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玉芝正和吳玉章的夫人李氏坐在一起聽曲,虞秀明帶著新任丞相宋巖的女兒宋艾和袁皇后的侄女袁蘭心過來了。 見禮罷,虞秀明含笑邀請玉芝和吳夫人去花園里賞花。 玉芝和李氏雖然都是二品命婦,卻都年輕得很,正是好玩時候,聽說虞家花園里頗有一些珍奇月季,便笑著起身與這些閨秀一起去了。 虞府后花園一向是虞秀明負責打理,一半是月季園,一半是虞秀明的試驗田。 虞秀明自然帶著大家去了月季園。 虞府的月季園果真名不虛傳,各種名品月季開得姹紫嫣紅熱鬧非凡。 玉芝賞玩了半日,興致依舊很濃,可是發現除了虞秀明之外,宋艾和袁蘭心神情都有些疲憊,李氏也額頭冒汗,知道她們身體嬌弱,怕是支撐不了了,不忍心讓她們舍命陪自己再勞心勞力,便笑著提議道:“我有些累了,秀明,咱們去你的閨房坐坐吧!” 虞秀明見玉芝眼睛明亮,肌膚晶瑩,兩頰緋紅,分明不是累了的樣子,知道她體恤眾人,便笑著道:“每年從三月到十月,我都是住在后花園里,我帶著你們去吧!” 眾女眷都欣然隨著虞秀明去了她的閨房,卻原來是一個位于竹林間的三層小樓。 小樓是朱色的,結構布置頗為簡單,一樓住的是侍候虞秀明的丫鬟婆子;二樓是一個大通間,用一道屏風隔開,一邊是虞秀明的起居室,一邊是虞秀明的書房;三樓則是虞秀明的臥室。 玉芝等人登上了二樓歇息。 一進二樓,見這里窗明幾凈,擺設簡單,屋宇闊朗,玉芝就很喜歡,便起身踱到窗前立著,望著一望無際的翠綠竹林,聽著竹林里颯颯的竹聲,聞著竹林清新的氣息,真是心曠神怡。 虞秀明安排丫鬟送上了精致的茶果點心。 見玉芝獨自立在窗前,身段婀娜,卻有些孤獨之意,虞秀明便親自端了素瓷茶盞走了過去,含笑道:“夫人,這是我自己種的茶樹,看著人炒的明前茶,您嘗嘗吧!” 玉芝接過茶盞,嘗了嘗,覺得味道清醇,很是不錯,便端在手里慢慢啜飲著。 虞秀明也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是很喜歡與玉芝在一起,便也端了盞茶,陪著玉芝喝茶賞景,煞是自在。 玉芝見窗前只有她和虞秀明,便輕輕道:“殿下的運河別莊里也有這樣一座小樓,和你的這個很像!” 不過阿沁偏好奢侈,他那座竹林間的小樓清雅之外,十分的精致,而虞秀明這里則偏于素雅簡單闊朗。 虞秀明聽了,滿心都是驚喜,一雙秋水眼盈盈若水:“殿下也喜歡竹子呀!” 玉芝笑著點頭,道:“殿下確實喜歡竹子,除了運河別莊,他在碧梧街的私邸里有一個春雨閣,里面也有一大片竹林,下雨的時候呆在春雨閣里,聽著外面雨滴落在竹葉上的聲音,頗有前宋詞人蔣捷詩詞的意境!” 虞秀明心中頗為神往,念誦道:“我素來喜歡蔣捷的詞,其中有幾句頗為喜愛,一句是‘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覺得分為的凄涼又豁達;另一句是‘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那種漂泊倦歸之感,令人嘆息!” 玉芝笑了,道:“一般人讀蔣捷,都喜歡‘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我卻覺得過于精巧——” “許夫人,虞jiejie,你們在說什么悄悄話呢?”宋艾娉娉裊裊走了過來,聲音嬌嫩,打斷了玉芝和虞秀明的閑聊。 虞秀明笑盈盈攬住了宋艾纖細的腰肢,道:“我們在聊蔣捷的詞呢!” 宋艾對詩詞不感興趣,很快轉移了話題:“聽說延慶坊慈寧齋綢緞鋪新到了一種西洋呢,又軟又厚實,顏色也鮮亮,可以做斗篷,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玉芝一聽,笑了,道:“秀明,虞姑娘,這種西洋呢,你們喜歡什么顏色的?” 