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少年猶豫片刻,肯定了記者的話。 記者繼續問道:“你的父親經常打罵你嗎?” 這個問題少年沒有回答,記者也沒有追問,而是在采訪結束后去了少年的主治醫生辦公室,記者剛走進醫生辦公室畫面便換成了開始的節目畫面,主持人告訴觀眾這一節已經結束。 因為是重播,所以下節預告便沒有播出,而是直接進入了廣告。 廣告播放時,黎母一動不動的坐在沙發上,剛剛電視里少年的臉一次次浮現在她的腦海里,讓她的頭腦一片混亂,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節目再次開始時,醫生與記者已經坐下,醫生先向記者說明了一下少年的身體狀況,然后從一旁拿出幾張照片,告訴記者也告訴觀眾少年到底經歷了怎樣的折磨。 隨著醫生一張一張照片的解釋,黎母顫抖著手捂住了嘴,眼里滿是心疼,黎懷錦擔憂了看了一眼黎母,見她視線一直在電視上沒有想要停下觀看的意思,也只能再次把注意力轉移到節目上。 醫生的解釋結束,撒潑的女人出現,少年再次暈倒,小孩子得意的臉,節目的播放隨著時間的流逝到了尾聲。 黎母已經放下了捂著嘴的手,她第一次如此憤怒,在心里怒氣翻滾的同時,她卻漸漸冷靜下來,在剛剛那段時間,她已經想好了要如何聯系兒童保護組織,如何將蔣家的父母告上法庭,又要怎樣解救出那個孩子,即便那不是她的孩子,作為一個母親,她也絕對不能在知道這種事情的情況下坐視不理。 心里有了打算,黎母視線堅定,表情也和緩下來。 一直分心注意觀察她的黎懷錦悄悄松了口氣,母親有遺傳性的心臟缺陷,雖然并不嚴重,但是卻也不能有太過劇烈的情緒波動,在這方面家里人都做得很好,若是讓父親知道母親因為他的電視而難受,他肯定會被罵,黎懷錦十分后悔在黎母進來時沒有關掉電視。 “……蔣xx告訴你蔣遠是被掉包的?不是撿來的也不是領養的,是他故意掉包的,因為蔣遠的親生父母家境十分富裕,所以他們就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和蔣遠掉了包,想讓自己的兒子過上好生活?!?/br> 黎懷錦回過神就看到這一段,不知為何,他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了一眼黎母,發現她的臉色已經慘白。 “mama!” 黎懷錦一驚,連忙起身抓住黎母顫抖的手,黎母卻一把將他推開,視線死死盯著電視。 “……做個親子鑒定啊,現在不是可以測出來嗎,我本來是不想說了,這是別人家里的家事,但是蔣xx一家實在是太過分了,就算蔣遠不是他們的親兒子,也不能這樣虐待一個小孩吧?!?/br> 電視里的聲音鉆進黎懷錦耳里,他也轉頭去看,節目還在繼續。 剛剛的記者此刻已經換了個地方,她并不拖泥帶水,直接將手里的親子鑒定拿了出來,并且告訴了觀眾鑒定結果,最后,記者說道:“……若蔣遠不是王某和蔣某的親生兒子,那么他們的親生兒子又去了哪里?是否真的如之前爆料之人所說,這是一場現實版本的貍貓換太子呢?我們不得而知,但是希望如果有知情人士能夠幫幫這個可憐的孩子” 黎懷錦的手臂被黎母抓得生疼,可是他卻并沒有說,而是轉頭輕聲道:“mama,節目已經結束了,我們……” “那個孩子……”黎母嘴唇顫抖著問道,“蔣遠是在哪里出生的?他現在在哪?” 黎懷錦有些疑惑,可是看到黎母緊緊盯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的模樣,連忙從記憶里翻找出剛剛在網頁版新聞里看到的資料,如實回答道:“蔣遠好像是在宜市第一醫院出生的,然后現在在沙市……” 黎母聞言只覺得腦袋一陣轟鳴,連眼前黎懷錦的臉都已經看不清楚。 第11章 “媽,您沒事吧?” 黎懷錦扶住搖搖欲墜的黎母,輕輕拍著她顫抖不已的身子。 黎母點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渙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她站穩身子勉強對黎懷錦笑了笑,道:“mama沒事,就是感覺有些累,想先去睡了,你等會幫mama去看看meimei好不好?!?/br> 黎懷錦并不相信,他皺眉看著黎母蒼白的臉色,自責道:“我不該給您看這個的,我明明知道您……” “不關你的事?!崩枘笓u頭,起身道:“mama先回房間了,你也早點睡?!?