,只能坐在房前的廊靠上等著。 不過她現在做了東宮內侍長,屬于高升,房間雖然保不住,人情關系倒是比以前更熱絡。不獨以前的直系老下屬袁丹、盧銀枝前來迎奉,連以前有些摩擦的同僚,也不少過來打招呼的。 萬貞沒有那種打人臉的癖好,別人釋放善意,她就接著,只不過心里按遠近劃分關系罷了。滿院的人熱熱鬧鬧的寒喧了一陣,舒彩彩也回來了。 舒彩彩是收到萬貞回來找她的消息丟下手中的事飛奔回來的,一見萬貞就激動的問:“貞兒,怎樣?” 萬貞這些天一直留意正統皇帝身邊近侍的消息,但無論當地守將在戰場遺址上傳來的奏報,還是逃回來的幸存者那邊的口訊,都是噩耗。 見到舒彩彩這副模樣,她心里發堵,借著與眾人一一道別的機會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道:“彩彩姐,外面有消息,說是皇爺身邊的喜寧叛變,投靠了也先?,F在正為也先出謀劃策,攻打京師?!?/br> 舒彩彩大驚失色:“喜寧叛變?應郎對皇爺一片忠心,我又在宮中,他是絕不會叛變的……” 她這話越說聲音就越低,慢慢地哭了起來,土木堡之變至今已經快兩個月,能逃回來的都已經逃回來了;逃不回來的,不是死了就是被也先俘虜;而現在,連叛變的喜寧都有了消息,劉寶應依然音訊全無,那他還能有多大機率存活? 即使他還活著,前有王振誤國,后有喜寧叛變賣國,滿朝野對宦官的厭惡到了頂點,哪怕正統皇帝身邊還有幸存的宦官,在這種大勢下也絕了被營救的指望。 萬貞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無聲安慰,等到她哭聲小了,才慢慢地問:“彩彩姐,你要不要跟我去東宮?” 舒彩彩抹了把眼淚,其實這么多天過去了,她已經有了失去劉寶應的心理準備,哭了一陣就恢復了些,搖頭道:“貞兒,我知道你是好意,想照應我??墒俏胰|宮干什么?我跟著應郎,驕縱慣了,在外面管事還行,近身服侍怕會不小心沖撞貴人,反而給你惹禍?!?/br> 劉寶應是正統皇帝身邊的近侍,對舒彩彩又愛重有加,只要有賞幾乎都用在她身上。舒彩彩這些年吃的穿的玩的,跟仁壽宮尚食局的女官比,幾乎樣樣都掐尖。如今他不在了,尚食局里跟她有舊怨的人免不了要過來踩她一腳。萬貞現在能過來的機會有限,又哪里放心再讓她在這里呆下去:“那你要不要出宮?” 舒彩彩茫然的問:“我出宮?出宮干什么呢?應郎不在,我父母也死了,哥哥們個個都成了家,哪里還肯認我。我出宮……能干什么呢?” 萬貞道:“彩彩姐,你出宮能干的事可多著呢!你也知道,我這兩年在外面是開了鋪子的,現在我在東宮聽差,宮外的鋪子肯定顧不上,也不知道里面的掌柜會不會昧了心吞我的錢!彩彩姐你能寫會算管教小宮女管得服服帖帖的,你要是出宮幫我把鋪子管起來,那可就幫了我的大忙了!” 她想到胡云的心愿,又添了一條勸說的理由,道:“再者,劉大哥人雖然不在了,香火不能斷??!你在宮里呆著,又哪里找得到在能給劉大哥承嗣的人呢?即使有,你不在身邊帶著,那也是拿錢幫別人養孩子?!?/br> 舒彩彩愣住了,萬貞見她心動,再接再厲的道:“彩彩姐,你要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就好好考慮一下?!?/br> 與仁壽宮的波濤洶涌相比,東宮卻十分平靜。 為了不使小太子因為年幼而說錯話,整個清寧宮的侍從,都被下了不許談論戰事,不許提及太上皇的禁口令。 且由于新君和太子在身份的尷尬,不止小太子被群臣阻止再去中軍大帳,連新君朱祁鈺日常宣慰將士的舉動,都暫時擱置,變成了只在城中安撫民心。 也先拿著太上皇朱祁鎮上竄下跳,使者派了一撥又一撥,折騰許久,最后卻只得到于謙派人送去的一句話:“今日只知軍旅,他非敢聞!”