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南風拿了昨天剩的鹵rou遞向胖子,胖子搖了搖頭,“留著給你吃?!?/br> 南風在牢里受了一夜的罪,本來心里還有點怨氣,見胖子這般說,那些許怨氣瞬時消弭無蹤,遠的不說,只說近的,先前他強行作法,導致昏死了三個多月,在此期間跟死人沒什么區別,胖子愣是守了他三個月。而今胖子坐了監,難道就不能陪胖子在牢里待上半年? 胖子吃了倆窩頭,被囚犯要走一個,還剩下一個,胖子捏成小塊兒,喂一只膽兒大的老鼠。 胖子喂老鼠的情景讓南風想到了大眼睛,當年在破廟住著的時候,大眼睛就喜歡喂老鼠。 “也不知道大眼睛咋樣了?”胖子跟南風想到一塊兒去了。 “吉人自有天相?!蹦巷L安慰胖子的同時也在安慰自己,二人都擔心大眼睛,但擔心也是白擔心,自五年前失散至今,一直沒有大眼睛的消息,也不知道黃奇善有沒有找到大眼睛。 牢里跟外面的飲食規律是一樣的,一天兩頓飯,上午是干飯,下午喝粥,粥其實也不臟,就是稀,水多米少,也不抗餓。 到了晚上,南風又熬了一夜,環境太差,實在是睡不著。 入獄之后的第三天晚上,兩個捕快來探監,拎著食盒,把二人自拘牢提出去,自一個僻靜的牢房與二人喝酒說話。 雖然二人只字不提黃金的事情,南風卻知道這二人已經將黃金拿回來了,二人探監的目的有兩個,也能算是一個,因為這兩個目的是彼此相連的,先問二人若是無罪釋放當如何答謝謀事之人。 胖子看南風,南風想了想,伸出了右手食指,“這是我們全部家當了?!?/br> 南風先前曾經應允過若是能夠保命,給二人兩千兩黃金,伸出一根手指,自然代表一萬兩。 一萬兩黃金是個很大的數目,整個郡府的銀庫恐怕也沒有一萬兩,但二人并不懷疑南風拿不出這一萬兩,因為郡府已經拿到了盂縣的賬簿,知道盂縣有十幾萬兩的白銀不知去向,但他們卻不知道這些錢被胖子拿去堵了陣亡兵卒家屬的嘴。 南風的答復二人還是滿意的,隨后二人又詢問了一些細節,又教二人過堂時該如何應對,簡單來說就是打死也不承認,就往山賊頭上推,而山賊就藏在那處有銅鐘的破廟里,他們帶兵過去是為了剿匪。 除了這些,還特意叮囑不要牽扯別人,此時胡縣令正在外面奔走打點,想救他們出去。 南風和胖子一一應了,哪怕捕快不說,他們也不準備說出胡縣令這個同伙兒,進了監獄之后不能牽扯同伙兒是黑白兩道兒共同遵守的規矩,一通亂咬,倒霉一片。打死不說,同伙兒還能在外面撈人。 四人密謀了一個時辰,捕快走了,二人也沒往拘牢送,就住在了喝酒的這處牢房,沒了同舍犯人的煩擾,南風終于睡著了。 次日清晨,其中一個捕快鬼鬼祟祟的來了,告知二人稍后就要過堂,過堂時周師爺會在場,讓他們二人安心。 這周師爺南風是知道的,他在盂縣胡作非為之時曾經派人來府衙打點過,禮物就送給了這個周師爺,有此人斡旋,備不住真能來個官復原職。 捕快說完就要離去,南風喊住了他,請他找兩幅擔架過來,抬著他和胖子過堂,只說先前在緝拿二人時傷了二人的腿腳,走不得路了。 捕快雖然疑惑,卻也應了。 “你這架子夠大的,過堂還得找人抬著?!迸肿有Φ?。 “你是想躺著過堂,還是想跪著過堂?”南風反問。 胖子聞言恍然大悟,“哎呀,還是你想的周全,我只跪佛祖,不跪狗官?!?/br> 擔架不好找,牢頭兒把廂房的兩扇門板卸了,命獄卒抬了二人去過堂。 有人照應,過堂也就是走個過場,對二人最有利的是死了那么多兵卒,縣里卻很平靜,遇難之人家屬沒有上告。對二人最不利的是事發之后二人跑了,對此胖子也有說法,只說自己是佛門居士,此番離去是被佛光寺的僧人邀請參加法會。 