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待方姑姑被眾人簇擁著出去,方正壽媳婦便帶著大廚房的一群媳婦婆子們忙碌了起來。 到了東偏院外面,方姑姑叫來小廝問了,得知院子里住的是大帥的客人,正四品的甘州衛指揮僉事許靈許大人,便道:“既然是大帥的客人,須要小心伺候!” 小廝忙道:“啟稟姑姑,許大人如今在運河莊子上,只有許大人親戚家的一個小姑娘在東偏院住著,小的不方便進去!” 方姑姑聽了,心里可憐這小姑娘,想了想,吩咐身邊的大丫鬟春梅:“去內院小廚房挑揀些好點兒的點心,裝一食盒給東偏院住的這位姑娘送來!” 春梅答了聲“是”,帶了兩個小丫鬟自去安排。 方姑姑撫了撫發髻上插戴的赤金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慢慢往前去了。 眾人忙小碎步跟了上去。 玉芝正在縫制中衣上的四根系帶,大帥府的小廝引著幾個媳婦丫鬟進來了,很快就在桌子上擺了小炭爐、鴛鴦鍋和各種葷素菜肴。 一個圓臉杏眼生得十分甜美的丫鬟又笑著送上一個精致食盒,打開后道:“這是我們姑姑讓給姑娘送來的點心,姑娘可別嫌棄!” 玉芝怎么會嫌棄?她微微一笑,忙道了謝,悄悄數了進來的人數,拿出六個小銀錁子,笑著給了這個杏眼丫鬟:“些許幾個銀錁子,姑娘拿去買酒給大家吃!” 杏眼丫鬟正是春梅,她大大方方收下銀錁子,這才帶著這些媳婦丫鬟出去了。 今日晚飯吃得早,玉芝正有些餓,見大帥府方姑姑這么體貼,送來這么多好吃的,便去洗了手,先讓鴛鴦鍋咕嘟著,自己篩了一壺溫好的酒,一邊吃鍋子涮菜,一邊吃酒。 大帥府大廚房廚子的手藝著實高妙,桂花甜酒也香甜無比,東偏院又只剩下玉芝一個人,她不知不覺就多吃了幾杯酒。 許靈進來的時候,玉芝剛又篩了一壺酒,左手端著酒盞,右手拿著筷子,有吃有喝,不亦樂乎。 第88章 許靈見狀,心里擔心玉芝,走了過去,不著痕跡地把玉芝左手邊的酒壺拿走,然后在玉芝對面坐了下來:“玉芝,你喝了多少酒?” 玉芝有了酒意,小蘋果臉白里透紅,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笑瞇瞇伸出了兩個手指頭,隔著正冒熱氣的鴛鴦鍋對著許靈晃啊晃:“兩壺酒!我很厲害吧?!” 許靈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盞酒,一飲而盡。 酒還是溫熱的,吃著甜香可口,可許靈知道這是貢酒,后勁夠足。 玉芝見許靈沒吃菜就飲酒,忙從鴛鴦鍋里夾了一塊煮好的牛rou,起身放到了許靈面前的碟子里:“吃吧,咱們等閑吃不到牛rou,也就在大帥府能嘗嘗了!” 農民耕地需要牛來耕地,因此朝廷禁止殺牛,民間難得吃到牛rou,而且貴得離譜,只有王公貴族才能自在享用牛rou。 重生之后,玉芝還是第一次吃到牛rou呢! 許靈夾起牛rou吃了。 玉芝見狀,便知許靈還未用晚飯,便又夾了一筷子牛肚,探身放在了許靈碟子里。 許靈夾起來默默吃了。 他發現玉芝清醒的時候,會刻意保持與他之間的距離,如今飲了酒,反倒不在意了。 玉芝覺得這樣隔著桌子夾菜還怪不方便的,便起身拿著酒盞搬著椅子坐在了許靈左手邊,給許靈倒了一盞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盞,笑瞇瞇道:“許靈,干杯!” 許靈抬眼看她,眼睛里帶著一抹深思——玉芝平時叫他,可都是恭而敬之地叫“許大人”的,這會兒吃了酒,就叫他“許靈”了? 不過他心里并沒有不高興,端起酒盞與玉芝碰了碰杯。 兩人齊齊一飲而盡。 玉芝見鍋子里還有煮熟的牛rou,便又給許靈夾了一塊,順便給許靈夾了些黃心菜,口中道:“只吃rou對身體不好,還得吃些素菜!” 許靈一邊吃,一邊觀察著玉芝。 他發現玉芝酒意已經很深了,眼波流轉間水波盈盈,分明早就喝醉了,可是手上動作很穩,話很少,很有條理。 