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長空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忽略自己，她卻忽然開口說了話：“你、你小時候、眼睛很漂亮?！?/br>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說過話，翁淑麗說起這么簡單一句話，也顯得有些吃力。

    向長空愣在了原地，他太久沒聽到過翁淑麗的聲音。他蹲下身，握住她開始爬上皺紋的手：“mama？”

    翁淑麗慢慢抬起頭，看著他。她多久沒這樣看過他了呢？他好像比以前更結實了，皮膚也黑了一些，雖然他們天天見面，但她從來沒留意過些。她看了他好久，嘴角緩慢的彎起一個笑：“你現在、眼睛也很漂亮，但、少了生氣?！?/br>
    向長空下意識抿著嘴角，眼睛漸漸泛紅。翁淑麗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這、這三年，讓你、辛苦了?！?/br>
    向長空抱著她，搖了搖頭：“你沒事了就好?！?/br>
    翁淑麗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像他小時候那樣。

    mama終于又說話了，向長空先通知了向暖，向暖當時剛下晚自習，直接在走廊里哇哇叫了起來，差點沒嚇得走在旁邊的同學摔下去。和她說完后，他又翻到了徐戀的微信。徐戀剛剛又發了一條新的朋友圈，是她在一家模具店里拍的一個飛機模具，旁邊還擺著一個成品。

    向長空有很多話想和她說，他盯著她發的圖片看了一陣，最后還是只點了個贊。

    等她回來，當面和她說。

    作為一個店鋪號，徐戀并不怎么稱職，不管是微博還是微信，她都更新得很慢。但這次到韓國來后，她一下子變得特別活躍，不僅會拍自己買東西的店鋪，就連路邊看到一朵小花，都要照下來發朋友圈。

    向長空勤勤懇懇地給她每一條朋友圈都點了贊。

    三天的行程，在徐戀的忙碌中一眨眼就沒了。臨走的那天，她在機場特地給機票拍了張照，航班信息沒有打馬。

    飛機降落在a市國際機場后，徐戀取了自己的行李，跟著人流往出機口走。機場外等著許多來接人的人，徐戀拖著一個大箱子，停下來看了一眼。

    “徐戀?！?/br>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徐戀回過身，望過去。

    向長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朝她淺笑。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向長空抬起頭，把手里的紙飛機飛給了她。

    機場大廳人頭攢動，來來往往的人就沒有停過，可是很奇怪，那架紙飛機就像有人駕駛一般，穿過所有人流，不偏不倚地飛向自己。

    在它即將“墜機”前一秒，徐戀伸出手接住了它。

    向長空朝她走來，在她面前停下：“回來了？”

    “嗯?！?/br>
    “那……不知道你今天有沒有空？”

    徐戀道：“我想想?！?/br>
    向長空笑了笑，拿過她手里的大行李箱：“我來推吧?！?/br>
    他拖著徐戀的行李箱往外走，徐戀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紙飛機。

    這不是她折給他的，這是另一個。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把紙飛機打開，里面果然也寫著一句話。

    “云端之上有夢，云端之下，有你?！?/br>
    第46章

    徐戀把紙飛機放進提包, 跟在向長空后面一起走出了機場。

    機場外等著許多出租車, 排列得整整齊齊，向長空拖著徐戀的大行李箱，回頭問她：“你的車在機場嗎？”

    “沒，我打車來的?！毙鞈偬ы粗?，咳了一聲, “你剛才的問題，我想過了，這幾天我在國外采購有些累了, 現在只想回家休息，下次再說吧?！?/br>
    向長空抿了抿嘴角, 心里有幾分失落。不過徐戀說的沒錯, 她在國外這幾天確實很辛苦，他在她的朋友圈一一見證了。他點了點頭，道：“好，你今天好好休息?！?/br>
    兩人說到這里, 等候的出租車補上空缺，開到了他們面前。向長空道：“你上車吧, 我幫你放行李?！?/br>
    徐戀這個行李箱是28寸的，里面塞滿了她從國外淘回來的寶貝, 很沉。向長空把箱子在后備箱里放好后, 走回車門旁看她。

    徐戀已經坐在后排了，也抬眸望著他。她看著向長空好像有什么話想說，又不敢上車的樣子, 在心里笑了一聲?！澳闳ツ膬?？我順便送你一程吧?！?/br>
    向長空道：“我、我去站點吧?！?/br>
    “嗯，上來吧，別耽誤后面的人?！?/br>
    向長空又站了一秒，彎腰坐進了車里。跟司機報了個地址后，車廂恢復安靜，向長空似乎有些緊張，放在膝蓋上的手都捏成了拳。

    徐戀沒有說話，仿佛對這些渾然不覺，向長空慢慢松開自己的手，偏頭看向她：“徐戀?！?/br>
    “嗯？”

    “我mama愿意說話了?！?/br>
    徐戀愣了一瞬，旋即點點頭道：“哦，那是好事啊?！?/br>
    “嗯……謝謝你?！?/br>
    徐戀笑了下：“謝我做什么？你們平時就是太順著她了，一味的包容和遷就并不是好事?！?/br>
    “嗯?！毕蜷L空應了聲，又開口道，“還有，研究生考試，我也決定去參加了?！?/br>
    徐戀并不意外，他在紙飛機上寫的那句話，就是已經做好決定的意思了吧?！澳鉳ama同意了？”

