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送走胡縣令,南風將人參送給胖子,人參補氣效果最好,在眾多補氣藥草里還算不那么難吃的。 胖子詢問來處,南風如實告知。 “你越搞越大,早晚是要出事的?!迸肿硬粺o擔憂,二人眼下修行的條件和環境非常優越,若是出了事,丟了官,便要顛沛流離,忍饑受凍了。 “若不應他,你就不怕他奏本參你?”南風反問。 胖子想了想,感覺南風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吭聲了。 隨后南風又將青槐鄉一事簡略告訴了胖子,胖子嚷著要去看熱鬧,南風不同意,這事兒太危險了,不能讓胖子摻和。 但胖子不同意,非要去,南風也只能帶上他。 午時,一行人動身上路,胖子是縣官,近處坐轎,遠行坐車。除了胖子的馬車,還有一輛不帶蓬兒的,上面坐著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 和尚年紀不大,穿了一身破袈裟,三十出頭,法號悟真。道士是個老道,七十多了,穿的也挺寒酸,肺好像不好,一直咳嗽。 縣尉騎馬,南風雖然也會騎馬卻也只是粗通,不是很有技巧,騎的久了顛的胯疼,便跑到后面的那輛馬車上與道士和尚同坐。 二人都帶了行頭,見南風上車,便將各自行頭挪了挪,給他騰了位置。 南風問了二人來處,便向二人告罪,言之主政在此,一直忙于政事,疏了對出家人的照顧,言罷,又吩咐張忠,回去之后給二人所在寺院道觀各送十石糧米,布匹三卷。 張忠應了,其實他并不分管這些,之所以應了是因為他知道南風此舉是故意說給那二人聽的。 南風也的確是這種想法,俗話說強將不差餓兵,不給人家好處,人家怎會盡心辦事。 這大冷的天,二人被拖出來辦公差,本來都是一肚子怨氣,聽南風這般說,滿腹牢sao頓時變成了滿心歡喜,出家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能徹底免俗也就不叫人了。 攀談過后,南風知道這悟真和尚擅長攝招度亡,說白了就是比較精通抓鬼。而那老道竟然不是玉清道人,而是授箓太清,屬于太清遠枝,此人擅長窺真見本,驅邪降妖。 三清各宗的勢力分布也并不是完全遵循國界,只是在大概的某片區域,以盂縣為例,此時屬于西魏疆土,但此前并不屬于西魏,而在西魏等國確定邊界之前,三清各宗就已經存在了,故此,在西魏疆土出現太清門派也很正常。 這老道道號天木,與天元子同輩,但此人卻只授了個洞神箓,在這窮鄉僻壤的,能授箓已經算高人了,很多道人連傳度都不曾有,都是些自修瞎悟的野道。 南風有心看那二人的家什行頭,二人雖不十分樂意,卻也只能讓他看,天木子拿了張可分拆的木桌,這是開壇必備的法案,除此之外還有法旗,鈴鐺,磬鑼,小鼓,朱砂,雄黃,白磷,香燭等一干法壇用物。 與天木老道的諸多行頭不同,悟真和尚的行頭較少,有木魚,念珠,缽盂,黃傘等五六件, 在南風看悟真行頭之時,天木老道的眼中多有鄙夷,佛教是外邦教派,進入中土之后借鑒了大量道家科儀器物,這木魚念珠本來都是道士用的。 道士和尚之間的關鍵是很微妙的,道士看不起和尚,和尚也瞧不上道士,但二者的教義都有道德仁義,故此平日里雙方見到,表面上還是很和氣很友善的。 悟真和尚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是沉穩,一路上垂眉閉目,少有言語,便是說話也多是不沾俗氣的高尚言辭。天木老道的話也不多,此人很是明睿也很是尖刻,只要說話,多是針對悟真,十句有九句是拆臺揭丑,搞的悟真好生尷尬。 眼見再說下去二人可能要打起來,南風便不敢再與二人多說了,跑回去騎馬,跟縣尉張忠走在一處。 青槐鄉離縣城有六十多里,為了能早些去到,眾人行的就快,坐車騎馬的還好,只是苦了那十幾個步行的兵卒,下雪路滑不甚好走,還得扛著兵戈長矛。 冬天天黑的早,下雪黑的更早,申時不過天就黑了,好在地上有雪,馬夫勉強可以看見路徑。 一路辛苦,二更時分眾人終于到得青槐鄉。 鄉和鎮是差不多大的,這里也有處鎮子,也有辦公之所,只是沒有縣衙那般大,名為公所。 