玉芝覺得嗓子有些干,拿了酒壺倒酒,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她起身又篩了一壺酒,走過來給自己倒了一盞,又給許靈倒了一盞。 許靈從鴛鴦鍋子里夾了塊山藥,慢慢吃了,端起酒盞看向玉芝。 如今堂屋里點著枝形燈,整個屋子里亮堂堂的。 玉芝端起自己的酒盞看向許靈,見燭光中許靈眉目濃秀,鼻梁高挺,抿著嘴,臉頰上那對小酒窩清晰可見,實在是清俊可喜,便與許靈碰了碰酒盞,一飲而盡。 放下空酒盞,她伸手捏了捏許靈的臉頰,發現柔軟溫暖,于是笑瞇瞇道:“許靈,你長得很好看??!” 許靈瞅了她一眼,垂下眼簾,伸手夾了些菜放在了碟子里——也許是因為飲了酒,他的臉一下子熱辣辣的。 玉芝湊過去一看,發現許靈夾的是煮熟的蒜黃,不由笑了起來,慢吞吞道:“咦?許靈,我記得……你不是不吃蒜黃么?怎么夾這么多?” 許靈:“……” 玉芝拿起筷子,把許靈碟子里的蒜黃夾過來吃了,又給自己和許靈斟滿了酒,然后道:“我給寒星做的袍子做好了,給你做的棉鞋也做好了,我還給阿沁做了兩套衣服,我還沒想好怎么給他呢!” 屋子里咕嘟著鍋子,熱氣蒸騰,許靈又飲了幾杯酒,正覺得溫暖適意,乍一聽到玉芝的話,他頓時如披冰雪,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過了半日,許靈才道:“玉芝,你怎么知道大帥的小名?” 這個問題他其實先前問過了,今晚又問了一遍。 玉芝單手支頤,腦袋點啊點,大眼睛瞇成了彎月亮,喃喃道:“我找人打聽的啊……” 許靈一顆心如同浸入了醋汁子里,心道:原來玉芝還是這么喜歡大帥……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總之很不好受,便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玉芝見他喝了酒,便拿起酒壺又給他倒了一盞。 許靈忘了自己原本坐下是為了制止玉芝酗酒,此時也開始借酒消愁,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玉芝見狀,覺得喉嚨還是干渴,便也端起自己的酒盞飲下。 不知道喝了多久,玉芝實在是渴睡極了,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 許靈覺得腦袋陣陣眩暈,眼前一陣模糊,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便叫了聲“寒月”,自己起身撲到明間的羅漢床上,把小炕桌往一邊一推,撲在羅漢床上就睡著了。 寒月掀開明間門上掛著的錦簾進來,見許靈橫七豎八趴在羅漢床上睡著了,玉芝則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而小炭爐上的鴛鴦鍋還咕嘟著冒著熱氣。 他嘆了口氣,指揮著小五小六把酒菜什么的都收了出去,自己上去脫了自家大人的粉底皂靴,拿了床錦被出來,展開搭在了許靈身上。 忙完許靈,寒月又去看玉芝——玉芝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寒月伸開胳膊虛虛試了試,最后還是收了回去——玉芝年紀雖小,卻畢竟是女孩子,男女授受不親,自己似乎不該抱著玉芝回房,免得以后說不清! 他索性拿了許靈的玄狐斗篷,展開搭在了玉芝身上,熄滅了枝形燈便離開了。 玉芝睡得迷迷糊糊,發現胳膊都麻了,便起身搖搖晃晃去了羅漢床邊,趴在上面便睡下了。 睡了一會兒,她發現旁邊很暖和,便自動靠了過去,然后發現了錦被,她就鉆啊鉆,也鉆到了錦被下面,裹著錦被再次睡熟了。 許靈睡得正香。 他長胳膊長腿的,睡姿也頗為豪放,攤開長胳膊長腿睡得人事不省。 玉芝睡得迷迷糊糊,身體本能地尋找熱源所在,很快就貼到了許靈身上,只是此貼非彼貼——她斜枕在許靈腿上,側躺著睡著了,右手恰好放在了許靈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玉芝迷迷糊糊醒了,右手一翻,碰到了一個豎著的物件,下意識就握住了,發現還挺熱的,一手還握不住。 