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傷在……傷在腰腹?!卞X方咬唇,倒好似謝逸華正在做的事情侵犯了他的貞潔一般,滿臉戒備看著她。 謝逸華上前去,一把掀開了燕云度身上蓋著的薄被,錢方幾乎都要惱怒了:“你……你做什么?“薄被之下的燕云度只著一條及膝襯褲,光裸的上身肌rou光滑,即使躺著也能看得出身體線條的流暢,相對于男子來說,稱得上太過有力,反而失了柔順之意。 “我自然……是救你家少帥。難道你以為我是跑來輕薄他的?”謝逸華實在煩透了錢方這種不知輕重的行為,跟老母雞護崽似的。 她心中卻覺得,燕云度能夠拋棄男子的身份上戰場,也許是內心強大到早就不再顧忌世俗禮法的人,錢方的行為反而有點不可理喻。 錢方氣的臉都紅了,瞪著她胸脯一起一伏:“你……你……” 謝逸華忽的促狹心起,說:“你這副模樣氣性,就算你家少帥對我以身相許,恐怕你連個通房小侍都撈不到。我可不喜歡刁鉆蠻橫的小侍!” “誰稀罕給你做通房?!”錢方氣的口不擇言,說出來才大是羞愧,窘的低下了頭,忽然激動的叫出聲:“少帥,您醒了?” 謝逸華正垂頭專注的觀察燕云度腰腹間的傷口,但見那傷口泛著黑色,已經開始潰爛,可是創口卻似乎是被刀削去了好幾塊皮rou,完全瞧不出當初是如何傷的。 她還當錢方騙人,頭都沒抬:“就算是搬出你家少將軍,也休想我納了你做通房!好好改改你的性子吧!”手指頭在傷口潰爛的邊緣輕按了一下,意外的聽到輕微的吸氣聲,這才循聲而去,與一雙眸子視線相觸。 燕云度睡著的時候,緊閉雙眸,只能看到他粗礪的皮膚,以及深密的睫毛,安靜躺在那里,似乎也與一般人并無區別,但是等他醒來之后,目光卻銳利無比。謝逸華總覺得他的目光里帶著審視與厭煩。 “你……是誰?”他緩緩試著往起來坐,錢方已經激動的不能自己,上前去將他扶了起來,又試圖拿薄被將燕云度的身體遮蓋起來,反倒是燕云度神態要坦然許多。 “齊二?!敝x逸華答他,往床頭挪了兩步,利落的一個手刀將燕云度砍暈了過去,錢方頓時尖聲大叫:“來人啊抓刺客——”他耳邊只聽到了抽劍聲,然后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冰涼的長劍:“小子,少啰嗦,別耽誤我救命!” 謝逸華已經收起了玩笑。 如果她判斷沒錯的話,燕云度身上所中之毒卻與她師門中人所中的乃是同一種毒。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奶奶燒一周年祭,回鄉下上墳去了,家中兄弟姐妹全來了,今天從鄉下趕回來就很晚了,剛想起來更新,大家晚安,明天會規律更新的。 ☆、第三章 錢方的尖叫聲讓外面的人聽見了,牟旋已經手舉弩機沖了進來,隔著屏風謹慎的問:“錢方,怎么回事?”朝著另外一名喚錢圓的小侍使眼色,讓他進去瞧瞧。 錢圓繞過屏風,頓時被眼前的情形給嚇住了。 錢方脖子上架著一把寒光四溢的長劍,而前來為少帥解毒的齊先生左手提劍,右手清理燕云度的創口,見到他煩躁的罵了起來:“你家少帥再耽誤下去就成死尸了,怎么身邊跟著侍候的一個二個都這么沒眼色?” 外間候著的牟旋還沒問里面的情形,錢方跟錢圓就被人丟了出來,似乎里面的齊二心情極度不好:“想要保住你們少帥的命,就滾遠點,別打攪老娘救人!” 錢圓性子溫和,跌在柔軟的羊毛氈上,默默的爬了起來。但錢方被人扔出來,卻不依不饒的要進去找謝逸華理論,還沒爬起來就開罵:“哪里來的不知禮數的野人?我……家少帥豈是你說輕薄就輕薄的?” 牟旋攔著他急問:“她沒有好生解毒?” 錢方性子有棱角,自恃出身燕府,乃是燕云度貼身侍候的人,尋常在營中眾將軍都要給他一二分體面,今日卻被謝逸華一頓羞辱,面上掛不住,更是對她詆毀有加:“牟jiejie你這是哪里找來的騙子?我看她根本就不會解毒!” 