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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玉為糖,拐個醋王在線閱讀 - 第26節

第26節

    于是他急忙清了清嗓子,忍住滿心guntang躁動,正色道:“好吧,算我向你借了,等這賽事一結束,我親自去把你的鐲子拿回來?!?/br>
    這話的意思,就算是承了她的情了。

    羅翠微忽然抬起頭,紅著臉,眼尾卻有些狡黠笑意:“方才你對錦惠公主說,不是任誰愿意借錢給你,你都肯要的。怎么我借你,你就要了?”

    云烈被狠狠噎了一下,淺銅色的俊臉上如被火燒,“沒、沒聽過什么叫‘債多不愁’嗎?!反正、反正也不是頭一回欠你了,就、就慢慢還??!”

    惱羞成怒,不知所云。

    羅翠微咬唇笑開,彎著眼兒喝了一口茶,這才轉了話題:“熊參將可千萬不能輸了啊……”

    “他若是輸了,我立刻把他串成串去做烤全熊?!痹屏覍π苄⒘x還是很有信心的。

    “若當真輸掉,烤全熊也于事無補,”羅翠微皺了皺鼻子,有些不安地小聲笑道,“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嫁妝?!?/br>
    雖方才一時沖動將那鐲子給了出去,此刻想想賽場上瞬息萬變,勝負難料,她心中難免有些忐忑;可若熊孝義當真輸了,連累她收不回那鐲子,她會難過,會遺憾,卻也不會后悔的。

    云烈猶如五雷轟頂,呆坐當場,耳旁嗡嗡響。

    片刻后,他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一字一句無比堅定:“我要去場邊‘督戰’?!?/br>
    “???”羅翠微一頭霧水,仰起頭看著他。

    “今日熊孝義若敢輸了,”云烈咬牙,周身像是迎風揚起了狂熾的烈焰?!拔耶攬霭阉撼梢粭l條,烤成熊rou干!”

    連個全尸也不給留!

    第27章

    大縉的馬球賽慣以四人成一隊,兩隊相抗。

    今日紅黑兩色衣衫做區分,黑衫這一隊里有昭王云烈麾下臨川軍中軍參將熊孝義、錦惠公主云沛麾下沅城水師前鋒營左將鄭秋淇,余下兩人不過就是御前撥來湊數的。

    這四人之間彼此并不熟識,自也談不上什么默契。

    而紅衫那一頭,有兩人是桓榮公主云汐的隨行侍衛,另兩人是安王云煥的隨行侍衛。

    桓榮公主云汐與安王云煥皆頗受顯隆帝愛重,雖無朝職,卻時常領圣諭協理朝政事務。

    這兩位殿下之間的關系頗為糾結:共執同一件差事時,但凡雙方有利益沖突,必定針鋒相、彼此狂扯對方后腿;可有時卻又會因共同的利益而攜手去打壓別人。

    為了維系這種“又結盟又敵對”的古怪關系,兩府之間時不時也會有些看似友好的往來,兩邊的人湊到一起打馬球就是眾多“友好往來”的方式之一。

    也就是說,今日紅衫這一隊的四人,比起黑衫那對互不相識的四人來說,在默契配合上是稍勝一籌的。

    這場馬球賽說是玩鬧取樂,但明眼人都看得懂,兩隊人馬這陣營分明的架勢背后,意味著怎樣微妙較勁的心思。

    按事先的約定,這場馬球賽采“三打兩勝制”,也就是共需賽上三局。

    因恭王云熾的人并不在局中,因此由他來坐判席。

    第一局才開賽不久,熊孝義就發現今日對面四個人幾乎全是沖著他來的。

    同著黑衫的鄭秋淇雖是云沛的人,可因對方并不十分針對她,她便以一種隔岸觀火的狀態明哲保身,而同隊另兩個來湊數的人更不必指望,不過是假裝賣力地滿場策馬、奮力揮桿,實則卻次次揮空。

