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王瑞咂咂嘴,一副躊躇不決的表情。 蝴蝶耐心的繼續勸:“我知道你內心還在懷疑,懷疑這里究竟是不是黃粱一夢,你想想,黃粱一夢的主人公盧生是什么際遇? 他娶了名門出身的妻子,中了進士,做了宰相,幫助皇帝開疆擴土,位極人臣,甚至封為國公,子孫滿堂,作為臣子,最輝煌一生不過如此。 你現在正走在盧生的道路上,你現在中了解元,不久就會中狀元,然后娶一位高門出身的妻子,你真的想要這樣的生活嗎?而且還是五十年?!?/br> 王瑞挖了挖耳朵:“嗯……五十年啊,的確好久?!?/br> “我真的很想見你,你難道不想見我嗎?你解下腰帶,懸在房梁上,最多一刻鐘,咱們就能相見了?!?/br> 王瑞凝眉,似乎在拿主意:“嗯……其實這段日子,我真的想很想念你,簡直比我meimei和范十一娘被陸判換頭那會還想你,當然了,我這么說,不是說你是我的金大腿,而是真的想表達,我想你?!?/br> “我都知道,那么你就快點來找我吧,我在這邊等你?!?/br> “嗯,這次咱們見面后,我再也不沾花惹草了,我和狐貍接吻那件事,咱們就揭過去吧?!?/br> “好,一言為定,都過去了,你醒來后,咱們重新開始?!?/br> 王瑞很“很感動”:“好,容我喝凈這杯酒,便上路!” 他拿起酒壺往酒杯內斟酒,臉上帶著微笑,心里卻罵開了,上你個頭路??!你這個妖怪!忽悠誰呢?你是何云一?我還是你親爹呢。 先不講你自稱何云一卻不知道換頭的是青瑗和蕊云,就單說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模仿一個醋缸啊。 何云一假如真的聽到他和狐貍接吻了這種話,怕不是要氣的直接自爆! 就算現在情況緊急,也會透露出濃烈的醋意,這個輕飄飄就原諒他的蝴蝶何云一絕對是假的。 其實,他一開始就在懷疑了,何云一哪有他這么嘮叨,廢話這么多。 就算真的讓他自殺也會很簡短的表述完,況且,他總覺得何云一是那種“你在此地不要走動,等我來救你”的性格,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會親自殺進來,而不是然讓他去冒危險自殺。 不過,不管這只蝴蝶是什么,也很厲害了,在他最思念何云一的時候,冒充何云一給他下套。 王瑞仰脖喝凈酒杯內的最后一滴酒,眼神迷離:“我去……” 蝴蝶最后給他鼓勁兒:“來啊,來見我吧?!?/br> “我去……”王瑞將手里的空酒杯朝蝴蝶扣了過去:“我去你爺爺的吧!” 啪一聲脆響,便用酒杯將蝴蝶扣在了桌上,杯沿死死壓著蝴蝶的翅膀。 王瑞左手捻起露在杯沿外面的蝴蝶翅膀,將蝴蝶從酒杯里捉了出來,右手揪住它另半邊翅膀,雙手各扯一邊,牢牢控制著它。 蝴蝶尖著嗓子喊道:“王瑞,你干什么?不要胡來,我現在的魂魄附在這蝴蝶上,你傷害蝴蝶,我也會死的?!?/br> “那就特么的去死吧?!蓖跞鹫f完,使勁一扯,蝴蝶的兩邊翅膀齊齊斷裂,他怕它死的不透,待它落地,不放心的用靴底兒使勁碾了一下。 見這蝴蝶成了rou泥,才啐道:“白癡!”然后酒勁兒上來,暈暈乎乎的撲回床上,昏沉的再次睡了過去。 地上的蝴蝶殘害中飄出一只白色空靈的蝴蝶,飛到了床上的王瑞鼻息前,盤旋了幾圈,無可奈何的飛走了。 這什么書生啊,莫名其妙突然發癲,剛才不是說的很好,要上吊赴死么,怎么轉眼就把他扯碎了。 他到底哪句話說錯了,才引起了他的懷疑? 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居然失敗了,沒有引誘王瑞自殺,接下來可不好辦了。 雖然黃粱夢是他的法陣,但追根究底做夢的人是王瑞,王瑞的意識占據主導。 想讓在他夢里死亡,得叫他的意識承認自己死亡。 就像之前的小二,夢到自己救了皇帝,加官進爵,但是在演武場上和人比劍,自己心虛,夢里被人刺中喉嚨,覺得自己完了,便死了。 不像現實世界,受了致命傷,不管想不想死都要死,但在夢中,如果意識不想死,覺得自己還能挽救一下,那么就死不了。, 所以他才會誘使他自盡,叫他徹底相信自己的死亡。 可惜啊,失敗了。 本來以為能用真真假假的謊話騙他,一氣呵成叫他自殺呢。 他原本的設想是,一旦王瑞在夢中自殺死亡,現實中的何云一目睹王瑞死于睡夢中,怒發沖冠,一劍殺了自己破戒的。 唉—— 蝴蝶飄出了窗欞,飛向了月空。 突然他的翅膀抖了一下,不好,現實中的他有危險! —— 與此同時,何云一盤腿坐下金世成面前,雙手掐訣,沉靜不動。 金世成也因為教唆王瑞自殺不成,這會心中充滿了失落感,人也稍微安靜了些。 突然,他就覺得自己軀體內仿佛有一股靈氣在攪動,只是剛才那把無形的刀是在分離他的骨和rou在。 而現在這把刀則在分離自己的三魂七魄,他明顯感到魂魄要被抽離出軀體。 