他許音才落,竟有一物洞穿屏風,擦耳而過,“錚”的一聲釘在了帳中柱子之上,卻是一枚柳葉飛刀。 錢圓聲音都顫抖了:“血……” 錢方只感覺到耳垂涼痛,下意識伸手去摸,觸手濡濕,竟是摸了一手的血。 “滾!”謝逸華的暴怒幾乎要透過屏風溢出來。 錢方心尖一顫,竟然不敢再回嘴。牟旋將他推出了帥帳,自己手持弩機與錢圓守在里面,側耳細聽里面的動靜,心里在猜測齊二如何解毒。 過了足足有三個時辰,天色全暗,錢圓躡手躡腳進去,但見燕云度身上穿著中衣,瞧不見傷處,盤膝閉目坐著。 謝逸華端坐在他背后,亦閉目雙掌抵在他后心之上,黑暗之中猛的睜開眼睛,錢圓瞬間竟然在她眼中瞧見了殺機,便似燕云度每次大戰過后睡一覺醒來的同時,似乎整個人都還未從戰場上的拼殺之中回神,被驚醒的瞬間將他錯認為敵人,刀抽到一半凜冽的目光才會轉緩。 錢圓不敢再與她的目光對視,忙將里面的燈燭點燃,但見榻邊小幾之上原本放置著藥杵藥碗白帛水壺等物,都有用過的痕跡,地上扔著許多用過的染著黑血的白帛,而燕云度的面色已然好轉,青黑之氣褪去不少。 他輕手輕腳繞過屏風出來,迎上牟旋詢問的目光,示意她去帳外說話。 牟旋手持弩機始終保持著警戒的狀態三個時辰,臂肌僵硬,跟著錢圓出了帥帳,才嚇了一大跳。 帥帳門口烏壓壓一片人頭,竟然也沉默著站了許久,見到她們走出來紛紛圍了上來,詢問燕云度的病情。 錢圓長吁了一口氣,安撫眾人:“小的方才進去了一趟,少帥面色好了許多,少帥有救了!” “齊先生——”鐘離激動的恨不得進去向謝逸華叩頭,她性格爽朗,嗓門又大,這一聲可謂是響徹帥帳內外。 錢圓急了,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小聲制止:“鐘將軍,別吵到齊先生!”他雖然不知齊先生盤膝坐在那里是在做什么,但她方才的眼神就說明不愿意被吵到。 不過一刻鐘,齊先生從帳內出來,下巴胸前都有血跡,牟旋忙迎了上去:“齊先生怎么了?” 謝逸華目光涼涼在鐘離面上掃過:“沒什么,方才也不知道哪個沒腦子的喊了一嗓子,岔了內息吐了口血,我需要靜養?!?/br> 鐘離老臉紅透,很想張口道歉,但是齊先生理都沒理她,跟著牟旋走了。她很是委屈:“……我方才也不知道啊?!?/br> 眾將士都用譴責的目光看著她,內中呂明呂將軍跟她極熟,兩人并肩戰斗多年,就更是沒有顧忌了:“老鐘啊,你也該改改你的性子了!齊先生可差點被你害到?!?/br> 鐘離:“……我也不是故意的啊?!?/br> ******************** 謝逸華在緊鄰帥帳的隔壁帳中一日一夜未出,牟旋吩咐留下侍候她的護衛們就一步沒挪。聽說鐘將軍吵的齊先生受了傷,這些人就更不敢進去了,只盼著她早點出來。其間一名護衛還跑去詢問牟旋的意見。 牟旋正親自扇著蒲扇熬藥,齊先生離開帥帳之后,她們才發現燕云度枕邊留有一紙藥方,筆跡遒勁,頗見風骨,拿去給駱軍醫瞧,她竟然邊看邊撫膝贊妙。 “齊先生既然沒出來,你們就守在門口,不得打擾!”她還要忙著熬藥,跟轟蒼蠅似的將人轟走了。 燕云度過了一夜就醒了過來,整個面色都泛著鮮活的氣息,青黑之色大部分都已經褪去,直喜的鐘離繞著他的榻打轉,幾乎要感謝皇天菩薩:“少帥被救了過來真是我大烈幸事!” “救我的那人是誰?” 他再次醒過來,感覺到身體里的勃勃生機,便知道被砍暈之前的那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 錢方還向燕云度告狀,想要讓燕云度治謝逸華的不敬之罪,卻被錢圓訓了一頓:“小方你好不曉事,少帥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多虧了齊先生,不說你我應該感激先生,便是整個南疆大營都應該感謝齊先生!” 鐘離害的謝逸華吐血,心有愧疚,也為她說好話:“齊先生醫術高妙,這次若不是請了她來,少將軍焉有命在。小錢方,你還是別找齊先生的不痛快了!”