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她推著高氏的肩膀:“娘,陳玉芝這小賤蹄子實在太煩人,你得想法子治治她!” 高氏突然問道:“嬌娘,玉芝的鹵rou生意怎么樣?” 陳嬌娘竭力回想白日的事,可是想了好一陣子,腦子卻只記得心愛的孫二郎的一舉一動,別的什么都記不清楚了,便道:“我明日去看看!” 高氏若有所思:“你好好看看,回來告訴我?!?/br> 中午的時候王氏回家幫著董氏做飯,順便把玉芝的床褥都曬了一遍。 晚上玉芝躺在被窩里,暖暖和和的,似乎被陽光的氣息包圍了,很快就睡熟了。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見沒什么生意,陳耀祖就和王氏一起回家去了,留玉芝一個人守著攤子。 西河鎮孫里正的娘子方氏又過來買鹵rou了。 玉芝想起在大王莊碰見那位許守備,那位許守備在打聽西河鎮怎么走,便試探著問方氏:“方大娘,買這么多鹵rou,今日方大叔還要吃酒么?” 方氏是個愛說愛笑的,當即笑道:“我家哪里有銀錢供他日日吃rou吃酒,是縣里要在西河外修堡壘,縣里的守備許大人過來踏勘地形,晌午在我家用飯!” 玉芝聽了,心里一動,給方氏稱了四斤鹵rou后,又專門切了一塊另外放了進去,笑瞇瞇道:“方大嬸是我的老顧客了,多送您一塊,許大人若是喜歡我家的‘陳娘子鹵rou’,請方大嬸為美言幾句,若是許大人也來光顧,我家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方大嬸見玉芝添進去的那一塊足有二兩,不由歡喜道:“那是自然,放心吧,許大人待人親切得很呢!” 玉芝笑容甜美,目送方大嬸離去。 待方大嬸走遠了,玉芝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濃秀的眉頭蹙了起來——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甘州正是大周的西北邊陲,而西河鎮西邊的西河外正是大周和西夏對峙的前線,十二年前大周名將許兆恩曾在西河外大敗西夏軍隊,被稱為西河大捷…… 怪不得要在西河外修堡壘…… 西夏人以游牧為生,不事農桑,每年冬春都要越境來大周西北邊陲的甘州、寧州和涼州打草谷,殺死男子,掠走女人,搶走大周百姓的糧食和牲畜等財產。 大周只能沿著西北邊境駐扎軍隊,修建堡壘,對西夏人的劫掠嚴防死守。 玉芝默默思索著:看來,得加快攢錢的速度了…… 正在這時候,一個十二三歲頗為苗條的女孩子走了過來:“jiejie,我買一斤鹵rou?!?/br> 玉芝不再多想,笑盈盈用竹筷子夾了一塊讓這個女孩子看:“你看這塊怎么樣?” 女孩子剛點了點頭,秀蘭就擠了過來,笑瞇瞇道:“是秦真meimei呀!昨日還是你哥哥來,今日怎么是你來了呢?” 這個叫秦真的女孩子抿嘴一笑,聲音柔柔的:“我哥哥進城給爹爹買藥去了,我來買昨日那種鹵rou給爹爹下酒?!?/br> 玉芝這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秦瑞的meimei,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發現秦真柳眉杏眼,鼻梁挺秀,嘴唇嫣紅,身形細條條的,果真與秦瑞生得有幾分相似。 