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陳家眾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阿寶忙道:“我陪jiejie過去!” 玉芝知道許靈這時候見她,一定是有事情要說,便笑著道:“阿寶明日一早還要去學堂,爹娘和四兒明日還要起來做鹵rou,你們先休息吧!” 出了陳家,寒月才低聲道:“大人為了給你選及笄禮物,出去逛了半日,終于選中了,大約是要給你!” 玉芝笑瞇瞇道:“呀,你們大人真是有心了!” 心里卻道:許靈真是孩子氣,大熱的天跑出去做什么!不就是及笄么?我根本不在意這些! 進了許宅,寒月把玉芝領到了正房堂屋的細竹絲門簾外面,朗聲道:“啟稟大人,陳姑娘到了!” 堂屋里傳來許靈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玉芝,進來吧!” 玉芝進了堂屋,發現堂屋里點了好幾盞白紗罩燈,屋子里明如白晝,而許靈正窩在靠墻放著的圈椅里,手里拿了個靶鏡,正攬鏡自照,不由笑了,道:“許靈,你已經夠好看了,不用這樣抓著靶鏡不放了!” 許靈沒出聲,靶鏡依舊擋著他的臉。 玉芝走了過去,在許靈右手邊的圈椅上坐下,就著兩個圈椅間的小幾上放著的白紗罩燈去看許靈。 許靈依舊用靶鏡遮住臉,一動不動。 玉芝見狀,有些好奇,便伸手拿開了靶鏡。 許靈反應很快,抬手捂住了臉,聲音里滿是無奈:“別看了……” 玉芝好奇心更強了,便跪在圈椅上,伸手握住了許靈的手腕,把他遮住臉的雙手給拿開了。 咦?許靈的臉是怎么了? 許靈平素白皙的肌膚變得黑黑的,上面起了一層白皮! 玉芝:“……許靈,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許靈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也垂了下來,聲音很是疲憊:“我……好像毀容了……” 又道:“玉芝,你會不會悔婚?” 玉芝:“……” 她湊近許靈觀察著,口中道:“許靈,對你這個人,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臉了,你可別真毀容了?!?/br> 許靈沒說話,依舊垂著眼簾不看玉芝,濃長睫毛微微顫動著。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試試玉芝,看她待自己是不是真心。 玉芝手賤得很,一見人臉上起皮就老想去撕。 她當即起身,走到門口叫了小五小六過來吩咐道:“小五,給我準備清水和香胰子,我要洗手;小六,你去我家一趟,我臥室床頭放了一個錦匣,你把錦匣拿過來,快一些!” 小五小六齊齊答應了一聲,各自安排去了。 坐在堂屋里的許靈:“……” 玉芝這是要做什么? 小五很快就帶著人把清水、香胰子和潔凈手巾送來了。 玉芝用香胰子細細洗了手,沖干凈后又用手巾拭去水分,然后繼續盯著許靈看。 許靈被看得臉都紅了,可惜臉曬得太黑,即使紅透了玉芝也看不出來。 這時候小六把玉芝的錦匣送來了。 玉芝摁開消息,從里面取出一個白色的玉石盒子,擰開蓋子后放在了面前的小幾上。 許靈聞到了一股青竹加薄荷的清涼香氣,悄悄瞅了一眼,發現玉石盒子里是淡綠色的半透明藥膏。 玉芝借著小幾上的白紗罩燈,湊近許靈又看了看,然后閃電般伸手過去,左手一下子捏著了許靈的下巴,又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開始撕許靈臉上的干皮,口中道:“許靈,你是曬傷了吧?這曬得也太厲害了!不過沒關系,我這是上次從京城帶回來的青竹薄荷膏,我先把干皮撕掉,再給你抹一層,明日就好了!” 許靈的臉被曬得脫了好幾層皮,根本不覺得疼了,便閉上眼睛,任憑玉芝撕皮。 玉芝把許靈臉上的干皮撕干凈,用手指蘸了藥膏,輕輕涂抹許靈的臉。 把許靈的臉涂了一遍之后,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道:“這盒藥膏送給你吧,不但可以治曬傷,還可以涂抹在刀傷傷口上,能消去紅腫——我先前給你用過的,效果很好!” 許靈覺得臉上肌膚涼涼的,很舒服。 他抬眼看向玉芝,終于笑了起來,臉黑黑的,居然還挺好看:“這么好的藥,你自己怎么不留著?” 玉芝打量著許靈的臉,道:“我還有一盒呢!” 阿沁果真和小時候一樣,什么都要雙數,連給她那箱子藥膏香脂胭脂水粉,也都是成雙成對! 阿沁這么喜歡雙數,將來娶妻,可怎么辦呀? 可不能娶兩個妻子啊,不然就不和睦了! 想到愛好雙數的阿沁娶妻的情景,玉芝就不由自主想笑,心道:阿沁到時候一定很糾結! 見玉芝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許靈心里還有些忐忑:“我是不是變得太嚇人了?” 這幾日在城外校場忙碌,他偶爾閑下來,就開始思索如何讓玉芝移情別戀,從大帥那里移情到自己身上,可是想來想去,居然想不出自己能勝過大帥的地方,最后發現自己倒是有兩個不是那么明顯的優勢: 一,他比大帥年紀大,比大帥成熟。 