她又向燕云度介紹謝逸華:“救少將軍的名喚齊二,是滄浪崖的弟子,跟同門前去劍門關尋找解毒的藥材,結果被牟旋碰上就……請了回來?!碑斎徽埢貋淼姆绞接悬c強硬。 整個南疆大營現在基本都知道,齊先生是被牟護衛用弩機挾持而來,只是自家人終歸要護短,總不能指責牟旋挾持的不對吧?眾人有致一同的在燕云度面前換了說辭。 呂明也為牟旋作證:“齊先生對少帥的威名早有耳聞,聽說中毒的是少帥,二話就說就讓同門先回滄浪崖,只身來救少帥了,真是可敬可佩的義士??!” 等到謝逸華閉門養傷一日夜出來之后,才發現她已經被南疆大營傳唱為“感少帥威名仗義來救”的義士了。守在門口的護衛端來洗臉水讓她凈面,又捧來了衣服讓她換上,端了飯食。等她用畢,便恭恭敬敬說:“齊先生,我家少帥想請您過去說話!” 謝逸華再次踏進帥帳,繞過屏風,發現燕云度已經能夠盤膝坐在榻上了,精神瞧著還不錯。 她坐到榻沿,伸手去抓燕云度的腕子,旁邊站著的牟旋鐘離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錢方甚至還喊出聲:“你快放手!” 誰都知道燕少帥最討厭與人接觸,說話可以,但動手動腳的后果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被他扔出去。 但今日燕云度卻態度平和,也許是連身上都被她看到了,也就不再乎被她上來就拉著手腕了。 “聒噪!”謝逸華干脆吐出倆字,手指壓著他腕上動脈,好一會兒才說:“燕少帥體魄強健,較之常人恢復要快上許多,開的湯藥還是要按時服用,涂朱果也不能斷了,余毒清了之后就能如常行走,若要恢復如常,只恐要十來日?!?/br> 帳內眾將士連連向她道謝,她聲音里卻并沒有露出多少喜意,只淡淡道:“燕少帥中的是一種南疆奇毒,如果不是運氣夠好,遇上在下跟師妹前去劍門關采藥,恐怕早就沒命了。既然對方這么想讓燕少帥去死,似乎南疆大營不辦一場喪事,也對不住對方的煞費苦心!” 三天之后,南疆大營掛白,燕字帥旗下降,全營致哀,鐘離甚至還從附近山上的寺廟請了僧人念經,為亡者超度。 謝逸華袖手坐在帥帳內議事處,透過撩起來的帳簾看著南疆大營眾將士作戲做作套,竟然還有人哭靈,唇角微揚,竟是露出一點笑意。 燕云度就坐在帥案之后,親眼看著“自己的葬禮”不緊不慢的進行著,牟旋甚至還帶領一幫護衛擁著城內請來的風水先生,前去城外尋風水寶地,也覺得這一切有點荒謬。 ——他到底是抽的什么風,竟然當真同意了齊二的提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我在玩單機,留言好少。另外放存稿箱定時……就沒辦法自動發微博更新通知啦! ☆、第四章 南疆大營邊境線很長,駐扎的夷狄部落很多。而夷狄之中最強的便是黑白夷狄。白狄喜穿白衣,族中無論女男皆高鼻白膚,以出美男子而聞名。白狄喜住白屋,墻壁刷的雪白,繪著各種動植物,比如有的人家墻壁上繪著耕牛,有的人家還繪著一叢叢的蘑菇,不一而足。 白狄能歌善舞,英勇善戰,原來也是大烈王朝的附屬國,只是二十年前族中出了一名頗有野心的女子,名喚白玉鳳,起先在南疆邊境小打小鬧,不愿意再向大烈稱臣。沒過幾年便自立為王,將一干白狄零散部落都收歸麾下,竟結成了一股頑強的力量,時常sao擾大烈邊境,如頑癬般存在于南疆邊境。 黑狄喜穿黑衣,連族中男女也喜歡以特制的顏料抹黑了臉,連牙齒也要涂黑,在山野之地夜宿,在林間奔走如履平地,剿殺不盡,很是令人頭疼。 除了黑白夷狄,還有不少人口面積都小的部族便在大烈與白狄之間的夾縫之中生存,左搖右擺,時而向大烈投誠,等被白玉鳳派人去“照拂”之后,便又投入了白狄的懷抱,實在有些令人頭疼。 “……她們就沒考慮過別的出路?聯手大烈將白狄給滅了?”謝逸華聽聞南疆的白狄與黑狄之事,對小部族的評價便不太高。 “大烈跟白狄打了多少年仗,且白玉鳳為了鞏固權利,還同撒撒族聯姻。撒撒族兵強馬壯,只是土地與大烈不曾接壤,不然恐怕也是戰火不休?!蹦残龓е⒂^營里抓回來的俘虜,好讓遠方的客人見識一下白狄美人與黑狄的區別,還好心建議:“齊先生救了我家少帥,不如挑兩個白狄男子去服侍?” 謝逸華:“……還是算了?!彼龥]有隨便收男人的習慣。 牟旋還當她客氣推讓,加之錢方在她耳邊念叨了無數遍,對謝逸華很是不滿,她也是一片好心,想著既然少帥不能嫁給她,不如就拿兩個不值錢的白狄男子來充數,搪塞過去算了。 傍晚的時候,謝逸華替燕云度把完脈,重新開了調理的湯劑之后,回自己帳篷休息,才進門就看到兩名只穿著薄紗的白狄美男跪在榻前,烏發如云披滿肩前,柔順恭敬的姿態十足,見到她膝行而來,跪在她面前向她叩頭:“奴婢奉命來服侍先生!”爬起來就要解她的腰帶。 謝逸華嚇了一大跳,她是無論多少次都不太能習慣投懷送抱自薦枕席,厲喝一聲:“住手!”嚇的那白狄美男撲嗵一聲跪倒在地,她轉頭就往燕云度的帥帳里闖,氣急敗壞的告狀:“方才我回去,帳篷里有兩個白狄男人,燕少帥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燕云度全然不知此事,不過他對謝逸華的第一印象非常糟糕,替他解毒就敢調戲他身邊的小侍,醫術過關,人品卻差了很多。 “本帥記得齊先生似乎很是喜歡美男,這個禮物不合先生心意嗎?”他皺著眉頭,似乎很是為自己選了不合適的禮物而苦惱。 謝逸華臉都青了:“在下還真不知道燕少帥還有送別人美男的愛好,但實在抱歉,在下無福消受,還請燕少帥收回!” 等她從帥帳里出去之后,燕云度就沉下臉,吩咐門口的錢圓:“去看看是誰給齊先生送了美男?” 錢圓心知肚明,從帥帳里溜出來,逮著錢方就讓他去給牟旋傳信:“少帥生氣了,他讓查問是誰給齊先生送了美男?!?/br> 其實南疆大營每年俘虜的狄族男人真不少,但由燕云度掌軍之后,這些男人都被留下來向狄人交換戰俘,而非當作禮物獻上去取悅上位者。 錢方一點都不在乎,他對謝逸華在帥帳里說過的話還耿耿于懷:“那個女人本來就好色,美男送到帳中,卻又假惺惺推開,難道是在肖想少帥?” 錢圓懶得跟他爭辯,回帥帳復命:“稟少帥,送人一事是牟統領做的,可能是為了感謝齊先生救了少帥一命!”又委婉向燕云度進言:“少帥從不向人送美男,齊先生誤解了少帥,不如由奴去向齊先生解釋?” 燕云度冷哼一聲:“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解釋!” 謝逸華回到自己帳中,兩名白狄美男還一動不動跪在那里,她將人轟了出去,對燕云度的好感瞬間就降到了最低點。 大烈王朝無人不知燕少帥戰功赫赫,原來聞名不如一見,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送美男的習慣,實在讓人失望。 如果不是為了弄清楚他身上所中之毒的來源,她大可不必留在南疆大營。 滄浪崖與南疆大營八桿子打不著,且一個是民間宗教組織,另外一個是官方正規軍,謝逸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為何能中同一種毒。 她是個富有研究精神的人,一心想要弄清楚兩者之間的關聯,不惜留在燕云度身邊。 次日再去見燕云度,她的心境已經平和許多。 帥帳門口今日進進出出的將士很多,腳步匆匆,整個大營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感。 牟旋一瘸一拐蹭到了她面前,見面就向她賠罪:“在下不知道齊先生不喜歡白狄美男,難道先生的審美異于常人,竟是喜歡黑狄……美人?”她實在不能違心將黑狄男人稱作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