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兩個人原本就是隨意地靠在沙發上,現在往前一動,一來二去間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就坐不住了,笑著一起倒在了上頭。 葉遠溪仰躺著,被余楓喬完全攏在懷里,滿心滿眼只有眼前這個人。 他的眼睛仍舊是最美的藍灰色,有天空的悠遠和大海的深廣,可現在卻再也找不到之前那抹像是永遠都消散不去的愁緒。 他曾經祝這個人能夠得償所愿,爾后才發現,他數十年來唯一的愿望就只有自己。 多么能惹人心疼的小朋友。 葉遠溪巴不得能把整個世界都捧來寵他。 “寫給我的,讓我拍吧?!庇鄺鲉躺钌畹赝~遠溪,“我真的會很努力的?!?/br> 誰在乎你努力不努力啊。 葉遠溪長嘆了一聲,倒進他的懷里投降:“知道了知道了?!?/br> “不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該坦白一下?!?/br> 葉遠溪既然答應了,那也做不得假,當即就拿了電腦準備回郵件。余楓喬他當作靠墊靠在身后,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兒著葉遠溪的手指,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哦,你說那個誰啊?!碧崞餸v,葉遠溪自然想起了那個在公司攔住自己說要私聊的姑娘,即使他連那位師姐的名字都沒能記得太清楚,“我不是沒回呢么?!?/br> 他回去之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那個師姐的微信,說是城東有家甜品店很不錯,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嘗個鮮。那天葉遠溪是清晨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時候打開微信瀏覽的信息,一句話還沒讀完呢,就被身后的余楓喬給鎖了屏幕。 小朋友的占有欲還是很強的。 屬于“我不說,但我絕對有辦法能讓你感覺到我委屈了”的那種演技精湛實力派。 每次一遇上這種情況,即使是余楓喬先亂吃的飛醋,葉遠溪也還是只覺得這人真是可愛得沒邊了。 一一把公司給的選項反駁了回去,葉遠溪非常謹慎地把自己的理由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覺得應該挺妥帖,這才回復了回去。 得逞了的余楓喬在房間里開心了沒多久,就很快又被方厝給拽走了。 暫時還能做個閑人的葉遠溪被留在了房間里。他怕出門再惹事兒,就只能在室內呆著,轉悠了兩圈之后實在無聊,想著既然沒事,就干脆從箱子里拿出了之前打印好的微電影的劇本。 聽潘民說,這個叫范培的導演在業內的知名度其實不低,拍攝的電影多以時代的悲歌為主題,寓意深刻,表現手法成熟。他出的幾部電影,國內外獎項掃得不少,但因為拍的東西大多提不上國內院線,所以知名度才不算太高。 而這次的微電影,范培卻破天荒地很早就和某大視頻網站談下了合作,一邊打算沖獎,一邊也想著打開國內市場。 所以不管是選材還是選角,一切都非常謹慎,篩之又篩。 別的角色都是經歷了兩三輪試鏡才定下來的演員,唯獨主演例外。 葉遠溪這個靈魂角色,是范培一眼就相中的。 他說,葉遠溪的那雙眼睛里,故事太多。 劇本的封面上印著簡單的兩個字,許諾。 這是劇中主人公的名字。 葉遠溪坐在桌前,翻開劇本的時候莫名有些心悸。 劇中的故事并不長,葉遠溪花了沒有多久就通篇看了一遍。 