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此時燕飛雪與李朝宗的恩怨仍是眾人談論最多的一件事情,沿途聽武人所說,燕飛雪率了上清的數十位紫氣高手將紫光閣給團團圍住,但雙方卻并未再度血拼,關鍵時刻西魏朝廷出面請了玉清宗出面調解,具體是如何調解的外人并不知曉,只知道燕飛雪撤兵了,不過臨走之前搬了座大山將紫光閣的山門給封了。 玉清宗與李朝宗有過節,按理說是不會為李朝宗解圍的,不過細想下來,此事也不難理解,李朝宗的堂兄李尚欽是西魏的大司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朝宗可能請動了李尚欽,由李尚欽去跟皇上說,再由皇上和玉清宗說。 玉清宗掌教龍云子是西魏的護國真人,皇上的面子他總不能不給,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龍云子跟李尚欽的關系也不錯,李尚欽可能直接去求的他。 龍云子此前曾經敗給了李朝宗,內心深處自然對李朝宗深惡痛絕,但此人城府極深,通過之前授意巖隱子斷指以保掌教弟子之位就可見一斑,龍云子此番反過來幫李朝宗的忙,可能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李尚欽或者是皇上的面子他得給,二來可以通過幫助李朝宗來顯示自己不計前嫌的大家氣度,第三就是上清宗雖然和玉清宗同為道門正宗,雙方的關系卻并不是非常親近,玉清宗從來就沒看得起上清宗,此番上清宗跑到玉清宗的地界尋仇,多少有點兒反客為主的意味,龍云子肯定不太高興,勸退燕飛雪等人,可以維護玉清宗的威嚴,還可以顯示自己的氣度,與此同時還能讓皇上或者李尚欽欠他一個莫大人情。 細想下來,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反倒是玉清宗,李朝宗沒能一鼓作氣壓住上清宗,反倒被人堵了門兒,此事有損他的威名。而燕飛雪興師動眾的趕到西魏,卻沒能剿了紫光閣,之前還戰死了不少本宗精銳,她也是個輸家,臨走之前搬了大山擋在紫光閣的門口,這有示威的意味,言下之意是給老娘老實點,再敢蹦跶,誅你滿門。但同時也能看出她心中的憋悶,有能力報仇卻沒能報仇,白跑一趟肯定窩火。 俗話說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尋常武人和百姓都巴不得李朝宗和燕飛雪打的頭破血流,結果雙方卻沒能打起來,如此一來就沒熱鬧可看了,心境不平就開始罵,罵李朝宗無能,被人堵了門兒連屁都不敢放。又罵燕飛雪,死了那么多人,氣勢洶洶的來了,最后卻灰溜溜的走了。 與眾人單純看熱鬧的想法不同,通過此事南風發現三國之間的關系很復雜,三宗之間的關系也很微妙,西魏,東魏,梁國,這三國彼此之間都是敵對關系,而作為同氣連枝的玉清,太清,上清三宗,又分別為三國的國教,掌教又都是各國的護國真人,護國真人是一品大員,是參與國事的,作為護國真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夠一統天下,倘若西魏一統天下,玉清宗就力壓上清太清,一家獨大,以后天下就是玉清天下,反過來亦然。 由此可見,三宗雖然同氣連枝,彼此之間卻并無很深的同門之誼,說白了就是面和心不合。 舍了三宗,再說李朝宗,這老東西被人堵了門兒,落了威,眼下應該正在生悶氣,想必無暇再為他這點小事兒分神。 李朝宗也是個有城府的人,此人先是挫了本國玉清宗的威風,又跑去東魏找上清宗的麻煩,這老東西為什么要這么做,都說人老成精,人的年紀越大,做事的目的性就越強,李朝宗不會為了虛名去樹敵,他這么做定然有更深的用意。 