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龍云子得到消息,便往玉璧堵截,潁川離玉璧較近,長安距玉璧較遠,故此元安寧還是先到了,但龍云子的修為要高于元安寧,雖然是后到的,卻在元安寧離開之前趕了過來,元安寧一出門,就被他給拿住了。 所有這些只有他的猜測,雖然只是猜測,卻是真相無疑,因為合理的猜測只有這一種,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條件有動機有能力來做這樣一件事情。 書信早晚都得拆,不拆就不知道龍云子想做什么,哪怕一碰觸書信立刻陷入被動,也必須得拆。 拿起書信的同時,縈繞在書信之外的淡薄紫氣立刻消息,龍云子之所以用頂門棍頂住了房門,無疑是擔心有災民誤入碰觸。 書信是用符紙寫就的,‘告之匪人:爾閱書同時,吾亦有感,自此刻計時,兩個時辰之后,余孽同謀梟首長安乾陽,亂臣賊子正法潁川鄭州,大魏護國真人龍云子?!?/br> 看罷書信,南風亡魂大冒,立刻破窗而出,發出呼哨召喚八爺。 若是尋常召喚,一聲呼哨,此番連發三聲,急切召喚。 在等待八爺疾飛來接的同時,南風自心中急切思慮,他與龍云子積怨太深,折騰巖隱子那些都不算了,單說當日在萬軍陣前害的龍云子顏面掃地就足以令龍云子恨他咬牙切齒,而今龍云子終于抓到了機會,開始大肆報復。 龍云子以大魏護國真人的名義留信給他,說明此番所為是站在朝廷官方的立場上,所說的余孽同謀自然是指元安寧,而亂臣賊子指的無疑是王思政和元安寧的胞弟。 他此時焦慮犯愁的不是龍云子是不是公報私仇,是不是自居正義,管他站在什么立場,人都是一定要救的。他發愁的是時間不夠,龍云子擺明了是在戲弄他,兩個時辰自玉璧趕到長安,便是有八爺代步時間也不夠。此外,龍云子還故意分他心神,令他首尾難以兼顧,在龍云子感知他閱讀了書信之后,怕是會立刻放出信鳥,命潁川的那兩個玉清道人殺掉王思政和元安寧的胞弟,他若是趕去長安營救元安寧,王思政和元安寧的胞弟就會人頭落地。 龍云子思慮的非常周密,但有兩個地方他沒有考慮到,確切的說是不知道,一是他可以將自身靈氣輸送給八爺,助它加速。二是他已經晉身太玄,可以使用上清宗的土遁。 太玄靈氣可以幫助八爺在半夜時辰之內飛回潁川,但太玄靈氣過去霸道,八爺一定耐受不住,屆時自潁川趕去長安,只能憑借土遁,但土遁快是快,耗費靈氣卻多,龍云子一定會在長安布下天羅地網,靈氣若是耗盡,便是去了也會是飛蛾撲火。 沒辦法,必須救下王思政和元安寧的胞弟,不然元安寧便是活著,也會郁郁終生。 思慮之時,八爺疾飛來到,唳叫提醒,南風縱身躍起,落到八爺背上,氣出涌泉,連通經絡,“往南,回潁川……” 第四百二十章 借法乾坤 察覺到經絡涌入靈氣,八爺知道南風有急事要辦,不需南風催促,便奮力鼓翼,破風疾飛。 為八爺輸送靈氣的同時,南風仰望星辰判斷時間,此時是寅時三刻,辰時三刻之前必須趕到長安,如若不然,龍云子一定會殺掉元安寧。 此前他剛從潁川過來,知道趕回潁川需要多長時間,秋天多刮北風,來時是逆風,此番南下是順風,半個時辰之內一定能趕回潁川。 自潁川趕往長安就是逆風了,那時便不能再依仗八爺了,需要借助土遁,土遁是看到哪兒就能移動到哪兒,速度比八爺飛的還快,但最大的弊端是耗費靈氣太多,但眼下也顧不了那么多了,能在辰時三刻之前趕去長安就已經是萬幸了。 便是心急如焚,也不能亂了方寸,有些事情需要在趕到長安之前搞清楚,不能糊里糊涂的跑過去送死。 