二,大帥生得雖然好,可是他許靈也不差呀,最重要的是,他比大帥多了兩個酒窩和一個虎牙,笑容特別燦爛! 玉芝沒想到許靈居然有這么幼稚的時候,頓時笑了起來,道:“沒事,你黑了也好看,你這叫黑里俏,穿白衣特別好看!” 許靈見玉芝是真的不在意,便也不在意了,笑著道:“你送我藥膏,我也得給你個回禮!” 他起身去了臥室,很快就拿了個匣子出來了。 片刻后,玉芝看著許靈手中翠盈盈的翡翠如意簪,愣在了那里:“許靈,你……你這是做什么?” 許靈笑容燦爛:“現如今已經過了子時了,已經是五月十三了,你可是滿十五歲了,要行笄禮了!” 及笄是女孩子一輩子的大事,陳家估計想不起來給玉芝準備及笄禮,更不用說插定發髻的簪子了。 所以他就特地跑去給玉芝準備了一個簪子。 玉芝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前世她見了太多珠寶,已經沒了感覺,可是如今見了許靈準備的這個翡翠如意簪,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酸楚…… 第109章 見玉芝看著這支翡翠如意簪,大眼睛濕漉漉的,嘴唇微微抿著,許靈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只可惜小白臉變成了小黑臉,再紅也看不出來。 他拼命地想接下來該做什么。 其實許靈是特地請教過情場浪子周長青的。 周長青說了,他得先把禮物拿出來,趁著玉芝感動,順勢凝視著玉芝的眼睛,溫柔地說道:“來,我給你解開丫髻,重新梳發髻,插上簪子,也算行了及笄禮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先前背誦了那么多遍的臺詞,這會兒許靈給忘光了,只是呆呆看著玉芝。 玉芝瞅了許靈一眼,見他穿著圓領紗袍,頸部和鎖骨都露了出來,臉和頸部是黑的,可是鎖骨那里卻是白的,黑白分明,看著有些滑稽,滿心的感動頓時一掃而空,笑了起來:“多謝多謝!” 她拿起簪子,笑盈盈道:“明日成親,我保證插戴著過來!” 許靈:“……” 玉芝起身要出去,許靈也跟著起來,呆呆地跟著玉芝往外走。 寒星等人見了,忙閃到一邊拱手行禮。 玉芝一直走到了自家大門外面,見許靈還跟著,便扭頭笑著打量他。 今夜月光很好。 許靈此時沒戴官帽沒穿官袍,滿頭黑發全梳了上去,用一根玉簪挽在頭頂心,身上穿著白色的圓領紗袍,笑瞇瞇跟著自己,跟小孩子似的。 她心里驀地一軟,道:“許靈,我要回家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明日還要忙一天呢!” 許靈“嗯”了一聲,目送玉芝進了陳家大門,這才慢慢走了回去。 寒星寒月帶著幾個親兵遠遠跟著他。 第二日便是五月十三日了,正是正四品甘州衛指揮僉事許靈娶親的日子。 雖然許靈不欲大辦,可是在甘州官場他畢竟官職最高,因此捧場的人很多,熱鬧非凡。 先是寒星帶了幾十個穿著新衣的親兵去了陳家,把提前送到陳家的嫁妝箱籠都抬到了隔壁的許宅。 到了時辰,一頂四人大轎來陳家抬新娘子。 玉芝頭上蓋著紅羅銷金蓋頭,穿著大紅紗袍,拜辭了爹娘,由四兒扶著上了花轎,出門去了。 兩家距離實在是太近,因此花轎先要到街上轉一圈再去許宅。 玉芝端坐在轎子里,對即將到來的新婚典禮,既無期待,也不忐忑,心里想的是:嗯,以后終于有靠山了,可以安安生生做生意了,等將來阿沁那邊穩定了下來,阿沁沒有顧慮了,她再進京去看阿沁。 對了,孫鶴到底回來沒有?得趕緊談合伙做生意的事,她如今手里銀子不少,放在手里總覺得虧了! 與玉芝的淡定不同,許靈從昨夜一直緊張到了現在。 他最怕的便是孫淳雨沒攔著大帥,大帥反而提前趕了過來! 一直到夫妻對拜罷,許靈還有一種如墮夢中不敢置信的感覺——大帥沒來?玉芝就這樣成他的妻子了? 想到這里,許靈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小酒窩深深,雪白的小虎牙在黑臉的映襯下,堪稱閃閃發光。 在喜堂內圍觀的眾人,差不多都是好幾日沒見許靈了,見一向白皙清俊的許大人忽然變成了個黑里俏,驚訝之余,都笑了起來。 許靈在眾人的笑聲中牽著玉芝進了做新房的西暗間,并排坐在了充當婚床的描金彩漆黃花梨木拔步床上。 許靈請來的官媒黃婆子和陳家請來的媒人張mama一起走上前,張mama端著托盤,黃婆子奉上了金剪。 許靈接過金剪,左手微微顫抖,拈了一縷玉芝的長發,右手拿了金剪剪了下來,遞給了張mama。 玉芝也平靜得很,伸手把許靈披散在身后的烏黑長發抓了一縷過來,“咔嚓”一聲剪了下來。 黃婆子笑嘻嘻用紅絲線把兩縷長發扎起來,放入錦囊挽成“合鬢”,這才說著吉祥話,交給了新娘子。 接下來該行“合巹之禮”了。 洞房外司儀曼聲吟唱,洞房內許靈和玉芝接過兩個系著紅繩裝了酒的葫蘆瓢,交臂飲下。 安頓好玉芝,許靈就出去陪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