再者,當年林震東向天元子求索太玄真經的時候曾經說過李朝宗是洞淵修為,不過兩年多,李朝宗就晉身太玄,若是沒有太玄真經,單靠苦練晉身太玄修為的難度極高,由此可見,李朝宗很可能得到了某一宗的太玄真經。 北行三日,二人到得州下郡城,要往龍空寺去,就要拐道向西了。 二人進城是二更時分,正沿街尋找客棧落腳,忽然聽到前面有人在高聲叫喊,循聲望去,只見數名彪形大漢正圍了一個矮胖男子在打,那矮胖男子吃痛不住,高聲呼喊,只道不是不付賬,而是錢袋被人偷了去。 “這里也有花樓啊?!迸肿油犷^看著不遠處的一座木樓,那挨打的男子就在木樓前的街道上,木樓上站著諸多衣衫不整的年輕女子。 那矮胖男子被打的狠了,情急之下拿出一張文貼,“莫打了,我乃補差赴任的官家,官冊押在這里,容我回去取了銀錢回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七品知縣 那些大漢有識字的,便拿了文帖來看,看罷,制止眾人再打那矮胖男子,指著那矮胖男子說道,“只當你這官冊是真的,起來,帶我們取拿銀錢?!?/br> 此時紅樓**并不違規犯禁,但官差**又是另外一回事,圍觀眾人便指點嘲笑那人,那矮胖男子羞愧難當,以袖遮面,沖出人群向東急走。 “盂縣離此甚遠,便是上任也管我們不到,你們跟了去,多詐他些銀兩?!蹦谴鬂h將文帖給了另外一人。 后者答應下來,拿了文帖,又帶了一人,快步跟上了前面的矮胖男子。 “散了吧,散了吧?!贝鬂h揮手驅散了圍觀百姓。 “盂縣離龍空寺有多遠?”南風沖胖子問道。 “你說啥?”胖子早已被那些坦胸露乳的姑娘亂了心神,沒聽到南風的問話。 南風又問了一遍,胖子答道,“沒多遠,同在一郡,龍空寺在駒縣,駒縣東面就是盂縣?!?/br> “在這里等我?!蹦巷L轉身向東走去。 此時那兩個大漢正押著那倒霉的矮胖男子向東行走,那矮胖男子是讀書人,雖然干了齷齪事,卻終究有些斯文,行走之時連聲向那二人告饒,只道莫要讓仆從知曉此事,只說失手打壞了器皿,要照價賠償。 那二人只為求財,便應了他,又問他住在哪里,那人答曰‘來??蜅??!?/br> 此時官場甚是腐敗,只要有錢便可捐官來做,這矮胖男子行止不端,尋花褻妓,想必那官也是花錢買來的。 南風跟了他們,乃是動了心思,想要劫了這矮胖男子的差事,若是能做了官差,便可過的舒坦些,最主要的是李朝宗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會隱于官場,混跡市井乃是中隱,隱于廟堂就是大隱了。 那二人押著矮胖男子走了幾條街,到了來??蜅?,那客棧也不很大,不似有錢人住的地方。 三人自正門進去,南風縱身躍起,趴著屋脊,看那矮胖男子進屋拿錢。 矮胖男子還帶了個小廝在身邊,矮胖男子扯謊,要了錢財出來,給那兩個大漢,但后者要白銀五十兩,矮胖男子拿不出,連聲告饒。 此事終究瞞不住,那小廝還是知道了矮胖男子乃褻妓惹事,便連聲埋怨那矮胖男子,只道老爺是賣了田地才籌齊了貢獻,得了這官職,怪矮胖男子不懂事。 小廝又跪下沖那兩個大漢求情,只道二人路上走了一個多月,盤纏已經耗盡,只剩下了這十兩銀子,再也拿不出錢來。 那二人哪有同情之心,也不罷休,只是逼那二人拿錢。 矮胖男子無奈,便將隨身佩玉扯了下來,那二人還不罷休,欺他是個官身,又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被他們抓了把柄在手里。 鬧到最后,那主仆二人也拿不出錢來,兩個大漢嫌少,便沒有將官冊給他,讓他們籌銀五十兩,再去花樓贖回。 