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農人辛勤,那紅日還未露頭就起了人聲。 村西頭走過來兩人,是個肥胖的中年婦人和一個瘦小的青年男人。 那婦人左臂上挎了個籃子,一邊走一邊交代:“你身體弱,這么多年娘可沒讓你干過啥活兒,就今個兒使喚你一次,你可一定要拿出你吃奶的力氣來,該拿就拿該搬就搬,千萬別手軟??!” 那男人心不在焉的應了聲,眼中有壓抑不住的貪yin:“娘你說方青山那傻漢子買回來的婆娘真的是個美人兒?” 聞言婦人瞪了他一眼:“你惦記那sao婆娘作甚,臟著呢!你要是真想要美人兒,待來日中它個大狀元,想要什么樣的沒有?”怕他忘記正事,說著又再次強調:“你爹是個不行的,你可千萬別給娘掉鏈子被那sao婆娘迷住??! 那男人也知道辦正經事要緊,點頭問道:“那傻漢子不會不給咱們吧?” “他敢!”婦人喝了聲,惡煞一般擰了粗眉:“他也不想想是誰把他拉扯大的,想當年你大伯大嬸早早的沒了,要不是俺見他可憐將他當自家的娃來養,他能活到現在?”說著愈發覺得自己勞苦功高,竟站著不走了跟自家兒子念叨:“你看他現在生的人高馬大的,那可全是吃咱家糧食來的,他生的壯吃的多,一人能頂咱們三個人的量,但咱家從來沒緊過他,全是讓他先吃,這么大的恩情,你說他…… “噗嗤”忽然有人嗤笑出聲:“俺說方家的你這張嘴可真絕忽了,就是黑的也能給你說成白的吧!” 原來,因著她的大嗓門引得旁邊一個婦人注意,這才忍不住開口。 那方家的一聽那滿臉的橫rou就變作了惱怒:“劉家的,你怎么說話的!俺們自家的事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怎么你做的就不興俺說得?”那劉家的和她不對付,才不肯放過她:“養青山?說的倒是好聽,青山打小沒了父母,你們家占了人家那么大一座院落不說,什么臟活苦活都讓青山干,還緊著青山吃?”她嗤了聲:“怕是一粒米都不舍得給青山,愣是逼得青山十歲就自個兒搬到山上住去了,這么多年也沒見你上山看過人家,現在知道人家打獵尋到些好東西,這就趕緊著上去占便宜了罷!” 被這般直白的說到臺面上,方家的面上一陣黑青交加,本就是個蠻婦,怒極之下喊上自家兒子上手就朝那劉家的打來。 那劉家的也不是好欺負的,不甘示弱下三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他們這邊扭打,周圍的人也不急著下田了,俱都圍在旁邊看熱鬧,有那厚道的倒也會上前拉架。 劉家的一個人打不過兩個,趁著有人來拉架忙一邊罵一邊跑了!方家的朝她啐了一口,帶著自家兒子氣呼呼的走了。 沒了熱鬧,周圍大部分的人也都散了,只是有那幾個好事的竟嫌熱鬧沒過癮,跟在方家的身后上了山。 方家的受了氣一路也不再多話,脖子仰的高高的,比賽似的扯著自家兒子趕在看熱鬧的人面前,沒多大會兒就到了,面上神色也即刻變的喜慶了,喊道:“青山??!” 方青山正在掃院子,聞聲看過去:“二嬸?” 他有些詫異,他平日里下山去看二叔都總是被她趕走,怎么今天竟然有空上來他這里。 院門沒關,方家的風風火火原本是想踏進來的,可看到角落里臥著的大狗,險險的停住了腳步,只站在門口咧嘴應道:“哎,青山啊,嬸子上來看看你?!?