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 鐘知戴上墨鏡,從地下停車場將車子開出來。助理打給他的電話中,語氣相當慌亂,因為此時記者全都在圍堵他。有個女藝人為了搏出位,前兩天就開始不斷買些通稿,散布和他有關的消息,但這種小事情,鐘知并沒有放在心上,打算過兩天去公司交代下事情,把這件事情翻篇兒。 但是沒想到,今天女藝人手上出現了他留宿的證據。 而事實上,他住在那酒店的那一晚,女藝人的確半夜敲了他的門,只是被他當面毫不留情地摔上了門而已。如今出現的照片里,卻只截取了視頻的兩張,一張他開門,另外一張是凌晨女藝人衣衫凌亂匆匆離開。 看起來就真的像是發生了什么。 鐘知自然知道這個女藝人不會有膽子這樣公然碰瓷,還捏造證據。那么有能力這樣做的,便是卓一晨了。 他捏著方向盤,眉宇微微蹙起,看見一旁屏幕上出現的女藝人那張臉,略微有些不耐煩。 車子飛馳,滑了個彎兒,在公司門前停下。 還沒等徹底停下來,就被一群蜂擁而上的閃光燈給淹沒。一群放大擠壓的臉出現在茶色玻璃外面,被隔絕開來,隱隱約約可以聽得到萬千嘈雜。 鐘知坐在駕駛座上,沒有降下車窗,他拿出手機,手指在通訊錄上的那個名字上頓了頓,還是收了回去。 他很壞,又很卑微。 他想等一等,看看那個人會有什么反應。如果能有哪怕一絲毫的反應……如果能有一點點…… 鐘知抬眸,看見后視鏡中自己藏在陰影里的臉,自己的臉上好像閃現過瘋狂的渴望,近乎扭曲。 第40章 半面妝18 當鐘知處理完事情之后, 夜幕已經拉下來了。原本堵住輿論的嘴對他而言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是這次的事件性質有些不同, 卓一晨參與進來了,反而變成了和卓一晨兩個人的博弈。卓一晨究竟抱著什么樣的心思, 鐘知根本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 這次事情不會善了了。因為所有對那個人抱有覬覦的心思的, 他都絕不會放過。 那個人該是他的, 從頭發絲到腳趾都該是他的。 鐘知又瞥了眼追蹤器。 這七八個小時內,那個人似乎四次靠近了門,活動范圍一直在客廳和臥室,并沒有試圖離開公寓。這令鐘知臉色好看不少之外,內心又隱隱有點焦慮。那個人應該已經看到了網上愈傳愈烈的緋聞吧, 到底會有什么反應呢? 如果沒有丁點兒反應的話…… 鐘知無意識地捏著文件紙張, 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竟然有些坐立不安。 助理在外面敲了敲門。 鐘知抬眸道:“進來?!?/br> 助理推開門進來, 手里抱著一個紙箱子:“這是今天從謝家那里拿到的, 是謝少平時經常用的一些東西, 因為我們給謝少父親撥了一大筆款,幫他運轉公司的緣故, 今天去的時候, 他態度挺不錯, 主動讓楊媽把這些東西收拾好了交給我?!?/br> 謝小飛的父親此時還被蒙在骨子里, 還以為自己兒子去了國外融資, 所以公司才能起死回生, 而兒子暫時沒回來,也是因為正在奔波忙碌。去拿東西的助理也被謝父以為是自己兒子的下屬。 鐘知看了眼箱子,說:“拿過來吧?!?/br> 助理將箱子放在案桌上,鐘知站起來,撥了下箱子里的東西。里面有一些謝小飛從小用到大的玩偶等物,還有一些貼身衣物,放在角落里有一個金屬皮顏色的本子,似乎用了很久了,邊角都磨出毛來。 八年前,這個人毫無原因地就消失了,一句話、一個眼神、一行字,都沒有給鐘知留下。鐘知甚至是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人出國了的。他沒有辦法形容得知這個消息時,他究竟如何萬念俱灰。他去謝家找過謝小飛數次,抱著最后一絲殘留的希望,偷偷溜了進去。 他所關于這個人,只有并不怎么真實的記憶,就連一件帶著這個人的氣息的東西都沒有。