阿沁前幾日讓人往她那里送了不少,如今都在庫房里放著,因此她才這樣說。 虞秀明一聽,就知道許夫人這是打算送她們,正要婉拒,宋艾卻一臉嬌俏天真,笑嘻嘻道:“許夫人,我喜歡正紅色的西洋呢,虞jiejie么,我記得她喜歡紫色!” 說罷,宋艾一臉純真看向虞秀明:“虞jiejie,我說的對么?” 玉芝嫣然一笑,道:“我怎么記得秀明喜歡玉青色的斗篷鶴氅?” 虞秀明的確是喜歡玉青色,便笑著道:“我雖然有兩條紫色的裙子,不過斗篷之類,我還是喜歡玉青色一些!” 玉芝原本打算送虞秀明和宋艾西洋呢,如今見宋艾有點聰明過了,過于要強拔尖了,便沒了送她的意思,很快就轉移了話題。 宋艾見了,覺得玉芝小氣吝嗇,心中忿忿,面上卻依舊天真可愛,與玉芝秀明攀談著。 到了傍晚,玉芝和李氏告辭離去,虞夫人和虞秀明送到了內院大門外。 虞秀明握著玉芝的手,輕輕道:“許夫人,這些日子我給寶珠做了幾件衣服,已經讓擷芳放在您的馬車里了,我的一點心意,請別嫌棄!” 玉芝見她有心,忙謝了虞秀明,這才登車而去。 馬車駛入許府,到了內院門外才停了下來。 玉芝扶著擷芳的手下了馬車,抬眼看向內院門口,覺得有些不對。 她凝神看去,發現內院門口立著的小廝是小五——小五不是跟著許靈去東北平叛了么? 玉芝正要說話,門內走出一個少年將軍,眉眼清雋,寬肩細腰大長腿,正是林寒月。 林寒月一見玉芝,忙拱手道:“給夫人請安!” 玉芝和林寒月可是老熟人了,當年她第一次隨許靈進京女扮男裝,還穿過林寒月的衣服,因此當即笑了起來,道:“大人呢?” 林寒月生性沉默,見了玉芝心中歡喜,卻也說不出什么來,只是道:“夫人快進去吧!” 玉芝確定許靈回來了,心中歡喜,當即顧不得儀態了,疾步跑了進去。 擷芳見狀,忙吩咐小丫鬟拿了虞秀明送的包裹。 正是暮色蒼茫時候,內院里已經點著了無數琉璃燈,院子里花木蔥蘢,燈光瑩潤,靜美如畫。 玉芝一繞過影壁,就看到庭院里的桂花樹下擺著酒席,許靈和阿沁正對坐飲酒。 許靈早聽到了玉芝的腳步聲,當即放下酒盞起身看了過去,見果真是玉芝,不由大步走了過去:“玉芝!” 玉芝心中歡喜之極,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在做夢,遲疑地停住了腳步,雙目盈盈凝望著許靈。 許靈見狀,心里憐惜之極,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玉芝,低聲道:“玉芝,我回來了!” 幾個月不見,玉芝似乎比先前豐滿了些,卻依舊美麗可愛…… 阿沁見許靈抱著玉芝,心里酸溜溜的,端著酒盞咳了好幾聲,可惜許靈和玉芝都沒聽到,沒人理會他。 阿沁又不能起身分開許靈和玉芝,只得悻悻地移開了視線。 玉芝實在是太歡喜了,雙臂緊緊擁著許靈的腰,往上一舉,居然又把許靈給抱了起來。 許靈俊臉微紅,忙輕輕道:“快放下,殿下要看到了!” 玉芝笑了起來,轉了半個圈,這才把許靈給放下了。 許靈面紅耳赤,怕玉芝再抱他,忙拉著玉芝的手,一起走到桂花樹下。 玉芝坐下后,先端起酒盞,敬了許靈一盞,自己也一飲而盡,這才問起了別后情形。 許靈素來不肯多說戰場之事,干巴巴簡單說了幾句,便和阿沁談起了以后的打算:“殿下,這次平定東北張勇叛亂,末將實在是太累了,希望殿下能允許末將歇息一段時間!” 阿沁端著酒盞抬眼看向許靈:“許靈,你的意思是……” 許靈看了玉芝一眼,眼中滿是繾綣之意。 他的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玉芝的手,這才道:“末將想辭去職務,解甲歸田,陪伴妻女,如有朝一日朝廷有召,末將定當繼續為國效力!” 阿沁桃花眼一片幽深,打量著許靈。 要知道,許靈現在身兼禁軍都指揮使和平叛大元帥,麾下無數悍將,管轄超過三十萬兵力,正是煊赫之際,他愿意解甲歸田,放下這些榮華富貴么? 許靈當即起身,鄭重地拱手道:“末將心意已決,請殿下恩準!” 