也先惱羞成怒,下令弟弟孛羅率一萬騎兵,強攻德勝門。 于謙與京師總兵官石亨在德勝門外利用民居設伏,神機營出戰,當場打死孛羅,殲滅瓦刺騎兵近萬。 這一戰不僅增強了京師軍民的必勝信念,也激起了也先的兇性,盡起全軍,向京師發動了總攻。 第八十二章 江山舊人面改 這一場攻防戰,延續了近十天。守衛二十萬,分布于京師九門,每門只有兩萬左右;而也先所部號稱十萬大軍,實際數額約在七八萬之間。 當也先集中兵力猛攻其中一門時,在兵力上瓦刺兵勢占優;而明軍唯一的優勢,是他們可以倚城而守,滿城百姓為了幫助自己的軍隊抵御強寇,自發為軍隊運送輜重,保障給養,維修城墻。當也先率部攻城時,在監軍文官的率領下,使用火器、弩炮、強弓等遠程武器,在城頭上給城外的明軍支援。 中軍營帳離城外的主戰場很遠,亂箭流矢不飛到這里來,然而成千上萬的軍隊在城外互相攻擊、分割、包圍、對撞、廝殺的咆哮混合在一起,仿佛要將蒼穹曠野全都撕裂的雷聲,整座京都的大地都因這場戰爭而震動顫抖。 凜裂的霜風從北方席卷而來,帶著血腥的臭味,戰馬沖撞的暴響,硝煙箭雨的囂怒,呼嘯,悲號,廝鳴,震耳欲聾。讓每一個關心這場戰爭的人都提心吊膽,食不下咽,寢不安眠。 這是真正的,關系著家、國命運的決戰! 也先放棄了利用太上皇要挾明朝的妄想,新君和小太子也恢復了日常鼓舞人心,坐鎮中軍的日常生活。 小太子在外面時能強撐著鎮定,但回到中軍營帳,卻不由自主的伏在萬貞懷里,帶著淚意委屈的說:“貞兒,我怕……” 這樣殘酷的戰爭,這樣慘烈的聲音,莫說是個已經開始懂事,但又缺少安全感的孩子,就是大人,不害怕的也沒幾個。 萬貞強自鎮定溫柔的安慰他:“不怕,咱們安全著呢!” 小太子搖頭,小聲說:“梁伴伴說會死很多人……死人很多人會哭……我不想聽到他們哭……” 萬貞瞪了梁芳一眼,可哪一場戰爭不死人呢?要讓她說戰爭不死人,哄普通的小孩子沒關系,可這是儲君,若讓他小小年紀就埋下了戰爭不會死人的傻念頭,豈不是會對戰爭形成錯誤的概念?萬一當皇帝后,把戰爭當成不死人的兒戲,那可就糟糕了。 小太子還在天真的問:“貞兒,你能不能想辦法讓人不死?” 萬貞頓時體會到了類似于梁芳的無奈,柔聲道:“殿下,貞兒也沒有辦法讓人不死,不止貞兒不能,這世上就沒有人能辦到……這是戰爭,您知道戰爭是什么嗎?戰爭就是兩個國家、兩個部族的利益不能相容,為了使自己的子民生存、發展,或者生活得更好而打的架。贏的那一方才有生存的機會,所以為了打贏,雙方都會拼命,這就肯定會死人的?!?/br> 這種高速運轉的大戰中,軍情根本來不及送到中軍裁決,全靠臨陣指揮的將領應變。中軍能做的,其實不過是調試物資,觀察大局,催使民夫之類的后勤的態勢把控,戰事越緊,中樞越插不上手,只能干坐著等前線的消息。 此時大堂上諸臣無心交談,只有小太子和萬貞說話,雖然聲音不大,但他們的位置就在御座旁邊,與王直、胡濙相臨。萬貞這個回答,兩位老臣聽到了都不甚滿意,一個覺得她教小太子利益一詞,于啟蒙不好;另一個覺得她告訴太子“拼命”,過于暴戾,忍不住同時咳嗽。 朱祁鈺搶在兩位老臣前先喚了一聲:“濬兒,到皇叔這來!” 小太子說話慢,對情緒感應卻快,朱祁鈺一喚,他就察覺到了其中的微妙,趕緊從萬貞懷里跳下來,跑到御座旁叫:“皇叔!” 朱祁鈺摸著他的頭,問:“濬兒,你害怕戰爭嗎?” 小太子咬咬嘴唇,猶豫著點點頭。朱祁鈺有些不滿意他的瑟縮,皺了皺眉,才道:“害怕戰爭,以后當國執政,才不會輕啟戰端。但是,你也要記住了,戰端雖不能輕開,但若有強寇來犯,卻絕不能因為害怕,就不懦弱畏縮,不敢迎戰!因為敵人若來進犯,絕不會因為你畏戰不前就收兵的。只有把敵人打敗了,打怕了,才可以不死更多的人!” 