先前報信之人已經先行策馬回返,鄉正等人知道知縣大人要來,一直在公所等候,眾人一到,立刻上前接迎,拜見過后便領著眾人前去吃飯下榻。 吃過飯,安頓下來,天木老道提出要見見那幸存之人,鄉正便派人引著眾人前往那人所在村莊,南風胖子,天木悟真,再加上一個縣尉張忠,兵卒沒有跟過去。 青槐鄉在盂縣西北,事發的村落又在青槐鄉的西北,三面環山,是個不折不扣的山村。 眾人來到時已是下半夜,那死里逃生的是個年輕人,由于之前受了驚訝,又染了風寒,此時已經病倒,正躺在床上發著高燒,滿口胡話。 見到這人,南風心中不無愧疚,若不是他發下尋藥告示誘以重賞,這些村民也不會冒險進山尋找藥草。 悟真伸手摸了摸那年輕人的前額,轉而皺眉后退,“阿彌陀佛,此人之前受過陰氣侵染,那黑石溝當有鬼魅藏匿?!?/br> 天木歪頭看了悟真一眼,上前號了號脈,又翻了翻年輕人的眼皮,“脈象急亂,眼白昏黃,此人先前曾接觸過劇毒妖物?!?/br> 悟真擅長捉鬼,卻并不表示他不會捉妖。天木擅長捉妖,卻并不表示他不會捉鬼。二人各執一端,辯論不休。 “啥意思,到底是鬼還是妖怪?”胖子疑惑追問。 “鬼魅無疑?!蔽蛘婧蜕姓f的很是肯定。 “必是妖怪?!碧炷纠系勒f道。 南風抬手示意二人不要爭論,轉而上前檢視那人,他對法術不甚精通,卻也不是一竅不通,檢視過后發現這幸存的年輕人氣息很弱,脈象也亂,雖然沒被妖鬼附身,卻的確受到過異常氣息侵染。 “到底是什么?”胖子湊了過來。 “不清楚,得去黑石溝看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何方妖物 此時已近四更,外面又下著雪,自不能現在去那黑石溝,眾人便自這里住下,差了張忠回去,天亮之后帶了衙役再來。 道士和尚多通醫術,天木老道有心幫那滿嘴胡話的年輕人解毒治病,眼見悟真和尚自一旁念經禱祝,便收手不治了。 南風在旁邊看的真切,隱約猜到天木老道在想甚么,出力救人的是天木,若是治好了,旁人會說是他的符水和悟真禱祝共起效力,無端的被念經的和尚分了功勞。 雖然沒說什么,南風卻隱約開始擔心,早知道就應該請一個過來,道士和尚一起請,到時候二人可能互相推諉,都不出力,更不要指望二人會聯手協作了。 那躺臥在床的年輕男子有個jiejie,伺候湯藥不能去睡,胖子便與她說話,安慰人家,那女子一口一個老爺,叫的胖子越發感覺自己是老爺,語重心長的與人家說話。 胖子那點心思自然瞞不過南風,這段時間二人一直在進食補氣藥草,他精通練氣導引,能將藥草散發藥力煉化歸藏,但胖子練氣生疏,壓不住那藥力,雖是冬天卻天天面紅耳赤,這幾日看那兩個上了年紀的大嬸眼神都不對了,看來真是到了時候了,再不與他成就一門親事,這家伙怕是會做出齷齪事來。 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南風便去了內屋,盤膝打坐,導引煉化白日服下那劑湯藥所發靈氣。 那幸存的男子受驚過度,回來之后一直語無倫次,雖說同行的那些人都死了,那些人的親人卻不盡信,都希望親眼見到,于是便自發聚集,只待天亮之后與南風等人一起進山尋人。 天公不作美,天亮之后雪也沒停,卯時,張忠帶了衙役過來,與南風等人會合,一同出發。 此事太過兇險,南風本不想讓村民同行,奈何胖子“體諒”民心,準許眾人一起進山,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便駁了胖子的面子,便帶了村民一起進山。 十幾個衙役,三十幾個村民,一行五十幾人冒雪進山。 幾個知道黑石溝位置的村民自前面帶路,眾人走在后面,由于是初冬,雖然下的時間長,積雪卻不厚,行走也不費力,只是有些打滑。 要指望天木和悟真協作估計是不太可能了,未雨綢繆,南風便提前跟二人說好,若是妖靈精怪,就由天木降服。若是陰魂鬼魅,就由悟真出馬。 得提前把差事分了,免得到了關鍵時刻二人“彼此謙讓”,都不出手。 行走之時,南風便與幾個老年村民交談,詢問那黑石溝的情況,據村民所說那黑石溝離村莊有數十里,地勢險惡,溝里常年有霧氣縈繞,多生毒蟲,村民一直敬而遠之。 此外,那黑石溝早年可能曾經住過人,住的什么人不曉得,什么時候住的也不知道,村民只是根據溝里殘存的房基猜測那里曾經有人住過。 