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玉芝想了想,道:“我們那個家,沒法呆,我只能帶著我娘往外走?!?/br> 秀蘭也想起了她娘,眼睛頓時濕潤了,半晌方道:“我也想我娘了……” 她擺弄著腕上的金鐲子,忽然道:“玉芝,你在我們大人隔壁住,見沒見我們大人與什么女人來往?” 玉芝想了想,道:“還真沒見過?!?/br> 除了家有五個艷妾,許靈平時在女色上頗為自律,也許是因為太忙,玉芝認識他這么久,好像沒見過他同女人狗扯羊皮。 秀蘭看了正在向顧客介紹鹵rou的王氏一眼,湊近玉芝,用蚊蚋般的聲音低聲道:“那有沒有歌童或者小倌和我們大人來往?” 玉芝在記憶中搜集了一番,想了想,道:“沒見過?!?/br> 有的男人會在應酬的時候叫上歌童小倌遞酒陪睡,許靈好像從來都是喝酒就是喝酒,沒有玩弄歌童小倌之類。 秀蘭聽了,一臉愁容:“唉,那我們大人喜歡什么呀!” 她看向玉芝,腦洞打大開:“我們大人養驢子或者羊沒有?我聽甄細細說天神教有些人愛抬羊抬驢子,我們大人莫不是也學他們了!” 玉芝聽了,目瞪口呆,半日方道:“你們大人倒是愛吃撒了孜然和辣椒面的炙羊rou,驢rou火燒也可以吃,對羊或者驢應該沒別的愛好!” 秀蘭捂住嘴笑了起來,一雙丹鳳眼亮晶晶:“我開玩笑呢!哈哈哈哈哈!” 玉芝剛才被秀蘭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也笑了起來,道:“別胡亂猜疑了,你在許府呆著,平日低調一些,手里多攢些銀子傍身,這才是正理!” 秀蘭答應了一聲,知道玉芝是真心勸自己,便道:“我曉得,你看我腕上的鑲寶石金鐲子,就是我們大姑奶奶送我的!” 玉芝賞鑒了一會兒秀蘭的金鐲子,腦子里有些糊涂——為何許府的大姑奶奶許敏要賞秀蘭貴重的鑲寶石金鐲子? 她想不通就不想,拿出那盒桃紅色香膏給了秀蘭,笑瞇瞇道:“你我難得見面,送你個禮物!” 秀蘭果真很喜歡,當即拿了靶鏡抹了唇,摟著玉芝感謝了一番。 玉芝被秀蘭身上得脂粉氣熏得打了好幾個噴嚏,忙推開了秀蘭,道:“秀蘭,我真心覺得許大人應該更喜歡清雅些的女子,你別老弄得香噴噴滿臉粉!” 秀蘭咯咯直笑:“可大姑奶奶喜歡??!” 玉芝:“……” 送走秀蘭,玉芝半日回不過神來,總覺得許府神秘之極,宛如盤絲洞一般可怕,她這輩子都不想進去! 王氏也是一樣,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道:“秀蘭好好的女孩子,怎么進了許府,就跟變成了妖精一般……” 玉芝道:“……” 這時候外面傳來陌生的婦人聲音:“王娘子,在家么?” 王氏忙上前招呼:“楊娘子,你今日怎么有空來看我了?” 玉芝抬頭一看,見王氏帶著一個青年婦人進來了,忙笑著上前。 王氏忙介紹道:“玉芝,這是南邊不遠豆腐坊的老板娘楊娘子!” 又道:“楊娘子,這是我閨女玉芝!” 玉芝含笑屈膝行禮。 那楊娘子生得甜凈溫柔,得知是王氏的女兒,忙扶起了玉芝,含笑看向王氏:“王娘子,原來是你家玉芝啊,卻原來生得這么高挑,這么美麗!” 玉芝去后面拿點心去了。 她端了盛點心的揀妝過來,恰好聽到楊娘子的聲音:“王娘子,你家玉芝今年十四歲,我家小叔子今年十五歲,恰好年齡相對,你覺得怎么樣?” 第92章 聽了楊娘子的話,王氏不禁有些心動——她見過幾次楊娘子的小叔子,小伙子生得白白凈凈,現如今在甘州知州身邊當差,機靈得很,倒也配得上玉芝…… 只是這婚姻之事,實在是人生大事,她這輩子就嫁錯了人,受了無數的苦楚,也帶挈著女兒玉芝跟著受罪…… 玉芝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輕咳了一聲,端著揀妝進去,笑盈盈道:“楊嬸嬸,吃點心吧!” 把點心放在小炕桌上之后,玉芝給王氏使了個眼色,緩緩搖了搖頭。 