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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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不期然地聽到了這個詞兒,讓陸明夷幾乎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戰。就這兩個字,賽過十個炸雷在耳邊打響,直把她炸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重生了一回,她怎么會忘了這么個人呢? 莫家楨,她現在的未婚夫,上輩子的丈夫,那條親手把她送進地獄的毒蛇……陸明夷咬牙切齒地想著。 第10章 前世冤家 如果叫陸明夷舉出前世最痛恨的三個人,莫家楨鐵定是榜上有名,并且名列前茅。這世上有要錢的,有要人的;有圖權的,有圖名的。偏他打的是財色兼收,名利兼得的如意算盤,實在是無恥之尤。 認真算起來,明夷與這個敗類的緣分還要追溯到父母那一輩。他父親倒是個很受人尊敬的商人,白手創建了家和百貨。為人剛正又樂善好施,與陸老爺是很好的朋友。 后來這位莫大先生英年早逝,留下孤兒寡母,陸老爺自然更要照拂幾分。給家和的利息一律按最優惠計算,貸款到期也并不催促。 一邊顧念生前的情誼,一邊想著抱大腿,兩家的想法雖不同,但行動上卻是不謀而合,因此走動得反比莫先生在世時更加密切。 莫家楨這個人雖然不堪,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有一副好皮囊,又會裝樣,外人見了總以為是個往大路上走的青年。陸老爺和陸太太也被他蒙在鼓里,視他為子侄。 那時候陸太太總想著替女兒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將上海的名門挑揀了個遍。不是嫌人家環境復雜,就是孩子不夠爭氣。 不知怎的,姓莫的也知曉了此事,便有事沒事就來家中獻殷勤。他年輕風趣又會說話,陸太太歡喜之余不由認真考慮起這個世侄來。想這家和百貨雖有衰落趨勢,仍稱得上殷實人家,莫家人口又簡單,幾番考慮后最終替幼女定下了這門婚事。 這個女婿果然沒有辜負岳母的期望,陸家敗落時其他親戚都避之唯恐不急,唯有他提著禮物登門,要求在丈人的百日祭內完婚。 陸明夷都不知道自己當年是怎么想的,莫非真是痰迷了心,脂迷了竅,竟能把他當作好人。也不思量一下,連岳父孝期都等不了的家伙,能是什么好貨色! 但不管怎么說,這次求婚讓陸太太很欣慰。在經歷了喪夫喪子之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著幼女成家。已經臥病在床的她撐著最后一口氣替獨生愛女辦完了婚事,并把陸家所剩無幾的家底都陪送了過去。 單從這點而言,陸明夷的婚事在三姐妹中要算辦得最順利的。丈夫沒死沒瞎,相貌堂堂,還溫柔多金,聽起來很完美是不是? 是個p!那就是個人面獸心的畜生!陸明夷每回覺得自己修行的差不多了,只要一翻出莫家這檔事仍能把她恨得牙根發癢。 這個男人一邊好言好語哄騙她拿嫁妝出來填補虧空,一邊在外面花天酒地養女人。等榨干了她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就立刻變了面孔。不僅冷落她,將小妾接進門,連衣食都諸般克扣。堂堂陸家小姐,莫家少奶奶,過得連個傭人都不如。 就這么著還嫌不足,那個姓孫的女人為了坐上主母的位置。竟然趁著她生病虛弱時,對外訛稱陸明夷已經病死了,暗地將她賣去了群玉坊。如果不是遇上了紅薔,她的上輩子只怕到二十歲也終結了。 掌心傳來一陣刺痛,陸明夷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手掌掐出了血。望著已經從嫁妝發散到她的婚禮應如何cao辦的母親,她輕輕松開了手,露出了一絲笑意。 那種臭蟲不值得她放在心上,就算在上輩子她不是也替自己報了仇么,更何況是現在。只要姓莫的還敢打她的主意,她就能叫他生不如死。 “媽,說三姐的事呢!