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要完,他開始滿腦子邪思了。 “也就是說,”羅翠微歪著紅臉,壞笑著覷他,“這道諭令,既是你替我求來的護身符,也是你的定身咒?” 從她那明顯打算“皮一下,搞點事”的眼神中看出天大危機,云烈口中漫應一聲,就要往后退,卻被羅翠微倏地撲住。 她直起要被并膝跪在床榻邊沿,雙臂將他的脖子扣死,笑吟吟將一張蜜甜紅臉湊過來—— “我不信。試試看?” 薄唇被那甜軟紅唇貼住的瞬間,云烈心中既甜又惱。 他這新婚夫人,混蛋起來,還真不是一般的混蛋。 本就滿腦子邪思,這混蛋夫人還故意來撩他一身火,云烈暗自咬牙,決定不能任她宰割得太徹底。 **** 羅翠微感覺自己的后腦勺被一張大掌穩穩按住,唇齒之間的主動權立刻被對方蠻氣奪去。 有呼吸聲漸趨于曖昧濁沉,卻分不清是出自兩人之間的哪一個。 又或者,根本就是半斤對八兩。 有了“護身符”的羅翠微顯然膽氣壯了許多,環緊了他的肩頸,笨拙卻盡力地“應了戰”。 她少見的主動讓這場唇舌之間的“纏斗”顯得驚心動魄。 兩抹氣息交融灼燙,熨心帖肺,叫人血脈沸騰僨張。 雖則云烈毫不示弱地霸蠻侵吞著她的唇舌,可她卻發現,她的每一次回應,似乎都能惹得他斷續哼出悶聲低吟,像在倔強克制,又像在渴求期盼。 實在有些……可憐。 于是她心軟地揚睫輕笑,到底還是收了對陣的架勢,不忍心再皮下去惹他難受了。 片刻后,兩人鼻翼虛虛相觸,喘聲急急細細。 “其實,那諭令說,你有權拒絕,”云烈單臂將她箍緊,一掌仍撐在她腦后,眼底竄著小火苗,“也就是說,其實你也可以……不拒絕的?!?/br> 滿面通紅的羅翠微慢吞吞地搖了搖頭,哼哼直笑。 云烈眼中的小火苗如被兜頭一盆冷水澆熄,滿臉霎時漾起揪然不樂。 他抵緊她的額角,沉嗓哀哀,“不若,你再考慮考慮?其實我……” 羅翠微心房酸軟,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在他耳畔輕聲淺笑,“等你從臨川回來?!?/br> 云烈心中一蕩,趕在邪火又起之前及時收住,啞聲笑著轉移了話題。 “我給你的那半枚金印呢?” 第37章 金??? 這話題轉得突兀,羅翠微先是茫然地愣了愣,隨即才“哦”了一聲,低頭自腰間摘下承露荷囊,取出那半枚紫綬金印,遞進云烈的手里。 “放心,我收得好好的?!?/br> 說著,她扶著云烈的手臂下了榻來,低頭整理著自己身上略凌亂的衣飾。 “我就是問問,你拿給我做什么?”云烈似有淡淡氣悶,骨節分明的長指探了過來,重新取走她的荷囊,將金印裝回去。 “我還以為你這時有急用?!?/br> “今明兩日我都會留在府中陪著你,”云烈道,“沒什么事要用印?!?/br> 便是要用,也無需拿她這一半。 羅翠微抬起臉,見他氣悶,便安撫似地又隨口笑問:“這金印,它本來就是兩半的?每位殿下都有的嗎?” 畢竟京西羅家已遠離朝堂百多年,她對皇室之事所知不多,這種將印鑒一分為二的做法,她還是頭回見著,不免覺得有些新鮮。 “本來就是兩半,”云烈低下頭,將承露荷囊重新系回她的腰帶上,長指溫柔,繾綣如春風,“要開府以后才會有?!?/br> 羅翠微并未多想,只是閑聊笑問,“殿下們成親之后,就都將半印拿給自己的伴侶?” “不一定,”云烈淡淡揚唇,伸手與她十指相扣,牽著她往外走去,“像云煥、云熾和云汐就沒給?!?