王氏會意,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自己明白。 楊娘子是個精細人,怕當面說玉芝不好意思,便不再提攀親家的事,又和韓氏說起了鄰里之間的八卦。 玉芝怕自己的娘答應了楊娘子什么,便不再離開,坐在賣鹵rou的窗口做起了買賣。 楊娘子到最后都沒得到機會同王氏再談這件事,索性先放下了,反正她小叔子才十五歲,陳玉芝也才十四歲,也不急在這一時,等過幾日她小叔子孟鈺回來,相看相看玉芝再說。 待楊娘子離開,玉芝便和王氏說道:“娘,你可別給我定什么親事,我想自己慢慢相看,不想隨隨便便嫁人成親!” 王氏聞言笑了:“哎,咱們甘州講究的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親事,自然得我和你爹做主了!” 玉芝抬眼看向王氏,大眼睛暗沉沉的:“娘,你的婚事可是我外祖母做的主?” 王氏過了一會兒才道:“是我自己看上你爹的……那時候年少不懂事……” 那時她才十五歲,她娘疼她,讓她親自相看,她見陳耀祖生得濃眉大眼高大英俊,當下一見鐘情,當時就同意了。 成親后,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十多年難熬的日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天天熬過來的…… 玉芝聽了,不由翹起了嘴角:“娘,你看你自己眼光不好吧?你眼光這樣差,居然還想當我的家!依我看,我還是先掙錢,待咱家富裕了,我想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 王氏一聽,覺得玉芝說的似乎很有道理,一時有些癡了。 玉芝趁機道:“娘,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要我說,我寧可晚些成親,也不要胡亂嫁人!” 又道:“你和我爹也說一聲,他若是敢胡亂給我定親,我就敢離了甘州,千山萬水走得遠遠的,讓你們再也見不到我!” 她真怕陳耀祖和王氏隨口一句話,就決定了她的后半生,因此故意說重話嚇王氏。 王氏一聽,臉都白了,當即抬手要打玉芝:“你這死丫頭!” 到底是親閨女,舍不得彈一根手指頭,她沒舍得打下去,反而攬住了玉芝,柔聲道:“我知道你這孩子是有氣性的,不愿像娘以前那樣窩囊地活著……娘都依你,你去哪兒,娘就去哪兒!” 玉芝這才開心起來,依偎在王氏懷里,美滋滋道:“咱家鹵rou還得繼續做,桶子雞也得接著賣,人手不夠,得先去買個丫鬟回來幫忙!” 王氏想了想,忙道:“別買太美的,得買個能干活人實在的!” 玉芝扭頭眼睛亮晶晶看著王氏,撲哧一聲笑了:“娘,我又不傻!” 又道:“等爹爹回來,我先把爹爹手里銀子弄過來再說!” 她算了算賬,覺得她爹手里差不多有三十兩銀子。 王氏聞言,不由笑了——這是她一輩子都沒做到的事,倒是要看看閨女有沒有這個本事! 玉芝心事重重想了半日,最后交代王氏:“娘,你得空去問問楊娘子,這附近有沒有靠譜的牙婆!” 王氏答應了下來。 陳耀祖在石家酒肆前面擺攤賣鹵rou。 他的鹵rou味道好,分量足,一向賣得快,今日傍晚到了晚飯時候,他的鹵rou攤又擠滿了買鹵rou的人。 石家酒肆的石老板在窗內看著,心里很是羨慕,當即眼珠子一轉,有了一個主意。 陳耀祖賣完了鹵rou,把錢匣子收好,正在拾掇攤子,卻聽到身后傳來石老板的聲音:“陳兄弟,鹵rou賣完了?進來吃杯酒吧,我請客!” 聽到有酒,陳耀祖腹中的饞蟲就被勾引得蠢蠢欲動,當即拿了錢匣子,進了石家酒肆。 石老板命伙計擺上了四個佐酒小菜,又溫了一壺甘州烈酒西河春,親自斟上,先敬了陳耀祖三杯。 陳耀祖連喝了三杯,臉立刻就紅了起來,話也多了起來。 又哄著陳耀祖吃了幾杯之后,石老板笑著道:“陳兄弟,你這鹵rou怎么做的???