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來了!”陸明夷拉著母親的袖子,不依地搖晃著。天真的笑容下,掩蓋著一抹寒芒。 陸太太疼愛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發,那發絲又濃又密,似上好的黑綢子。不管是梳髻還是戴鳳冠,想必都是極好看的?!澳阋怖洗蟛恍×?,辦完三丫頭的事,自然就輪到你?!?/br> 還沒等陸明夷作出什么嬌羞的表示,金香提著一串紙包點心走了進來:“太太,衛先生到了,我請他在客廳稍坐。這些蟹殼黃酥餅,是他孝敬老爺太太的?!?/br> 雖然訂婚已經好幾年了,但畢竟沒有正式結婚,金香這些下人還是沒改口叫姑爺,只是稱一聲先生。 “知道了,”陸太太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深紫色絲絨旗袍,忍不住又對明夷念叨了一句:“也難怪二姨太不滿意,我們這樣人家,誰見過未來姑爺上門是拎著散裝點心的??催@情形,不光是三丫頭的嫁妝,恐怕連聘禮都得由我們代辦了。老爺不知看上了姓衛的哪一點,太也不靠譜!” 錯啦錯啦,陸明夷只恨沒法子告訴母親。如果算上她那個無緣的二姐夫在內,陸家三個女婿中最靠譜的恰恰是這位衛姑爺。 那頭陸太太正在客廳接待新姑爺,這頭的準新娘卻是披頭散發,氣勢洶洶地一路把親姊給推出了門外。不僅動手,還外加動口:“陸宜人,你是不是我親jiejie?媽尚且站在我這頭,你倒先勸我認命,憑什么呀!你要覺得那個窮教書的好,你自己去嫁呀!” 陸宜人本就口拙些,又被meimei這樣冤枉,急得眼圈都紅了:“這是大事,哪里容得你胡鬧,要是父親知道了……” “就因為是終身大事,才不能任人擺布?!标懠讶瞬挪还苓@許多,叉著腰搶白道:“我今天把話擺在這里,若是不退婚,我寧可去死!” 說罷,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站在樓梯口的陸明夷眨了眨眼睛,陸三小jiejie這回的決心還挺大的么,都鬧得要以死明志了。 陸宜人叫親meimei吃了一鼻子灰,本就夠尷尬了。等一轉頭發現小妹也在,真是五味雜陳,要笑又笑不出來,整張臉都有些僵:“三妹正在氣頭上,你別與她計較!” 這火又不是沖著她而發,陸明夷自然沒什么可計較的。再者說,一個人非要作死,旁人是怎么攔都攔不住的。 就像陸佳人吧,上輩子雖然沒悔婚,嫁給衛明夫后花樣也沒少出。成天出去跳舞打牌不算,甚至還抽上了大煙。就算這樣,衛明夫也一直待她很好。除了薪水盡數上交,從不沾花惹草,陸家敗落后還把二姨太接過去與他們同住。 可惜她的好三姐不領情呵,硬生生把自己給作死了…… 陸明夷拿著把大鬃梳對著鏡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邊回憶起前世得到陸佳人死訊的那個冬日。 在勉強過了三年安穩日子后,陸佳人終于在百樂門搭上一個豪門公子。她毅然而迅速地同丈夫離了婚,住進了霞飛路的小公館??烧l料那闊少長得儀表堂堂,卻有一愛好,喝醉酒后就打妻罵妾。陸佳人懷著六個月的身孕,硬挨了他一記窩心腳,據說是生生疼死在了產床上。 那時陸宜人已經被幾個堂叔伯嫁給了一個日本老頭做續弦,渺無音訊;而自己則躲在群玉坊茍延殘喘。 陸明夷還記得那個冬天特別冷,連著下了三天的雪。她偶爾翻《晶報》,發現了仁愛醫院登的告示:茲有陸姓女子日前于我院過世,望其親友速來辦理手續為盼。下面還附著一張小像,雖然面孔已經浮腫模糊,但陸明夷還是一眼認出了這位久別的三姐。 誰能想到呢,當年曾上過雜志封面的陸家三小姐,手執玫瑰的摩登女郎,竟會落得這么個慘淡下場。 大約是物傷其類吧,紅薔聽說這事后竭力勸她去醫院看看。不僅慷慨出借了自己的玄狐大毛氅,還替她雇了輛黃包車。 一下車,她就看見了衛明夫。幾年不見,這位前姐夫額角多了些皺紋,戴著金絲邊眼鏡,仍是不理世事的學者模樣。一身泛白的藏青長衫,漿洗得很干凈。 她尾隨他一路到太平間,看見他撫摸著陸佳人冰冷的臉孔低聲道:“別怕,我帶你去見你媽!” 陸佳人最后被葬在了安亭,就在生母身邊。虧得二姨太死得早,沒親眼看見女兒受罪,對她來說真是樁幸事。陸明夷打聽到衛明夫為了買這塊墳地,預支了整三年的薪水。 