元安寧不曾如約前往城南破廟,他就已經猜到元安寧遇到了麻煩,但他卻沒想到元安寧會被人拿住,要知道二人剛剛自海外回返,知道二人行蹤的人并不多,此外,元安寧已經晉身居山,又有火器暗器助力,尋常人等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這也是元安寧沒有趕去破廟,而他沒有立刻尋找的主要原因,不過退一步說,就算他立刻著手尋找,也已經晚了,那時候元安寧已經被龍云子給拿住帶走了。 正所謂百密一疏,人的思維再縝密,也總有疏漏的時候,就像龍云子不知道他會土遁,也不知道他能夠以自身靈氣為八爺加速一樣,他也沒想到在王思政的身邊會有玉清道人,這屬于意外,沒有誰能夠前瞻預防。 潁川的那兩個玉清道人不足為慮,他有把握趕在龍云子所發信鳥飛到潁川之前趕過去,搶先將那兩個沒有防備的玉清道人殺掉。 眼下最令他忐忑的是趕到長安之后會遭遇什么,龍云子留下那封書信時,可能還不知道他已經晉身太玄,但此時龍云子應該早就知道了,因為在此之前他曾在李朝宗的別院顯露過靈氣修為,龍云子不可能不聽到風聲,換言之,龍云子已經知道他現在是太玄修為。 既然知道他是太玄修為,就一定會做出相應的準備,龍云子帶著元安寧,速度自然會受到影響,但是就算走的再慢,三天也足夠他回返長安了,在余下的這七八天里,龍云子有足夠的時間針對他的太玄修為進行周密的準備。 人活于世,若是不想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就一定會得罪人,同樣是得罪人,得罪的程度也不一樣,龍云子此番拿了元安寧,還要在長安將元安寧殺掉,這是將他往死里得罪,壓根兒就沒有留下半分日后和解的余地。 龍云子之所以這么干,既是因為之前受到了他的羞辱,也是因為龍云子有把握讓他有去無回,說白了就是不給他日后尋仇的機會。 長安的城門多帶陽字,皇宮南門為正陽門,長安南門為乾陽門,龍云子選了那里殺害元安寧,無疑是為了讓萬眾所見,以此揚名立威。 選了在乾陽門殺害元安寧,也間接說明龍云子就沒給自己留后路,在眾目睽睽之下,龍云子敗不起,一旦落敗就會身敗名裂,在這種情況下,龍云子便是落于劣勢,也會以命相搏,不死不休。 歸總思緒,得出結果:此去長安不但會身陷重圍,還會有一場不死不休的血戰,敵我雙方必須分出生死。 對局勢有了清醒判斷,也就知道該怎么打了,殺,只能殺,除了殺,沒有任何其他辦法,不但要殺了龍云子,還要殺掉龍云子請來的那些幫手,動手之時絕不能有絲毫憐憫和遲疑,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八爺早已成年,飛的本就迅速,得了南風靈氣助力,又得了順風,飛的越發快速,風馳電掣,彷如疾風過境。 一旦趕到潁川,接下來就需要使用土遁行進,屆時就無法分神思慮了,該想的只能在這段路上想好,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去到之后拿什么跟人家打。 龜甲天書指望不上,他手里有六片龜甲天書卻一直不曾推敲演練,之所以不練,原因有三,一是龜甲天書不夠完整,便是著手推敲,也是驢不像驢,馬不像馬的四不像,要練就得找齊九片龜甲,屆時方能連貫全文,事半功倍。 第二個原因是龜甲天書不是三字經,那是萬法本宗,深奧玄妙,便是滿足于推敲出個四不像,在三年兩年之內也根本無望完成,與其這樣,還不如有點抻頭,湊齊了之后再練,直接搞個大的,抻頭這東西真不是每個人都有,大部分人都是小蛤蟆憋不住三兩尿兒。 最后一個原因是哪怕不借助天書,憑借上清宗的那些鎮宗絕學,也足以應付眼前的麻煩。 此番前往長安,只能寄希望于上清絕學。 想及此處,南風便自腦海里將上清宗的那些霸道法術逐一想過,縝密斟酌逐一排除之后,最終找到了應對之法。 此時八爺已經飛到了潁川地界,南風收回思緒,指點方位,到得大將軍府上空再度仰頭看天,此時仍是寅時,還未到卯時。 南風伸手下點,示意八爺降落,轉而輕身躍出,俯沖先行。 