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他道:“你們先出去?!?/br> 賀若峰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不敢違逆,猶豫著走向門口。 周駿氣極反笑:“你算什么?對關昀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你以為他是你的什么,玩物嗎?我告訴你,我總有一天會把他從你手里搶……” 話還沒說完,謝關雎從枕頭里發出嘶啞的聲音:“周駿,你先出去吧?!?/br> 周駿的聲音一下子被打斷了,他胸膛劇烈起伏兩下,惡狠狠地瞪了眼馮北,被回報的是馮北眼底的嘲諷。那嘲諷雖然淡淡的,卻一下子如同利劍砍到周駿。 賀關昀叫他出去。 無論他付出了什么,終究是不及馮北一句話。 周駿忽然意識到,他剛才所說的所有話——“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玩物”難道不是在說他自己嗎?他多么可笑!為什么他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總有一天他會搶過來?呵,可是搶過來的,難道不是賀關昀的憐憫嗎? 他走出病房,拳頭死死握著。 他盯著病房門口,從這個角度可以把里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瞬間忽然反應過來,剛才賀關昀為什么會吃下他喂過去的蘋果了。認識這么多年,賀關昀從不越過好朋友那一步,剛剛吃下他喂的蘋果,他還以為賀關昀終于打開心扉了,終于可以有新的進展了。 可是沒想到…… 竟然只是利用他,讓馮北嫉妒而已。 真是好得很。 周駿站立在原地,被走廊照過來的夕陽在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他一動不動,眼底逐漸聚集起風暴,有什么欲望夾雜著求而不得的瘋狂,在他心底里變成了深淵。 502:【咦,周駿的黑化支線好像開啟了,他的愛意值加5,現在已經95,黑化值30?!?/br> 謝關雎:【……黑化值點滿會怎樣?】 502:【目前還不知道,但是肯定會出現超出控制范圍之外的意外,這是肯定的?!?/br> 謝關雎早就考慮過可能出現這種意外,畢竟這個世界里除了馮北,其他人也是血rou真實地存在著,也有自己的感情。有人會喜,就有人會痛。但他并非真的賀關昀,所以也無法回應周駿的感情。 馮北從西裝口袋里拿出白色的mp3,面無表情地扔到謝關雎的床頭,道:“我助理在報廢的那輛車子里找到的,隨手帶來給你了,里面存的都是什么歌,你的品味堪憂?!?/br> 謝關雎一下子驚慌起來,抬起臉,緊張與倉促令他看起來臉頰發紅:“你打開聽了?” 馮北嗤笑一聲,冷冷道:“怎么可能,只是隨手翻了目錄?!?/br> 過了會兒,又木著臉補充了句:“還有這花這雜志也一樣,品味堪憂?!?/br> 謝關雎心道:【呵呵】 502:【?】 謝關雎:【明明就翻來覆去聽了無數遍,還說沒聽,死傲嬌,不拆穿他是他謝哥哥的溫柔?!?/br> 502:【……】 馮北瞥著謝關雎,瞧他好像放下了心,不安地將mp3揣進枕頭下面,仿佛既松了口氣,又隱隱有股子失望。 馮北將一切盡收眼底,心底里泛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賀關昀到底是對自己有著怎樣的執著,能十年如一日的,去做那些事情,仿佛把自己的人生當成了他的人生。 謝關雎呆呆地看著馮北,眼底有癡迷與愛戀一閃而過,雖然稍縱即逝,但是被馮北很好地捕捉到了。 謝關雎一和馮北對上視線,就趕緊慌忙移開,竭力讓自己鎮定一點,低聲問:“和賀若峰結婚的事情,是……真的嗎?” 馮北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臉上沒什么表情,抱起雙臂,反問道:“是真的又怎樣,你所說的長達十年的喜歡也不過如此罷了,追不到便轉向姓周的備胎?” 謝關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敢置信,馮北,這是在,吃醋嗎? 他不敢問出口,因為怕又一次自取其辱,只是心底里涌起狂喜,無法抑制住。 他害怕馮北好不容易來一次,又這么走了,恨不得找遍一切借口挽留住他,卻又太笨拙了,不知道怎么去討好。