    也就是說,熊孝義其實在面臨一打四的局面,孤軍奮戰不說,還得連打三場。

    這樣惡劣的形勢,若換了旁人,只怕就要未戰先怯,氣勢上就落了下風。

    可偏偏熊孝義在臨川那樣險惡的環境里、在飯都吃不飽時,也從不畏懼與北狄人真刀真槍以命相搏的猛將,此刻馬球場上這點小場面,在他眼里就只值得一記哂笑罷了。

    看似粗壯如熊的身影,在馬背上卻是出人意料地靈活。

    雖幾乎是獨自撐起黑方的攻勢,可他行止之間那殺伐爭勝的氣焰之囂張,像是身后站了千軍萬馬,大將之風穩如青山。

    隨著熊孝義第九次擊球入門,判席上的滴漏也盡了,恭王云熾身邊的旗令揮動黑色小旗宣告黑隊勝出,第一局結束。

    眾人的歡呼喝彩讓熊孝義嘗到英雄凱旋般的滋味,于是他勒馬停在場中,將球杖高高豎起,向眾人致謝禮。

    完了還回頭沖紅隊四人咧出滿口大白牙,被晶瑩熱汗覆滿的黑臉上全是挑釁的笑。

    將馬交給場邊的侍者后,他瞥見滿臉嚴肅在旁督戰的云烈,便隨意拿衣袖胡亂抹著面上的汗,步步生風地走過去邀功。

    “沒給咱們臨川軍丟臉吧?嘿,他們就是再來十個人,熊爺照樣贏得跟玩兒似的!”

    云烈的眸底浮起淡淡“與有榮焉”,口中卻還是冷冷道:“還有兩局,瞎得意什么?別忘了,驕兵必敗?!?/br>
    “呸!什么破嘴,一天不觸我眉頭你能死???”熊孝義使勁剜他一眼,見羅翠微滿臉崇敬地遞過來一張厚巾子,忙笑著接過,“多謝多謝?!?/br>
    “熊參將果然厲害!”笑臉盈盈的羅翠微毫不吝嗇地贊揚道。

    云烈抿了薄唇,一言不發,目光凜凜地瞪著熊孝義手上的那張巾子。

    什么話也不說,就那么瞪著。

    熊孝義汗才擦到一半,被他瞪得通身直冒寒氣,趕忙訕訕地笑著要將那巾子還給羅翠微。

    許是此刻云烈身上的寒意太過瘆人,且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羅翠微也無辜被凍得后脖頸一涼,雖不明所以,卻還是悄悄往旁邊退了半步,這才向熊孝義伸出手去。

    余光瞥見羅翠微的小動作,云烈面色愈發沉寒,長臂一展,不輕不重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記。

    見她忙不迭縮回手去背在身后,云烈才沉著臉將熊孝義手中的巾子一把搶了過來,用力丟到旁邊的侍者懷里。

    ****

    許多人并沒有注意到,在兩隊人馬休整的間隙,桓榮公主云汐與安王云煥立刻進了顯隆帝所在的那間錦棚。

    這二人都是慣會賣乖的,一唱一和地言道今日愿“彩衣娛親”,要湊個熱鬧下場賽上兩局,讓父皇看個高興云云。

    哪怕身為帝王,年紀大了之后,在日?,嵤律弦矔衅胀ㄈ藶槿烁改傅男乃?,對兒女的親近恭順總是受用的。

    顯隆帝自是欣然允準。

    稍事休整后,第二局再戰。

    望著對方全新的陣容,熊孝義幽怨而憤怒地瞪向場邊的云烈——

    什么破烏鴉嘴!

    對方四人中就有兩位殿下親自下場,這就真真是在欺負人了。

    可皇帝陛下都允了,誰又敢喊一句“不公”呢?

    因對方臨時換上兩尊輕易動不得的大佛,熊孝義自不敢再如上一局那般大開大合,生怕一個不慎沖撞了兩位殿下貴體。

    畢竟皇帝陛下還在旁邊看著呢,若因他之故導致兩位殿下有個什么閃失,這罪名只怕誰都摟不住。

    連熊孝義都縮手縮腳,他隊友自是愈發“出工不出力”地糊弄場面,于是第二局毫無疑問輸得一敗涂地。

    這次他再回到場邊時,就如打了敗仗的潰兵,蔫頭耷腦,大黑臉上布滿灰溜溜的喪氣。

    羅翠微心下不忍,柔聲寬慰道:“熊參將不必在意,只是玩樂,輸了也沒關系的?!?/br>
    對方那么明目張膽地不要臉,一氣兒出了兩位殿下親自下場,換誰都得忌憚三分,實在不能怪熊孝義。

    “還有一局,若是輸了,你就等著做熊rou干,”云烈卻一臉冷漠地負手而立,半點溫情都沒有,“對面只不過換了兩個人,就把你打成這副慫眉搭眼的死樣子,要你何用?”

