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低著頭正一點一點脫腳上穿著的小弓鞋,聲音有些發顫:“腳疼?!?/br> 前頭她說過腿疼腳也疼,方青山道:“我去給你拿藥?!闭f著要走,衣角卻被人拉住,低頭正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你幫我脫下鞋子,我自個兒下不去手!” 她定是疼狠了,眼淚都出來了,方青山神色一緊應了聲,在她跟前兒蹲下身子。 他生的高大壯碩便是蹲著也要比黎酥高,像座小山一樣將她掩蓋在自己的陰影下,那大手伸過來比她的腳還要大上許多。 黎酥怕他不知輕重,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囑咐:“你輕點,很疼的?!?/br> 方青山沒有抬頭只輕輕的“嗯”了聲,伸手捧過她的腳放在自己膝頭上,也沒急著脫,大手覆在她腳上捂了好一會兒才托著鞋幫一點一點往下拉。 見她抖了下又忙低頭在上面吹氣,似對待珍寶一般。 黎酥默默的看著他,竟也沒喊疼。 方青山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腳上,一點一點的終于脫下了她的小弓鞋,只見里面的小腳竟是血跡斑斑,嫩紅的一片。 她太過嬌嫩,就像那蚌rou,沒了軟綢錦緞的保護,稍一觸碰就會遍體鱗傷,更別說只穿著這般粗糙的鞋子了。 方青山一時心里也不知哪里來的怒氣,聲音震天響:“咋不穿襪子,磨成這樣為啥不說?” 黎酥正默默看著他,不防備下被他吼的一抖,頗有些委屈:“那兩人沒給我襪子?!?/br> 被他這一嚇,她似又變成了先前那個委屈巴巴的小兔子,方才因疼而濕了的雙眸就像是在哭一樣。 方青山看的心里一緊,手忙腳亂的解釋:“沒怪你……我……我一急聲音就大了?!?/br> 黎酥望著他默不作聲。 見此方青山更是急得不得了,連連保證:“以后我……再不對你大聲了,你別怕?!?/br> 那樣一個鐵塔般的漢子此刻急的臉紅脖子粗,一副關公模樣。 黎酥眨了眨眼睛:“誰說我怕你了?” 見她不是怕他,方青山舒了口氣,這才低頭去脫她另一只鞋子,還是一樣的血跡斑斑。 方青山臉色沉的嚇人,一言不發的起身進了廚房,沒多大會兒就又出來,端著盆水還冒著熱氣。 他將木盆放到她腳邊道:“先洗一下才能上藥?!闭f著就要托她的腳過來,但那嫩紅的小腳卻縮了回去,他抬眼,那人兒正伸出胳膊給他:“我要先洗澡?!?/br> 方青山呆了呆:“你昨天不是不洗嗎?” 黎酥伸著胳膊往他跟前湊了湊:“昨天要騙你呀,快點抱我過去洗澡?!?/br> 方青山:…… 因著前頭抱過她一次,這次順當了許多,方青山沒再顧忌許多彎身抱起她進了廚房。 廚房里很寬敞,一口大鍋灶,一條由黃木橫切搭成的案板,下頭空當之處堆放了許多的雜物,但食物就只有一袋米和房梁上掛著的一大塊rou。 將黎酥放到椅子上,方青山彎身去案板下拉了個大木盆出來,掀開鍋蓋舀出熱水倒進去,在熱氣繚繞間勻進涼水,待終于調好水溫道了句:“好了”人就出去了,順便將門也帶上了。 黎酥也沒再多言自褪去衣服入了木盆,沒有香胰蘭草但也算清爽,她強自忍著疼,半晌終于洗去一身鉛華,這才發現不妥。 擦了擦疼出淚的眼,她喚:“方青山?” “……” 沒有人應答,她又喚了幾聲,依然沒人應答,那漢子竟不在外面。 黎酥看著自己嫩紅的雙腳,眸中淚水越來越多。 真疼??! 方青山去了前面的清泉,他洗澡很快入水打個木楞就成了,但這次卻很慢,在水里潛了好一陣子才出來。也沒回去,又在岸邊石頭上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一推開院門正對上那剛從木屋里出來的人兒。 她攏起了一頭烏黑濃密的濕發在頭頂挽了個髻,因剛洗過澡一張小臉嫩白透紅,映著眉心處的一點紅痣更是美的驚心。 身上穿著件青布衣,那衣服寬大的很,穿在她身上都直接垂到了腿彎處。 想是她知道大竟沒穿褲子還挽著袖管,露著白嫩的胳膊和小腿。 這般俏生生的站在月光下顯見的誘惑。 那是他的衣服!方青山只覺鼻管直發熱忙轉過身斥她:“好好穿衣服!” 身后一片靜謐,片刻有細小的抽泣聲。 他竟是將人兒斥哭了? 方青山一急再顧不得別的忙又轉過身,她水潤著一雙眸子果然在哭。 那漢子立刻急紅了臉,手忙腳亂的上前解釋。 黎酥聽完了他的解釋,這才抬起細嫩的手擦了擦眼淚:“疼死我了!” “……” 所以只是因為疼才哭的,而并不是因為他斥她? 黎酥沒管他在想什么,只伸了胳膊給他:“你跑哪兒去了?你沒給我替換的衣服,還不給我巾子,連鞋子都在外面!我赤腳過來的,好疼……” 聞言方青山忙低頭,她果然是赤腳站在地上,那樣嫩的腳穿著鞋都尚且磨的滿是傷痕,更別說就這般站在粗糲的地上,此刻那腳底下一片鮮紅,怪不得她方才哭,這模樣只讓人看一眼都覺的疼。 方青山立時凝了神色,俯身打橫抱起她進了木屋,一言不發的將她放到床炕上,便就出去了。 