我們酒肆也做鹵rou,和你做的味道怎么不一樣?” 陳耀祖得意地笑了,道:“自然是鹵水不一樣了!我這鹵rou之所以好吃,全仗鹵水好!” 石老板小眼睛發亮:“你的鹵水有什么好啊,不過是些八角小茴香!” 陳耀祖道:“我家鹵水是我閨女調制的,我不知道怎么調制,可是鹵出的rou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這些情況石老板早知道了,當下就笑著道:“陳兄弟,我和你一見投緣,說不出的喜歡,這幾日一直在想著和你攀親。你有一個女兒,早晚得嫁出去;我有兩個兒子,隨便你挑選?!?/br> 陳耀祖喝了酒,太陽xue一跳一跳,酒意上涌,卻依舊保持著幾分理智:“我家沒兒子,只有玉芝一個閨女,我早就答應玉芝了,說親得讓她親自相看,她若是同意了,再提親事?!?/br> 石老板一聽,笑了起來,又讓著陳耀祖喝了幾杯酒,這才湊近陳耀祖,低聲道:“那咱們就找個日子,讓你家閨女相看相看我兒子唄!” 等陳家姑娘嫁進他家,這做鹵rou的方子豈不是到了他家? 陳家能憑著姑娘的方子發了財,從尉氏縣搬到甘州城,不就是靠著這鹵rou方子? 等他石家得了這鹵rou方子,開著酒肆賣著鹵rou,不但要在甘州城開店,還要把酒肆開到京城和江南去呢! 陳耀祖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石老板怕陳耀祖怕鹵rou方子流出,舍不得嫁女兒,頓時小眼睛一眨,又有了一個主意。 他敬陳耀祖又飲了一杯酒,這才道:“陳兄弟,你不是沒有兒子么?想不想生兒子接香火?” 陳耀祖一聽,原本喝得似睜非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想,怎么不想?可惜我家那母老虎自從生了閨女,肚子十幾年沒動靜了!” 石老板笑瞇瞇湊近陳耀祖,低聲道:“我有一個法子……” 陳耀祖豎著耳朵,把石老板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不禁有些心動——按照尉氏縣老家的風俗,他沒有兒子,可是要斷了香火,怎能對得起黃泉之下陳家的列祖列宗? 再說了,玉芝沒有兄弟,將來成親后被人欺負了,誰來替她出氣? 石老板抬手在陳耀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瞇瞇道:“你若是有意,明日帶三十兩銀子過來,哥哥帶你去開開眼,保證你明晚就能帶著美嬌娘回家,夜里就能摟著美嬌娘睡覺,過完年就能抱上大胖小子!” 陳耀祖也不用讓,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竭力思索著。 玉芝不在家這兩個多月,他確實攢了三十五兩銀子的私房錢,雖然沒有明說,其實心里打算的就是買個妾回家生兒子接香火…… 下午的時候,王氏果真和楊娘子說了,找到了常在這邊行走的牙婆溫大娘。 溫大娘性子急,得了楊娘子的信,風風火火就帶著家里現放著的三個女孩子和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去了陳娘子鹵rou鋪,讓陳家母女倆挑選。 王氏知道玉芝做事妥當,考慮問題周全,便讓玉芝選人,自己都聽玉芝的。 玉芝細細相看了一番,又一一問了話,最后花了八兩銀子,買了一個右臉臉頰有一大塊紅記的丫鬟,名叫姜四兒。 反正她的想法是,這個四兒若是好也罷了,若是不好,叫了牙婆來賣了就是。 前世她待身邊的大丫鬟那樣好,可是最后替章婕送上毒茶毒死她的人,正是她當年從火坑里救出來青蘭。 經歷了前世,玉芝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會再輕易信任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