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謝君平:“……”好人都讓你做了,還有我什么事兒? 但是對上謝逸華那張不懷好意的笑臉,她就莫名犯慫:“殿下說的是,方才是我在同郡公開玩笑呢,心意到了就好了!” 燕云度總覺得,這兩人之間好像有哪里不對。 謝逸華作主從禮單里挑了一個玉雕的漢白玉的佛象,命人送到后院正君的小佛堂里去:“這玉佛岳父挑的時候我在旁邊,論雕功論玉的成色,都是極好的,正好送給謝伯父理佛?!?/br> 謝君平雖然是個混子,但對親爹卻向來很是孝敬,在外間但凡覺得親爹合用的,必買了讓人送回侯府。 “就依殿下所言!” 再爭下去,她怕回頭被端王揍! 作者有話要說: 謝君平:端王弱?端王哪里弱了? 端王:關門,放燕帥帥?。ńK于發現有個武力值爆表的夫郎的好處了——往后打架都不必自己親自上手了?。?/br> 燕小帥:殿下身嬌力弱的讀書人,需要保護?。迋€弱雞夫郎,還是得自己出面鎮場子,還好不必留在后院學繡花,完美?。?/br> 銀腰:……真是看瞎了我的雙眼??! 第二十五章 燕云度前往順義侯府送禮, 拉了兩大車去,又差不多原樣拉回來了。 燕奇與顧氏懵了:“謝世女不肯讓你進門?端王殿下呢?”這種情況除了吃了閉門羹,想不出別的理由。 燕云度從侯府出來的時候, 還有些不可置信:“殿下讓我拉回來, 謝世女……只收了個玉佛?!钡餮廴硕伎吹贸鰜?,分明是端王殿下強迫謝世女不許收的。 燕奇對謝君平的好感蹭蹭往上漲:“謝世女義薄云天,又淡泊名利,外界對謝世女的誤解也太深了!” 顧氏對妻主的話百分百贊同, 并替謝君平委屈:“世女人這么好, 外面那些人怎么就胡亂傳呢?” 燕云度:“……”您兩位也不遑多讓,面都沒見過就可勁說好話。 他算是看出來了, 謝世女就是個輕浮浪蕩子,當初牟旋硬是把她逼來的, 她未見得是心甘情愿去救人的,臨走還要討個報酬, 帶了個異域美人回去。 珍寶易得, 美人難尋! 燕云度自謂看破了謝君平,只是今日謝君平與端王坐在一起的時候, 他還覺得有點奇怪, 如果論起聲音來, 似乎端王殿下的聲音更接近救他的那個人。 又或者他只是病后體虛,分別已久,本就不甚熟悉的兩個人,記錯了也是有的。 順義侯府里, 燕云度離開之后,謝君平就捧腹大笑:“小言言,你是怎么讓安定郡公覺得你是皎皎君子的?” 謝逸華往后一癱,整個人都徹底的放松了下來,無恥本色盡顯:“大概是因為我長的比較光風霽月吧!”她平生紈绔可以欺負,陌生人可以戲弄,真對上家里人就萬分慎重,半步都不敢走錯,偏偏無處可訴。 不巧的是,燕云度很快就要晉升為她的家人。 謝君平毫不客氣的下了斷語:“偽君子吧?” 謝逸華扔了個果子去砸她,被她撈住咬了一口。 “你這個人吧,小時候還算是個可愛的孩子,越長大越不要臉,腦子里整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沒事還愛跟宮里的貴君鬧別扭。我說你跟自己親爹有什么可別扭的,貴君可是對你巴心巴肺的好啊,哪里像我親爹,看到菩薩都比看到女兒歡喜?!?/br> 順義侯正君沉迷佛理無法自拔,終年抄經理佛,身上檀香味十足,有時候謝君平都快懷疑她親爹有出家為僧的打算。不過謝正君理佛十幾年,扎根侯府后院的小佛堂,目前還沒有提起要斬斷塵緣。 