不多時又進了來,手中拿著條也不知從哪找來的青布,浸了熱水,還冒著煙。在床炕前蹲下身,大手托過她的腳,用熱布一點一點輕撫去上面的污物。 那布也不知是他從哪里找來的,不似先前他給她的那個毛刺刺的巾子,竟異常的柔軟,再加上他輕之又輕的動作,腳上的傷口并不是很疼。 那人兒一不疼就有些不安生,雙手撐在床幫上尋他說話:“你一直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方青山手上動作不停,沒有抬頭:“十歲前住在山下?!?/br> 黎酥“哦”了聲,也不知想到哪里忽然興致勃勃:“那你現在幾歲?” 方青山手上動作頓了下,抬頭看了她一眼:“二十八?!?/br> “二十八呀!”黎酥得意,往前探著身子:“我可三十八了?!?/br> “……” 方青山沒理她。 見他不信,黎酥“哼”了聲,同他理論:“我可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上輩子二十歲,這輩子十八歲,不是三十八歲嗎?” 方青山依然沒理她,起身自一旁的大木箱內摸了個白瓷瓶出來,大手在上面擰了下,立時就有一股濃厚的藥味彌漫開來。 黎酥看過去:“這是金瘡?” 他搖頭,走過來又重新在床炕前蹲下身子,大手穩穩的托過她的腳在手心,輕輕的給她上藥:“自己弄的土方子,明天起來就能結疤了?!?/br> 一聽結疤,黎酥蹙了眉頭:“會留疤嗎?” 方青山抬臉看了她一眼,簡單有效的安撫:“小傷口,不會?!?/br> 黎酥這才放心。 他們這般折騰,現在都是大半夜了,黎酥前頭還有精神同他說話,漸漸就有些睜不開眼了,可那漢子涂抹的很仔細,將她腳上的傷口抹了一遍又一遍許久都未好,她催了他幾次就再撐不住歪在床上睡著了。 這時候那漢子才停了手,起身拉過一旁的薄被蓋在她肚腹間,卻沒走,竟是又蹲在床炕前重新捧過那雙嫩紅精巧的小腳在手掌心,看了許久許久。 第7章 我幫你抹 黎酥醒來的時候外頭紅日已經高升,蟬兒在聲嘶力竭的鳴叫。 身下的床炕只鋪了張席子,硬的硌人,她這一覺雖解了乏,但身子卻被硌的生疼,現在回味過來愈發疼的厲害,她眸中又濕了,默默的哭了會兒,又忍著自個兒擦了擦了淚,撐著腰桿子起身,不妨手上一軟撐住了床頭放著的一摞東西。 側臉看去,粗布枕頭旁放著一摞疊放整齊的衣服,抖開了看是件嶄新的大紅褂子、大紅裙,里面竟還有條水紅色的肚兜。 黎酥愣了下,往外頭喊:“方青山” 外頭靜悄悄的。 她又喊了聲兒,那漢子才悶悶的應了。 黎酥道:“你幫我把文胸拿進來?!?/br> 外頭靜了好一會兒,那漢子才問:“啥文胸?” 黎酥換了個說法兒:“就是肚兜?!?/br> 外頭又靜了。 黎酥又喊了幾聲,那漢子才道:“給你放在床頭了?!?/br> 黎酥拎起那條水紅色的肚兜嫌棄:“我要穿我自己的,我昨天晚上洗過,就晾在你搭在外頭的麻繩上?!?/br> 停了會兒,那漢子道:“沒有?!?/br> “怎么沒有?”黎酥蹙眉:“我問你,那麻繩上是不是晾了兩塊黑色的細軟綢布?上面還有很多帶子?!?/br> “恩” 黎酥道:“就是這個,你給我拿進來?!?/br> 那漢子沒應聲,過了會兒才聽到腳步聲,是他進來了,許是怕她再不安分,平日里總愛穿的那露胳膊露胸膛的汗肩竟換成了短打,將全身遮的嚴嚴實實,濃眉大眼,高鼻闊口,鐵塔尊神一樣將外頭的陽光都擋全了。 見她手上拎著那條水紅色的肚兜,方青山黝黑的面上漸漸悶紅解釋道:“我去的早,鎮上的成衣鋪子還沒開張,這……這是我跟山下的鄉親換的,他們家閨女親手為自己做的嫁衣,都是新的,不臟?!?/br> 黎酥揉著腰沒管這些,只看著他手上抓著的一團物什:“我穿不慣這肚兜,我要穿我的?!?/br> 方青山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大手中的一團物什,一雙虎目瞬間瞪的老大:“這也是肚兜?” 黎酥點頭。 方青山將手中的物什抖開,只有薄薄的兩片細軟綢布外面似乎還罩了層黑紗,呈桃形,上端延伸了兩條黑色的細帶子至后面交差橫錯,簡單卻又復雜. 那漢子眼瞪得更大:“怎么穿?” “怎么穿?”黎酥拿過他手中的物什,勾起了紅唇:“我穿給你看?!?/br> 方青山即使不知道怎么穿也是知道這是女人穿在里面的私密物件,聽了她這話面上的悶紅越暈越多,扭頭就走:“不用?!?/br> 只是他腳下步子還未及動,那人兒忽的驚呼一聲,他忙轉頭,正見她跪坐在炕沿上身子往外頭倒,這一看看的方青山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飛也似的閃過去接她,吼聲震天響:“好好的做啥要往外探,不怕磕破頭!” 他吼聲震天,懷中的人兒卻是沒事人一般整理著手中的物什,抬臉:“誰讓你走的!” 是以她是故意這樣引他回來。 看著自己懷中那張理直氣壯的嬌艷小臉,方青山一雙虎目瞪的老大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