/br> 黎懷錦跟在黎母身后,將她送到房門口,黎母扯起嘴角笑著道,“mama還不至于這么虛弱,你休息吧,我自己回房間?!?/br> 黎母在黎懷錦擔憂的眼神下回了房間,剛關上房門就癱軟著滑坐在了地上,仿佛這一小段路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然而她只是在地上坐了兩分鐘就站了起來,十分冷靜的播了幾個電話,然后便躺在了床上,閉上眼平復自己的情緒。 第二天吃早餐時,黎母對黎懷康道:“mama打算去醫院做個檢查,康康你陪mama一起去吧,順便也做一個身體檢查?!?/br> 黎懷康有些不情愿,撒嬌道:“mama,我下次再陪您吧,我已經答應朋友一起出去玩了?!?/br> 黎母這次卻沒有向往常那樣依著他,而是道:“mama都已經預約好了,你等會給朋友打個電話,向他道歉吧?!?/br> 黎懷康難得見到母親這么強硬的態度,只能癟著嘴起身去給朋友打電話。 * 蔣遠住在張家已經三天了。 這兩天不斷有人來張家看他,除了街坊鄰居和以前的同學外,還有一些堅持不懈找到這邊來想要采訪的記者。 “小遠,你出門???”張爺爺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視線湊報紙上移開,看向正在換鞋的蔣遠問道。 蔣遠笑著點了點頭,“我想出去轉轉,張爺爺您放心,我不會被記者堵著的?!?/br> “爺爺陪你去吧?!睆垹敔敺畔聢蠹?,“剛好爺爺也想出去走走?!?/br> 蔣遠連忙走到張爺爺身邊,按下他的動作,說道:“張爺爺,您腿腳不好,還是不要跟著我了,您放心讓我出去吧,我保證不會被堵住的,我就是出去轉轉?!?/br> 張爺爺搖頭,“那不行,王桂花還在家呢,蔣寶也不上學,等會碰到你磕著碰著怎么辦,張爺爺和你一起去?!?/br> “我保證不會讓他們欺負我的?!笔Y遠蹲下來,拉長聲音道,“我就去一會,馬上就回來?!?/br> 這一招是他和雷磊學的,之前張爺爺根本不待見雷磊,但是雷磊一旦拉長聲音發出類似撒嬌的腔調,張爺爺便馬上會軟下心來,蔣遠原本十分不恥,現在卻不得不借用一下。 “……好吧?!睆垹敔斈樕想[隱有了笑意,語氣卻還是有些擔心的妥協道:“最多半個小時就要回來,你沒回來張爺爺就去找你?!?/br> “我保證半小時內回來?!笔Y遠笑了起來,保證道。 見蔣遠步伐輕快的出了門,張爺爺笑著搖了搖頭再次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下樓看到蔣家大門緊閉,蔣遠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他雖然并不怕王桂花,可是他也不想被她拉住撒潑。 從小區壞掉的欄桿鉆出去,蔣遠過了馬路就到了一個廢棄的平房里,里面推著磚瓦卻并不算臟亂。 他徑直走到靠墻的紙盒邊,一邊走一邊小聲叫到:“初七……” 紙盒里傳來小狗的叫聲,蔣遠加快腳步走近,笑著抱起紙盒里毛茸茸一團的小白狗。 初七看起來十分興奮,身后的小尾巴甩來甩去,還時不時扒著蔣遠的衣服直起身子舔他的臉。 “餓了沒有?” 蔣遠抱著初七蹲下,想要將它放下,可是初七的爪子卻緊緊扒著他胸口的衣服不放,嘴里還發出奶聲奶氣的嗚咽聲,明顯不愿意下去。 蔣遠無奈,只能從口袋里掏出火腿腸,一邊扶著它防止它摔下去一邊咬開火腿腸的包裝,然后掰成適合它吃的小塊喂到它的嘴邊。 初七也不調皮了,小腦袋在他的掌心里一拱一拱的吃著火腿,吃完一塊就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喉嚨里發出撒嬌的叫聲,示意他快給它吃下一塊。 蔣遠就這樣將一根火腿喂完,陪它玩了一會又給它將水添好才準備離開。 初七卻像是知道他要離開,從紙盒里撲騰著翻了出來,顛顛的跑到他腳邊爬上去,然后爪子抱住他的小腿,咬住他的褲子,屁股往他鞋上一坐,怎么也不愿意離開。 蔣遠哭笑不得,只能又蹲下將它抱進懷里,這次它倒是十分乖,窩在蔣遠懷里也不亂動了,只是時不時抬起小腦袋看他一眼,黑曜石般的眼里滿是對他的依賴。 “你啊……”蔣遠低頭看著它,聽它嗚嗚的叫著,卻是不舍得再將它獨自留在這里了。 初七是蔣遠昨天晚上散步時無意間發現的,他發現它的時候它在路燈下的小紙盒里,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趴著紙盒乖巧的看他。 