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正在腹內組織語言,一行人穿過園子往里頭的西洋玻璃花房走去,領頭兩人,一個略豐腴一個略高秀,正是段明漪和賀蘭芝。 賀云欽看了看紅豆,忽道:“讀私立中學的時候,我跟大嫂是同一個年級的同學?!?/br> 紅豆心中一跳,真是想什么來什么,聽賀云欽這語氣,竟是主動要說起段明漪的事。 她屏住呼吸,慢騰騰地伴他走著。 賀云欽道:“她是段家千金,相貌也不錯,當時學校里追求者很多??赡芪耶敃r年紀小,委實沒看出她跟別的女學生有什么不同,自然也無從獻殷勤。后來我大哥開始正式追求大嫂,而我到德國念書,再回國時,她已經成我大嫂了?!?/br> 短短幾句,自問該交代的也交代完了。 紅豆默默聽著,他言談間只表明自己的態度,對其他人既不褒也不貶,儼然有份君子之風,心思敏銳也就算了,難得還這般直白,她心里一下子變得極豁亮,就算她以往有什么猜疑,經他這么一剖白,也都該徹底放下了。 她不讓他看到她高高翹起的嘴角,轉身就往另一邊走,故意道:“噫,我還沒看過那邊的花圃呢?!?/br> 走了幾步,見他仍在原地看她,只得又折回到他身邊:“后天你回學校教書么?!?/br> “尚有兩天假,后天陪你回門,明天我打算去王彼得那里看看,你是在家里等我,還是跟我一道去?!?/br> 她臉微微一紅,軟聲道:“跟你一道?!?/br> 賀云欽心中一蕩,仰頭看了看天,天還是碧汪汪的,越盼著天黑,它越是不黑。 紅豆不由疑惑抬了抬頭:“看什么?!?/br> 賀云欽面不改色道:“看看明天會不會下雨?!?/br> 痕跡學連這個也教么。紅豆狐疑地想,想起臥室里那些德文筆記,不知是關于痕跡學的,晚上回了臥室,怎么也要磨著賀云欽教教她才好。 晚膳后,兩人回了臥室,賀云欽一進屋就看腕表,七點了,總算可以洗澡了,好在下午出去轉了許久,紅豆身上似是出了汗,根本不等他拐彎抹角提醒她,就自顧自取了寢衣,到盥洗室洗澡。 等她出來,他背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捧著一本書,都不知看了多久了,眼前的那一頁始終未翻過。 待她紅著臉默默上床躺下,他看她一眼,進浴室脫襯衣的時候,他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那浴缸上,其實他房間里以前的浴缸只有這一半大小,這闊大型的浴缸還是婚前法蘭西洋行經理向管事推銷時,管事順手買的。以前他在歐洲留學時在一些小報上見過夫妻可在浴缸里行事,就不知具體該如何行事,當然,昨天這東西仿佛還遙不可及,這時候好像已經是唾手可得了。就是不知紅豆究竟肯不肯配合他。 這個澡洗得前所未有的快,出來時,紅豆一頭烏發順著光軟的寢衣散落在肩背上,在枕上支著下巴,正以極閑適的姿態看他剛才看的那本書,雖然她德文大字不識一個,仍假裝看得聚精會神。聽到他出來的動靜,也不朝他看,珍珠般的耳垂卻早已悄悄染紅了。 第48章 賀云欽這邊掀被上床, 紅豆仍舊紋絲不動, 若是靠念力便可以學懂德文, 光這一份盯緊書頁的架勢,便足夠她達到精通的程度了。 眼前的書頁忽然一暗,想是他的身影遮擋住了床頭銀制臺燈投過來的光線, 她心擂鼓般響個不停, 佯裝淡然翻過一頁。 待察覺他靠攏, 她胡亂一指書上某個詞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br> 賀云欽看了看, 道:“die prabel?!?/br> 他嗓音比平日暗啞, 一個詞一個詞吐出來, 微微震蕩周圍的空氣, 暗暗撥動她的心弦。她呼吸一下子變得極困難,怕他看出自己的慌亂,故意抬眼望他:“文怎么說?!?/br> 光影自頭頂灑下來,流金般勾勒出她畫般濃麗的五官,他目光在她臉上極慢地摸索, 頓了一會方道:“‘序言’?!?/br> 她望著他, 他的眸子讓她想起夜里蘊藏了無數巨浪的黑茫茫海面, 不動聲色便牽絆住她的視線。直到他呼吸已經近在耳畔,她這才急忙低下眉,指了指另一個詞:“那這個又是什么?!?/br> 賀云欽心不在焉看向她的手指:“prgung——烙印?!?/br> 一種涌動的暗流在迫近,她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似的, 根本沒辦法繼續專心盯著書頁, 只得繼續沒話找話道:“那‘你好’用德語怎么說?!?/br> “guten tag?!彼麑⑺种械臅樽? 丟到一邊,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兩手撐在她頭側,定定望著她,“你要是真想學德文,我以后每晚教你?!?/br> 紅豆扭動一番無果,羞得閉上眼,好一會才輕聲道:“你打算怎么教我?!?/br> 他心跳如鼓,目光緩緩下移,凝睇她的唇:“kussen?!?/br> “kussen?” 他低頭吻住她,一邊閉上眼品嘗她飽和鮮美的滋味,一邊啞聲教她:“‘吻’?!?/br> *** 早上紅豆比賀云欽先醒,一睜眼先看見晨光中他的臉龐,兩人臉對著臉躺著,他睡顏平靜,鼻息平緩,一只胳膊還摟著她的腰。 這已經是第二回她一睜眼就躺在他懷里了,不知是他睡夢里無意識喜歡摟人,還是她自己喜歡主動往他懷里鉆,靜靜躺了好一會,抬臉望他,看他仍沒有醒來的意思,便打算輕輕將他的胳膊從身上挪開,到盥洗室洗澡。 誰知她這一動,他皺了皺眉,倏地睜開眼。 兩人目光一碰,她想起他昨晚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揮汗如雨的模樣,臉頓時燒得能燃起來,嗔怪地瞪他一眼,一把推開他,垂下兩只光溜溜的腳,摸索著趿上拖鞋,進了盥洗室。 賀云欽睡眼惺忪地望著她的背影,眼見門在眼前關上,怔了一怔,也掀被下了床。 等紅豆從里面出來,一開門看見賀云欽站在外頭,頭發有些亂,身上只穿一條寢褲,光腳踩在地上。 他神情還有些恍惚,抬眼看她出來,回過神道:“紅豆?!?/br> 紅豆一想起昨晚的事就羞惱難言,這人什么怪毛病,折騰她也就算了,后頭還總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她本就喘息得厲害,被他這一捂,幾次差點閉過氣去。 畢竟新婚,這種床笫間的微妙感受難以形諸言語,最后只能化作一份不滿,亮晃晃地掛在臉上。 賀云欽早已看出紅豆不高興了,暗想,莫非她嫌他昨晚胡鬧得太兇,不夠體貼她? 她越過他便要往妝臺走,他將她拽回來,低聲問:“怎么了?” 她抬眼望著他,不說話。 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還很不舒服?” 紅豆還是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