那坐堂的是龔郡刺史,此人昨夜貌似不曾睡足,亦可能是那周師爺故意尋了樂子與他,讓他不得早睡,坐堂之時哈欠連天,待得審訊完畢,歪頭詢問周師爺,“師爺 ,意下如何?” “少年心性,血氣方剛,見不得匪患害人,剿的急了些,不過心意是好的,也是為了一方百姓,復了職事吧?!敝軒煚斦f道。 “成啊,成啊?!贝淌酚执蚬?,哈欠打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不成啊,這事兒已經報上去了?!?/br> “可以再補一份稟文另行說明?!敝軒煚斝Φ?。 刺史不是傻子,見周師爺這般說,知道他可能拿了二人的好處,抬手指了指周師爺,二人心照不宣。 驚堂木一拍,“盂縣縣令季忠林剿匪有功,但死傷過重,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待朝廷回文下發,官復原職?!?/br> 二人急忙道謝,驚堂木再拍,“退堂?!?/br> 退堂之后,二人又被抬回了監牢,堂是過了,但現在還得關著,因為這個案子已經報上去了,得等朝廷的回復。 如此一來,二人舒服了,牢頭兒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給二人居住,兩個捕快每天來與二人喝酒攀交。 胖子發愁的是放了之后怎么兌現承諾,此時他們可拿不出一萬兩黃金,不過他也有招兒,想到了先欠著,回去伐木采石慢慢還。 南風懶得跟他掰扯,就算放了,盂縣也回不去了,天木老道先前所為,表明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了,若是再回盂縣,別說墨門會來糾纏,太清宗也饒不了他。跑是肯定得跑,但跑之前得設法搞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打定主意,南風便趁喝酒之時詢問捕快,得知那破廟里的銅鐘和銅鼎已經運回了府衙,不過搬運之時銅鐘是歪倒在地的,銅鐘下面有大量朱砂,中間有個很大的長方形坑洞,里面先前應該放著一口棺材。 而那些銅鼎也并不是與石像連著的,鼎口都是打開的,里面是空的。 對于這種情形,南風并不意外,那狼妖定有同伙兒,事發之后其同伙兒可能過來帶走了韓信的尸首和魂魄,好在他需要的不是尸首和魂魄,而是銅鐘上的文字。 于是他就提出想去看看那口銅鐘,捕快答應了,只道明日先去庫房走動,與庫吏定好時辰再帶二人過去。 捕快走后,胖子疑惑的問道,“你總惦記那口破鐘干嘛?” “我需要鐘上的文字?!蹦巷L隨口說道,那銅鐘上的文字與龜甲上的文字筆畫和結構很是相似,之所以是相似而不是相同,是因為龜甲上的文字與銅鐘上的文字是同一字體卻不是相同的內容,那銅鐘上的文字極有可能與龜甲天書發自同一源頭,甚至可能是另外一部分龜甲天書。 次日上午,二人還在房中休息,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開門,開門!”門外有人叫嚷。 牢頭兒開門,“你們是何人?” “御林軍左統領朱振陽,此乃御林金牌?!遍T外有人接話。 “哦,哦,將軍有何公干?”牢頭兒氣勢立刻弱了三分,這御林軍乃皇帝近衛,不干公事,只辦皇差。 “奉旨提押盂縣朝鐘案一干囚犯……” 第一百七十五章 榮歸故里 “朝鐘案?是不是說的咱?”胖子驚懼的看向南風。 南風皺眉點頭,破廟的那口銅鐘確是漢朝的朝鐘,不過事發突然,一時之間他也摸不清頭緒,此事怎么會驚動朝廷,不止驚動朝廷,朝廷還派下御林軍前來提押,所謂提押就是自此處押送到別處,不消問,一定是押到都城長安去。 “咋辦?”胖子慌忙求計。 