片刻后玉芝忽然覺得不對,她閉著眼睛用力往旁邊一掰。 許靈睡得正迷糊,疼得發抖,當下伸手拍了過去,一下子打在了玉芝身前。 玉芝那里正在發育,平時自己都不敢碰到,此時被許靈用力拍了一下,猶如火燒,疼得她滾下了羅漢床,在鋪著地氈的地上縮成一團。 羅漢床上許靈也縮成了一團,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整個人都在顫抖。 過了一會兒,玉芝的疼痛先緩解了些,她忍著痛扶著羅漢床坐在地上,見許靈背對著她縮成一團,背脊還在發抖,不由有些心虛,饒是一向能言善道,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日,見許靈身子還在顫抖,玉芝也擔心起來,忙扶著羅漢床站了起來,探身輕輕道:“許靈,你要不要緊???我讓人請大夫來看看你吧!” 許靈背對著她,疼得喘著氣,就是不肯回頭。 玉芝覺得自己怕是闖了大禍,估計許靈這下子要斷子絕孫做太監了,心里一陣內疚,手忙腳亂爬上了羅漢床,繞到里面湊近去看,這才發現許靈居然哭出了兩包眼淚。 玉芝:“……真的那么疼嗎?” 許靈見自己哭了的事被玉芝發現了,也不再隱瞞,用力一抹眼淚,哭著道:“你……疼不疼,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嘶——” 他下面火燒火燎地疼,眼淚又涌了出來。 許靈一抹眼淚,試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喃喃自語道:“老子這下子怕是要做太監了,正好可以接張總管的班,為大帥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做太監了,許靈簡直是淚如雨下。 他雖然不怎么好那種事,可是不想做,和做不了,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見許靈疼到哭唧唧,玉芝更擔心了,道:“我讓人送熱水進來,你自己去浴間做個熱敷吧!” 許靈擺了擺手,道:“你回房去吧,你一個姑娘家,被人看到不好!嘶——” 想了想,又交代道:“你不用替我叫人,不然會有閑話!嘶——” 真的好疼??! 以后再審jian細,就讓人瘸折這里,不愁jian細不交代! 玉芝也不好說自己也很疼,兩人其實是兩敗俱傷,便道:“那我回去了,你記得叫大夫來看??!” 許靈又獨自呆了一會兒,起身去了里屋獨自檢查去了。 過了半日,許靈從臥室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玉青錦袍,玄色腰帶,看著很是利落,只是眼睛濕濕的,眼皮微紅:“寒月,去吩咐人備馬,我要去嵩山見大帥?!?/br> 寒月見狀,忙低聲提了個建議:“大人,不如用涼水洗洗臉再出去!” 許靈點了點頭,道:“你去準備涼水!” 用涼水洗罷臉,許靈又拿鏡子檢查了一番,見自己恢復了鐵骨錚錚的舊日模樣,這才松了口氣,起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玉芝從窗戶里看到許靈大步流星從外面回來,便知道他沒有受傷,這才松了一口氣,拿起自己未做完的針線活,繼續穿針引線忙碌了起來。 對于昨夜之事,玉芝覺得太丟臉,希望這件事永遠掩埋在記憶之中,她和許靈都不再提起。 等玉芝再見到許靈,已經是大年初二的早上。 許靈正襟危坐,肅然請玉芝在自己對面坐下,開始滔滔不絕的說教。 玉芝因為心虛,便坐在那里老老實實聽許靈說教。 許靈長篇大論說了半日,正有些口干舌燥,玉芝起身上前,微笑著奉上清茶:“大人,喝口清茶吧!” 許靈接過茶盞飲了兩口,這才看向玉芝:“我說了這么多,你記住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