/br> 方青山雖然有些納悶她的忽然示好,但人家到底是好意且還是自家族人,便點了點頭招呼:“二嬸進來坐?!?/br> 方家的看了看那大狗臉色微變,連忙擺手:“就不進去了,嬸子將這籃子給你就成?!闭f著舉了舉手中的籃子親熱道:“嬸子想著你一個人住在山上也沒個什么照應,飯食上肯定不夠經心,這不,起了個大早給你做了些吃的拿過來給你。又想著你剛討了婆娘,還給你放了塊紅糖?!?/br> 知道她的東西不好拿,方青山原本是要拒絕,可是聽她說有紅糖就沒有推辭,上前接過了她手中的籃子道謝。 見他收了東西,方家的心中大喜,面上卻做愁苦狀拉過自家兒子嘆氣:“別看你嬸子住山下,可哪有青山你自在,你二叔他的腿疼又犯了,你大弟身體弱干不了多少活計。這全家上下可全靠俺一個人cao持,艱難的很??!所以,青山你要是富余可得幫幫嬸子??!” 他拿了人家的東西,就是不說他也是要還的,聞言方青山點頭:“我這兒還有兩張鹿皮也能換幾角碎銀子,這就拿給二嬸?!?/br> 他說著就真要回屋里去拿,可是一轉身看見那緊閉的房門頓了頓,又轉回身道:“一會兒給二嬸送下去吧?!?/br> “成!”他既然開口答應,方氏就不怕他不給,也跟著往他身后緊閉的房門上看,不可思議的問道:“你婆娘還是睡覺?” 方青山點了點頭。 方氏便跟踩了她尾巴似的一拍大腿:“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睡!又不是豬玀!”她明顯著想進去,忽然想到那大狗便又縮了腳回去,轉去說方青山:“青山啊,不是嬸子說你,這婆娘慣不得,管她以前是什么人家,現在是你婆娘了就得早起做活,你看你大弟媳婦以前做姑娘的時候可是個繡娘,現在還不是得白日里下地,晚上紡織,還有你妹二妮,沒嫁人前每日里的家務活少不了她!你這婆娘要是不聽說,打她幾頓就老實了!” 方青山聽得直皺眉,心里不認同聲音不自覺就大了:“二嬸你這是什么話!” “看,看,還真慣行的!”方家的擺出了一副長輩的慈愛模樣勸道:“嬸子這又不是在害你,等將來你日子過好了就知道了,你現在趕緊去把你婆娘叫起來,讓她跟著俺下山和俺家媳婦兒一塊下地干個幾天活再回來,保管是個賢惠能干的婆娘!” 旁邊跟上來看熱鬧的人聽的直樂:“嘿,要了人家的東西,還要人家的婆娘給你白做勞力,方家的,你這算盤打的真是精??!” 那方家的最聽不得別人跟她唱反調,立時兇相畢露,沖那邊罵道:“關你娘的屁事,這是俺們自家人的事,輪的到你們外人說三道四的?再說俺這可全是為了俺們青山好!” 那邊不甘示弱,立刻還嘴,斗雞一樣將這安靜的半山腰都聒噪的跟菜市場似的。 他們吵的突然,方青山攔不及,趕緊回頭看了一眼,原先還緊閉的大門果然都已經開了一道縫來。 便再忍不下去,粗聲道:“二虎要出去了!”說著回頭喚:“二虎過來!” 聽他呼喚,那臥著的大狗抬起了頭,懶洋洋的支起了前腿,一雙棕褐色的眼往人群看去,看樣子是要起來。 于是那院門外吵著的人立時便閉了嘴,跟有鬼追他們一般瞬間便跑出了幾丈遠。 倒是那方家的還在惦記著那兩張鹿皮,一邊跑一邊叫:“青山啊,別忘記給嬸子送鹿皮!” 閑人散去,終是重歸了清凈,方青山這才彎身提起籃子走到房門前站了會兒才開口喚道:“姑娘?” 里面的人兒沒有回答,他也沒再喚待要走,那門卻“吱呀”一聲開了,里面的人兒還穿著昨個兒的碎花褂子,一雙春水般的眸子依舊怯生生的望著他。 