謝君平早就準備著親爹如果哪一日提起要出家,她就捐資興建一座寺廟,讓親爹做個主持也行,反正不能委屈了他老人家。 比起淑貴君的噓寒問暖,她親爹對兒子則更像是路人,謝逸華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謝逸華揉臉,滿腹惆悵:“你懂什么呀?” 旁人看來,她是在無病呻吟,人生贏家投胎就領先了別人一大步,還要死命裝悲慘:我跟親爹不合,跟親妹子老掐架,我親爹他老給我挖坑……說出去誰信???! 淑貴君膝下只有兩女,她是長女便格外受器重些,就連端王府邸也是整個京城里最好的王府,占了歸義坊一半的面積,多少人為之眼紅。她每次回京,宮里的賞賜就流水般送下來,吃的用的玩的一應俱全,單是她后院里那些侍君美少年,就知道淑貴君有多疼端王。 外命夫逢年過節總會進宮向皇夫與貴君請安,淑貴君提起常年在外游學的長女,總是一副惆悵又欣慰的口吻:“我皇兒一心向學,學問做的好,心底又良善,就連陛下都??渌?,可惜不能留在京里承歡膝下,讓本宮十分想念?!?/br> 前去請安的外命夫們都是人精,能帶著兒子踏進關鳩宮里向淑貴君請安的,心里也是另有打算,自然對端王殿下交口稱贊,出宮之后還會宣揚一番。 久而久之,在淑貴君刻意引導之下,端王的名聲在京里適齡兒郎的官宦之家,竟然出奇的好。 君不見魏王世女紈绔風*流,不務正業,整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而端王貴為皇女,卻精于學業,不思享樂,常年在書院苦讀,不知道的還以為端王殿下準備考個狀元回來呢。 *********************** 五日之后,便是圣人的萬壽節,京中凡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有資格攜家眷進宮領宴。 燕府一家三口都在受邀之列,燕奇前往正陽宮赴宴,顧氏則帶著燕云度前往內宮。 大烈王朝的男兒家大多有涂脂抹粉的習慣,未婚的兒郎們每逢宮宴,便打扮的修妍明媚,若能覓到個好歸宿,也算是后半生有了依靠。 宮中大宴,各府適齡的兒郎們都跟著父君入宮,不少做父君的都為家中女兒的終身大事cao碎了心,趁此良機為女兒挑選良配。 命夫們帶著各自的兒子在衛皇夫的福春宮里領宴,見到顧氏帶著人高馬大的安定郡公進來,眼神多少都有些異樣,那是看見異類的眼光,雖然他們掩飾的很好,但燕云度卻盡收眼底。 也不怪他們如此,實在是安定郡公今日大宴,卻穿了一身窄袖武袍,半點脂粉不施,糙的跟個邊關女人似的,就這樣的居然也能做皇女正夫,可不跌破了多少人的眼睛。 難得淑貴君不嫌棄,還招手讓燕云度過去,拉著他粗糙的大手憐惜道:“哎,這孩子多少年在南疆也不容易,為國有功,是個好的,就連陛下也??淠隳?!等回頭本宮讓人送些玉顏膏到燕府去,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做新郎?!?/br> 有人悄悄低頭掩嘴而笑。 淑貴君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安定郡公這一身黑皮,哪怕送一車的玉顏膏恐怕都白不回來,更何況他生的人高馬大的丑陋模樣,旁的兒郎們坐在宴客廳里的鼓凳上只覺得秀氣優雅,到了他這里總覺得支棱著一雙長腿無處安放,鼓凳有點矮委屈了他。 