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曉得她不想吃的時候就會這樣,方青山便沒再多話,想著自己來,可看著眼前那嬌艷艷的人兒,他就像是沒了魂,任由她喂來。 這豆花攤位偏僻,沒幾個客,賣豆花的大嬸見狀止不住的笑:“瞅瞅這倆小夫妻真個兒好!” 待用完了豆花,方青山還了碗將黎酥安頓在身后屋檐的陰涼處,這才卸了車尾綁著的獵物架示起來。 他選的地方偏僻但來的人卻不少,方青山也沒在意,忙著割rou找零。 人越來越多,甚至有婆娘擰著自家男人的耳朵迫使他將眼珠子收回來,陰陽怪氣的罵:“呸!真是什么樣的sao狐貍都往外跑!” 這婦人罵罵咧咧,方青山忽的意識過來,這些人雖過來買rou,但那目光都落在他身后的人兒身上。 美人兒都是矚目的,就算身在僻所也不容忽視。 方青山沉了臉色,將剔骨的尖刀往木架上一插,轉身到黎酥跟前兒,高大壯碩的身形將外頭那些個形形色色的目光擋的嚴嚴實實:“這兒不好,去豆花攤里坐?!?/br> 黎酥坐在凳子上玩著頭發看他:“沒有我在,你會賣的慢哦?!?/br> 她竟都知道,還一直坐在這里。 方青山臉色更沉了,杵在那里不說話也不走,就擋著。 黎酥挑眉:“你要一直在這站著嗎?” 那漢子點頭重復:“這兒不好!” 黎酥側了臉,見他架子上的rou已經賣了大半便也沒再逗弄他,便依言起身要往豆花攤去,卻又被他拉?。骸澳隳_還疼不,我抱你過去?!?/br> 他近來說抱她不是問了,而是直接動手,黎酥也就由著他,小臉靠在他堅實的胸口:“你自己調制的藥不清楚藥性嗎?我又不是殘了幾步路還要人抱,你這是在宣示什么?” 被拆穿,那漢子耳根熱了熱,昂著頭只做未聽到,依然將她抱的緊緊的。 黎酥笑罵了他一聲“悶sao”,到了豆花鋪子甜甜的喊了聲“嬸子”問:“我們那邊太過吵鬧,我能在您這里坐坐嗎?” 方青山的攤位就架在豆花攤旁邊,又因著他生意好,帶的這豆花攤的生意也紅火了起來。 賣豆花的大嬸正忙的熱火朝天,爽利的應了聲:“妹兒別客氣,這日頭上來了,你家漢子那是心疼你呢,快些進去吧?!?/br> 黎酥笑著道了謝,這才抬臉看一直抱著她的漢子:“還不松手?” 那漢子搖頭抱著她進了茅草屋這才將她放下,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將門口的草簾子拉了下來。 黎酥雖走了,但方青山賣的rou是現宰的,rou質鮮嫩價格公道斤兩還足,他又不是個計較的人,骨頭也白送給人,是以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全部賣光了。 眼看著早到了晌午,方青山草草收拾了下就忙去豆花攤接人,他自覺麻煩了旁人,特意留了一斤的rou送過去。 那豆花攤的大嬸看到急忙擺手:“不過就是讓妹兒進去坐坐值當個什么!你送這么大塊rou給我,我可收不起!” 方青山不是那種善推來推去的人,聞言直接將rou放在她面前的菜籃里,還未說話,一人兒忽的笑道:“嬸子你就收下吧,日后我們來鎮上趕集到您這歇腳可是要蹭豆花喝的,那時候您可不許收銀錢哦!” 正是黎酥從屋里出來。 知道她這樣說是想讓她收東西,那大嬸也不是個矯情磨嘰的,大手一揮笑道:“行,嬸子就收了,嬸子這豆花攤只要開一天就有你們的一碗,絕對不收銀錢!” 黎酥含笑點頭。 沒有立刻回去,將板車等一眾物什交給了豆花大嬸看顧,方青山帶著黎酥去了飯館。 不同于其他的館子是用茅草、土坯建成,這飯館乃是用木頭建成還刷了朱紅的顏色,門頭上兩邊飛檐,還有個牌匾上述“三陽館”,在這土氣無比的鎮上委實是有氣派的大館子了。 黎酥停住腳步仰臉看他:“你這是發了?” “……”方青山自懷中拿出錢袋給她:“我有銀錢,別怕?!?/br> 黎酥:“……”她會怕進這種小館子? 見她沒動,那漢子將手中的錢袋塞到她手里:“你幫我管著?!闭f著伸手虛虛的兜了兜她,帶她進了飯館。 正值飯點,這館子里的人卻不多,稀稀疏疏坐著幾個,店內也沒伙計,見他們進來,那掌柜的忙迎上來問候。 “客官吃點啥?” 想到那人兒的嬌弱,方青山道:“要魚香rou絲、小炒rou、酥rou、紅燒rou和肘子?!?