阿沁垂下眼簾,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手里的素瓷酒盞,心中頗為躊躇。 許靈是他的親信,他如今登基在即,的確需要許靈的坐鎮。 玉芝理解許靈的心思,知道他雖然喜歡治軍作戰,卻沒有太強的權欲,也知道阿沁快滿十八歲了,年底即將登基,需要許靈這樣的名將兼親信坐鎮京城。 她略一思索,便起身握住了許靈的手,清澈的眼睛看向許靈:“許靈,阿沁快滿十八歲了,陛下有退位之意……” 許靈沒想到傳言居然是真的,承安帝果真要在殿下滿十八歲時退位,又驚又喜,當即拱手行禮:“恭喜殿下!” 阿沁頓時笑了起來,道:“這樣吧,許靈,你再辛苦幾個月,好不好?” 許靈一聽,便知道殿下這是應允待殿下登基,自己就能卸下重擔了,他還沒見殿下如此好說話過,心中歡喜,忙道:“多謝殿下,末將定當盡心盡力,追隨殿下!” 正在這時候,東廂房里傳出寶珠“咯咯”的笑聲,許靈當即道:“寶珠醒了!” 見許靈要過去抱寶珠,阿沁忙起身道:“許靈,你陪夫人吧,我帶寶珠回私邸住一日,明日晚上再送回來!” 娘親已經被許靈搶走了,起碼得讓meimei最愛他! 許靈知道阿沁一直疼愛寶珠,不由含笑看向玉芝。 玉芝笑瞇瞇問阿沁:“你meimei過去你那里的話,伺候她的丫鬟奶娘都得過去,可是夠麻煩的!” 阿沁已經走過去從烹茶手里接過了寶珠——他一手抱著寶珠,一手捂著臉頰,以阻擋寶珠借親吻之名涂他一臉的口水——慢慢走了過來,道:“寶珠和我一起住在紅楓苑,烹茶和奶娘帶著她住在西間,有張喜雨呢,他有帶孩子經驗,你們放心吧!” 玉芝知道張喜雨從阿沁六歲就開始帶他,頗為細致妥當,又忠心耿耿,便笑著答應了下來。 阿沁問了烹茶,得知寶珠剛起床的時候,已經喝過水也尿過了,這才放心地抱了寶珠坐下,讓寶珠看許靈:“寶珠,這是你親爹!” 許靈按捺住心里的激動,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女兒。 寶珠大眼睛專注地看向許靈,大概是見許靈生得好看,當即探著身子要讓許靈抱。 阿沁“哼”了一聲,把寶珠交給了許靈。 許靈抱著軟軟的散發著奶香的女兒,眼睛早濕潤了。 寶珠伸出軟軟的小胖手,撫摸著許靈的臉,長睫毛眨啊眨,大眼睛亮晶晶,花瓣般嬌嫩的小嘴微微張著,顯見是喜歡得很。 許靈見女兒這么喜歡他,心里美滋滋的,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寶珠見狀,也笑了起來。 許靈一笑臉頰上一對深深酒窩,寶珠笑了,臉頰也是一對酒窩,這父女倆相對而笑,果真生得很像。 阿沁看得心里酸溜溜,不得不承認寶珠長得更像許靈。 見寶珠伸手捧住了許靈的臉,阿沁很了解meimei,知道她要親許靈了,忙道:“寶珠,哥哥帶你玩珍珠去,好不好!” 寶珠不知道是聽懂了哥哥的話,還是因為更喜歡哥哥,當即松開了許靈,又伸手讓阿沁抱。 阿沁贏回了meimei的心,得意非常,便張羅著帶走了寶珠。 待阿沁寶珠浩浩蕩蕩離去,內院一下子空了下來,也靜了下來。 許靈凝視著玉芝,聲音沙?。骸坝裰ァ?/br> 玉芝一瞧,就明白許靈心里想的是什么,嫣然一笑,牽著許靈的手就回房去了。 許靈素了好幾個月,如今與嬌妻團聚,自然有些放縱。 起初還是玉芝主導,鬧到最后,玉芝有些受不了了,抬腿要踢許靈,聲音都啞了:“不……不行……不行了……再不能了……” 她翻了個身趴在那里,嘆息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許靈,你還不到三十歲,怎么就如狼似虎了?” 許靈見她的確受不了自己了,便輕笑一聲,探身抱起了玉芝:“我不動你了,先帶你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