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唔,好像是退了點燒了?!敝x關雎笑著說。 在他說話時,呼吸落到鐘知的臉上,令鐘知臉上灼熱一片。 謝關雎抵住少年的手微微用了點力,少年被迫與他額頭相貼,但其實他用的力氣并不算多大,如果使勁兒掙脫的話,完全是可以輕松掙脫的。只是少年并沒有掙脫開去,說明,已經默許了這個親昵的動作了。 謝關雎放下了手,而少年也怔愣魔癡地盯著他,并沒有離開他額頭的意思。 過了會兒,謝關雎才摸了摸鐘知的后腦勺,離開他的額頭,翹起嘴唇提醒道:“體溫計好像好了?!?/br> 鐘知這才如夢驚醒,下意識地從腋下將體溫計拿出來。他垂下頭時,眼眸中的失望與渴望一閃而逝。 ………… 謝關雎接下來繼續從學校里請了兩天假,反正以謝小飛平日散漫跋扈的性子,請假曠課都是家常便飯,學校里也沒有老師特意去盯著他。他就待在這里和鐘知死耗著,等鐘知好不容易退了燒之后,他就親手從外面買了些小米粥和青菜,照顧周到地放在鐘知面前。 早上鐘知還沒有醒過來之前,他就已經買好早飯回來,放在床頭邊上了。他知道人一旦生病了之后,就會有種強烈的依賴心理,對于鐘知而言,更是這樣。所以當鐘知睜開眼睛第一個見到的人是自己的話,好感度會上漲得更快。 清晨的陽光從窗簾那里透進來一縷的時候,謝關雎就靜悄悄地坐在床邊,手里拿著手機,視線卻一直落在熟睡的少年的臉上。因為是一個出色的任務執行者,他保持這個姿勢足足十幾分鐘。 終于,鐘知睫毛輕輕顫了一下,仿佛即將醒來。 鐘知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里仍然和以前一樣,是一望無際的黑暗,他一個人走在隧道,前后都是呼嘯而過將他擠到墻角無處落腳的火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撞死,或是下一腳掉落懸崖。他做這個夢很久了,但這天情況有一些不一樣。他模模糊糊地在黑暗盡頭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 見到那個身影時,鐘知心臟也劇烈失跳兩秒。他終于緩緩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就去尋找那個身影,于是看到了坐在床頭邊的那個人。 那個人手里握著手機,但仿佛全無心思去看手機,而是視線緊緊膠在自己臉上,眼神有些專注,嘴角也仿佛不自覺似的,噙著有些傻的笑容。陽光從窗戶里透過來,落在這個人臉上,將他高挺的鼻梁和氣宇軒昂的眉眼勾勒出來—— 鐘知屏住呼吸看著謝關雎,仿佛忘了如何轉動眼珠。 謝關雎伸手摸了摸他額頭,好像松了一口氣般,笑著說:“早上好,終于完全退燒了呢?!?/br> 緊接著他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子和腰。但是他渾身還是僵硬的,因為蜷縮在這椅子上太久了。 鐘知看著謝關雎不自然的酸痛動作,呼吸一緊。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你……什么時候來的,等我醒過來等了很久嗎?” 謝關雎連忙道:“沒有很久?!?/br> 鐘知不相信地看著他。 謝關雎揉了揉太陽xue,眼底有著明顯熬夜的青黑,沖鐘知笑了笑,說:“真沒有很久,反正,你退燒沒事了就好?!?/br> 鐘知卻注意到床頭邊的早飯,全都涼了,可見這個人真的在自己床邊等了很久。鐘知垂下眼睫毛,遮住了漆黑眼眸中的所有澎湃的情緒。他感到暖流涌遍全身,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覺,真是陌生,可也真是令人想要死死攥住,至死也不放手啊。 整個世界上唯有這個一個人,對他而言,就夠了。 見過了隧道盡頭的光亮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回到過去的日子了。他只會不顧一切地、用盡一切手段留住這個人……即便讓他做任何事情,背叛任何人,他也無所謂。 像他這樣面容可怖,不堪而可笑,掙扎著活到如今的人,終于也出現了想要拼命抓住的東西,他是不是該感謝上天,到底沒有對他太殘忍? 鐘知凝視著謝關雎,眼神漆黑而幽暗,復雜難辨。 ………… 而一切都如謝關雎的愿,在這幾天無微不至的照顧里,鐘知對他的好感度一點點上升,直到達到了40的程度。三天后,鐘知身體徹底好了起來,于是這天謝關雎特意一大早去買了個新手機,帶到學校里去,讓兩個小弟把桌子擦干凈,等鐘知來上學。 鐘知單肩背著書包,從后門走進教室時,看到的就是謝小飛撐著腦袋,眼神一直往這邊看,那副模樣足以用翹首以待來形容。他抿了抿嘴唇,嘴角上揚了一點點弧度,因為太久沒笑過,所以那弧度有些僵硬,很快就恢復了沒有表情。