顧氏如何不知眾人心中所想,他在桌子下面輕拍兒子的手安慰他。 燕云度卻并不在乎旁人的小聲議論。 從他當年替母從軍,投身入軍營開始,最初的兩年里各種非議刁難從來就沒有斷過,最艱難的時候,他帶著燕奇留下的一千心腹精兵大破白玉鳳的一萬精兵,才讓那些軍中的老油子對他刮目相看。 比起血與火的粹煉,生死邊緣的游走,不過是閨中夫男閑極無聊的幾句無關痛癢的議論,又有何可在意之處? 他反過來小聲安慰顧氏:“父親不必擔心,兒子沒事?!?/br> 稍頃,宮宴開始。 大烈民風雖然保守,但是每逢宮中或者貴族官宦宴飲,以賞花賞景吟詩做對或者蹴鞠嬉戲等名目在公開場合給年輕男女一個看對眼的機會。 宮宴往往只是個開始,圣人的五十壽誕,遠遠不止吃飯這么簡單。 燕云度自賜婚開始,身上便貼了皇家的標簽,原本以他的品級,混在一幫上年紀的命夫們身邊也有些奇怪,與未婚的兒郎們玩在一處卻又失了身份——品級太高也是煩惱。 不過衛皇夫做事情滴水不漏,竟是將燕云度安排在了太子正君衛少真身邊,算是讓這對未來妯娌提前相見。 衛少真與太女謝風華成親數年尚無子息,是個安靜沉默的男子,今日穿著太女正君的服色,見到宮人將燕云度帶到自己身邊坐下,便向他含笑道:“郡公以前可能沒有參加過宮宴,等領完宴便可以往御花園里去走走,到時候郡公便能見到二皇妹了?!?/br> 提起端王,燕云度唇邊不由泛起一縷笑意:“多謝正君提醒?!彼h顧四周,無數打扮精致的兒郎們時不時悄悄將目光投向他,亦或者是太女正君。 不必衛少真提醒,他也能想象得到這等衣香鬢影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少年郎也曾遠遠窺著端王殿下的身姿而生出一絲綺念。 ——那個人生的也太招蜂引蝶了些。 衛少真話不多,有幾分郁郁寡歡的模樣,但對未來的皇妹夫卻十分好奇。這位端王正君的平生太過傳奇,坊間的話本子里都不敢寫的故事他卻做到了,著實給男兒家爭光。 他沉靜的眸子里難得流露出向往之色:“本宮常聽宮人提起郡公的戰績,從前在閨中就很是佩服郡公,不成想還有今日的緣份。邊關是不是很有趣?” 燕云度心道:打仗怎么會有趣呢?邊關埋枯骨,春閨夢里寒,不過是貴族兒郎們在深深宅院里的一點向往而已,又哪里會知道戰爭的殘酷呢。 他慢慢道:“其實說起來也是很有趣的,南疆的夫郎們大多都很彪悍,有時候提著大棒子滿大街追著妻主打,嗓門比女人還高,真打起仗來背兒攜女扶老帶幼,有時候還會幫著守城,熱熱鬧鬧的過日子?!?/br> 他或許可以不提起戎馬十年的征戰,記憶里卻仍舊能記得那座煙火氣十足的邊城。有時候連他都不得不佩服邊關百姓蓬勃的生命力,一場戰爭打下來,城外又添新墳,年輕的夫郎跪在墳前哭的肝腸寸斷,可是轉頭抹了眼淚,卻仍舊能夠挑起家中重擔,興興頭頭的活下去。 從來不會被苦難摧毀,不會被命運打倒,像野地里的春草,一茬一茬茂盛的生長著,一歲一枯榮。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章到凌晨兩點左右了。 第二十六章 有了太子正君的陪伴, 宴會似乎也沒那么漫長無聊了。等到宴罷,便有宮人來引了年輕兒郎們前往御花園游玩,而年長的命夫們都陪著皇夫去聽戲了。 燕云度習慣了身邊不帶小侍, 初次進宮宴飲, 慢悠悠尾隨著幾名少年郎往御花園而行。自從順義侯府送完禮之后兩人數日未見,其間端王倒是派人往燕府送過一回禮。 