她稱了一斤鹵rou,又幫秦真切成均勻的薄片,用油紙包了,用紙繩捆好,含笑遞給了秦真:“四十文錢!” 秦真拿出一個精致的荷包,從里面取出了四十文錢,數了數,放進了秀蘭遞過來的錢匣子內。 待秦真走遠了,秀蘭這才低聲道:“秦瑞他爹怕是熬不過這個春天了?!?/br> 玉芝抬眼看向秀蘭。 秀蘭見玉芝大眼睛黑泠泠的,眼珠子又黑又大,睫毛長長的,專注地看著自己,眼睛里滿是疑問,不由笑了起來:“大眼賊,你這眼睛真是會說話!” 玉芝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蘭臉上的笑意收斂了:“秦瑞爹爹是被西夏人打傷的……怕是熬不過去了,若是如今去世的話,秦瑞要守孝三年,今年八月的鄉試就不能參加了……” 見秀蘭是真的替秦瑞難過,玉芝想了想,安慰道:“這樣的話,你正好多了二十七個月的時間可以和秦瑞培養感情!” 秀蘭:“……咦?” 見她一時沒想明白,玉芝便解釋道:“秦瑞若是今年鄉試高中,你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br> 秀蘭這下子聽明白了,頓時眉飛色舞,抱住玉芝用力親了一口:“玉芝,你真聰明??!” 玉芝微微一笑,把剛才多加切的兩塊鹵rou拈了起來,喂到了秀蘭口中:“我不但聰明,還很善良呢!” 秀蘭一邊捂著嘴大嚼,一邊忙里偷閑竭力調動著舌頭贊美著:“真好吃??!玉芝,是不是天下的鹵rou都這么好吃?” 玉芝得意一笑,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我鹵的鹵rou天下最好吃!” 兩個女孩子正在笑鬧,一個小廝走了過來,對著玉芝她們抬了抬下巴:“你們這里的鹵rou還剩多少?我們大人全要了!” 玉芝見人過目不忘,一眼便認出這個小廝正是許守備的小廝,上次在大王莊見過的。 第20章 生意好試做新品,笑盈盈拉攏主顧 玉芝反手握住秀蘭的手,笑盈盈道:“請略等一等,我先看看再說!” 那小廝約莫十二三歲,卻生得頗為清秀,明明是個少年,卻非要做出大人模樣,雙手負在身后,用鼻子哼出了一聲“嗯”。 秀蘭見有人來了,也不再玩鬧了,正正經經陪著玉芝。 玉芝拿了竹筷子,夾出了剩下的兩塊鹵rou,含笑道:“只剩下這兩塊了!” 那小廝似有些嫌少,眉頭蹙了起來:“算了,都稱了吧!” 玉芝麻利地把這兩塊鹵rou稱了:“一共二斤二兩,算二斤吧,一斤四十文,總共八十文錢!” 那小廝從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銀子放在了錢匣子上:“這是一錢銀子!” 他的眼睛掃過玉芝,老氣橫秋道:“小姑娘,多余的給你買瓜子吃吧!” 玉芝忍住笑,屈膝福了福:“多謝小哥!” 那小廝拎著油紙包要走了,卻又回過頭道:“你明日多鹵些,我明日還來買!” 玉芝笑了:“小哥明日要多少?” 那小廝想了想,道:“約莫五六斤的樣子!” 玉芝笑吟吟答應了一聲:“小哥且放心,我一定精選上等五花rou,鹵出香滑脆嫩的上好鹵rou,等著小哥你明日來拿!” 那小廝見玉芝說話乖覺,不由也笑了,便道:“既如此,我先交個定金吧!” 他轉身又過來,拿了一粒碎銀子給了玉芝:“這一錢銀子做定金吧,剩下的我明日取鹵rou時再給!” 