為求一擊必殺,便不曾落于院內,而是直接穿破屋頂,落于西廂,閃身出劍,將那兩個驚惶起身的玉清道人斬殺于床榻之上。 破門而出,來到正屋門前,吐氣發力震斷門栓,推門而入。 王思政聽到磚瓦破碎的聲響,匆忙起身,一雙軍靴不曾穿好,南風已經進門,“將軍莫慌,是我?!?/br> “哦?”王思政愕然應聲。 房中沒亮燈燭,南風也沒去點燈,而是急切說道,“我已經知道了元安寧的下落,她被西魏護國真人龍云子拿了,辰時三刻便要問斬于乾陽門前,而今朝廷已經知道將軍在庇護她們姐弟,也知道將軍不是真心效忠,西廂的那兩個道人一直在監視你,朝廷已經下令他們二人加害你們,不出意外的話,信鳥很快就會來到?!?/br> 王思政是帶兵將領,遇事不慌,便是南風說的急切快速,他仍然聽的真切,想的明白,“少俠能在辰時三刻之前趕回長安?” “可以,將軍隨我來?!蹦巷L轉身向門外走去。 此時門外負責保護的軍士已經匯聚來到,正在急切召喚詢問,王思政出來,沖門外眾人交代幾聲,讓他們無需慌張。 南風指著落在屋檐上的八爺沖王思政低聲說道,“這夜梟名為八爺,是我的坐騎,我暫時將它留在這里,若是再遇危急,可負載兩人脫困?!?/br> 王思政重重點頭,沖南風抱拳致謝。 南風沖八爺做了個手勢,示意它聽從王思政的調遣,八爺先前飛脫了力,此時精神很是萎靡,勉力咕咕了兩聲,權當應著。 “將軍保重,我得走了?!蹦巷L提氣升空,到得空中想起一事,“它飛的勞累,別忘了與它些食水?!?/br> “少俠放心?!蓖跛颊?。 南風也不猶豫,凌空出城,到得城外斂氣落地,定睛選好現身落腳之處,掐捏指訣,遁身前往。 土遁看到哪里便能移到那里,但事先必須選好現身地點,而且需要腳踏實地才能施展,由于山中多有阻礙,現身之處不好選擇,有時視野開闊,可一次移動百里,多數時候都是三里五里,還不如凌空飛渡來的快速。 此時東方天際隱約放亮,已過卯時。 好在不久之后尋到路徑,速度得以加快,到得官道更加快速,一次土遁便能移出數十里。 不惜靈氣,片刻不休,終于趕在辰時之前到得和林鎮。 到得和林鎮,南風暗暗松了口氣,離辰時三刻還有一炷長香的時間,勉強夠了。 之前一直在拼命趕路,不曾內窺靈氣耗損情況,凝神感知,眉頭大皺,土遁果然大耗靈氣,浩瀚如海的太玄靈氣此時已經損耗大半。 除了耗損靈氣,土遁還有個很大的弊端,那就是自地下行進,出入之時免不得沾染泥土,所穿衣物亦多有刮扯破損,當真是衣衫襤褸,灰頭土臉。 不趕到地頭兒,便不敢松懈,深深呼吸之后,再捏指訣,繼續土遁北上。 辰時二刻,南風終于趕到長安附近,自幾十里外便發現長安的乾陽門前人山人海,心中急切,也顧不得遠眺,選準位置,再施土遁。 前方人頭攢動,已經無法自地上選定現身之處,擔心元安寧安危,亦不敢有片刻猶豫,現身之后立刻踏地凌空。 到得高處,看清了場中的情形,乾陽門外已經搭起了一處行刑法臺,法臺上立有一根木柱,木柱兩側是兩個五大三粗的劊子手,木柱上捆綁著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披頭散發,不見臉孔,不過觀其身形,當是元安寧無疑。 法臺四周五十丈內,盤坐著大量玉清道人,這些玉清道人穿的都是常服,當有七八十人,觀其氣色,以淡紫居山居多,約有六十多人,紫氣洞淵十余人,深紫太玄七人。 不消問,玉清宗的所有紫氣高手都在此處。 南風的突然出現令圍觀百姓發出了齊聲驚呼,那法臺上的女子聞聲抬頭,南風趁機看清了她的樣貌,確是元安寧無疑。 看清元安寧樣貌的同時,南風目眥欲裂,元安寧的額頭和左右臉頰皆有嚴重損傷,這種損傷他并不陌生,對于重犯,朝廷多會施以墨刑,所謂墨刑,就是自臉上刺字,元安寧額頭的黑字是刺上去的,而兩頰的損傷則是烙鐵之后以青墨涂抹所致。 “什么人?”