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第二日清早,姒昊仍是去秋市探尋昆烏戈商隊的消息,虞蘇留在家中。他到陶坊里拿一件彩陶盤,到屋后盛土,他要種東西。 三顆小麥的種子撒入盆中,再蓋層薄薄的細土,澆上水。虞蘇把它放在木棚外的一塊石頭上,讓它沐浴陽光。 種上小麥,虞蘇回屋,他坐在木塌上縫制戎布斗篷。戎人的斗篷厚實,很寬大,用于遮蔽風沙,抵御寒冷。他們做好了啟程的準備,只差一支前往昆湖的商隊。 姒昊在秋市走動,遇著胥吏,跟他打了下招呼,詢問他:“今日有新來的商隊嗎?”胥吏聽職于桑城城主,時常到市場走動,處理交易糾紛,并且盤問抵達桑城的商隊,他消息靈通。 “昆戎來了一支商隊,住在館屋里?!瘪憷粽J識姒昊,知道他和販陶的虞蘇住一起。自從那個叫虞蘇的虞人到桑城來販陶,胥吏家中就沒缺過陶器,當然他對虞蘇,甚至是他的伙伴也很關照。 “領隊的可是昆烏戈?”姒昊心里已有七八分的把握。他詢問過其他戎人商隊,昆戎只有這么一支商隊會前往桑城。 “正是他?!瘪憷艋氐?。 在后來,胥吏才知道那位溫和的虞城陶匠,就是跟著昆烏戈商隊離開桑城,他心里一度有點懊悔。 獲得昆烏戈在桑城館屋的消息,姒昊沒有當即急著去見他。 第二日清早,姒昊帶上虞蘇,攜上戎族的通行牌飾,才前往桑城館屋。兩人在館屋外,請仆從通報,得以見到昆烏戈。這是一位身材魁梧似小山,渾身金飾的兇惡男子,褐色的發和胡子虬曲交結在一塊,一雙碧色的眸子冰寒似青玉。他的身上佩帶著一把戎刀,一把戎劍,刀劍金燦燦鑲嵌玉石,散發著異彩。要是尋常人見到他,恐怕要心生恐懼,連話也說不利索,只能畏畏縮縮站在一旁。 姒昊和虞蘇見到他,神色都很從容,不往他身上亂瞟,也沒有因為身高差而顯得窘迫。姒昊的個頭高大,不比戎人矮,站在昆烏戈身前,只到他耳邊。 “我叫姒昊,他叫虞蘇,我們有一事相求?!辨﹃幌蜻@位昆戎商隊的領隊行禮,他上前陳述。姒昊說的是戎語,而且他沒有繞彎,直接開門見山。 昆烏戈本來不大搭理這兩位拜訪者,直到聽到姒昊的話語,才抬起頭將他打量。這是位外族年輕人,卻懂得他們的戎語,而且說話不卑不亢,說是相求,沒有一絲請求的意味。 “有什么事?”要是膩膩歪歪的人,昆烏戈立即就將人趕出去了,這人的爽快,倒是挺合他性情。 “我和伙伴要前往昆湖,想跟隨你們的商隊?!辨﹃粚⒂萏K引見,說出他的要求。 虞蘇站在昆烏戈身前,他向對方行了下禮,很是莊重。在這位戎人領隊看來,虞蘇文弱而清瘦,這樣的人,根本走不到昆湖,在半道上就得教風沙給埋了。 “我為什么要讓你們跟隨?”昆烏戈覺得有趣,他來桑城多次,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要求。戎地對于外族人而言,那是個會被殺掠的地方,不幸的被劫殺,幸運的被俘為奴,也算保有條性命。 “我們有戎王的通行銅牌,路途上我們會做戎族打扮,不會給領隊帶來麻煩?!辨﹃粡膽牙锶〕鲢~牌,執在手中,展示給昆烏戈看。 他會有戎王的通行銅牌,顯然讓昆烏戈很驚訝,這樣銅牌,向來只在戎族的大小頭目手里。這兩位外族人有銅牌,顯然有著不一般的來頭。 “能給我帶來什么好處?”昆烏戈不可能對兩位素昧平生的人伸出援手,除非對方能帶給他利益。 