多么諷刺,活著時她從不認為他夠資格做自己的丈夫,只想著逃離。但最終,替她收尸的人只有他…… 她就這么邊梳邊想,直到細雨端了一個湯盅進來還沒梳完?!八男〗?,這是太太特意囑咐給你燉的枸杞淮山燉羊rou,這個天氣喝最好了?!?/br> “都快吃午飯了,先擱著吧!”陸明夷不太喜歡羊rou,立刻找了個借口打入冷宮。 細雨也是個鬼靈精,擺出了一副為難的表情:“可太太和衛先生還沒談完呢,午飯怕是要晚一刻鐘再開了,要不然趁熱先喝了唄?” “有什么好談的呢!”陸明夷刻意忽略了關于羊rou湯的話題,隨手把梳了半天的頭發綁了個馬尾,聳了聳肩膀:“陸佳人要的東西,衛明夫永遠也給不起?!?/br> 這是什么意思,細雨不太明白:“你也覺得衛先生配不上三小姐?” “不,是陸佳人配不上衛明夫!”陸明夷轉過臉,極其認真地說道。 第11章 狹路相逢 很久以后,陸明夷還記得那個男人站在醫院門口的模樣。那樣彷徨,如同失伴的孤雁。在福祥里著火前,她還聽說過他的消息。彼時的衛明夫已經是知名大學的副校長,可說功成名就,卻一直保持著獨身。 這世間的緣分有誰能說得清呢,但一想到那個孤冷的背影,陸明夷仍不禁替衛明夫感到惋惜。 這些復雜的情緒,細雨既無從了解,也無從體會:“管他配不配呢,又不關咱們的事。不如來瞧瞧這個!” 陸明夷看她神神秘秘地笑著,突然把手從背后拿了出來,大有給她一個驚喜的意思。也就順勢看了過去,原來是兩張大光明的戲票?!罢l給的?” “莫少爺剛托人送來的,想請小姐下午一起去呢!叫什么《少奶奶的扇子》,聽起來就有趣得很?!?/br>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明夷沉默了半晌,硬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他倒是好心情,還想著約我看戲……” “那是自然,”細雨沒聽出什么不對,反而大加贊成:“小姐和莫少爺可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但凡有什么好事,莫少爺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 青梅竹馬?明夷笑得極為諷刺,那就是個笑話。男女有別,莫家楨又足足比她大了五歲。兩個人怎么可能玩得到一塊,不過是他哄著自己罷了。 更可笑的是她被虛榮心蒙住了眼,一心覺得未婚夫溫存小意,甚至還跑到陸佳人面前炫耀??磥硭c這個jiejie確實是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傻。 為了分散注意力,陸明夷干脆拿過那個甜白瓷小湯盅。幾口熱乎乎的湯灌下去,終于把心頭火給壓住了,她干脆道:“不去,這出戲不好,我不愿意看!” 這一下大出細雨的預料,拿著那票翻來覆去,似乎想看出到底怎么個不好來:“可我聽說這戲熱門得很,如今輕易都買不著票呢!” “你要是愿意你就去看吧,”陸明夷一邊漫不經心地拿調羹攪著湯,一邊吩咐道:“我下午要去逛街,你跟媽說一聲,讓老周替我把車準備好!” 這位小姐心血來潮是經常的事,細雨倒不意外,只覺得這傳話的工作很是為難:“太太早上不是說……” 早上是早上,母親現在正為了二姨太的托付發愁呢,哪還管得了她。陸明夷不耐煩道:“媽是怕我去白云觀亂跑,大馬路二馬路那一帶又沒被雷劈,有什么可擔心的。你只管去,被駁回了我自個上訴?!?/br> 果然,比起使女來,還是陸明夷更了解自個的親媽。陸太太聽說這事后,只囑咐細雨一塊跟著伺候,就再無二話了。 能出去散散心,細雨馬上就把那兩張戲票拋到了腦后,一上車就興奮地問道:“小姐,咱們是上百貨公司,還是去莊記或是品記?” 這個問題問得是有緣故的,那幾家商行與陸家素有來往,看上什么只管報上名字記賬即可。要是去百貨公司,就得多帶些現金,否則還要派人跟著回來結賬,怪麻煩的。 陸明夷本來只是想出門躲一躲那姓莫的,并不是存心要買什么,猛聽得這么一問,還真有些愣。幸好口袋里還有五十塊,若要買一般的衣服鞋襪是盡夠了?!澳蔷腿グ儇浌景?,聽說先施這一季出了好些新樣子?!?/br> “曉得了!”司機老周聽到小姐吩咐,立刻拔轉車頭,一路往先施公司而去。 