小狗渾身雪白,但是耳尖以及眼睛連著鼻子那一塊毛色卻微微發黃,從眼圈到鼻尖剛好圍成一個愛心的形狀,十分憨態可掬,蔣遠一眼就將盒子里好奇的看著他的小狗認了出來,它是他前世撿到的初七,也是前世陪伴了他十年的好友。 蔣遠還記得他死的那天,一向乖巧安靜的初七卻在他出門是顯示出了不同以往的狂躁和焦慮,它緊緊咬著他的褲腿不讓他出門,喉嚨里發出憤怒的低吼,不論如何哄都不肯松開,當時他害怕錯過約定時間,只能強行推開它關上了門,他現在還記得大門被初七拍撓著發出的響聲。 不知道他離世之后,初七是不是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房子里,無處覓食,只能饑餓著死去。 “嗚嗚汪……” 初七奶聲奶氣的叫聲扯回了蔣遠的思緒,他輕輕一笑,“好好好,帶你回去,你答應我要乖乖聽話?!?/br> 小狗嗚嗚的叫著,聲音興奮不已,像是聽懂了他的話。 蔣遠將它抱緊,輕輕摸了摸它的頭頂,抱著它離開了平房。 * 黎母的手顫抖著,開了好幾次才打開手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幾張紙,黎母卻不敢拿出來,其實作為一個母親,在看到電視里少年的臉時她的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如果那真的是她的孩子,那么她滿心期待,應該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兒子這十四年到底經歷了什么! 黎母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將鑒定結果扯了出來,目光急急往下掃去,落在下方的數字上時,只覺得天旋地轉,連站穩的力氣都仿佛被全部抽離。 拿著文件袋的手在顫抖,她著急的從包里掏出手機,快速撥通一個電話。 “喂?我是高思安?!?/br>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您好,黎夫人?!?/br> “鑒定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我們已經聯系了醫生加急處理?!?/br> “大概還需要多久?” “今天下午應該能有結果?!?/br> “小遠那邊怎么樣?你們有沒有派人盯著?蔣家的人有沒有去搗亂?他現在好不好?” “蔣遠同學很好,他現在在張家,我們一直有人盯著他們家,張家的人都對他很好,之前王桂花想去張家接回蔣遠同學,我們已經阻止了她?!?/br> 聽著那邊耐心的回答,黎母松了口氣,靠著墻捂住了嘴,淚水卻沒忍住滑落下來。 “謝謝你,麻煩你一定要看好小遠,絕對不要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他?!?/br> 黎母掛斷電話,抹掉臉上的眼淚后,拿著鑒定結果徑直去了世云集團。 黎父看到推門進來的黎母驚訝的同時也有些驚喜,妻子很少會來公司找他,最近一次還是小女兒出生之前了。 “怎么來了?” 黎父起身迎過去,拉著黎母的手走到沙發邊坐下。 坐下之后黎父才發現黎母的臉色蒼白,手里還拿著一個牛皮紙袋。 “怎么了?”黎父皺起眉,擔心道。 在丈夫疑惑關心的視線下,黎母將鑒定結果遞給他,聲音顫抖:“小康不是我們的兒子?!?/br> 黎父十分震驚,他不知道妻子怎么會突然這么說,但是他也知道妻子絕對不會拿這件事開玩笑。 黎母見黎父拿出鑒定結果,哽咽著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黎父看到鑒定報告以及聽完黎母的話后霍然起身,他比起妻子想得多,當初妻子生產后孩子便被報到了育嬰室,他急著去查看妻子狀況所以沒有先看孩子,直到妻子說想看孩子后才去育嬰室抱來孩子,孩子在那之后再也沒有和他們分開過,所以如果被調換肯定是他不在的那半小時內,而且他能肯定孩子是被惡意調換。 只是,到底是誰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然而現在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趕緊找回兒子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