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下。

    被蹭的小助理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突然炸開一樣，臉也通紅一片，足足僵了有半分鐘，她才開口，聲音緊巴巴的，尾音還帶著顫。

    “我……我去找秦宜姐了?！?/br>
    *

    段文曜身體素質好，吃完藥睡了一上午，燒就退到了37度5。

    早上舒柔從秦宜那邊回來之后，就發現男人整個乖的不行，讓躺就躺，讓睡就睡，也不再亂講話了，她大大松口氣之余，又莫名有一丟丟說不出的小失落。

    后來見他睡得太香，實在不忍心叫醒他，就算著時間做好了飯菜，裝在保溫飯盒中帶來了片場，反正化妝后和開拍前之間，還有一小段時間可以利用。

    劇組的餐桌簡陋，小助理將保溫飯盒一一擺好，里面裝的分別是兩葷一素三個菜，以及作為主食的一份煲得濃稠的皮蛋瘦rou粥，臨時搭的廠棚空防寒性比較差，騰騰熱氣裹挾著食物香味在不大的空間里彌漫縈繞，光是聞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基本等同于病愈的男人還剛開吃，不料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肖承望負著手慢悠悠踱著步，才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感覺胃里的小饞蟲被這陣香味勾得動了動。

    他一走進去，就見男主演正坐在凳子上喝粥，一臉眉開眼笑、精神奕奕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正在發高燒，男主演旁邊坐著的那個小姑娘板著張精致的小臉，把一盤一看就還沒動過的青菜往男主演面前推了推。

    就這么一個照面，肖大導演心頭那點幾近于無的愧疚心瞬間就消弭無蹤。

    ——劇組條件普遍艱苦，除了那些不敬業的，發個燒受點輕傷都是再普遍不過的事，就連他們劇組那位冠著投資商女友以及嘉樂大小姐名頭的女主演都免不了，他當導演這么多年，也實在沒那么多愧疚心可用。

    況且，這位男主演此刻佳人在側。

    更重要的是，伙食比他還好得多??！

    中午沒吃飽的肖大導演瞇著眼睛又往前走了兩步：“有飯蹭嗎？”

    話音一落，就見男主演家那小姑娘抬頭望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把裝著最香的皮蛋瘦rou粥那個超大保溫飯盒輕輕一蓋，細聲細氣道：“抱歉啊，肖導，粥里我加了好多生姜來去寒，可能不大適合您的口味?！?/br>
    肖大導演：“……”

    不！很適合我的口味?。?！

    可他沒法忽略掉小姑娘刻意念了重音的那兩個字——

    去寒。

    也不知是在提醒他，男主演受寒是他的鍋，還是在指責他好意思來跟一個病人搶飯吃。

    飯盒雖然蓋上了，可香味卻還沒被隔絕掉，肖承望扒拉了下自己僅有的那點良心，眼巴巴地望了保溫飯盒一眼，清咳了一聲：“那什么，時間還早，文曜你慢點吃啊?！?/br>
    說完就默默轉身就出去了，胖胖的背影莫名帶著一股委屈巴巴的意味。

    正在喝粥的男人沒忍住，低低笑出了聲，一雙黑眸在房間內略顯昏暗的光線映襯下，越發顯得熠熠生輝，他拿著勺子輕輕在飯盒中攪了兩下，挑著眉梢看向旁邊的小姑娘。

    “姜很多嗎？”

    耳尖悄悄爬上一絲紅云的小助理：“……”

    說完她其實就有一丟丟的后悔。

    她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做過當面拒絕別人不過分的小要求這種事。

    可剛剛看到肖導的那一刻，她還是沒忍住，小小地遷怒了一下。

    她摸了摸發燙的耳朵，狀似淡定道：“……份量是比平時多放了點呀?！?/br>
    ——這確實是實情嘛，她也不算騙人的。

    *

    陣地轉到影視城后，雖然比以前方便了許多，但事情同樣也多了起來。

    《驚天》開拍這么久，雖然還沒正式官宣，但男女主演是誰已經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先前在小山溝溝里拍外景還好，現在才剛回到影視城沒兩天，就有成群的小粉絲熟門熟路地摸了過來。