山路難行,一行人中途不休,終于趕在日落之前來到了位于深山之中的黑石溝。 村民不得細分溝壑和山谷,黑石溝其實是一處散落著大量黑石的山谷,位于兩座山峰之間,山谷里可能有處溫泉,散發出的霧氣縈繞在山谷上方,受霧氣影響,谷內情形看的不甚真切。 不過山谷里沒有積雪,站在谷口隱約能夠看到山谷里的草叢中有石砌房基,看那房基破損程度,至少也荒廢了百年以上。 “大人,那些骨殖皆是山中野獸,其中并無人骨?!睆堉抑钢焦壤锏墓呛?,他分管刑獄,經常跟著仵作驗尸,認得人骨與獸骨。 南風點了點頭,谷口散落著大量森然白骨,猛然一看,著實駭人。 “趁天亮,早點進去找人?!迸肿酉铝?。 “大人,稍等片刻,容貧道窺察試探?!碧炷纠系勒f道。 “好吧,你先進去看看?!迸肿油?。 未曾想天木老道并沒有進入山谷,而是縱身躍起,往山谷外圍的山峰掠去。 “他跑哪兒去了?”胖子問南風。 “布陣去了?!蹦巷L說道,霧氣由水凝化,有霧氣阻隔,修行中人看不到山谷里的異常氣息,不過太清宗有一門法術,可以通過布陣來窺察陣內隱藏之物的實力,其實也不能確定對方的確切實力,只能大致判斷出對方與自己孰強孰弱。 “阿彌陀佛,大人亦通玄術?”悟真和尚疑惑的問道。 南風嫌他多嘴,便沖山谷努了努嘴,“你若是閑來無事,可進去探上一番?!?/br> “別聽他的,”胖子插嘴阻止,轉而歪頭看向南風,“你怎么不讓道士進去?” 南風笑了笑,沒有接話,人都有一己好惡,胖子是和尚,自然偏向和尚。而他是道人,對道人就會多有眷顧。 半炷香之后,天木老道回返,自谷口以朱砂畫了太極圖形,又以柳枝兩根,各卷符紙一張,先插太陰魚眼,后插太陽魚眼。 兩面符紙小旗插上之后皆在微微搖擺,片刻過后,太陰魚眼的小旗緩緩歪倒。 見此情形,天木老道如釋重負,“可能有些野獸,卻也無甚道行,可入?!?/br> 眾人見他這般說,也都暗暗松了口氣,人都喜歡捏柿子,沒誰喜歡捏刺猬。 胖子一聲令下,天木和悟真先行,張忠等一干衙役隨后,胖子和南風再后,一干村民最后。 前行不遠,谷中出現了房屋的遺跡,由于荒廢多年,墻壁已經盡數倒塌,只余石座。 “什么人會在這里蓋房子?”胖子很是疑惑。 南風也感覺疑惑,這里地勢險惡,不適合長久居住,不過這里很隱蔽,當年住在這里的人可能是出于躲避目的,秦漢至今刑罰一直非常嚴苛,動輒株連,經常有人為了保命而避之山野。 不過這些避之山野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一是山中有野獸,二是山中有山賊,再者,朝廷也會尋找追殺。 山谷很深,上方有霧氣,左右是峭壁,行走其中很是壓抑,加之天色已晚,光線不明,眾人無不驚心緊張。 山谷里多有黑石,走不多遠,地上出現一把?頭,衙役拾了來送,南風看了看,反手遞給了胖子,這?頭想必是先前進入山谷的村民遺落在此。 “在那里!”張忠手指北側石壁,高聲喊道。 眾人聞聲轉頭北望,只見陡峭的石壁上有一處很大的縱裂石縫,離地三丈的位置有一簇艷紅參籽兒自石縫里探出。 此處溫暖潮濕,易生草木,看參籽兒大小便知道那山參必然很大。 不過張忠所指的卻并不是那長在石縫里的山參,而是山參上方的一只多足毒蟲,此時那毒蟲半隱于石壁,觀其形體,當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蜈蚣,體形寬大,當有一丈長短。 天木首當其沖,抽出長劍,縱身躍起,自石壁上踩踏借力再升丈許,到得近處,長劍揮舞,斬那蜈蚣。 那蜈蚣年久成精,已有道行,眼見天木攻來,歪頭吐出一蓬幽藍毒霧。 天木旋身避開,攀附石壁以臂借力,轉身而回再斬蜈蚣。 蜈蚣眼見噴吐毒霧不得傷及天木,急忙躲進了石縫。 天木劍交左手,右手自袖中取出紙符一道,貼于掌心,擊向石壁。 這符咒貌似有助威增力之效,擊出之后石壁隨之一顫。 天木連出三道紙符,終于將那蜈蚣自石縫逼出,天木見狀再度出劍,但那蜈蚣甲殼堅硬,長劍竟然不得傷它,只是把它震落地面。 張忠高喊一聲,率領衙役沖上前去,兵戈長矛胡亂戳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