細雨臨出門前還用手絹包了一包瓜子,這會兒正好拿出來給小姐分享:“是金貴問挑擔小山東買的,可香了?!?/br> 飽滿的葵花子散落在麻紗手絹上,煞是誘人。陸明夷嘗了一顆,果然又香又脆。只覺得心情都輕松不少,便忍不住開了個玩笑:“看來金貴是對你有點意思,否則家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給你?” “還是小姐呢!盡說混話,下次再有好東西我就一個人藏起來吃?!奔氂赀€沒說婆家,一聽這話頓時臉上飛起紅暈,狠狠地瞪了自家主子一眼。 見她惱了,陸明夷頓時笑得更歡了,拉著她道:“好細雨,是我不對,你千萬別生我氣。下回記得讓金貴買山核桃呀,那個比瓜子好吃!” “小姐?。?!” 兩個女孩正在后座鬧成一團,冷不防一個急剎車,齊齊向前倒去,差點磕著倒座的椅背。 “老周,怎么回事?”陸明夷的反應極快,一手撐著座位,另一只手還順便把細雨給拽了回來。 老周只顧盯著前頭,臉上有些緊張:“四小姐,你們在車上別動,我先去看看!” 陸明夷從車窗望出去,原來是一輛黃包車橫在了車頭前。有個穿藍布背心的男子躺在旁邊,正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細雨從未見過這樣陣仗,緊張地捉住明夷的胳膊不放:“是撞著人了嗎?” “沒事!”明夷見老周已經去扶起了那個男子,看起來似乎沒什么大礙,輕拍了拍她的手:“你先松開,我也下去瞧瞧?!?/br> “這怎么行,要去一塊去!”一聽小姐要下車,細雨立即顧不上害怕了,把手纏得更緊了些。 她倆下來的時候,老周正跟那男子吵得激烈。一個說:“是你先搶了我的道!”一個道:“哪里來的鄉下人,通行規矩都不懂!” 此處是個三岔路口,人車都不少。老大一輛汽車堵著,人群不下一會工夫就聚集了起來,指指點點的。 細雨原拉著陸明夷遠遠站著,瞧了半天后,只見那拉車的分明連塊油皮都沒磕破,卻只顧拉著老周歪纏,同仇敵愾之心頓起。 沖上前指著他就是一頓數落:“看你也是好手好腳的一個人,怎么放著正經營生不做,偏學著人敲竹杠。你剛才說要賠多少?一百塊!你也不照照鏡子,看是你這個人值一百,還是你這輛破車值一百?” 細雨這丫頭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真吵起架來卻一點不輸陣,那男人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委屈道:“哪個說我敲竹杠,分明是你們仗勢欺負人。我給撞這一下,最少十天半個月出不了車,怎么不該賠?” “哼……”要是真撞傷了還能又吵又鬧的嗎?早跌在地上起不來了,細雨冷笑一陣:“我們也是講道理的人,既然你說受了傷,這就送你去醫院,醫藥費我們包了。真撞壞了,不要說一百塊,就是一千塊也照賠給你。小姐,你說是不是?” 眼見把男人說得啞口無言,細雨心中很是得意,正欲向主子尋求支持,卻覺背后空蕩蕩的,不聞半點聲響?!靶〗??” 再一回頭,只見周圍都是瞧熱鬧的,哪里還有陸明夷的影子。 陸明夷又被綁了,說來能在短短一個禮拜內被綁了兩回票,也真是難得的人生體驗。對方很斯文,并沒有使什么暴力手段,只是用了點麻藥,藥效還不強。等從車上被放下來,陸明夷已經能正常行走說話了。 “不知道尊駕怎么稱呼?”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那個男子,陸明夷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她這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男人也不算少,但長得這樣出色的,一個都沒有。 他慵懶地端著一個黑釉銀絲兔毫盞,藏青葛云錦長袍上繡著暗金龍紋,顯得神秘而尊貴?!拔倚帐?,陸小姐,幸會!” 陸明夷呼吸聲悠長,在空蕩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明顯:“既然認得我,看來盛先生并不是隨便綁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