待二人離開,南風自房頂跳下,他是乞丐出身,早會偷竊,此番有了靈氣修為,更是快速迅捷,輕易便偷了文帖在手。 自無人處打開一看,那矮胖男子名為季忠林,此番補的是盂縣縣長。 這文帖又叫官冊,一式兩份,一份留在朝廷,一份交予官員,以為官員上任的信物,官冊上面有名字,轄地,官階以及赴任時限,并無年齡,長相,籍貫。 眼下的官階主要沿襲了秦漢官制,共分九階十八等,一品,從一品,二品,從二品。大縣的長官喊做縣令,小縣的長官喊做縣長,縣令是七品,縣長是從七品,下面還有八品鄉正,從八品的鄉約,以及九品里正,從九品的保長。 得了官冊,南風并未急于回返,赴任之前得設法去了后顧之憂,以免那倒霉的縣官兒死纏爛打,到處告狀。 聽那縣長的仆從所說,二人來此赴任走了一個多月,一天最少也走個四五十里,一個月下來就是一千多里,由此可見那季忠林的老家在千里之外。 這季忠林哪怕不是個好官兒,也罪不至死,殺人滅口是不成的,可是除了殺人滅口,南風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計策,斟酌過后又回了那二人居住的客棧。 此時主仆二人正坐在房中商議對策,遠在他鄉,自然無處籌錢。就這般去討要,對方也定然不給。按照朝廷律令,官員褻妓是要戴罪受罰的,因尋歡而丟了官冊,亦無法自本縣縣衙求得幫助。 那仆人很是忠誠,想到孤身回鄉再籌銀兩,但二人現在身無分文,回程之人無有盤纏,滯留之人不得食宿,再者,一來一回得兩個月,也過了赴任日期。 二人束手無策,百般愁惱,苦思良久最終議定,明日厚著臉皮去求那花樓主事開恩,先寫下欠債字據,將官冊拿了,等赴任之后籌了銀兩再來還債。 聽到這里,南風便沒有再聽,縱身下房,回那花樓尋找胖子。 花樓對面有很多商鋪,晚上都豎板關門,胖子坐在屋檐下,歪頭看著花樓的姑娘迎來送往,由于是夏天,穿的都少,很有看頭。 “好看不?”南風坐到了胖子旁邊。 胖子轉頭看了南風一眼,咧嘴一笑,“你干嘛去了?” 南風沒答話,而是伸手去抓胖子的頭發,這家伙之前是個光頭,近段時間東奔西走,沒有刮頭去發,頭發已經長了三四寸,勉強能夠挽扎。 “干嘛?”胖子抬手去撥。 “想不想當官兒?”南風問道。 “當官兒?”胖子疑惑歪頭,由于南風問的很突然,他自然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你偷了人家的官冊?!” “小點聲兒?!蹦巷L點頭。 胖子也對那官冊很感興趣,“快拿出來我瞅瞅,看看是啥官兒?!?/br> “七品縣官兒?!蹦巷L拍了拍胸脯,示意官冊在懷里。 “???不行不行,太大了,我做不得,還是你來吧?!迸肿舆B連擺手,縣官雖說不大,卻也不小了,一縣之內生殺予奪,掌管民生稅賦,還要過堂斷案。 “我太過瘦弱,不像官家,”南風搖了搖頭,“你來做官,我做你的師爺,暗中輔佐你?!?/br> “你當官,我做師爺?!迸肿佑行┌l憷。 “你這樣兒的當師爺誰要???”南風上下打量胖子。 胖子也知道自己做不得師爺,便說道,“還是算了,你將官冊還了人家吧,咱們尋個安靜住處好生修行?!?/br> 南風要了搖頭,“咱們是外鄉人,待的時間久了,就會有本方無賴尋釁欺辱,還是做官好,沒誰會疑心我們,也能長久居留?!?/br> 胖子內心深處還是想過過官癮的,又有南風在背后撐腰,便肯了,但他也有顧慮,“若是正主兒尋了去,咱們豈不露餡穿幫?” “此事我來處置,不用你管?!蹦巷L說道。 胖子點了點頭,又將視線移向了對面的花樓。 “你最好別動歪心,若是失了童子之身,那八部金身怕是再難練到登峰造極?!蹦巷L半規勸半恐嚇。 “此話當真?”胖子半信半疑。 