/br> 這漢子竟一口氣點了五道菜且還全是帶rou的! 黎酥抽了抽嘴角。 好久沒看到這么大手筆的客人,那掌柜的臉都快笑成了一朵花,親自去廚房督促,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不多時就做了出來,一盤盤的端上來。 方青山忙督促她吃飯,黎酥只好拿筷子夾了一小塊酥rou放進嘴里。 一小塊rou吃了半晌方咽下,評價:“沒你做的好吃?!?/br> 見她吃的艱難,那漢子原本凝了神色,又聽她這么說眉眼中立刻帶了笑:“我給你做一輩子的飯?!?/br> 一輩子么…… 他就坐在她對面,濃眉大眼,高鼻闊口,剛硬的面相因帶了笑柔和了許多,摻雜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寵溺和nongnong的情意。 黎酥看著他良久沒有說話。 那漢子是個粗枝大葉的也沒多想些什么督促著她用了些飯,自個兒才草草的用過,付清銀錢出了門正見前頭不遠的一處攤販旁圍了一圈的人,那是賣糯米糕的,因為做的好吃價格又不貴,人們都很喜歡,他上次帶回去的也是這家的。 想到因飯菜一般,人兒也沒吃幾口,方青山又帶著黎酥回去,囑咐:“你在這坐一會兒,我去前頭買糯米糕,一會兒回來咱們就回家?!?/br> 黎酥點了點頭,看著他小山似的背影喃喃:“其實,做個獵戶家的小娘子也挺好的……” 她看的入神,不知身后也有人在看她,漸漸靠近:“酥酥?” 那聲音清越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黎酥聽見愣了下隨即渾身就是一僵,等她轉過臉時眼眶就紅了:“高公子……” 第16章 她是真的走了 “高公子……” 對面站了幾個年輕小子,俱都是頭戴瓜皮帽,身穿細布長衫的富貴家小廝打扮,于這滿是粗衣短打的土氣鎮子顯得格格不入,又以為首的那“高公子”最為明顯。 這“高公子”頭束青玉冠,身穿元青鄒綢單衫,腰束青玉帶,身姿頎長,面貌俊美,通身自有一派氣勢,顯見的是州府里下來的貴公子。 他也確實是州府里下來的貴公子,這貴公子名叫高鳳岐,字見玉,是冀州觀察處置使高林峰的幼子。 這高觀察使也不知是命里帶煞還是如何,統共育有十子,但九子都是女孩,偌大的府邸沒有兒子繼承等同于無后,這漫長的十幾年里高觀察使心焦的頭發都白了大半。 許是上天憐憫,他的夫人竟以三十二歲高齡又有了身孕,小心翼翼的期盼下竟當真是個兒子,高觀察使差點樂瘋了,下令放煙花十日,設宴百天,喜慶的快趕上大赦天下了。 由此可以想見,這高鳳岐該是受著多大的寵愛長大的,那性子想不頑劣都不行。 這高觀察使又是這冀州最高的行政官,這高鳳岐在這冀州可比得上那京中的太子,更是個無法無天了,吃喝嫖賭樣樣給他占全,尤為愛女色,若是被他看上,縱使用上萬般手段也得要弄上手方能罷休,生生的給養成了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 見黎酥轉過臉,高鳳岐面上驚喜更甚,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肩頭:“酥酥,當真是你!總算是讓爺給尋著了!” 這“三陽館”想顯示自己氣派是開是三道門,方青山是從左側門出去的,是以黎酥并未看到他們從右側門進來。此刻聞他說話,眸中雖有晶瑩的淚水滴落,但面上也滿是驚喜:“高公子……” 見她落淚高鳳岐大急,忙要將她攬入懷中安慰,可人兒卻似受了驚嚇一般,往后退了好幾步。 她這模樣,顯見的是受了天大的驚嚇,高鳳岐一時怒上心頭轉臉對身后的那群小廝喝道:“一幫蠢貨都戳在爺跟前兒做什么!還不趕緊著給爺去抓那兩個腌臜直娘賊!” 他身后的小廝挨了一通刮落忙不迭的應聲去了,只剩下個眉目清秀的小廝大著膽兒的上前進言:“小的看黎小姐受驚不小,這小地方晦氣,爺還是先將小姐接走為上?!?/br> 他這番進言很有道理,卻還是被他家爺瞪了一眼:“爺能不知道嗎?還用你個奴才來教?” 那小廝忙彎了身子請罪,退去了一邊不敢再多言。 高鳳岐這才轉過臉,柔著聲氣兒哄:“酥酥莫怕,爺在你身邊呢,酥酥只管看爺的本事,管整治的那兩個腌臜娘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說的這兩個“腌臜直娘賊”就是田癩子和劉二娃。 