急切的思慮過后,南風搖了搖頭,“還能怎么辦,咱們又逃不掉,只能跟他們去?!?/br> 二人說話之際,牢頭兒也正在門外與御林軍說話,他是想把御林軍擋在外面,自己進來提人,但那御林軍左統領不肯,非要親自來提。 牢頭兒無奈,只能放他們進來,帶著他們來到二人的房間。 犯人住了自己的房間,牢頭兒有些尷尬,解釋道,“這個,這個,刺史大人已經過了堂,季大人不日就要官復原職,就暫時住在這里?!?/br> 御林軍一共進來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將軍,也沒計較二人為什么會住在獄卒的房間里,進門之后先行確認二人身份,“他們就是盂縣朝鐘案的當事之人?” “是啊,是啊?!崩晤^兒連連點頭,南風和胖子也點了點頭。 “可還有其他同案之人?”左統領問牢頭兒。 牢頭兒搖頭擺手,“沒有了,沒有了?!?/br> 那左統領手里除了一面金牌,還有一張文書,隨手將文書甩向牢頭兒,“這是大理寺的提審公文?!毖粤T,沖兩個隨從使了個眼色,二人上前催著南風和胖子穿戴整齊,然后押著二人出了監牢。 出門之后,南風才發現門外還有一隊御林軍,人數當有三四十,坐騎高大,甲胄光鮮。 “找來囚車載上囚犯,我先去府庫與白將軍會合?!弊蠼y領下令,言罷先行上馬,帶了兩名親信策馬西去。 接手之人重回監牢,與牢頭兒索要囚車,也不知牢頭兒是多了個心眼兒,想讓二人關在一起,還是吝嗇車馬,只給了一輛囚車,于是二人就被關在了一處。 “老弟,你們打哪兒來呀?”胖子腆著臉與囚車外面的騎馬士兵套近乎。 “哪個是你老弟?再敢聒噪,給你上了嚼子?!蹦鞘勘呗曈柍?。 胖子不敢再說話,不過他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二人是自長安長大的,長安的口音自然聽的出來。 囚車兩側都有騎兵看護,二人也不能隨意交談,往西走了幾條街,到得郡府府庫,只見府庫門口停了十幾輛馬車,其中一輛是八馬駕轅的大車,車上裝的是那口銅鐘,此時已經包裹的的嚴嚴實實。另外幾輛馬車上裝的則是那十只銅鼎。 此時已經裝車完畢,兵卒正在包裹馬車上的那些銅鼎,周師爺等人站在府庫門口,臉色很是難看,此事與他們本無關聯,但煮熟的鴨子飛了,一萬兩黃金哪。 御林軍都是萬里挑一的良才好漢,孔武有力,手腳麻利,很快就將那些銅鼎包好,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將軍右手一揮,“啟程?!?/br> 此人應該就是那左統領口中的白將軍,此人一聲令下,隊伍立刻開拔,雖在鬧市,戰馬奔的卻急,煙塵滾滾,鄉人四避,片刻工夫就出了龔郡城池,往東直奔大道。 二人本來是坐著囚車里的,疾馳之下馬車顛簸,二人只能抓著囚籠木柱蹲在囚車里,好在雖然難受卻能借著馬蹄聲的掩護說話交談。 “他們把咱弄長安干嘛?”胖子很是忐忑。 “問話?!蹦巷L沖駛在前面的那些馬車努了努嘴,“朝廷里有人識貨,猜到這些東西大有來歷,把咱們押到長安是為了詢問詳情?!?/br> 胖子聞言長出了一口粗氣,如釋重負。 見胖子這幅神情,南風也不忍心打擊他,實則事情并不像胖子想的那么樂觀,通過這些御林軍的神情不難看出朝廷對此事極為重視,趕路之時將銅鐘和銅鼎嚴密包裹,這就說明他們不希望有人看到這些器物,二人是當事人也是知情者,問話過后很可能會被滅口。 “你快想想去了長安咱該怎么說,先定下來,免得到時候說的不一樣?!迸肿诱f道。 南風點了點頭,事發突然,他需要靜下心仔細推敲。 