    熊孝義有些不忿,咬牙低嚷:“說得倒輕巧,那倆人跟瓷像有什么兩樣?若一個不留神給碰碎了,我……”

    云烈冷哼一聲,雖沒有多說什么,可那毫不遮掩的鄙視之情卻溢于言表。

    “你行你上??!”熊孝義不服氣地吠道。

    他只是個小小的中軍參將,哪敢在陛下面前對兩位殿下當真動手,又不是想死得忙。

    “好啊?!痹屏掖鬼哿宿垡滦?,舉步便向顯隆帝所在的那間錦棚去了。

    走了幾步后,他回頭看了羅翠微一眼。

    墨黑如曜的眸心里隱隱閃著安撫的淺笑,似是在說——

    別擔心,我會守好你的嫁妝。

    ****

    第三局陣勢一擺開,眾人就心照不宣地無聲笑開。

    先前還有一些人在旁打混玩鬧,并未認真觀戰,此刻卻全都不約而同地往場邊圍欄處擠去。

    不過小小一局馬球賽,竟一氣兒下場了四位殿下,如此隆重的場面當真是千載難逢。

    云烈與云沛著黑衫,云汐與云煥著紅衫,涇渭分明,執杖相向。

    兩位領軍的殿下,與兩位協理政務的殿下,端坐馬背時氣勢卻頗有點勢均力敵的意思。

    畢竟云烈久在臨川,以往就算偶爾回京,也不大愛在外與人走動;許多人雖也隱約聽聞過他在西北邊境上的赫赫威名,卻因從未親眼見過任何蛛絲馬跡,就不免有些“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揣測。

    此時近午春陽通透的光芒灑在云烈淺銅色的面龐上,無端浸潤出一種別樣的英華。

    他的身形并不像熊孝義那般壯碩,卻比熊孝義高出小半頭,端坐在馬背的身板挺直如參天白樺,很是打眼。

    他的面龐迎著光,五官被那金燦燦、融融亮的金暉細細勾勒一遍,倍顯深邃,透出一股子狂肆、剛猛的俊毅。

    許是方才換衫時沒;留神,此刻有一縷稍顯細碎的發自他額邊散落下來,略略遮住泰半左眼。

    劍眉微揚,星眸流光,意氣風揚,豪情崢嶸,似少年郎。

    羅翠微遠遠望著他,心下一顫,唇角彎彎成甜月牙。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完。

    ****

    一上了馬,云烈整個人的氣勢又完全不同了。

    那是林間猛虎獵食時的模樣,足夠凜冽,足夠耐心,足夠狠戾。

    游刃有余地策馬進退,指揮若定地調度隊友,揮桿時的從容與精準,一舉一動都鮮活、生動且勢不可擋。

    那柄長長的馬球杖在他手中,如一柄無堅不摧的戈矛,所到之處,敵方潰不成軍。

    那顆小小的馬球在他眼里,似是萬軍之中的敵酋首級,任何試圖圍追堵截的決心與行為,都無法攔阻他的攻勢。

    可細察之下,他又絕非全然冒進的。

    偶爾云沛交換一個眼色,或以臨川軍慣用的鳥哨傳音向熊孝義發令,適時以球杖頂端輕擊鄭秋淇的馬。

    所有人都被他在合適的時機調動到合適的位置,原本一盤散沙的黑衫那隊,在最短時間內迅速形成了一種稍顯生疏、卻各在其位的聯動與配合。

    那是在沙場烽煙的血與火中淬煉出的直覺與本能。

    進攻,撤退,掩護,回防,所有的細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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