他垂死抗爭,默念經文,與那股力量形成分庭抗禮之勢,想要留住自己的魂魄。 奈何來自對方力量太過強大,他不甘心的看到自己頭頂冒出的白霧漸多漸濃,最終待這些霧氣飄凈,他也舌頭一吐,沒了意識。 這些飄散出的白霧在金世成頭頂盤旋著,不等形成人形,在何云一的口訣聲中,白霧打著旋的翻滾著,慢慢分離成了十個拳頭的小球,其中三個黑色,剩下七個則是白色。 何云一睜開眼睛,看著漂浮在空中的球體。 魂魄,其中魂有三,分別為天魂、地魂、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三魂中,天魂地魂常在外,只有命魂獨自在身體里,乃是主魂,元神也在其中。 何云一將金世成的魂魄生生分離成了獨立的三魂七魄。 他抬手,將其中的地魂球抓到了眼前,就見這顆黑球,身有殘缺,并不是規則圓形,在球面上凹進去一個指甲大的坑。 這說明這家伙有一部分元神不在身體內,放出去做事了,至于做什么,何云一大致猜得到。 所以才會將他的魂魄分別抽離,進行檢驗,而檢驗的結果,沒有令他失望。 放出去的元神,恐怕就在黃粱夢中。 一個人的法陣,強也好弱也好,或多或少都是可以控制,這是法術的基本。 金世成這家伙一定可以讓元神進入黃粱夢中。 既然只有金世成能夠進入黃粱夢,那么他若是拿著他的三魂,或許也可以進去。 他不敢肯定這招是否管用,只能試一試了。 他元神出竅,然后抓過金世成的天魂地魂,分別放置在自己兩肩,七魄則放在自己身體的七個脈輪上,手捧著他的命魂。 提起一口氣,朝王瑞的夢境中飛去。 這一次,他同樣遇到了一股抵抗的力量,只是這力量輕了許多,他神識放空,讓防御層只感受金世成的三魂七魄。 嗖的一下,何云一只覺得那股力量驟然消失,他眼前立即出現了一條繁華的街道。 進來了!進入到王瑞的夢中了! 剩下的便是去找王瑞的下落了。 —— 王瑞對自己所在的世界產生了懷疑——這里到底是不是夢境。 無數哲學家曾經對“我是否存在”進行過深入的思考和論證,王瑞現在也差不多走到了這步。 他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有血有rou,言談舉止,無不表明是活生生的人。 但是那只蝴蝶怎么解釋?他為什么知道“何云一”?還說何云一在外面等他? 他對他的話不全信,但也非全不信。如果承認這里是夢中世界,就能解釋很多問題。 比如,身邊的人的性格為什么都變了,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為什么他能中解元。 因為這都是夢啊,所以于現實世界似是而非,但同時,又可以實現無法實現的愿望。 懷疑周圍是否真實,很像得了某種精神疾病的征兆。 王瑞甚至一度懷疑他已經得了,那只蝴蝶就是他幻想出來的。 那只蝴蝶可以肯定不是何云一,所以絕對不能按照它的指示自盡。 但如果不自盡的話,要如何離開這里呢? 還是說這里就是真實的世界,沒有所謂夢醒一說。 “真是要瘋了!”他下巴墊在桌上,眼神的木然的嘆道。 以前提到“要瘋”不過是個簡單感嘆詞,現在則很有可能成為某種前瞻性的預言。 “我不想得精神病啊,得了的話,這里可沒藥吃??!” 而這時文順在外面敲門:“少爺少爺,濟南府來人了,巡撫大人邀請您過去呢?!?/br> 解元全省的第一名,被巡撫請到省城接見,是題中之義,但是王瑞這會根本不想動彈:“就說我病了……” 話還沒說完,他爹就氣勢洶洶的帶著家丁進來了,烏泱泱一群人把衣服套在他身上,塞進了馬車內。 不由分說的往省城趕去了。 王瑞對巡撫有陰影,雖然他們省的巡撫不是周宗晨,而是姓錢,他還是不想見。 加上最近對周圍的世界的存在,有了真假的懷疑,愈看周遭的一切愈有疑點,幾次都想跳車逃亡,但都被他爹給摁住了。 一路到了省城,城內為了王解元,辦了一場隆重的歡迎儀式。 清水掃街,紅毯鋪地,敲鑼打鼓的將他送到了巡撫府前。 錢巡撫親自出來迎接的他,省內的官員也都分列在兩側,中間的通道只有他一個人能走。 只有錢沒有權的尋常富紳,都考不上前兒,踮著腳尖才能勉強看一眼解元的容貌。 錢巡撫對待他如春風般和煦,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為他舉辦的歡迎筵席,足有幾百人參加,彈唱的歌姬來來往往就沒有重樣的,吃的美味珍饈,也是他平常見不到的。 從食材的選拔到烹飪的技法,帶著炫技的味道,不僅美味,更美觀,看得人賞心悅目,完全超出了尋常的享受。 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只有他才是宴會的核心,其余的官員,再大的官職也是陪襯。 王瑞看著眼前的情景,心里感慨,這樣錦簇的繁華,真叫人流連忘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