    向長空略一沉吟：“這件事我暫時還沒和她說，她剛愿意開口說話，我不想把她逼得太急。等過兩天她情況再好一些，我會好好跟她說的?！?/br>
    徐戀問：“如果她還是不同意呢？”

    “我相信我能說服她，我mama其實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本退阄淌琨愡€是堅持反對，他也只能另外想辦法讓她慢慢接受。徐戀說的沒錯，他不想再逃避了，他不想，一輩子都當個逃兵。

    “還有……”話說到這里，向長空的情緒再一次變得緊張，他微微收了收拳，鄭重地看著徐戀，“我再次為我之前跟你說的話道歉，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br>
    徐戀回看著他，明知故問：“哪件事？分手嗎？”

    “……嗯?！?/br>
    “你是覺得我有哪里不好？”

    “不是，你沒有哪里不好?！辈缓玫哪莻€，是他啊。他低垂著眸子，語氣也跟著放輕了些：“徐戀，我是個男人，就算我不能給我喜歡的人更加優渥的條件，至少，我不能連累她?！?/br>
    他已經自顧不暇了，他有什么資格去戀愛，更不用說結婚了。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恐怕都看不上他們家這樣的條件，更何況是徐戀。而他，最最不愿意拖累的就是徐戀。

    車里又恢復了起初的安靜，好半晌，徐戀又開口問道：“那你現在不怕了？”

    向長空看著她，眼神逐漸變得溫柔明亮：“現在我覺得，愛一個人，就是要為了她變成一個更好的自己。只不過，你愿意等我一下嗎？”

    一下下就好。

    徐戀一直淡定的表情終于有些維持不下去，她側過頭去看窗外，不愿意讓向長空見到自己現在的神情；“這個，我也要想想?！?/br>
    向長空看著她的小半張臉，嘴角慢慢牽起一個笑。

    出租車先把向長空送到了站點，又載著徐戀往她住的小區走。

    徐戀中午是在飛機上吃的飛機餐，沒怎么吃飽，但到家以后，也只想洗個澡睡一覺，連東西都懶得整理?？赡苁乔皫滋煺娴奶哿?，這一覺她睡得很沉，最后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來電的是一個陌生號碼，徐戀盯著屏幕想了一陣，還是接了起來：“你好?！?/br>
    “你好，請問是徐戀小姐嗎？你的點的外賣到了，麻煩你開一下門?！?/br>
    徐戀疑惑地挑挑眉梢，她這是在做夢的時候點的外賣嗎？

    “稍等?！?/br>
    她穿上外套，踩著拖鞋，去把門打開，門外果然站著一個外賣小哥。

    “您點的餐，祝您用餐愉快?！毙「绨淹赓u遞給徐戀，就急匆匆地走。徐戀拿著外賣放到飯桌上，把塑料袋打開看了下里面的菜。

    兩菜一湯，還有一碗熱乎乎的白米飯。

    都是她平時喜歡吃的菜。

    除了她自己和她爸媽，這么清楚她口味的，大概只有一個人了吧。

    她拿過手機，給向長空發了一條消息：“外賣是你給我點的嗎？”

    向長空：嗯，我想你回家說不定要睡一下午，就幫你點了餐，順便叫你起床

    徐戀：“……”

    可以說猜的特別準了。學習好的人連這些事情都特別擅長嗎？

    向長空：怎么了，不合口味嗎？

    徐戀：沒，就是來路不明的東西不敢亂吃，所以問問

    向長空：這家店很干凈，我經常去取餐的，他們家味道也不錯

    徐戀：哦，那你自己送過來不是更方便？

    向長空：怕你不想看見我

    向長空發完這條后，又給自己追加了一條：“明天中午給你送午飯?！?/br>
    徐戀：明天我就想看見你了嗎？

    向長空：……那我戴個口罩？

    徐戀在桌邊“噗嗤”笑了出來。

    把向長空給她點的外賣吃完，她拖過被仍在客廳的大箱子，開始收拾東西。

    這次去韓國吃沒吃到玩也沒玩到，就一直提著買的東西到處走，下次再去采購，她要找個人去給她當苦力。

    隔天一早，向長空起來準備做早飯，走出房間，卻發現廚房里傳來一些動靜。他站在原地聽了一陣，覺得是有人在里面做飯。

    走過去看了看，果然是有人起得比他更早，已經開始做飯了。

    “mama？”看見翁淑麗，向長空有點兒驚訝地叫了她一聲，“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翁淑麗手里拿著勺子，攪了攪鍋里熬著的粥：“醒了就干脆做做早飯?！?/br>
    這幾天向長空每天都會抽些時間和她聊天，翁淑麗說話也比之前利索了些。她看著向長空，對他道：“你先去洗漱吧，我這邊快弄好了?！?/br>
    向長空有些擔心她的身體，但想了想，還是對她笑了笑道：“好，你慢慢做，不著急?！?/br>
    翁淑麗以前的手藝就很好，這幾年沒做過飯，稍微生疏了些，但味道還是不影響。時隔三年再次吃到mama做的飯，向長空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怎么樣，我的手藝還沒退步吧？”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年吃向長空做的東西吃習慣了，翁淑麗總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沒有他做的好吃。

    向長空道：“沒有，mama做的東西是最好吃的?！?/br>
    翁淑麗忍不住笑了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油嘴滑舌了？是因為談了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