他環顧了病房一圈,匆匆道:“你,你要不要吃蘋果,我給你削一個?” 他完完全全地將自己低到了塵埃里。 馮北望著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 眼前這個人,居然那么喜歡他。 于是謝關雎飛快地從床上爬起來,從床頭拿來蘋果和水果刀,坐到床邊,對著垃圾桶,小心翼翼地削蘋果起來。他眼底甚至是虔誠的,仿佛想要削出一個工藝品來,連同自己的靈魂一起獻祭。 可是—— 謝關雎發現有點不對勁,為什么握住刀子的右手好像沒辦法使上勁了,以前畫畫都很靈活的右手,卻一不小心就使歪刀子,刀鋒凌厲,一下子劃到了左手拇指。 鮮血溢出來。 謝關雎意識到了什么,右手開始發抖,抖得不行,刀子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發怵的響聲,然后蘋果也砸了下來,在地上濺出汁水。 “我……我這……” 謝關雎盯著自己發抖的右手,試圖讓右手不要再抖,可是卻根本沒辦法控制。他額頭上汗水滲出來,無助地抬起頭,看著馮北:“我的手,為什么?” 馮北沉默了下,站起來,垂在右側的手猶豫了下,似乎是想要去握住謝關雎的手,但是沒能伸出去。他喉嚨動了動,沉聲道:“醫生說你的右手,正常生活沒問題,但是以后干不了細致活兒了?!?/br> “那畫畫……?” 謝關雎眼前一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望著馮北,得到的卻是馮北的沉默。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謝關雎無法去相信,在他的人生里,除了馮北,就只剩下畫畫了。馮北他求而不得,而現在,老天居然連畫畫也要奪走嗎?他咬著牙將右手握成拳頭,卻發現根本無法握緊,沒辦法用上力氣—— 他這是,要變成了個廢人了嗎? 怎么辦……謝關雎望著自己的手。 馮北看著謝關雎那張淚水肆意流淌,絕望而無助的臉,接下來的話想要說出來,居然很是艱難:“手術晚了?!?/br> 謝關雎忽然明白了什么。藏在血液里的一些不甘和仇恨都涌出來。他救了馮北,而馮北不相信他。他愛馮北,而馮北始終不愛他,不愛他也就罷了,可……他嘴唇顫抖,雙眼通紅,喃喃道:“我的手,有可能治好的,所以說,本來是有可能治好的……馮北,你知道嗎,我本來有可能繼續畫畫的……” 而現在,他的右手,再也拿不起他心愛的畫筆了。 “你還是選擇先救他,對吧?” “即便我再也沒辦法畫畫了,可那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再也沒辦法畫畫了,是嗎?” 這一聲聲詰問擊進馮北心底,叫他沒辦法回答。 一瞬間,謝關雎清澈的眼神仿佛染上了一層破碎的霧氣。他幾乎搖搖欲墜,但拼盡了力氣,讓自己往床背上靠去,拼命忍住,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可是說出來的話都有些潰不成聲了:“我今天有點累,你先走吧?!?/br> 馮北動了動嘴唇,半晌,點點頭:“你好好休息?!?/br> 他走到門口,猶豫了下,回過頭來,說:“我明天再來看你?!?/br> 可是床上那人眼底的光亮好像慢慢地消失了,有些發怔的握著自己的右手,顫顫巍巍地使著力氣,淚水控制不住地掉下來,眼眶通紅一片。 最絕望也莫過如此了。 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很多年,得不到,被搶走,不見天日地沒有一絲希望。 現在連最喜歡的畫畫,也要被奪走了,還是被最喜歡的那個人給奪走的。 謝關雎露出慘烈的微笑,臉上的疲倦已經無法掩飾住了。他眼中的悲哀與絕望幾乎要溢出來,完完全全蓋過了曾經的炙熱的愛情。 馮北莫名感到一絲慌,就像是即將要失去什么了。不,不會的,這個人那樣喜歡他,不會就此停下來的。 與此同時,謝關雎聽到502說:【謝哥,omg,攻略對象的好感度增加30啦?。?!】 謝關雎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在腦海里對502哈哈地說:【嗯,不錯,晚上吃燒烤慶祝一下?!?/br> 第4章 美人魚 陽光從落地窗外照射進來,落在馮北英俊的側臉上。他正在看一份港koujiao易的文件,但眼珠一轉不轉,好半天都沒有翻動一頁。紙張反射的光線落在他臉上,令他神情看起來冷峻,卻又茫然。 助理出聲提醒道:“馮總,馮總……?” 