虞蘇從衣兜里取出一個小布袋,從布袋里倒出兩枚色彩斑斕的貝殼。貝殼放在掌心,虞蘇將手掌舉起,呈現給昆烏戈,他用戎語說出三字:“海貝幣?!?/br> 昆烏戈將兩枚海貝幣撿起,夾在指尖端詳,他的眼睛瞇了起來。他是商人,喜歡積累財富,他也熱愛財富。海貝幣在戎地極其罕見,因為戎地不靠海,也因為它珍貴,一向收藏在君主手中。 “你們是什么人?要去昆湖做什么?”昆烏戈捏著兩枚海貝幣,把姒昊和虞蘇仔細端詳,他顯然小瞧了這兩個年輕后生。 “我是洛姒族,他是我生死之交?!辨﹃粵]有多說,只表明自己的身份。 洛姒族,昆烏戈對這個族群可不陌生。許多年前,有不少洛姒族經由昆戎的領地,前往規方。近來很罕見,昆湖有穹人,想取道昆戎前往規方,相當艱難。 “只送你們到昆湖,不負責送回桑城?!崩醺臧褍擅逗X悗糯霊阎?,他看來是同意了。他收好貝幣,看向虞蘇,冷語:“路途上吃不了苦,病了,死了,聽天由命?!?/br> 虞蘇不受恐嚇,神色淡定。 “明日城北門等候,我們午時出發?!崩醺旮嬷攸c時間,他收人錢財幫人辦事,也算爽快。 “好!”姒昊應下。 以姒昊和戎人打交道的經驗看,對方一旦答應了,就會去施行。兩枚海貝幣買他和虞蘇兩人一路的平安,在他看來非常值得。 姒昊出任邑時,任君贈送他五枚海貝幣,其余玉石貝幣數枚。任君未必能意料到海貝幣日后的用途,但他確實有先見之明。 離開館屋,姒昊和虞蘇匆匆返回位于奚里的家。他們得開始打包行囊,離明日出行,不過半日一夜。 回到家中,虞蘇看著他們兩人的土屋,還有土屋外的陶坊,他心中有不舍。這是他們的家,又將像舍棄姚屯的家那般,將它遺棄。 他們每一次出行,都離虞城更遠,離親友更遠。遠到仿佛海角天涯,永世不得相見般,可即使這樣,他也不后悔跟著姒昊出來。 看著他獨自一人在馬廄喂馬的樣子,虞蘇想如果當初讓姒昊帶著白馬離去,而那個留在虞城的自己會是怎么想呢?想到也許永遠見不到他,就心如刀割;想著他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孤苦伶仃,必是痛苦不堪。 家沒了,只要有樹木,有泥土,還能再建一個。只有你我在一起,才算是家,虞蘇看著姒昊,這般想。 夜晚,行囊都收拾好了,堆放在屋中的角落。已經準備入睡,虞蘇像是想起了什么,冒著小雨出屋,很快,他捧著一個陶盆進來。 姒昊好奇走過去,打量陶盆,發現陶盆里裝著泥土,他問:“這是什么?”虞蘇笑得眉眼彎彎,特別可愛,回道:“種了來的種子,等它發芽?!?/br> 深秋可以播種麥的種子,虞蘇一直沒有遺忘,他覺得這是很重要的事情。 姒昊輕輕拍去虞蘇長發上的雨滴,他心疼他被雨淋濕了,他心疼他一直有種植收獲的期許,卻跟著自己居無定所。姒昊默然,拉著虞蘇到火塘邊烤火,秋夜寒冷,何況還有夜雨。 虞蘇乖乖坐在火塘邊,由姒昊幫他擦拭頭發,他已很習慣姒昊對他的照顧。兩人在生活中,總是相互照顧??粗苄芑鹧?,回想在桑城渡過的這些日子,虞蘇心中百味陳雜。自己倒真是沒吃什么苦,可姒昊曾因為澆模,把手燙傷。他纏著布條,流著血水,仍是去冶煉工坊干活。每天干活回家,層層布條被血水滲透,拆開布條上藥,血rou模糊。虞蘇知道,他必須得這么做,他需要學習冶煉技術,總會用得上,可自己心里實在難受。 