顧氏打發了端王府送禮的下人離開之后,對著扁平的檀木盒子興奮的猜測:“也不知道端王殿下送了云兒什么東西?瞧這匣子的長度,難道是發簪或者玉佩等物?”他將兒子上下打量一番, 遺憾道:“總不會是胭脂吧?” 燕云度膚色偏黑, 胭脂水粉上了臉都沒辦法出門見人,顧氏也只得放棄了在他面上開調色盤的打算。 錢方與錢圓也湊趣:“端王殿下送給主子的東西, 定然是精挑細選的,不如讓奴等也開開眼?!?/br> 燕云度打開, 結果是一把精美的匕首,刀鞘上鑲著好幾顆寶石, 纏絲金鞘, 十分名貴,他不禁笑出聲:“父親, 讓您失望了!”謝天謝地!端王殿下似乎也沒有讓他涂脂抹粉的打算。 不然就應該送胭脂水粉首飾衣衫過來了。 顧氏對兒子的婚姻還是十分憂心:“端王殿下不送你胭脂水粉, 但王府的后院里肯定不缺美人, 淑貴君疼殿下,聽說每隔兩年總要往端王府賜美人,只是沒聽說有孩子?!?/br> 王府庶出的孩子也是龍女鳳孫,是要寫進宗室族譜的。 賜婚之后, 顧氏便派人打聽端王府的消息,還一度懷疑端王在府里是不是藏著一只小妖精,對燕云度純屬應付。 衛皇夫就是燕云度的前車之鑒。 當初衛皇夫并非靠美貌取勝入主中宮,生下太女謝風華之后便再無寵,被淑貴君在宮里整整壓了半輩子子,說起來實在教人唏噓。 燕云度的容貌即使是作為親爹的顧氏也覺得……拿不出手。 男兒家歷來靠容貌與才情才能籠住妻主的心,端王的模樣又招人稀罕,就算是女人見了也覺得生的太好,更何況是適齡男兒。 燕云度將親爹的憂心置于腦后,打開刀鞘,刀鋒銳利無匹,吹毛斷發,果真是一把極好的利器。 他久在軍中,比起后院里的繡花針與理家的算盤珠子,還有顧氏最近請過來講《男誡》的先生那翻來復去都快要講爛的破書,鋒利的兵器才更讓他得心應手。 后院里的事情讓他產生了深深的無力感,只覺得余生要如此度過,還不如騎一匹馬前往南疆,再也別回來才好呢。 好幾次燕云度被講《男誡》的先生折磨的昏昏欲睡的時候,都有一種要逃離現實離家出走的沖動。 萬幸端王殿下送他的禮物不是普通男子都喜歡的珠玉寶石,脂粉衣衫,而是一把匕首,這是不是說明她其實并沒覺得自己是必須要三從四德,熟讀《男誡》,深居于后院管家理事,繡花裁衣的? 燕云度將這話講給顧氏聽,立刻被顧氏定性為躲懶不讀書找的借口,還長噓短嘆:“人雖回來了,但心還在外面野著,嫁到王府去可真是讓人發愁”他心塞了半日。 爹是親爹,只是與他想法大相徑庭,實在讓人苦惱。 燕云度想親口謝一聲端王派人送來的匕首的,正好今日是個見面的好機會。他漫步在御花園,不遠不近的尾隨著幾名看起來對御花園甚是熟悉的小郎君,不成想卻讓人家起了警惕之意,隱約聽到其中一名美貌的小郎君小聲道:“那個丑八怪怎么一直跟著咱們?他不會是方才聽到咱們說他壞話,要找個僻靜的地方將咱們打一頓吧?” “不會吧?”另外一名小郎君有點遲疑:“這可是皇夫在后宮的宴會,他有那么大膽子?” 那美貌小郎君道:“這可說不準,他這樣的野人天生跟咱們不一樣。咱們在后院學著彈琴繡花的時候,他可是在南疆殺人呢。他連人都不知道殺了多少,還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的呢?”他聲音里滿含了沮喪與不平:“端王那樣謫仙般的人物,怎么給配了這樣粗陋的正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