那時候,他想過從謝家取來這么一件沾有那個人的東西,好歹能夠在之后的日子里,成為可笑的慰藉。 但是他沒有。他怕他會每次看到那個人的東西,就會越加恨那個人一點。 所有的東西都是冰冷的,時間久了,記憶都開始形同夢境起來。唯有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才是真的。 可是現在,他已經把這個人死死握在手心了,這個人再也逃不掉。 他好像能夠稍稍鼓起勇氣,去面對當年那個人對他的拋棄。 他占有了這個人,便想連同這個人的一切,用過的所有東西,哪怕是垃圾,都占有。 助理說:“把這些東西交給我的楊媽說,這個好像是謝少的日記本,經常見他晚上伏在桌子上寫什么?!?/br> 日記本? 鐘知眉頭跳了一跳,下意識地去打開那個本子,但是本子邊上被上了鎖,如果強行要打開,就必須損毀。 他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強行損毀,將日記本收了起來,道:“找下這種日記本的鑰匙?!?/br> 助理點點頭。 鐘知垂著眸看著那個本子,眸色一時片刻有些游移不定。他不知道這里面會有什么。按照他的推測,當年如果那個人只是和別人打賭,玩弄他的話,那么這個日記本里應該就會有這些東西。當然,也有可能這個日記本里根本沒有關于他的只言片語。 畢竟他的一廂情愿,在對方眼里可能什么都不是,不配被寫進日記本里。 鐘知捏著本子,手指微微泛白。片刻后,忽然問:“他家下人還說了別的關于他的事情嗎?” 關于那個人的一切,想要全部都了解。 “倒是說了些,說謝少回國之后,好像精神狀態不太好?!敝磉t疑道:“可能是因為家里快要破產的緣故,但是楊媽說,好像原因不僅僅是這個?!?/br> 鐘知抬眸看他。 助理接著道:“說是經??粗粭l項鏈發呆。還有,當年出國之前,好像在書房和謝父大吵了一架,不過具體吵架原因是什么,就不知道了?!?/br> “吵架?” 鐘知眼皮子跳了一下,內心頓時涌起說不出是什么的感覺,血液好像一下子奔涌得有些快了。他喉嚨滾動下,聲音略微啞了啞,問:“還說什么了嗎?” 助理道:“其他的就沒有了?!?/br> “知道了,你出去吧?!辩娭D了頓,說。 待助理走后,他立在案桌后面,手指撐著桌子上的牛皮本子,久久未動。燈光將他的高大身形落下來,令他看起來像一個雕像,顯得有些孤寂。不知過了多久,他從懷中取出自己的項鏈,上次從謝小飛枕頭底下取走之后,就一直留在了自己這里。 而謝小飛也一直沒有問起過這件事情。 鐘知用略顯蒼白的指尖舉起這條項鏈,項鏈在他眼前晃動,銀色反射出光芒,落到他眼睛里。過了整整八年,如果說普通的銀質項鏈一直被丟棄在角落里的話,應該是會變黑的,但是手中這條項鏈仍然泛著銀光,沒有多少變色的痕跡。 說明那個人是有好好珍藏的。 鐘知瞳孔聚焦在這條銀鏈子上,隨后緩緩握攏手心。 他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來。他好像是從苦澀黃連里拼命尋找蛛絲馬跡一樣,找到了這么一點點,他的內心就開始震蕩不已。他遲疑著,仍然害怕去確認,怕這么點甜又是虛幻一場。 ——到底喜歡過我嗎? ——到底為什么要離開,能夠那么毫不猶豫地拋棄我? ——到底有沒有想過這八年來,我會跟個瘋子一樣去找你。 他不敢拿這個問題去問那個騙子。 ………… 鐘知開著車子回到公寓樓下,卻在車子里坐了很久,沒有上去。外面天氣又冷了一個度。他推開車門上樓時,大衣外套都快要結了冰霜。以前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并沒有什么回家的概念,無論是回到公寓里,還是在酒店里隨便睡一晚,都沒所謂。因為無論是哪個地方,對他而言,都沒區別。 但是現在,他站在電梯里,腦子里已經開始想象那個人此刻在做什么。 應該已經睡了吧。 鐘知抬手腕看了看,凌晨一點了都。 