那是虞蘇在桑城唯一一次在被中揩淚,不想那樣的日子也過去了。 抬頭看他在自己頭上抓動的手,他的手上還留著疤痕,但是已經不疼了,傷口愈合。姒昊見虞蘇仰頭看他,還對他綻露微笑,他停下手里的動作,低頭親吻虞蘇的唇。 虞蘇摟抱姒昊的腰身,和他動情地擁吻,他們這些時日忙于為出行做準備,太過勞累,沒有親好過。姒昊將虞蘇一把抱起,走向木榻,虞蘇仰著身子,長長的發下垂,他伸出雙臂,親昵摟住姒昊脖子。 在桑城的最后一夜,兩人在淅淅的雨聲里歡好。夜雨下了很久,虞蘇后來倦得眼睛都睜不開,他在姒昊懷里睡去,并不知曉雨幾時停。 虞蘇早上醒來,姒昊已經做好早飯,只待他下榻一起食用。兩人吃過飯,不忘喂飽大黑和大白,它們要隨行。 要帶上的行囊不少,重的馱大白背上,輕些的由姒昊背負。 兩人一馬一犬,走出家門口,跟奚里的居民告別。奚里人們不驚訝于他們的離開,都以為他們是秋市結束了,要返回虞地。姒昊和虞蘇步上木橋,回望河岸的家,只是一眼,沒有過多眷念。 兩人離開奚里,走到秋市的林地,在林地里一起更換戎人的衣服。他們穿戎人斗篷,皮靴,腰間佩戴戎刀,并且都披下頭發,看著完全像是戎族。 出林子前,姒昊摸了把虞蘇的臉龐,在他嘴角印上一個吻。虞蘇羞澀一笑,他不知道姒昊因何吻他,不解看著對方。姒昊用手指梳理虞蘇的發絲,他眼神寵溺,但卻什么也沒說?;疑亩放裾肿∪?,露出褐色的皮鞋,沒有漂亮的腰帶,好看的墜飾,他的小蘇是那么愛美的人,這些卻都沒有了。 虞蘇牽白馬,帶著大黑,他身旁的姒昊背負行囊,一手執著長矛,腰間挎著刀。兩人朝城北門走去,遠遠地,就看到一支戎人的商隊等候在道旁,為首那位領隊一身金飾,身材魁梧,正是昆烏戈。 戎人貪財,但也守諾,這一路有商隊跟隨,必能化險為夷。在數月前,前往昆湖,還是覺得相當遙遠的事情,不想此時就已踏上去昆湖的行程。 虞蘇平靜淡定,看向身旁之人,看著他偉岸的身影,還有鎮定的步伐。和他相伴,他心中毫無畏懼。 作者有話要說: 昆烏戈:土豪,不考慮再來兩個海貝幣,我包你們昆湖桑城來回嗎? 昊總(掏出三個海貝幣):……規方去嗎? 昆烏戈:……不去! 第84章 昆戎 遠山疊嶂, 環抱周身, 在晨霧里虛幻如同夢境, 那么寂靜,荒無人煙。隨著光的變化,灰蒙蒙的山體, 在頂部綻露點青色,那青色又逐漸被匿去,變得金黃, 耀眼, 是晨曦。 在離故鄉遙遠的戎地,眼前的一切對姒昊而言都很陌生, 而陌生中又帶著模糊的,仿佛隔世的熟悉感。他知道戎地多山, 盤踞在戎地中心的的戎族,稱為閃戎。他們這一路向東北行進, 不知不覺,已抵達閃戎的地盤。在吉秉的傳授里,姒昊知道世間之大, 盡在腳下, 他也知道自己和虞蘇所途徑的路程之遠,就是在子族商隊中也鮮見。 清早,從氈被中鉆出的虞蘇,伸出光滑的手臂,想拾地上的衣物穿著。天如此地冷, 他喝出氣,抓住衣物,哆哆嗦嗦又藏回被中。姒昊已經穿戴整齊,他坐在火堆旁生火,將火苗吹旺,煮熱湯,暖和四肢。 戎地的冷,他們才剛領教,還未到天寒地凍時。 姒昊的生火技能極好,不多時,火焰旺盛,為兩人提供溫熱。虞蘇穿好衣物,從被窩中爬出來,他小步走到姒昊身旁烤火。他睡得迷迷糊糊,長發凌亂,他把頭枕姒昊肩上,似乎還沒睡飽。姒昊攬他,撫摸他瘦削的肩膀,拉開自己的斗篷,將他包裹在里邊。 