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他踏進學校和教室的步伐如此輕松,甚至隱隱帶著一些向往。 鐘知快步走到自己座位那里,將椅子拉開,把書包放下。 謝關雎用撕下來的作業本子紙張折了只青蛙,讓青蛙蹦到他面前,撐著腦袋笑意吟吟地看著他:“我們鐘知感覺是不是完全恢復了???要不今天體育課我幫你請個假?” 鐘知坐下來,忍住沒去看謝關雎,低聲應了一聲。 他面無表情,但耳根悄悄地紅了紅。 “我們鐘知”…… 也許對方是無意的,但他在心里反復咀嚼著這幾個字,反復句讀,然后一個字一個字珍藏。 就在這時,教室前門處傳來一陣sao動,緊接著是全班女生都站了起來沖到那里去。出現這樣的sao動,全校只會在一個人身上發生,用腳趾頭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卓一晨。有幾個謝小飛的小弟皺眉發牢sao:“他來咱們班干什么?還嫌上次被小飛哥打臉打得不夠?上癮了?” 謝關雎也漫不經心地朝門口看了一眼。 卓一晨已經從人群中走了過來,是直直朝著他走過來的。 在謝關雎旁邊站定之后,他微笑著說:“這周末是我生日,打算請一些學校里的好朋友參加,謝小飛,你可以來么?” 謝關雎怔了下,沒想到卓一晨還主動邀請他去生日會。 這時,502說道:【糟糕,謝哥,卓一晨好像對你的好感度已經有60了?!?/br> 謝關雎:【……什么鬼?為什么非攻略人物好感度反而比攻略對象漲得輕松容易?我照顧鐘知這小鬼都好幾天了,腰酸背疼的,他對我的好感度還不及一個路人?良心呢?】 502:【……大概卓一晨是抖m吧,本來他就不討厭謝小飛,上次又拜倒在你的牛仔褲下了,謝哥,別忘了你的繼續打臉任務?!?/br> 謝關雎挑挑眉,說:“你邀請我做什么?你應該很討厭我這個人才對?!?/br> “討厭?那可未必?!弊恳怀啃χ?,意味深長地說:“大家都是同學,趁著這次機會,不如化解我們之前的矛盾。而且我感覺你和我挺有緣的,以后說不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br> 謝關雎道:“那我得考慮考慮?!?/br> “應該的?!弊恳怀渴Φ溃骸翱紤]好了告訴我,這是我手機號碼?!?/br> 他仿佛是有備而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便簽,拉過謝關雎的手,貼在了謝關雎的手心上。上面字跡飛揚地用黑色墨水寫著一串數字。 “做好我不會去的準備?!敝x關雎態度有些敷衍,隨手把手機號碼揣進了懷里。 卓一晨笑了笑,并沒說話,打算就這樣離開。 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道凌厲無比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自己。他愣了下,下意識地回頭朝著那道目光看去,就看到了謝小飛的同桌,那個半張臉俊美無比的少年,看向自己的視線中黑不見底,如同危險的深淵,隱隱帶有某種……威脅…… 就像是對獵物的圈禁,不允許別的氣味接近一樣。極度的占有欲與極度的排斥外來的一切。 第28章 半面妝6 卓一晨走后, 謝關雎朝周圍聚過來的人揮揮手,道:“都圍過來干什么,該干嘛干嘛, 散開!” 班上的人趕緊散開了, 只是謝關雎仍然處于八卦中心, 他們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邊。這令謝關雎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十分不方便。等到上了課,同學們的視線終于不再落在他身上的時候, 他才從抽屜里拿出那個手機盒子來。 謝關雎用手肘推了推鐘知, 趴在桌上,小聲說:“這是送給你的?!?/br> 他本來也不指望這種小禮物能夠打動鐘知, 讓少年的好感度飆升什么的,但是既然要追人,誠意還是得拿出來的,不然就配不上謝小飛校園小霸王的名頭了??烧l知鐘知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冷漠,看都不看他推過去的手機一眼, 冷著一張臉低頭寫卷子。 刷題的速度還飛快, 簡直跟不需要思考似的, 答案飛快在筆尖下行云流水地竄出來。 不愧是日后要成為反派大佬的男人。 只是,剛才還好好的呢, 這會兒怎么又冷若冰霜了。 謝關雎又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鐘知的胳膊,壓低了聲音道:“你要是不喜歡這一款的話, 周末我帶你去買別的款, 好不好?” 少年落在卷子上的筆尖一頓, 劃出一條突兀的痕跡來。 “周末你不是要去給卓一晨過生日嗎?”