    舒柔中午過來的時候，就遠遠看見幾批了，全都被劇組工作人員給攔在了外圍。

    下午回去房車做飯的時候，又看見外面又站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小助理原也沒在意，不料卻見那邊有人朝她揮了揮手，聲音聽著有些耳熟——

    “柔柔?！?/br>
    聽見這個有點親昵的稱呼，小助理不由愣了一秒。

    她在網上露了臉，名字自然也不可能再是什么大秘密，有一個粉絲知道，其他粉絲自然也就跟著知道了，當然，也有更多并不關心她姓甚名誰的。

    只是普通粉絲肯定是不會這樣稱呼她。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往那邊走了過去。

    等看清那個揮手的人是誰后，小助理腳步瞬間僵了幾秒。

    然而那邊的人手卻揮得更起勁兒了：“柔柔，是我呀！”

    雖然她不太想顧念那點并不太美好的同學情誼，但畢竟她此刻還多著另一重有點微妙的身份，她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畢業之后再沒見過的張佳璐正站在幾個一臉興奮的小姑娘之中，位置還隱隱有些靠前，一等她走近，就親親熱熱地湊過來挽住她手臂，語氣無比熟稔——

    “柔柔啊，你能不能帶我們進去見下影帝??？”

    第40章 四十點寵愛

    張佳璐外表看著比畢業前成熟了些許, 她畫了個稍濃的妝，身上的香水不知是不是噴得有些多, 味道略刺鼻。

    挽在舒柔臂上的那只手卻緊得讓人很不舒服，小助理試著抽了下，非但沒成功, 還被她又挽得更緊了幾分，力道接近于掐了。

    手臂一陣刺痛, 小助理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借著衣服遮擋, 手不著痕跡地在張佳璐腰間輕輕掐了一下——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大學的時候, 張佳璐好像是當眾說過, 腰是她的敏感點。

    臂上力度驀地一松，舒柔趁機抽出手來，這才看著另外幾個一臉興奮的小姑娘歉然道：“抱歉啊, 我只是個助理，沒權力隨便把人往他面前帶?！?/br>
    她說話聲調和緩，又是天然討喜的那種萌系長相, 除了張佳璐臉色微僵之外, 其他幾個小姑娘倒是都沒生氣, 可失望卻是免不了的, 其中看著年紀最小的那個姑娘癟了癟嘴：“可是，璐璐姐不是小jiejie你的好朋友嗎，就不能通融一下下嗎？我們不會打擾太久的, 簽名合照都可以不要，就只想能親手把禮物送給哥哥就行，我準備了一個月的?！?/br>
    小助理：“……”

    她什么時候和張佳璐成了好朋友，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張佳璐見她側頭瞥過來，一雙漂亮的杏眼干凈澄澈，好像能把人心底最深處的黑暗面也照個一清二楚似的，饒是她平素臉皮再厚，此刻也不由又僵了一瞬。

    但也就只是一瞬間而已，她很快就笑著附和道：“是啊柔柔，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嘛，要是你實在做不了主的話，不然去幫我們問問看影帝的意思？”

    小助理：“………………”

    人一旦不要臉，果然就很無敵。

    這不是幾近于綁架么，有粉絲在外面苦苦等著，還花那么大心血親自做了禮物，他知道了卻又不給點表示的話，等這群小丫頭脫粉了，這不是現成的一大黑點嗎？

    舒柔勉強忍住超想生氣的沖動，仍然看向其他幾個小姑娘——和張佳璐這種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但站在最后面那個高個子姑娘剛剛聽到張佳璐的那句話的時候，似乎明顯皺了下眉，其他幾個姑娘看著也不像是那么奇葩的人。

    “他昨天拍了一下午的雨戲，今天早上燒到38度3，下午燒還沒退全，就繼續過來拍戲了，你們確定，這個時候要我去打擾他嗎？”