動蕩的年代,烽火在各地已經顯然,戰火一路延伸,只有都城還未被波及,繼續保持著和往常一樣的歌舞升平。 一個在都城梨園出生的男孩兒,咿咿呀呀唱著戲長大。 十六歲,正是不知愁的年紀,他穿著青衣描著眉準備著第一次登臺。 梨園的窗外頭仍舊是一片繁花似錦,少年看著鏡子里頭面若好女的映像,理所當然地覺得他能一輩子唱著戲直到老去。 他登臺的當天,賓客滿堂,全都城的貴人都聚集在戲園子里,等著這個被梨園班主當成眼珠子寵著的少年上臺首演。 可就在他唱響第一句話的時候,都城的門在三天的激戰下,破了。 士兵們破城而入,官宦鄉紳們四散逃離,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梨園瞬間空空蕩蕩。 就只剩下一身華服的他,和騎著高頭大馬站在一片廢墟中間的將軍。 將軍身邊有人舉著火把,像是想燒了這等荒唐享樂的地方。 “我的戲還沒唱完呢?!鄙倌晏ь^,眉眼如畫,脆生生的嗓音如同四月里杏花枝頭停留著的百靈鳥。 將軍沒說話,也不曾下馬,只是在原地看了他兩眼,最后掉頭便走了。 梨園是存下來了,但少年卻沒法唱戲了。 都城里一日打得比一日激烈,槍聲炮聲整日在外頭轟隆著,少年把戲服規規整整地疊好,收進了箱子的最底層。 梨園變成了婦孺臨時的避難所,少年變成了終日忙碌為大家一口飯事奔波的寡言男人。 后來,一顆炮打進了梨園,少年護著所有人跑了出來,自己的嗓子卻毀了。 第二天都城下了大雨,梨園雖然殘破,但也還是藏了不少人。那天的大雨瓢潑中,有人看見一個英武的,帶著殺氣的男人走進了梨園。 沒人知道那天里頭發生了些什么,但有人聽見后來那個男人出來后,朝著屋子里的人問了一句:“你還唱戲嗎?!?/br> 長久的,那里頭都沒有回答。 少年從此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再后來,國破了。 百姓來去還是那一批,只不過死的死傷的傷,再無平安祥和之景。 將軍還是將軍,負責守衛都城,抵御侵略的外敵。 變故發生的那一夜,將軍在正營房內休息,朦朧間,他突然聽見外頭有人叫喊。 一聲連著一聲的走水了聽的他莫名心驚。他翻身上馬,立刻朝出事的地方疾馳而去。 他看見,梨園被泡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里頭不斷有槍聲響起,有人的叫罵,有將軍聽不懂的語言。 后來他才知道,那是外地先潛入都城的先鋒小隊,他們裝作難民一直隱匿在少年的梨園里。 今夜正是他們商議好的突襲將軍營地的日子。 少年默不作聲地布置好了一切,最后換上了幾年前登臺首演的戲服,在自己長大的梨園里,扔出了火把。 將軍來的時間,他正站在樓閣上。 一身戲服在火光中瀲滟,少年的眉眼如畫,宛如時光不曾在他的身上流動過分毫。 “你當時問我,問我還唱戲嗎?!彼驹谝黄鸷@?,沉靜而美麗。 “我現在告訴你。我的戲,在今兒唱完了。謝爺賞臉。要是來生有緣,只望能在人海中,還能與你遠遠會上一面?!?/br> 少年身后的橫梁在他說完這句話后,應聲倒塌,壓著那個從不曾彎腰的人,向后直挺挺仰躺倒在了火海里。 將軍在年老后曾回憶說:他最愛的戲子是個啞巴,沒在臺上唱過一聲戲,但卻用一輩子唱完了一出戲。 但那時候,大家都覺得,他只是老糊涂了而已。 “是個很不好看的故事?!蓖砩?,葉遠溪和余楓喬如是說,“不有趣,不煽情,從頭到尾臺詞都沒兩句?!?/br> “但你很喜歡?!庇鄺鲉烫稍谌~遠溪的大腿上,閉著眼睛說。 從他回來開始,葉遠溪的視線就從未離開過那劇本超過兩分鐘。 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是,神思飄忽邏輯紊亂,是非常典型的心不在焉。 “嗯,我很喜歡?!比~遠溪也點頭,“但是演的是個啞巴?!?/br> 他有些害怕。 “你說他為什么會挑我啊?!比~遠溪有些緊張地搓這余楓喬的發尾,“我演不好該怎么辦?!?/br> “不會的?!庇鄺鲉瘫犻_眼睛,拿過葉遠溪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吻了吻,“王權劇組里大家都夸你呢?!?/br> “可那是配角啊,和主演比起來,那戲份都排到外環去了?!毖輵蚴侨~遠溪接觸得還不算多的領域,他難得的有些焦慮,“而且王權里都是你帶著我的?!?/br> 他雖說也上了不少課,在王權的劇組里和幾位前輩合作得都非常不錯,大家對他也都是傾囊相授,讓他在短短一段時間內至少算是摸到了演戲的大門。 “那,我去問問方…” “不行?!?/br> 葉遠溪立馬駁回了余楓喬的提議:“我又不是八歲,還得你天天帶著。我就有點兒著急,你假裝安慰安慰我就行了?!?/br> “假裝安慰安慰?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提出實質性建議么?”余楓喬笑著起身,伸長了腿把葉遠溪圈進自己的勢力范圍內。 葉遠溪感受到了他眸子中的情緒,眉梢一挑,慢慢把手上的劇本給推遠了。 “實、質、性?”葉遠溪的眉頭挑了挑,視線游移著往下一掃,修長的手指點在余楓喬的胸肌上,接著沿著他的腰線一路往下,“那你換一種,我可能倒是會更喜歡點兒?!?/br> “哪種?!庇鄺鲉绦⊥纫还?,直接吧葉遠溪勾進了自己的懷里,抬著一邊的唇角,笑的有些邪性。 在葉遠溪的身后,他的一只手已經沒入了那寬松的牛仔褲邊緣,姿勢非常危險,“這樣?” 葉遠溪趴在余楓喬的胸腹上,抬頭的時候,眼角斜飛的一雙桃花眼里滿是誘惑。 他笑著舔舔嘴唇,動了動自己的腰去蹭下頭的人:“還不算笨嘛?!?/br> 當天夜里的這個姿勢,其實還是微博上寫同人文的妹子教會他們的。 趴在落地窗前,葉遠溪的單手抵著冰涼的玻璃,仰著脖子,哈出的氣在玻璃上形成了個小范圍的圓圈。 為了不讓已經完全放棄反抗的葉遠溪自暴自棄地貼上溫度過低的落地窗,余楓喬一手橫在他的腰間,扣著他緊實的小腹。 如果忽略那令人臉紅的動靜并且單看兩個人的上身的話,這大概會是一個很溫馨的擁抱著的畫面。 “小朋友…哈…”葉遠溪連話都已經說不全,在身后人的撞擊下,一句話變得稀碎,“腰,啊,特么…不錯啊?!?/br> 余楓喬發梢上的汗水滴在葉遠溪的肩膀上,低沉的笑聲在葉遠溪的耳邊響起,大半夜里,勾得葉遠溪只覺得身上哪里都竄了一團火。 “快點兒?!彼鲋弊?,向后伸手想去夠他身后的人,全然不知自己的聲音已經粘乎成了什么樣,“再…” 話還沒說完,就直接又被余楓喬一個大力,撞的幾近失神。 “小伙子服務不錯?!币钊涨宄?,葉遠溪趴在松軟的枕頭上,側頭只露了一只眼睛,頭發凌亂地散在額頭上,透過頭發的縫隙,他看著站在地毯上換衣服的余楓喬,“爺下次來一定還點你?!?/br> 因為要彈鋼琴,所以葉遠溪的指甲留得很短,一般留不下什么痕跡,但昨夜戰況實在有些激烈,余楓喬的蝴蝶骨處還是被他劃出了兩道帶血的印子。 余楓喬手上端著杯茶,赤身站在窗邊,聽到葉遠溪醒來的動靜,轉過身來朝他淺淺笑了笑。 外頭金色的晨光穿過窗簾的縫隙透進來,落在柔軟的淺咖色地毯上,照著余楓喬有些蒼白的腳背。 姿態舒展的男人宛如一副上好的畫報。 “潘民和曾彥中午落地?!庇鄺鲉桃娝蚜?,隨手披上搭在椅子上的襯衫,坐到床邊附身在葉遠溪的額頭上印了個早安吻,“我剛幫你接了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