近處圍堵百姓的兵卒高聲喝問。 南風不曾理會他們,而是沖元安寧沉聲問道,“怎樣?” 元安寧強忍激動,顫聲回應,“還好?!?/br> 就在此時,站立在法臺之前的龍云子提氣發聲,“時辰已到,斬?!?/br> “等等?!蹦巷L挑眉制止,轉而歪頭看向龍云子,“你現在自刎謝罪,能保玉清一脈香火不滅?!?/br> 龍云子微笑搖頭,再度抬手,“斬?!?/br> 龍云子話音剛落,南風便伸出雙臂,雙手捏訣,高聲吟唱。 玉清宗不乏見識廣博之人,見此情形,亡魂大冒,“這是上清宗的借法乾坤,快攔住他……” 第二卷 三界狼煙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禍臨頭 發聲告警的是個老年道人,雖然修為不高,歲數卻大,怕是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好幾。 此人喊罷,包括龍云子在內的眾人都愣住了,倒不是對南風施展借法乾坤感到吃驚,而是對借法乾坤這種法術十分的陌生,一時之間想不起這是怎樣的一種法術。 那老道眼見眾人面面相覷,情急之下高聲呼喊,“借法乾坤會激發靈氣修為,七十年前上清掌教丞霧子擊殺鶴晝用的就是借法乾坤!” 眾人聞言又是一愣,轉瞬過后反應過來,立刻炸鍋,有人高喊‘狂徒焉敢逆天行事’恐嚇,有人急呼‘不可行刑’躍向元安寧所在的行刑法臺,但更多的人還是沖著正在念誦真言的南風沖了過來。 借法乾坤的施展需要雙手捏訣,同時還要輔以真言咒語,借法乾坤的真言并不長,不過五句,‘三魂奉天應碧落,七魄承地接黃泉,元神玄靈濟陰陽,本命借法正乾坤,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br> 真言念罷,天地驟生感應,九天純陽之氣上灌百會,九幽純陰之氣下沖涌泉,走經絡達任督,經任督匯丹田,陰陽龍虎匯聚,至純靈氣頓生。 陰陽二氣有質無形,包括玉清眾道在內的眾人皆不曾看到南風借引陰陽二氣入體,而深紫太玄又是凡人練氣極致,便是修為暴漲,靈氣的氣色也無有改變。 施展了借法乾坤之后的諸多變化只有施法者本人知曉,此時丹田氣海的靈氣已經徹底盈滿并暴漲雙倍,游走于百骸經絡的靈氣也是平日的雙倍,經絡的寬度,感官的敏銳,心跳的速度,連呼吸的節奏都是平常時候的雙倍。 短時間內修為暴漲,rou身,經絡,元神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雖然堪承重負,事后一定會有所損傷。 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這一個對時的雙倍修為,是以折損自身十二年陽壽為代價換來的。 人生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時間,雖然這個最寶貴的東西經常被凡夫俗子浪費糟踐,但道人通曉陰陽,窺本見真,知道時間是何其寶貴,一次作法便折去了十二年,已不是心疼所能形容的了,心在滴血,若是原本能夠活到八十歲,此番連七十歲都活不到了。 心疼在所難免,但南風卻不曾后悔,因為眼前的這種局面,除了借法乾坤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全身而退,生死關頭,必須當機立斷,若是心存貪念,猶豫不舍,付出的代價就是性命而不是這十二年的壽命了,人得想開點兒,少賠就是賺。 此時已經有幾名紫氣道人沖到了近前,南風并未急于出手,而是閃身避開,與此同時發出最后警告,“自廢修為,當得不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