    其他人還沒說話，那個年紀最小的姑娘哇的一下哭了出來，邊哭邊搖頭：“對……對不起，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下一句話來，最后面那個高個子姑娘往前走了兩步，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又淡淡瞥了一旁臉色不佳的張佳璐一眼，才轉頭對舒柔道：“對不起，工作時間過來打擾他，本來就是我們不對，小jiejie你趕緊去照顧他吧，我們這就回去?！?/br>
    那個小姑娘看著大約只有十四五歲，還在一抽一抽地哭，她手上提著一個大紙袋子，指尖微微泛白，小助理心頭莫名一軟。

    “等下——”

    已經轉過身的小姑娘驀地回頭，濕漉漉的眼睛微微生光。

    小助理默默嘆了口氣，只覺心頭一時無限復雜，她頓了頓，柔聲問道：“禮物用不用我幫你轉交？”

    小姑娘失望了一瞬，很快又笑起來：“可……可以嗎？”

    舒柔眉眼彎彎答她：“當然可以啊?！?/br>
    她喜歡的人，也被這么多明事理的小姑娘不計回報地喜歡著，雖然多少免不了有點酸溜溜的感覺，但同樣也會覺得……與有榮焉啊。

    *

    再次接到杜懷電話的時候，小助理實打實地愣了許久。

    上次打發走張佳璐后，劇組外面每天仍然有一撥又一撥的粉絲到來，偶爾遠遠看見了，會集體大聲打個招呼，碰到膽子大的，也會被攔住讓幫忙送個小禮物，但也就僅止于此了。

    不過影視城劇組繁多，明星云集，除了熟門熟路摸過來的粉絲之外，時不時也有附近別家劇組的明星會過來探個班。

    比如說她家閨蜜的現任男神程一白。

    程一白是個標準的小鮮rou，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卻又不顯女氣，觀眾緣奇好，演技卻很一般，不過勝在本人頭腦清醒，新近又簽去了華宸，前途還是能博一博的。

    舒柔在微信里告知許薔這件事后，被足足刷了好幾屏幕的“啊啊啊啊啊”之后，才又一次被自家閨蜜委以了要簽名的重任，去要簽名的時候，正好又被她家上司看見，男人目光沉沉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看到to簽上的名字之后，面色才稍有好轉。

    就很容易讓她忍不住又開始亂想。

    只是小助理萬萬沒想到，會有人來探她自己的班。

    杜懷打電話來的時候，正好她家幼稚上司在拍一個長鏡頭的戲，一時半會兒估計完不成，舒柔交待了兩個保鏢幫忙看著點，才出去見人。

    只是不知為何，她莫名有點心虛。

    ——雖然她也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心虛的。

    小助理一邊往外走，一邊垂著腦袋出神想著片場那邊的事情，差點兒沒和迎面走過來的人徑直撞上。

    一抬眸，就正好又對上杜懷那張淡漠俊逸的臉。

    不知是不是長途跋涉的緣故，男人看著有些疲累，上次咖啡廳那一面之后，他就沒再聯系過她，再加上他從來沒把話說透，以至于舒柔一度以為自己自作多情會錯意，連帶著拒絕的話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舒柔怔了幾秒，眨了眨眼：“……咦，你怎么進來的呀？”

    難道外面工作人員把他當成是劇組的明星了？

    南方天氣濕冷，小姑娘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雙手揣在大衣兜里，下巴縮進毛絨絨的圍巾中，只露出半截泛紅的鼻梁，和一雙澄澈的杏眼，怔愣愣地望著他。

    杜懷這幾天剛忙完一個大案，一有了假，他又連夜從京市趕了過來，加起來通共也沒休息幾個小時，可看到她這一記得，好像所有疲憊瞬間就全都消弭無蹤了。

    ——一如初見她時的感受。

    所以明知自己職業風險高，明知她已經心有所屬，卻還是自私地不太想放棄。

    男人眉眼微微柔和下來，朝她輕輕晃了下手里的證件。

    呆了下的小助理：“……”

    ……好吧。

    不過前相親對象什么的，還有點尷尬啊。

    小助理不太自在，垂著小腦袋，腳尖蹭了蹭地面：“你過來旅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