他聲音不輕不重, 也沒有高低起伏,聽不出來什么情緒。 謝關雎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竭力忍住讓自己不要笑出來,他知道,鐘知這是吃醋了,年紀小小的,醋勁兒可還真大,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不過這樣一來,倒真是讓謝關雎忍不住想要逗逗這個少年。他還是第一次起了這種惡趣味的心思。 “啊?!敝x關雎像是才想起來似的,撓了撓腦袋,小聲安慰道:“是哦,周末還要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我差點都給忘了……不過沒關系,周末有兩天嘛,他生日在周六,我們周日去就行了?!?/br> “……隨便你?!辩娭浪雷ブP,竭力平靜地說,漆黑眼眸中壓抑的瘋狂占有欲一閃而逝。他盯著試卷,但是滿腦子都是謝關雎剛才那句話,死死纏繞在他腦海里,令他有些無法呼吸。 他知道——他不該有這些情緒?,F在像這樣待在這個人身邊,已經是他從未得到過的東西了,所以他不應該奢求太多。但是他不能,他沒有辦法,或許是太過貪心,他心中出現十分陰郁的情緒。他希望這個人眼里只能看到他一個人。 而別的人,無論是什么無關緊要的人,統統消失才好。 謝關雎見他這樣,心里頭一個咯噔,也不敢再逗他,連忙湊過去,把臉擱到他胳膊上,緊張地盯著少年的雙眼,說:“你生氣啦?” 鐘知指尖掐進掌心,冷淡地說:“沒有?!?/br> “你就是生氣了,唉?!敝x關雎看起來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似的,他按住少年的后腦勺,使勁兒親昵地揉了揉,說道:“我剛才那不是和你開玩笑嘛,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后就再也不開了?!?/br> 說完,他并起兩指,認真地發起誓言來。 鐘知睫毛顫了顫,明知這個人極有可能又是在逗自己,但還是啞聲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謝關雎承諾道:“生日宴會我還是得去一趟,不然面子上過不去。不過我去去就回,然后立馬回去找你玩,好不好?” 鐘知不再說話,過了片刻后,點點頭,低頭繼續做題。 謝關雎也松了口氣。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謝關雎當然也無從得知鐘知心里一瞬間涌起怎樣危險的念頭。 少年眼眶隱隱有些發紅,眸中危險與瘋狂一閃而逝,心里想,你最好做到。 否則……否則會怎樣,會做出什么來,他也不知道。 ………… 接下來幾天的實驗課、體育課,謝關雎都是纏著鐘知一起的。 以前鐘知在孤兒院旁邊的學校念書時,無論什么分組,都是一個人。他從不知道,原來兩個人配合著一起做投球,可以這么令人開心。謝小飛經常會對他勾肩搭背,仿佛是無意般的,做一些男孩子之間經常做的親昵動作,而這些,全都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這些全都令他戰栗、全身僵硬。 也更加沉迷。 雖然學校里見到謝小飛和鐘知打成一片的同學都是一臉的不可思議,認為謝小飛這又是在把新同學當作玩物,但鐘知一點都不介意。 他早就習慣了外界的眼光,無論那些眼光是什么含義,他都不想去理會。 他只希望,能夠一直這樣待在這個人身邊,汲取那一點點溫暖。 他坐在窗子邊上,認真聽講的同時,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朝著旁邊瞥過去。而謝小飛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睡覺。但鐘知不敢注視他太久,因為不知道這個人什么時候會醒過來。不過當這個人去cao場上時,鐘知就可以坐在窗邊,肆無忌憚地用眼神掃過這個人身上的每一個地方。 這個時候他才會比較放松。 眼眸也漆黑得如同漩渦,像是要將一切有關這個人的全都吸進去,關起來,藏起來。 ………… 終于到了周末,謝關雎一大清早就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告訴他生日宴會的地點和時間。用腳趾頭猜猜也知道這短信是卓一晨發來的。語氣相當簡潔明了,隱隱透著些許的自信,像是認為謝小飛一定會去一樣。 謝關雎倒是很好奇,要是他不去的話,會怎樣。 但是他還有打臉的任務在身,這場生日宴會,即便是鴻門宴,也是不得不去的。他倒是想看看,卓一晨到底想干什么。 既然是參加生日宴會,也不好空著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