南風正色點頭,其實他也只是嚇唬胖子,那八部金身到現在還沒全部譯完,也不知道修行有何禁忌,不過童子身練功會事半功倍,這倒是真的。 聽南風這般說,胖子便失了興致,直身站起,“不早了,吃過東西尋處睡覺?!?/br> 郡城規模比較大,晚上也有夜攤,二人自夜攤喝了粥,也去了來??蜅?。 胖子始終保持了看經書的習慣,南風也沒有立刻休息,盤膝打坐,吐納練氣,三更過后方才先后睡下。 由于不急著趕路,南風便沒有早起,睡到辰時方才起身,與胖子去了花樓所在街道,那季忠林主仆二人早已來到,但花樓上午并不開門,主仆二人自近處坐著,落魄狼狽。 二人吃過午飯回來,季忠林主仆仍在原地坐著,胖子于心不忍,便想送吃食給他們。 南風阻止胖子發那善心,時候不到,不宜露面。 午后,花樓開門,季忠林前去求情,卻被那一干壯漢轟了出來,季忠林的官冊被他們弄丟了,季忠林拿不出錢財,他們正好有了不還的借口。 不得求回官冊,季忠林主仆只能怏怏而回。 南風帶著胖子去了布料店,扯了布料給胖子縫制新衣,馬上就要上任做縣太爺了,得穿的光鮮些。 傍晚時分,二人回到客棧,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但季忠林主仆并沒有出來吃飯,南風故意自前廳滯留等候,等到二更時分,那忠仆出來賒了兩個餅。 主仆二人走投無路,次日又去了花樓,但對方丟了他的官冊,拿甚么還他,最終二人又被攆了出來。 山窮水盡,舉目無親,到得夜晚,那仆人開始哭泣。 南風感覺時候到了,便去敲門,詢問哭泣緣由,季忠林也顧不得羞恥,將褻妓被訛一事說了出來,病急亂投醫,請南風幫忙要回官冊。 南風作為難狀,說那花樓有官家做靠山,想索回官冊怕是萬不能夠,又說他一堂兄在本方很有勢力,有心捐官卻不得門徑,若季忠林愿意,可將這差事轉給他,可得一些銀錢,之后再由其堂兄前去花樓討要。 季忠林自然不愿意,但無計可施也只得同意,開價八佰兩。 南風言之回去商議,隨后便沒了動靜,季忠林要價太高,這里很是偏僻,捐個縣官怕是五百兩都用不到。 次日,季忠林主動來尋,降到了四百兩,南風外出轉了一圈兒,回來之后推說沒有這些銀錢。 人窮志短,斷頓的滋味并不好受,最終季忠林主動降到了二百兩,南風同意了,拿了金銀出來,由季忠林寫下了字據。 倒霉的季忠林死中得活,既歡喜又悲傷,拿了錢財與仆人連夜上路,狼狽回鄉。 次日清晨,胖子穿了新衣,束了發,騎上南風為其買的高頭大馬,由南風牽著,興高采烈的往盂縣上任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官上任 即將上任,胖子很是緊張,途中一直問東問西,但南風此前也沒接觸過官家,知道的也很有限,也說不出甚么。 由于不知道盂縣的情況和官場規矩,南風便無法推測赴任之后會遇到什么情況,不了解情況自然無法提前想好對策,不過有一點他是曉得的,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二人初來乍到,縣衙的一干官吏必然欺生,只要有人敢觸霉頭,立刻借機立威,絕不能被那些人弱了氣勢。 二人曉行夜宿,四天之后趕到了盂縣地界,此時是傍晚時分,街上有百姓乘涼,南風便湊過去與那些百姓攀談,這盂縣共有十九個鎮子,每個鎮子又有十到二十幾個村子,此處位于西魏的西南邊陲,百姓多以耕種過活,由于北面和西面靠山,南面靠水,便有部分百姓靠漁獵為生。 這里土地還算肥沃,谷物也不少出,但百姓生活的很是清苦,究其根源與天災無關,都是人禍,一是苛捐雜稅繁重,二是官家索取盤剝,三是山賊土匪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