他走到門前,掏出鑰匙開門時,看到客廳里的燈早就熄滅的時候,略微晃了晃神。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人不會等他回來,但心里還是抱了不該有的奢望呢??蛷d里一片安靜,他放輕了聲音進去時,里面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存在一樣。 鐘知站在玄關處,垂下眼睫毛,說不失望是假的。這八年里,他每次做夢,都幻想過有一天這個人會開著燈等他回來,待他回來后,將這個人從沙發上抱到床上去——就連抱那個人的姿勢,掌心的溫度都幻想過。 但是那原來只能是幻想而已。 事實上,這個人根本不在乎吧。 鐘知嘴角扯了扯,略有些澀意,他轉身將門輕輕關上,然后打開了玄關處微弱的燈光。 客廳也亮起一點。 但是隨即,他愣在原地。 沙發上真的蜷縮著一個人,身上連塊毯子都沒有批,就抱著抱枕不安穩地靠在那里,眉心不大安穩地蹙起,身上衣服沒有換過,還是白天出門時的那一套,像是在那里等了許久,直到撐不住了才疲倦地睡過去。 這是……在等他回來? 那個人歪在沙發上,眼睫緊緊闔著,臉色明顯不大好,像是沒吃過飯的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像是被煩躁地揉亂過。沙發前的垃圾桶里還丟著一個啤酒的易拉罐。 一瞬間,鐘知都要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他屏住呼吸,站在原地看著謝關雎,全身僵硬,竟然不敢靠近,怕一旦靠近夢就沒了。 ……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靠近了幾步。 他在謝關雎面前蹲下來,手指有些泛白,碰了碰謝關雎的臉。這張沉睡的臉是溫熱的,居然不是做夢。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鐘知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人,血液一下子涌上頭頂,一瞬間心里各種念頭都有了,但是竭力壓抑著自己,收回了冰涼的手指,避免冰到對方。他從沒想過,這一幕居然能夠從幻境中走出來,有朝一日變成現實。 這個人真的在等他。 真的有一個人留在家里等他回來。 他仍是不敢相信,但這八年以來,他眼里第一次出現一點鮮活之意。 …… 謝關雎睫毛抖了抖,好像感覺到身前蹲了個人,于是慢慢地醒了,睜開眼睛,就看到鐘知盯著自己,眼眶仿佛紅過。 “你回來了?”謝關雎下意識地問,由于剛醒過來,聲音有點嘶啞。 簡直就像是為了等人,而在這里睡著了,著涼了才聲音啞的。 鐘知眼角掛著方才從外面進來時的霜寒,眼眶還是發紅,他深吸了口氣,冷靜了下,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謝關雎,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嗯,你在這里睡了多久了?” 謝關雎坐了起來,揉揉腦袋說:“沒多久?!?/br> 鐘知喉嚨緊了緊,對他伸出手,說:“回臥室睡吧?!?/br> ——這樣他就知足了。 謝關雎卻剛從剛睡醒的混沌狀態中回過神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盯著眼前朝自己伸過來的那只手,皺了皺眉。緊接著一言不發地穿上拖鞋,從沙發上站起來。 鐘知頓了下。 謝關雎就推開他,臉色有些難看,直接走進臥室,當著他的面把臥室的門給摔上了?!芭椤钡匾宦?,勁兒還非常大。 隔著一道門板,謝關雎聲音里充滿了怨怒:“既然有了什么女明星,你到底什么時候能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