黎酥是高鳳岐看上的美人兒還沒得手如何能放,自得知她被劫便馬不停蹄的排查,也虧的他慣?;燠E于三教九流中,留心排查再加上他爹高林峰的勢力很快就發現這兩人有問題,這才排查著一路摸到了這個小鎮上。原本是想找個好點的館子歇歇腳,再打聽打聽那兩個直娘賊的下落,沒想到竟就遇到了他千辛萬苦要尋的人兒,這讓他怎能不激動,怎能不驚喜! 也不知是提到那兩個直娘賊嚇到了人兒,還是打打殺殺驚擾,她抖了下,淚珠子越發的多了,那本就是一雙春水般的眸子現下越發的潤,如落了雨,映著眉心的一點紅痣,一派楚楚可憐的緊。 高鳳岐看的一陣心疼,想伸手攬她又怕嚇到她,只緊著哄:“酥酥莫要哭了,沒得爺心疼,爺不提了不提了,酥酥跟爺回去吧,你爹娘都還在等著呢!” 聞言,她果然漸漸止了淚滴點頭隨他出去。 高鳳岐走在她旁邊護著,并未曾注意到她緊緊攥著的手和有些僵硬的脖頸。 他來時是騎了馬,現下這地方也沒個馬車,高鳳岐只得抱了黎酥上馬,自個兒坐于她身后護著。 見她情緒好了許多方試探著問:“酥酥怎的一人在這館子里?可是那兩個直娘賊脅迫?” 他這一問卻又是問的不好了,那人兒又忍不住的落了淚滴,啜泣著:“就是他們害我到這里?!?/br> 她回的穆棱兩可,但是高鳳岐卻不敢再多問了,怕再惹的她傷心,又緊著安撫,只道,抓了那兩個直娘賊便是了。 他們這邊駕馬走了好一會子,方青山才從糯米糕的鋪子里掙出來,路上見有賣脂粉和絹花的攤販又駐足買了許多。 他不懂這些,全憑那賣脂粉的婦人推舉,都是想多賣貨,那婦人樣樣都說好,他便樣樣都拿,最后拿不下還是讓那婦人用了藍布給包著。 他顧慮她腳上有傷不想讓她自己逛,只想著多買些給她挑選,雖然他以前存下的點銀錢幾乎都被花光,但是那是用在她身上,他就是變成窮光蛋也樂意,何況他還留了賣rou的銀錢來給她管,將來他再多掙些定能存下買宅子的錢,到時候就帶她來這鎮上住。 他這么想著,嘴角就不住的上揚,腳下步子也邁的更大了,只是當他終于回到客棧,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凳子,他走之前還好好坐著的人兒不見了。 方青山愣了下,環顧四周,可也并未發現他的人兒。心中立時“咯噔”了下,只當是有人欺負她了,忙去問那掌柜的。 那掌柜的目睹了全程,又因方青山出手大方對他有好感,見他回來正要過來同他說,是以見他問忙回:“她被個模樣俊美的貴公子帶走了!” 帶走了?方青山全身肌rou立刻爆起,眼中滿是沖天的怒氣:“她被人欺負了?那賊人是哪里的?” 見他這滿身怒氣,一副要干架的模樣,那掌柜的忙拉住他:“沒欺負沒欺負,那姑娘看起來是認識那公子的,還哭著喚他高公子,二人說了幾句話那高公子就將她抱上馬……” 方青山沒有聽完立刻轉身就沖了出去。 土氣的鎮子馬是個稀罕物,可此刻卻一派風平浪靜,別說馬連個驢都沒有。 方青山沒有停頓一路直往鎮子的出口奔,泥土地上果然有馬蹄印,一直延伸到前方,他便也一直追,不知疲倦的追。 他沿著痕跡終于在第二天的傍晚一路奔到了驛站,也沒停頓直沖驛長處去。 他幾乎了跑了一天一夜,滿身灰土,形容憔悴,但卻瞪著一雙執拗的虎目,趁著那高大壯碩熊一樣的身軀和剛硬的長相,很是像個亡命之徒。 驛站這種地方魚龍混雜,保不齊這人真是個殺人土匪,被官兵追趕至此。 那驛長差點被他的舉動嚇死,忙退著想跑,卻被他大手一提就拎了過來,虎嘯般在他耳旁問道:“有男人騎馬帶著個婆……小娘子過來?”他即便是到這個時候了還記得她說過婆娘不好聽,獵戶家的小娘子更適合。 而說到小娘子,他一直陰沉的兇的嚇人的臉色變得柔和了些:“這個小娘子長的很好看,眉心還有一點紅痣?!?/br> 一聽他是尋人的,那驛長松了口氣,不用回憶忙回道:“是來過,那小娘子和那公子相貌出眾我記得,他們是昨兒個晚上到的這兒,歇了一晚上今天辰時就又走了?!?/br> 又走了…… 馬飛奔而去,時間又相隔這么久了,就算他現在也騎了馬去追,卻是能到哪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