肯定是剛才那些人鬧事將她吵醒了,想來剛才二嬸說的話她定也聽到了,方青山解釋:“她們瞎說的,不讓你做活,會放你走的,別怕?!?/br> 美人兒春水般的眸子閃了閃,輕輕的點了點頭。洗漱過后,方青山已經將早飯擺好了,還是放在昨晚他們吃飯的那張方桌上。 兩碗白粥、一盆rou。 美人兒謹慎的坐過去拿起了筷子卻沒夾菜,只捧著大瓷碗小口的喝了下,便放了碗,小聲:“我吃飽了?!?/br> 方青山看的直皺眉,放下手中的碗,站起了身。 美人兒駭的一抖,忙伸手又捧起了碗,一雙如春水般的眸子滿是害怕的望著他。 又嚇到人兒了,方青山忙道:“不打你,就是……”他停了停說:“就是你總不吃飯身體會垮?!?/br> 美人兒怕他,連忙點頭,捧著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半晌,見她好歹是把這碗稀飯用了一小半,方青山這才進了廚房,再出來時手上便多了一指頭長短的紅糖塊,遞給她。 果然,美人兒一見著糖,那一直蹙著的眉頭瞬間便舒展了開來,春水般的眸子也亮了幾分,顧不著害怕欣喜的道了謝從他手中接過來,拿自己細嫩的小手捧著一小口一小口的咬,似是什么珍饈美味,小兔子一般的瞇起了眸子。 方青山看著她沒動,那樣一個鐵疙瘩似的漢子看個女人吃糖竟能看的出神。 第4章 維護 “青山還在家呢!” 正在這時,忽的一道嘹亮的女聲傳來。 美人兒被那聲音嚇的一抖,趕緊放下手中的紅糖。 方青山皺眉看去,還是方家的和她兒子身后又跟著幾個看熱鬧的閑人。 這方家的剛才雖被大狗嚇走,但因沒拿到幾件好東西還是有些不甘心,且又惦記著那兩張鹿皮,這便又上來了。 她看見坐在方桌前的美人兒陰陽怪氣的“喲”了聲:“你婆娘終于起了?” 美人兒都快嚇哭了,糖也不吃了,縮著身子低著頭。 方青山沉了神色動身擋到美人兒前面:“二嬸有啥事?” 他擋過來,倒是讓方家的轉了注意力笑道:“你這不是總忙嘛,嬸子也不好再讓你跑一趟,就自己過來拿俺那鹿皮了?!?/br> 這可就成她的鹿皮了!這婆娘簡直太過不要臉,身后跟著看熱鬧的人都忍不住嗤笑出聲,只是有幾個閑漢跟過來就是存著看美人兒的心,見方青山一直擋著心生不滿便口花花起來:“傻漢子總擋著他婆娘……別是昨兒晚上,這莽漢把人家玩壞了!” 此話一出周圍立時就是一陣曖昧的哄笑聲,連些個婦人也捂著嘴直笑。 他們滿嘴胡話,方青山攥緊了拳頭想要上前教訓那混子,卻忽聽身后有微弱的啜泣聲,便也顧不得管那些個人忙轉過身,美人兒果然已經被嚇渾身發抖,眸中帶淚了。 方青山忙伸手虛虛的兜了兜她:“別怕,你先回屋去?!?/br> 美人兒啜泣著點了點頭還沒走,一人忽然叫道:“方青山你買這雛兒的時候可是說過要請我們喝喜酒,這么久了也沒個信兒,不知還請不請了???” 說話的是那田癩子,他自跟著人群過來就一直緊緊地盯著院中的兩人。 原是這田癩子還是不放心,此時明顯是逼問的意思。 早忽略了這事,此刻被逼問方青山才想起,瞬間凝了神色,還沒說話倒是那方家的一臉喜氣連聲笑道:“請請請,我們青山明天就辦酒席,大伙兒可要記得過來吃酒!” 她自作主張的行為讓方青山皺了眉頭,只是此時也不好反駁,默了默開口:“后天,明天要采買物件?!?/br> 他這話一出,身后的人兒連啜泣聲兒都沒了。 