不遠處,商隊成員紛紛醒來了,有的生火,有的在水邊汲水。十八位成員,連同姒昊和虞蘇總計二十人。人多是為了運貨,也是為了旅程的安全。昆烏戈走的商道相對于其它道路安全,沿途也有交好的部族頭目,他是個在戎地有聲望的人。就是昆烏戈這樣的角色,仍警惕劫匪,他的隊員個個攜帶武器,都是青壯,遇險時能進行抵抗。 昆烏戈的隊員,起初對姒昊和虞蘇很輕視,認為他們是河洛人,不善武藝。離開桑城不遠,剛踏入戎地那會,有三位隊員曾試圖洗劫姒昊和虞蘇。 那是一個凌晨,大家還在睡夢中,三位隊員摸向了姒昊和虞蘇的營地。剛靠近營地,大黑就猛烈吠叫,昏暗中,戎人還沒辨認出行囊放置的地方,未挨近席被,姒昊和虞蘇就已經察覺。 姒昊翻身而起,空手奪走一位戎人的刀,用刀背將人劈暈。解決掉一位,立即留心虞蘇所在,見一位戎人揮刀接近虞蘇,姒昊拔起火堆邊的長矛,直射向戎人。長矛扎中戎人執刀的手臂,從中貫穿。戎人吃疼跌地,虞蘇未加思索,拔出佩刀,一刀扎在對方右手掌上,聽得一陣慘嚎。 大黑撕咬第三位戎人,戎人急于掙脫,用刀扎大黑。姒昊趕上前,一腳踹向對方腹側,戎人疼極悶叫,姒昊的刀刃隨之架在戎人的脖子上。 火堆上的火原本快熄滅,虞蘇抓起其中一位戎人掉落的斗篷,直接丟進火堆,大火立即熊熊燃起?;鸸?,喊叫聲,將扎營在附近的其他戎人驚醒,也引來了昆烏戈。 三位戎人被姒昊和虞蘇繳械,其中一人遭扎傷,在一旁哀叫。沒有人同情他們,實在因為他們三人試圖偷襲,卻敗在兩人手中,輸得太丟臉。戎人有強弱觀念,向來蔑視弱者,見到這樣的事,反倒敬佩起姒昊來。 昆烏戈把這三位襲營的戎人狠訓了一頓,勒令他們滾出隊伍。三人素來敬畏昆烏戈,垂頭喪氣牽著一匹瘦馬,帶著屬于他們的行囊走了。 這次的遭遇,是種必然,如果姒昊和虞蘇軟弱好欺,隊員日后還會試圖洗劫他們。畢竟昆烏戈只說將他們兩人帶往昆湖,可沒說要保護他們的財產。 自此,隊員們不敢再打姒昊和虞蘇財物的主意,而昆烏戈對姒昊的態度也有所轉變,認為他是條好漢。不只是一個富有的洛姒族,還是位勇士。 虞蘇在姒昊懷里窩了好一會兒,他睡意消散,著手做早飯。燒水煮羹湯,用石板烙餅,他們的伙食在商隊里算是不錯,兩人攜帶的食物充足。 路途上一旦有補給,姒昊會盡所能的攜帶。他確保虞蘇不會挨餓,他想讓他盡量少吃些苦。 一路走來,虞蘇很柔韌,沒有在路途上拖后腿,他也沒有病過。他不只照顧自己,他還照顧姒昊,還照顧大黑和大白。 大黑被扎傷那會,虞蘇甚至用竹筐背著它走了好一段路。沒有這條狗,他們兩次遇險都可能會受傷,甚至遭遇不測。這一路相伴,它已不只是條狗,而是最可親的伙伴。 羹湯煮好,虞蘇嘗了嘗味道,還不錯。他隨身攜帶佐料,甚至還有一小罐豆醬。他做的食物總是很可口,哪怕是在勞累的旅程上,他也會在吃的花費心思。 姒昊盤坐在地喝羹湯,吃烙餅,啃牛rou干。他的飯量大,兩人的路途上,他最是辛苦。他碗中的羹湯喝完,虞蘇立即又幫他盛上一碗,擱放在他跟前。 吃飽飯的虞蘇開始收拾行囊,他把帳篷折疊起來,捆綁在大白身上。他們的帳篷,在路途上的一處戎人集市里購得。非常實用,尤其是在寒冷的夜里,為他們抵御風寒,給予他們庇護。 大白身上的東西多,有衣物,有貨物,有食物,還有一個裝土的彩陶盤。這個彩陶盆上種著一株綠色的禾苗,它長得瘦瘦高高,葉子上沾染晨露。 