萬貞在正面聽著這叔侄二人說話,心一動:朱祁鈺雖然不是孫太后親生,但這樣的硬脾氣,其實和孫太后有點兒像。 她卻不知,對于宣廟皇帝來說,生命中最特別的兩個女人,一個當然是為了她而廢后的孫氏;另一個卻是因為出身罪王府被人垢病,卻依然被他養在宮外,立為賢妃的吳氏。這兩個女人美貌各擅千秋,但脾氣性格都被宣廟皇帝所喜,自然從根本上會有些相似的特征,而她們的兒子,肯定也會兼有父母身上的一些性格特點。 這叔侄二人相處融洽,對穩定朝臣的心理很起作用。 而在外面猛攻不下的瓦刺軍隊,人心士氣卻大幅衰敗。瓦刺雖是擁立了黃金家族繼承者脫脫不花的蒙古大部族,但到底不像漢人王朝上下政令一統。戰事順利的時候,自然諸部踴躍,但到了戰事不利的情況下,各部族之間互相的猜忌卻一點也不比漢人少。 北京城任憑浪洗潮沖,屹立不倒,這種強韌,實是游牧民族的騎兵最頭痛的一種作戰方式。各部的首領慢慢地有了怨言,有認為也先居心不良,利用明軍削弱他部的、有覺得也先指揮不利的、還有不少小部族對自己所得的收獲滿意,北京打不下就想回去了。 連遇重挫,軍心不穩,也先大怒,親率大軍強攻安定門。京師總兵官石亨的侄子石彪勇武過人,在與也先大軍對陣時一馬當先,獨闖敵陣,大軍隨后掩殺,也先大??;石亨趁機盡起余部銜尾直追,將也先殺得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安定門大勝沒多久,西直門的守將孫鏜在戰局不利,又無法入城避戰的情況下,只能反身與敵死戰,竟也反敗為勝,大破瓦刺軍。 連續兩場大戰大敗,也先只得收攏剩余殘兵四五萬人緩緩地撤離北京外,暫駐土城整軍。而大勝之后民心大定的老百姓,對這伙入寇的強盜完全沒有好感,經常乘也先軍不備,從民居里偷襲落單的騎兵,鼓噪著催趕也先。 也先雖然指揮士兵報復性的殺戮了不少北京城周圍的居民,但這種殘暴的行為不止沒有緩解危機,反而加深了老百姓對瓦刺軍的仇恨。面對這種四面楚歌,大戰連敗的局面,瓦刺軍士氣盡喪,也先也呆不住了,又拿了太上皇當幌子,派使者來和談。 但戰事到了這里,只差一口氣,就可以定勝負,大明朝的君臣又不傻,怎么可能這種時候松口?無論也先怎么派遣使者,秉政當國的于謙就當沒有這回事,只管督促將士們作戰。 也先戰不能勝,和無法談,眼看天氣一天冷過一天,大雪紛紛揚揚下個不停,北京已經絕了指望,只能起兵轉戰居庸關。 居庸關守將羅通令民夫在城墻上一遍遍的澆水,寒風將居庸關凍成滑不溜手的堅冰,瓦刺大軍束手無策,在城外滯留了幾天,無奈敗退。羅通率兵掩殺,重創也先殿后大隊。等到晚上,于謙又派神機營炮轟也先大營,也先全軍潰敗,退出關外。 瓦刺名義上的首領脫脫不花遣使求和,意味著瓦刺內部的權利爭斗,也開始了。敵人內斗,于明朝來說是兵不血刃,戰果自來的好事。 至此,保衛北京之戰明軍全勝,大明王朝的覆滅危機完全解除。 脫脫不花的使者入城求和,不僅北京城的軍民齊聲歡呼,連一向穩重自持的孫太后也忍不住淚流滿面,連喝了幾聲好,別的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道:“去問問皇帝幾時有空,國戰大勝,社稷無危,當祭祀祖宗,告慰宣廟?!?/br> 將士們可以大勝之后休息,皇帝和諸位文臣卻是要撫恤陣亡、累算功勛、封賞將士、檢點百姓傷亡……總之忙得不可開交。 不過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戰勝之后,舉行國祭,乃是正常的辦事流程。孫太后派人傳話不多時,朱祁鈺就派了宦官高平來回話,說是待將士撫恤、功臣封賞之后,方可大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