事發之后,郡府派下官員調查此事,官員將調查結果上報郡府,若是他們還在盂縣,郡府就會問責他們,但那時胖子已經帶著他跑掉了,如此一來郡府就無法結案,但先前之事死人太多,按照朝廷律法,郡府理應將此事上報,至少得讓上頭兒知道下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只是例行稟報,又不是殺人批示,類似的事情輪不到皇上親自過目。換言之,是有人通過龔郡稟文發現了端倪并告知皇上,皇上才派出了御林軍。 這個發現端倪的人應該懂得陣法玄術,不然也不會發現銅鐘和銅鼎有蹊蹺,再者,此人應該是皇帝身邊的重臣,要知道此人只是通過稟文發現疑點,并沒有親眼見過實物,僅憑自己的一己猜測,就能讓皇帝派出御林軍,這不是尋常人等所能做到的。 此人是誰不得而知,但有兩個人可能性較大,一是玉清掌教龍云子,此人懂得陣法玄術,又是皇帝身邊的重臣。還有一個是大司馬李尚欽,此人的堂兄就是紫光閣的李朝宗,李朝宗雖是江湖中人,卻也應該懂得一些玄學,而大理寺也正是李尚欽的管轄范圍。 不管幕后之人是他們二人中的哪一個,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災難,他害的龍云子的愛徒巖隱子丟了兩根手指,龍云子恨他恨的咬牙切齒。李朝宗跟不用說了,把人家的好事兒攪黃了,這可是奪妻之恨,落到李尚欽的手里跟落到李朝宗的手里沒什么區別,死定了。 不過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就是幕后之人不是這兩個人,若真是如此,那就還有一線生機,前提是應對得當,既不能讓對方感覺他們言語不實,又不能讓對方感覺二人知道的太多。 斟酌良久,感覺還是那兩個捕快的主意還算靠譜兒,就說去剿匪,而之前他在調兵之時也的確跟張忠說過是去剿匪。 只說剿匪時遇到了妖怪,危急關頭,他率領眾人圍攻殺掉了妖怪,自己也身受重傷,一直昏迷了一個多月。 這套說詞并不嚴密,實則只要上頭有心追查,當日白犬變身兇獸與狼妖搏殺,普化天尊自天空詢問神霄雷霆院主事何在,這些都瞞不過明眼人,很容易露餡。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賭一把了,盂縣離朝廷很遠,往返需要不短的時間,就賭那幕后之人得了銅鼎和銅鐘之后不去盂縣尋根究底。 不過此事雖然兇險,卻也只是對他而言,胖子是沒什么危險的,先前之事胖子可以推說不明就里,全是他一人所為,胖子長的肥頭大耳,也的確是個尸位素餐的貪官模樣,推說自己一無所知可信度還是很高的。即便最后真的要倒霉,胖子也可以說出自己是菩薩轉世,先前佛光寺和寶生寺曾經爭搶過他,此事經得起查證,西魏皇帝雖然信道卻也信佛,不可能真的把轉世的菩薩給咔嚓了。 午時之前,眾人上得大道,一路疾馳,戰馬不覺乏累,但拉車的馬匹卻口有白沫,響嚏連連,領隊將軍見狀,命人以戰馬換下拉車的劣馬,率一部分御林軍護車先行,另外那些御林軍騎乘劣馬緩行于后。 “真要命,急著去投胎呀?”胖子被顛的七葷八素。 胖子多少還有些靈氣修為,南風此時靈氣全無,顛的更加難受,五臟六腑翻騰涌動,連話都不敢說了。 申時,趕到驛站,卸下拉車戰馬,換上驛站的馬匹,歇了半個時辰,再度啟程北上。 每隔幾百里就有驛站,到了驛站就換馬,換的只是拉車的馬匹,御林軍騎乘的戰馬耐力超凡,奔出千里仍然大有余力。 一路疾行,第三日的黎明時分已能遙望長安,此時先前換乘劣馬的那些御林軍也已經換回自己的戰馬,疾行跟上。 “快看,前面就是長安了?!迸肿由焓直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