那田癩子得了準信兒便不再提這茬,本就是潑皮無賴又和方才那群混子一道在旁說些有關美人兒的污言穢語。 方青山沉著臉沒有說話朝他們走去。 他雖生的高大壯碩有些兇像,但卻是個溫和敦厚的性子,平日里從不和人起爭執,是以那些個混子也沒在意,依舊的胡言調笑:“嘿,這傻漢子不擋著了,大伙兒快看那美婆娘有沒有被他玩……厄” 他這話還沒說完便被方青山隔著籬笆攥著前襟舉了起來。 眾人都愣了,那混子死命掙扎奈何無濟于事,終是慌了,只是仗著人多,強自支撐:“你敢動手?哼,看俺不找村長說理罰你個傾家蕩產!” 他話雖說的硬,但聲音卻是顫抖的,再加上他此時被人弱雞一樣提著的模樣顯得異常的可笑。 方青山瞪著一雙虎目,聲如炸雷:“再胡說,就不只是動手了!”說著一揚手就那混子擲到地上,他力氣本就大,此刻使了勁,直摔的那人蜷縮在地上半晌都起不來。 這漢子生的兇猛,只皺個眉頭就兇的嚇人,此刻當真怒了,橫眉瞪眼的恍若煞神降臨。 眾人頭次領教俱都不敢再亂說話了,一個個就似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走了。倒是那田癩子見他為了美人兒發怒顯見的在乎,倒當真像是買來做婆娘的,心中就又更踏實幾分,便也沒再多糾纏,跟人群也走了。 那方家的卻是個貪的,雖心里有些發怵也沒走腆著臉過去笑道:“青山啊,俺那鹿皮……” 方青山不是遷怒的人,聞言點了點頭自進屋去拿鹿皮,待出來的時候卻見他那堂弟正圍著美人兒四下看,雖沒說什么胡話,但那yin邪的眼神怎么也掩蓋不了,美人兒早被嚇的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纖瘦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方青山臉色更沉大步上前將美人兒擋在身后。 那方家的剛從屋角處抱了一捆劈好的木柴,見狀忙上前拉過自家兒子打圓場:“嗨!你大弟就是想看看你這新媳婦!” 方青山依舊沉著臉色沒有說話,只將手中的鹿皮遞給她。 方家的得了鹿皮喜不自禁,也不再待了笑道:“那嬸子后天再過來幫你張羅酒席的事??!” 她算盤打的好,想趁著酒席再好好撈些東西。 至此,這一眾人等終于走的干干凈凈了。 方青山轉過身,美人兒依舊蹲在地上,雙肩抖動的愈發的厲害卻悄無聲息,想來正暗自飲淚,他忙也蹲了下來:“姑娘你別哭,我剛才是騙他們的,不讓你嫁我,今天晚上就送你走?!?/br> 他這樣說,美人兒方漸漸止了抖動,緩緩抬起一張滿是淚水的鮮艷小臉兒看他:“當真嗎?” 因哭過,她說話的聲氣兒都還帶著悶意,卻也是嬌軟好聽的緊。 方青山耳尖有些泛紅,點頭:“當真!” 既然已經決定晚上將美人兒送走,方青山也沒出門干活,進屋幫美人收拾了個包袱出來,劈柴、打水、燒飯的一晃也就到了晚上。 吃過了飯,臨走時方青山又從他屋子里頭的那口大木箱里摸出了一個小布包塞到美人兒手里囑咐:“這個你放好?!?/br> 美人兒接過來,入手沉甸甸的應該是些銀錢,她愣了下抬起臉看他。 方青山撓了撓頭:“不多,你路上省著點用?!闭f著伸手虛虛的兜了下她:“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