不遠處,昆烏戈的商隊已經收拾好,準備上路。姒昊熄滅火堆,背負上隨身的行囊,他帶著虞蘇,馬犬一起跟上。昆烏戈回望一眼,正好看到這兩個外族人跟來的身影,他對姒昊點了下頭。 兩個海貝幣為報酬,攜帶這兩人去昆湖,昆烏戈覺得是筆很好的生意。這兩人不惹事,除非別人招惹他們;這兩人也很自立,不用他給予幫助,不會拖他后腿。 昆烏戈多少有點敬佩姒昊,他是個強悍而意志堅定的人,也難怪他敢踏上戎地。對于那位帶著棵麥苗的長發男子,昆烏戈則覺得他令人費解。他對任何人都很親和,隨遇而安,路途再艱難,也常見他面露微笑。他明明文弱得很,卻從未在道上落下。 閃戎在戎人部族里人口最多,地盤最大,其間有大小頭目數十。昆烏戈是個老領隊,他和商道沿途的閃戎都打過交道,一路暢通無阻。 姒昊和虞蘇在路途上見過被俘為奴的男女老幼,也見過慘遭洗掠的聚落,還見過一身血污,刀劍血繡的戎兵隊伍。是該慶幸跟隨昆烏戈的商隊,若是單獨進入戎地,九死未必有一生。 連續數日,都在山地里行走,一個山頭接著一個山頭,仿佛無窮匱。姒昊詢問昆烏戈幾時能到昆戎,昆烏戈說:雪還沒怎么下,等大雪紛飛的時候,昆戎之地就到了。 這位戎人領隊有著悠閑,淡定的心情,他不急于去算路程,他知曉時候還沒到。 抵達昆戎前,下了場鵝毛大雪,天色昏晦如夜。商隊躲在一處山洞避雪,一避一夜半日,又累又乏,又冷又饑。姒昊一直摟抱虞蘇,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吃的東西又硬又冷,不過是些rou干,就著少量的水吞咽。 虞蘇發起燒來,夜里燒得迷迷糊糊,在姒昊懷里說胡話,說他想吃野柿子。姒昊哄他說好,等我們回姚屯去了,一起去摘野柿子,放在炭灰里捂熱了吃。 在姒昊的安撫下,虞蘇睡去,他沒聽到姒昊在他耳邊的喃語。這位原本不信神明的男子,一直在祈禱他安康,向山神,向當地戎人的草木山川的神明祈求。 也許神明聽到了姒昊的祈求,第二日雪停,虞蘇的燒也退了。 十七人待在一個山洞里,姒昊對虞蘇的照顧和安撫,眾人看在眼中。人們或許不能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但是設身處境去想,這樣不離不棄的情感,在艱難旅途里尤其難能可貴。 腳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在雪地留下一排長長的腳印。商隊遠去,在陽光明媚中,消失于林地。 陽光普照的昆戎之地,白雪皚皚蒙上遠處的山峰,一望無邊的平原,樹木青蔥如春。這里是戎地里最好的一塊土地,富饒,肥沃,可以種植,可以放牧,適合漁獵。 戎人不只是以放牧為生,他們中的許多部族,也熱衷農事,有的部族則專以捕魚為業,因地制宜。來到昆戎,姒昊和虞蘇發現它并不那么陌生,這里有農田,有屋舍,有水井,也有泥土夯筑的城墻。平直的土道上,昆戎的馬車馳騁,駛往城門。 昆烏戈帶著商隊駐扎在土城外,他告訴姒昊,土城里住著昆戎的首領昆吉金。如果姒昊想在昆戎住下,那么必須得到昆吉金允許。 旅途上,姒昊和昆烏戈交談過幾次,談過他們戎王通行牌飾的由來,自然也談及他們想去規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