玉芝接了過來,雙目清澈,欲言又止:“不知小哥高姓大名……” 那小廝大概是急著回去,說了聲“寒星”,拔腿就走了。 秀蘭拿了戥子過來,一臉興奮:“玉芝,用戥子稱稱吧!” 玉芝把兩粒碎銀子遞給秀蘭:“你來稱吧!” 秀蘭稱了稱,咋舌道:“這小哥如此大方,總共二錢二分呢!” 玉芝笑了:“真是賺了!” 她拿出兩文錢交給秀蘭,輕輕道:“你去前面買兩個白面貼餅,咱倆一人一個夾鹵rou吃!” 秀蘭大喜,接過銅錢就跑了——娘還沒送飯過來,她正餓得慌呢! 玉芝拿竹筷子在砂鍋里攪了攪,把大料包撈出來扔了——鹵水里的大料包,鹵兩次rou就不能用了。 她又拿了笊籬,把砂鍋里最后幾塊碎鹵rou撈了出來,見沒法切了,便放在小案板上,“咣咣咣”剁碎了。 這時候秀蘭已經拿了兩個白面貼餅飛快地跑了過來。 玉芝用刀把貼餅切開,把碎鹵rou夾了進去,先遞給了秀蘭一個,自己拿了另一個咬了一口。 貼餅焦香酥脆,面香濃郁,鹵rou碎軟爛香嫩,肥而不膩,實在是美味。 秀蘭一邊吃,一邊道:“好吃!真好吃!” 玉芝瞇著眼睛笑,慢慢品嘗著。 過了一會兒,陳耀祖先過來了。 他把食盒遞給了玉芝。 玉芝打開食盒一看,發現里面只有一碗素湯面。 這時候秀蘭端著她娘送的飯過來了:“怎么又是稀面條?這一碗面吃下去,怕是一會兒就餓了!” 又道:“我家的是鹵面,你嘗嘗吧!” 玉芝搖了搖頭,把碗端了出來,和秀蘭一起坐在小凳子上慢慢吃著。 吃完飯沒多久王氏就來了。 她見玉芝正在選rou,便從衣袖里掏出了一枚煮雞蛋遞給了玉芝:“給你爺奶和姑姑煮的雞蛋,娘給你偷了一枚!” 玉芝看了一邊的陳耀祖一眼,接了過來,繼續道:“爹爹,這塊我也要了,你歸總稱稱吧!” 陳耀祖皺著眉頭道:“今日怎么鹵這么多?” 玉芝笑:“這些事我做主就行了,爹爹不用管!” 陳耀祖稱了后道:“總共二十一斤四兩!” 玉芝道:“再添些,湊夠二十二斤吧!” 王氏去甜水巷洗了rou回來,玉芝又檢查了一番,這才一一放入了砂鍋里鹵了起來。 她蹲身把炭爐里添滿了炭,這才開始和陳耀祖結賬:“爹爹,今日一共二十二斤rou,一共四百四十文錢,加上昨日欠你的二百文錢,一共是六百四十文錢,你看這賬目有錯么?” 陳耀祖在王氏鄙視的視線中堅持拿出算盤扒拉了一會兒,這才道:“賬目沒有錯?!?/br> 玉芝把早數出來的一串錢給了陳耀祖:“爹爹,你數數吧,一共是六百四十文錢,咱們可兩清了!” 陳耀祖心中詫異,在王氏又驚又喜的視線中接過沉甸甸的錢,果真數了起來。 玉芝這才把王氏拉到一邊,低聲把自己和秀蘭吃過餅夾rou的事情說了:“娘,這煮雞蛋你吃了吧!” 王氏得知女兒預先吃過了,這才放下心來,磕開雞蛋吃了一口蛋青。 玉芝正看陳耀祖數銅錢,冷不防被王氏塞了一枚蛋黃進去,忙捂著嘴慢慢吃了。 她不喜歡吃蛋黃,可是這是娘給的。 玉芝品著蛋黃的味道,腦海里又想起了阿沁吃蛋黃的情景。 那時候阿沁小,她既擔心阿沁只吃奶水營養不夠,又擔心阿沁吃多了容易食積,就讓人每天添半個蛋黃,碾碎了抿到阿沁嘴里…… 阿沁自小挑食,不知道現在他是不是還挑食…… 王氏見玉芝吃著蛋黃,眼睛里卻含著淚,以為玉芝是為難得吃到煮雞蛋心里難受,當下便故意大聲道:“玉芝,等將來咱們賺了錢,就把方家宅子買下來,到時候娘在后院里養一百只雞,天天下蛋,你想吃多少娘都煮給你吃!” 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