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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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敲完那個臭老頭了?!?/br>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聽著都讓人心生酸楚, 可是話里的意思既靈不懂。她只知道他抱得很緊,眼淚落得很兇, 自己幾乎就要喘不過氣, 卻因為落在脖頸上的濕熱,而不忍心推開。 不知該如何回應,既靈只能抬手輕輕拍他的后背,一下一下, 溫柔卻茫然。 全部記憶一瞬間涌入腦海帶來的沖擊讓譚云山幾乎站不穩, 他就像一個立于堤岸上的觀潮者, 忽然被海潮劈頭蓋臉砸下來, 先是蒙,然后整個人就被卷進海里, 于滔天巨浪中浮沉, 天旋地轉里, 抱緊這個人是他唯一的浮木。 風過山頂, 草木窸窣。 微濕的脖頸在清風吹拂里泛起絲絲的涼,既靈輕輕嘆息,終是先開了口:“能和我說說究竟怎么回事嗎?” 譚云山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緩和下情緒, 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懷中姑娘, 卻仍不愿后退, 維持著眼對眼鼻對鼻的極近距離, 聲音低啞得近乎呢喃:“我找到你了?!?/br> 既靈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又看一眼他傷痕交錯的胳膊,忽而恍然:“既靈……是我?” 那兩個字從她嘴里出來,就像一個陌生人。 譚云山仍悸動著的狂喜,在她的波瀾不驚里泛起一絲微微的苦。 若真在意自己身份,她該問“我是既靈?”,可她甚至都沒有把“我”放在前面,語調里除了淡淡的訝異外,再無其他起伏,那四個字若拉長些,也不過是一句“哦,原來你要找的她,是我”。 既靈看著他眼底的百轉千回,一時無措,突然意識到兩個人離得有些近,便后退兩步,及至彼此間足夠放下一條桌案了,才又問:“你是把什么都想起來了嗎?” 這一次她的聲音略微提高,顯然對這個問題更感興趣。 譚云山忍住想上前的沖動,站在原地定定看她:“嗯,都想起來了?!?/br> 既靈費解地看看手中鈴鐺:“就因為我敲了你一下?” 譚云山覺得是,可他解釋不清,正遲疑,就見既靈拿起凈妖鈴敲了她自己腦袋兩下,比之前敲他的時候用力多了,“當當”兩聲,聽著都疼。 “我怎么還是想起不來?”敲完了的姑娘特認真地問,透著傻氣。 譚云山好氣好笑又心疼,上前一步把鈴鐺奪回來,然后拉著她坐到草地上,也不管對方樂不樂意聽,便倒豆子似的將過往一切道來。 應蛇水漫槐城,幽村白晝如魘,黃州異皮洞府,白泉誤撞瀛天,最終五妖聚齊,厲莽出世…… 譚云山第一次認真梳理他和既靈相識以來的點滴,才發現,原來他們一起經歷過這么多。那些嬉笑怒罵,那些陷阱坎坷,近得像在昨天,又遠得恍若隔世。 他一口氣講完,連初相見時他如何被她欺負落水的都沒遺漏,卻獨獨跳過了“情”,無論是她的真心喜歡,還是他的后知后覺。 對于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在意的姑娘,譚云山不知該怎么開口,即便講了,對方也只會覺得空茫。 帶她回家。 他現在就這一個念頭。 天色已微暗。 既靈原本只是抱著隨便聽聽的心思,卻沒想到是這樣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到后來她越聽越入神,及至這會兒譚云山講完了,她還沉浸其中,久久回味。 她欽佩既靈的大義,感動于這幾個伙伴之間的友誼,也憤怒于珞宓的糊涂和鄭駁老的私心,但——她就是沒辦法將這些同自己聯系起來。 她可以隨著故事心情起伏,卻不能感同身受。她知道譚云山在等著她說話,可她在那漫長而細致的講述里翻找良久,卻只挑出一件讓她在意到愿意多問上一句的:“你說那上古散仙的本體是一棵樹,會散琉璃之光?” 譚云山終于盼到了既靈開口,卻怎么也沒想到她最先問的竟是這個。 相比毫無印象的那些,她當然會更在意與現在有關的東西,譚云山想得通,卻止不住眼底熱。 他輕輕吸口氣,又慢慢呼出,不著痕跡地緩了緩眼眶的酸,扯出淺淡微笑:“嗯,所以別總‘它’‘它’的,人家有名字,”抬手往樹的方向一指,“晏行,海晏河清的晏,日行千里的行?!?/br> 既靈默念著這兩個字,重新打量那陪了自己多時的繁茂之樹。 名字是個十分玄妙的東西,無論是誰,也無論人、妖、物,一旦有了名字,便好像多了不一樣的光彩。 “你說忘淵里都是黑暗混沌,”她又問,“那這個天高云闊的地方是晏行創造出來的嗎?” “我不知道,”譚云山仰頭望望天,又遠眺山腳下,猜測著,“或許是,又或許忘淵里本就有這樣一個桃源之地,得機緣方能入,晏行不愿你受混沌之苦,便把你帶了進來?!?/br> 既靈越聽越覺得有道理,若有所思看了他半晌,感慨:“好像什么問題都難不住你……” 譚云山聳聳肩,一派理所當然:“剛剛和你講五妖獸的時候我不就說過了,我是咱們塵水修仙路上的軍師,一路降妖伏魔全憑我敏捷的才思?!?/br> 既靈看著這位笑盈盈的公子,不知怎的,就覺手癢。 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微妙之光讓譚云山恍惚,有那么一霎,他以為熟悉的既靈回來了。 好在他很快清醒,沒讓自己在落差里摔得太疼。 “對了,那幾截紫金索應該都是白流雙的,”譚云山又想起一件能和現在的既靈說的著的事,連忙道,“你入忘淵之后,她偷偷跑到九天仙界,把紫金索一頭綁樹上,一頭綁自己身上,下忘淵里來找你,最后差點自己也被卷進來。你說你當時感覺到了熟悉,又感覺到了危險,應該就是她被往里卷的時候……” “后來呢?她怎么樣了?”果然,既靈關切追問。 “當然被合力救上來了,”譚云山莞爾,“否則你這里就不會只有幾截斷索,還會趴著一頭小白狼?!?/br> 既靈想象了一下那畫面,把自己逗樂了,可慢慢笑意淡去,她又望著遠方天邊,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譚云山安靜地陪著她。 天徹底暗下來,卻不是黑,而是那種沉靜的墨藍,安寧,靜謐。 晏行的琉璃之光也好似隨之變淡了,柔柔地籠罩著這一方山頂,似有若無。 “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既靈轉過頭來,和他說心里話,“我總覺得這個地方到處都是壞人,都是惡妖,雖然上回醒過來我只遇見了一個,可夢里我還見到了好多個,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妖獸,還有一個特別龐大的不知道什么妖怪,渾身都是嘴……” 譚云山越聽越絕望,最終扶額:“你就不能夢見點好人嗎,比如我,比如白流雙、南鈺、馮不羈,為什么偏偏夢見厲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