下面幾個等著馮北做決策的主管紛紛面面相覷,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馮北自從接手公司以來,哪天不是板著一張臉,嚴苛無情,令人討厭得牙癢癢?今天這是怎么了,簡直跟鐵石頭開花似的,居然會走神? 在助理的提醒下,馮北回過神來,卻倏然將文件合上,淡淡道:“我還有事,先走了,這份方案我很不滿意。在明天開會之前,你們再拿出別的解決辦法出來?!?/br> 說完,他起身拿了外套,在幾個主管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高大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辦公室門口。 助理匆匆跟上去,翻了翻手里的日程,猶豫著說:“馮總,距離您和李教授見面的時間還有半小時,現在不堵車,您不用這么早過去呀?!?/br> 馮北已經上了車,車門甩上,方向盤一轉,從停車場飆了出去。 車子飛出幾米遠,又突兀地停下來,他降下車窗,對助理招招手。 助理匆忙過去,彎下腰等他發話。 馮北雙眼看著前面,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十分用力,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問:“這幾天都沒有人送便當過來嗎?” 助理一下子愣住了,隨即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馮總還會關心這個? 之前賀家兩位少爺還沒有躺進醫院之前,賀關昀是一直對馮北展開激烈的追求的,包括隔三差五送來親手做的便當,或是親自開車去幾十公里之外買的水晶蝦餃,總之會投其所好地送一些馮北喜歡的東西過來。 但是最近,沒了。 可能是因為在住院,沒有這個心情做這些討好的事情??墒且恢备隈T北身邊的助理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先前賀關昀有一次也肺炎高燒住院,就是那一次差點昏迷不醒,也叮囑管家按照習慣送一些精致的點心過來。更何況現在距離車禍已經兩三個月了,他的病情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助理下意識便道:“馮總,您是不是想吃了?我馬上叫人去買!” 馮北蹙眉:“我不想吃?!?/br> 助理道:“您之前見到賀大少送來的東西,一律讓我們直接丟在外面的垃圾桶里,說是聞著味道都惡心,今天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來了?” 馮北抿緊了嘴唇,側臉繃緊,打斷他:“最近他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先前賀關昀隔三差五還會打電話給馮北辦公室外的那個秘書,提醒她天氣或是路況,讓她好好照料馮北。 助理小心翼翼回答道:“沒有?!?/br> 馮北擰起了眉頭,不再說話,踏下油門徑直讓車子飛了出去。助理在后邊站了一會兒,從后視鏡中瞧見馮總陰郁不虞的臉色,一閃而逝。 咖啡館里靜靜流淌著鋼琴輕音樂。 坐在馮北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頭發半禿頂,穿著黑色大衣,黑框眼鏡,看起來雖然半顯疲態,卻十分富有文藝氣質。他握住咖啡杯的雙手還沾染著一些沒來得及洗干凈的紅綠顏料,看出來是剛從畫室出來的。 李教授打量著眼前的這個英俊冷漠的年輕男人,心里已經猜到了他是誰。李教授教了賀關昀和周駿多年,把兩人當作入室弟子,只是后來周駿和賀關昀鬧翻,一氣之下出了國,李教授才漸漸地和周駿失去了聯系。不過這幾年賀關昀仍然經常拜訪他,來他門下繼續學習。 李教授當然知道賀關昀有個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賀關昀是個脾氣不怎么好的青年,堪稱有些莽撞,但是對心上人的形容卻恨不得用盡世上一切最美好的詞匯。雖然有些過分夸張,不過當李教授見了馮北真人,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的確是氣質凌厲出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