/br> “那你怎么就肯給我?”羅翠微側過頭望著他,邊走邊笑。 云烈也側頭迎向她的笑眸,薄唇輕揚,“我沒在家中時,你若遇什么麻煩,就盡管拿這印去仗勢欺人?!?/br> 他話中的弦外之音讓羅翠微既驚訝又疑惑。 “我以為,這印只是用來調度昭王府的財庫……” 在大縉的民俗中,但凡家業稍大些的門戶,為了便于號令族中事務,掌家人都有會有專門的印鑒,算是在自家地盤上決策、主事的權力象征。 之前羅翠微暫代羅家家主令的幾年里,手中也是拿著父親羅淮的掌家印鑒的,因此昨夜云烈將這半枚金印給她時,她沒多問也沒深想,不驚不詫地就收下了。 此刻聽他這么含糊一提,她才驚覺,這金印的分量顯然比她以為的要重得多。 “眼下倒真只能用來調度府中財庫與侍衛,畢竟我還沒有藩地,也沒有府兵?!?/br> 云烈說得輕描淡寫,羅翠微卻驚得如五雷轟頂。 也怪云烈在她面前從來沒端過太大的“殿下架子”,讓她竟忽略了自己嫁的人是一位皇子。 一位開府有爵的皇子。 若她沒想岔了去,他的意思是—— 這半枚金印表示持印者與開府殿下權力等同,若開府的殿下獲得藩地分封,持印者可作為輔政殿下與開府殿下同享藩地軍政大權! **** 云氏縉是大縉首位女帝云安瀾以外姓郡主的身份,自李氏縉手中“繼承”而來;而“開府殿下的金印一分為二”這個規制,也算是受李氏縉遺風的影響。 距今約一百八十年前的李氏縉末期,提倡“尊男卑女”的“新學”盛極一時,大縉女子的地位大受打壓; 除朝華長公主李崇環的封地原州,及后來封給定王李崇琰的宜州之外,各地官學拒收女子為生員,并罔顧大縉立國傳統,令各地女官辭印、女將解甲。 此舉使女子們成為了被圈禁在父族或夫族后宅的從屬,地位與男子相比低到足以令今人瞠目發指的地步。 為除此積弊,朝華長公主之女——武安郡主云安瀾——聯合其舅定王李崇琰,以“兵諫”的方式拿下帝位,以“同熙”為年號,重啟男女平權之風,史稱“云代李氏”。 在同熙帝登基之后近二十年,李氏縉中有許多擁戴新學的遺老們并不安分;彼時天下人對云氏的那場“兵諫”仍有非議,這使同熙帝在面對李氏遺老們作亂時多有顧忌。 為免同熙帝落下千古罵名,定王李崇琰領圣諭出馬,歷時十年,大致掃定逆流頑抗的李氏遺老。 而在這十年間,逢李崇琰領兵暫離宜州,定王妃顧春便擔起宜州境內一應事務,行輔政殿下之職。 為使顧春令出無阻,李崇琰仿效大縉古制,將定王金印一分為二,意為定王殿下與定王妃殿下兩人一體,意志共通、成敗共擔。 對當時的宜州各府衙官員來說,不必區分其令是出自定王還是定王妃,只需見半印便該依令行事。 受此啟發,同熙帝云安瀾便鼓勵云氏皇族也照此辦理,從那之后,皇子、皇女們的金印全都一分為二,并傳承至今。 **** 不過,金印二分的習俗雖傳承下來,可“殿下們是否必須將半印交付給自己的伴侶”,這件事并未寫入律法。 執行與否,端看各位殿下對自己的伴侶是否足夠信任了。 “你便是拿這印出去為非作歹都行,”見羅翠微驚得紅唇微張,云烈悶聲哼笑著,俯身在她唇上輕啄一下,“只要你別是想起兵造反,惹了什么攤子我會替你擔著?!?/br> 明明感動得眼眶都燙紅了,羅翠微卻偏要與他倔強搗亂。 “你還真不怕我亂來啊,”她眨著滿眼感動薄淚,也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笑,“若是我偏生就想不開去造反了呢?” 這完全是個異想天開、胡攪蠻纏的假設。 畢竟眼下昭王府既無藩地也無府兵,若當真要造反,怕是隊伍還沒走出王府所在的這條街口,就被皇城司指揮使帶衛戍隊剿個片甲不留了。 云烈笑著以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花,沒好氣地順手輕揪她的粉頰:“那我要么就和你一道在宗正寺吃‘皇族專供牢飯’吃到死,要么就咱倆的腦袋一起掛在城門樓上示眾?!?/br> “我才不會讓你吃牢飯,”羅翠微倏地撲進他懷里,抱緊了他的腰身,“也不會讓你掛在城門樓上?!?/br> 原來,昨夜云烈所說的“錢給你,命也給你”,并非是甜嘴哄人開心的虛言。 這真真是將自己的生死前程全都綁給她了。 云烈噙笑回擁住她,任她在自己懷里蹭來蹭去的偷偷擦眼淚。 片刻后,羅翠微從他懷中抬起臉,笑眼紅紅,“若我拿這金印去搞三搞四呢?” 云烈愣住,“什么搞三搞四?” “譬如強征一間小倌館啊,又或者辟一座院子養幾個外室男寵什么的……” “非要皮這兩句你才高興?”云烈的臉色沉沉如靄,黑里透著青,咬牙切齒地掐緊了她的腰肢,“信不信我能把你捏成團子一口吞了?” **** 臨別在即,兩人默契地將傷感愁緒藏得滴水不漏,像天下間任何一對新婚的小夫妻那般,攜手徐行在自家宅院之內。 旁人也都很識趣,沒有拿瑣碎事務來驚擾他們的寶貴的相處。 云烈牽著羅翠微的手,一路與她說著府中的許多雜事,領她將昭王府中她從前沒去過的殿院都去了一遍,讓府中所有人都知道—— 羅翠微已是昭王府的女主人。 而羅翠微也沒有辜負他這無言的心意,“合著你從前就是個吃糧不管事的翹腳掌柜,什么事都丟給陳叔一個人?你也不想想,老人家都多大年紀了,哪那么大精神頭顧得過來所有事?你瞧后殿的廊柱都掉漆了,還有那墻……” 還真像個尋常人家中cao心又絮叨的妻子。 云烈垂臉抿唇,摸了摸鼻子,撇嘴咕囔:“能住人不就行了?那墻又不會垮?!?/br> “對了,還有那些烏七八糟扯不清的賬,”羅翠微朝他乜斜一瞥,嫌棄中帶著警告,“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可是要細查府中賬本的?!?/br> 云烈無端心虛地咽了咽喉頭,小聲嘀咕,“看、看就看,我又沒有花天酒地、搞三搞四……” 鬼知道為什么時不時就銀錢拮據了。 “你可閉嘴吧,沒花天酒地都能把日子過成這德行,還想搞三搞四?”羅翠微冷冷淺笑,“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會被你給餓成青面獠牙?!?/br> 方才聽云烈大致說了府中的財務狀況,又粗略掃了幾頁賬本后,她已約略能估到,昭王府的間歇貧窮,除了時常墊付臨川軍被拖延的糧餉這件事之外,根本就是因為這位殿下心性過分豪爽,賬目亂得一塌糊涂。 他不喜虧欠別人,素來只管記清楚自己欠別人的賬,卻不耐煩去記別人欠自己的細賬,這般動不動就有出沒有進的,不窮才是出鬼了呢。 “我才不信你看看賬本就能看出余錢來?!痹屏野籽弁?,小聲哼哼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