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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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他本是富貴人家,但十幾歲時父母就先后病故,他便將房產、田地等悉數賣盡,換成銀錢和金珠,由此踏上修行路……后來捉過許多為非作歹的妖怪,大部分都是以人形混于民間,用妖力強取豪奪了大量財富,所以師父把它們收了之后,那些能還給苦主的錢財就還給苦主,找不到苦主的就……” “收入囊中?!瘪T不羈懷著十二萬分敬意接口。 修行這么多年,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捉妖是這樣一條致富的大道! 譚云山原本對青道子沒什么感覺,聽到這里,倒真有點想見見這位高人了:“散得出,收得進,不拘世俗,自有量度……妙?!?/br> 既靈喜歡聽別人夸自己師父,聞言綻開燦爛笑靨。 譚云山微微怔了下,既靈很少笑得這樣燦爛,故而他也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姑娘笑起來會有淺淺梨渦。 馮不羈皺起粗眉,總覺得馬車內空間狹窄,好像容不下他這樣一名壯漢。 馬車一路顛簸,直至日頭開始往山后面落,方才抵達一個小村子。 畢竟還未天黑,三人仍想再趕路,馬車夫不干了,說好他只趕這一白天,末了還要趁著天黑返回槐城。 三人沒轍,只得付了銀錢,下了車。 可以預見,未來一路皆如此——馬車夫有一家子要養,自是不可能陪著他們走完這萬里塵水,所以走一段就要換輛馬車是必然。 隨著遠去的馬車聲漸漸消失,雜草叢生的村口只剩下他們三個。 日頭已落下大半,風漸漸涼起來。 通常的村莊都會在村口支有茶攤,往來路人可在此歇腳,茶攤主人也可借此貼補家用。但這里沒有。若不是遠處似有若無的裊裊炊煙,真會教人覺得這里是荒村。 譚云山失落輕嘆:“這樣的村子里,怕是不會有客棧了?!?/br> 既靈無語:“想什么呢,有人家能讓我們借宿就是萬幸,沒有的話我們只能住在廟里,或者干脆露宿野地?!?/br> 譚云山以為沒有客棧已經足夠凄慘了,聞言看向馮不羈,帶著最后一絲希望。 馮不羈輕拍他剛剛傷愈的肩膀:“吃得苦中苦,方為仙上仙?!?/br> 就在不知道什么是甜的馮不羈給沒吃過苦的譚二少講道理的時候,既靈已經走進村子。 和槐城的有規有矩不同,這村落一看就是山野人家隨意雜居的,房屋各異,位置凌亂,有的地方走幾步都看不到一戶,有的地方兩三戶緊挨著,但無一例外,都是簡易屋舍,貧苦人家。 可有一點很奇怪。 每家屋舍的墻根下都有紅色泥土,紅土繞著墻根一圈,正好把屋舍圈起來。 既靈來到就近的一家屋舍窗根,想取些紅土看看,哪知剛蹲下,就聞到一股腥氣。 既靈僵住,原來不是紅土,是在屋舍周身淋了一圈血,染紅了土。 譚云山和馮不羈一起過來,剛靠近,就不約而同皺了眉。 馮不羈一鼻子就聞出來了:“血?!?/br> 譚云山沉吟片刻,確定:“不是人的?!?/br> 既靈和馮不羈驚訝,一起看他。 譚云山被盯得發毛,連忙解釋:“別問我原因,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能聞出來?!?/br> 馮不羈總算知道什么叫人比人氣死人了:“這有仙緣就是不一樣啊?!?/br> 既靈道:“不止,收了應蛇之后進他身體里面的東西應該是仙魄一類,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沾上仙氣了?!?/br> 譚云山看著他倆,用力一點頭:“在墻根下淋血,的確很不尋常?!?/br> 既靈:“……” 馮不羈:“……” 就在轉話題從來不走心的譚二少遭遇伙伴白眼時,屋舍的門忽然開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紅臉漢子探出頭朝他們吼:“你們仨干什么呢——” 沒打招呼就蹲到人家墻根,換誰都不樂意,既靈連忙起身,緩聲道:“打擾了,我們是行路之人,天色已晚,正想尋人家投宿?!?/br> 男人對男人可以吼,但對上個姑娘,還是個彬彬有禮的姑娘,紅臉漢子就不太好罵了,只粗聲粗氣道:“沒地方借你們住,尋別處去吧?!?/br> 語畢,“砰”地關上門。 既靈和馮不羈互看一眼,無奈聳肩。 譚云山想過這種情況,但真遇上了,依然頗為感慨:“世道果然艱難啊……” 既靈看了“沒見過世面”的譚二少一眼,道:“出門在外,總會遇上形形色色的人,正常?!?/br> 譚云山低頭道:“在屋舍墻根下淋血也正常?” 既靈語塞。 馮不羈已經彎腰用手指挖了一小塊土,拿起來遞到譚云山面前:“聞聞看是什么血?!?/br> 譚云山嚇一跳,猛地后半步,欲哭無淚:“這哪聞得出?!?/br> 馮不羈非常失望地看他一眼,滿臉寫著——要你何用! 譚云山冤死了。 三人又一連拍了幾戶的門,皆表示不便留宿外人,但最后一家態度很友善,是個丈夫外出打獵,只剩她在家里帶著一個小女娃的婦人。 雖不能留宿,但婦人將他們帶進屋里喝了口熱水。 三言兩語間,婦人已將這村子的異像實言相告。 該村沒有名字,最初就是幾個獵戶聚集于此,建房蓋屋,后又慢慢來了一些附近山里的人,最終成了這么一個小村子。 村子雖貧苦,但靠山吃山,也能飽腹。 誰知就在三年前,村里開始出事。最初是帶回來的獵物被偷,甭管野豬野兔,隔三差五就要丟些。獵戶們還為此互相猜忌過,但后來,就開始有人發瘋。 所有發瘋者無一例外,都是毫無征兆,前一晚睡下時正常,翌日蘇醒便瘋了,有的傷人,有的直接跑進山里,再不見蹤影。 慢慢的,村子里就有人說是妖邪作祟。 那如何才能辟邪呢? 人們后知后覺,最初丟獵物的時候,只有打回來的山雞永遠不會被偷,他們便猜測那邪祟不喜歡山雞,便打了許多擺在門口,可人該瘋還是瘋,后來不知哪家開始用山雞血淋屋舍四周,好似有效,各家各戶便開始效仿。 如今三年過去,夜里的確再沒有人發瘋了,但總要出門打獵吃飯,于是時不時就會有進山打獵的男人瘋著跑下山,也有再沒回來的,不知是生是死。 婦人講得戰戰兢兢,三人卻聽得明明白白。 連譚云山都清楚,那定然是妖了。在陳家發現死去的下人時,既靈就說過,尋常妖怪,吸人精氣后,被吸者要么失智而瘋,要么一病不起。 只是…… “既然山雞血可以擋住妖怪,為何我們一連問了好幾戶人家,都不愿留宿我們呢?難道外來人借宿,山雞血就沒用了?” 譚云山剛想到的事情,既靈就問了。 婦人道:“不是我們不愿意幫忙,實在是怕了。我們這地雖小,卻時常有趕路人經過,凡遇借宿,每家每戶都熱情相應,畢竟出門在外都不容易??勺源蛭覀冇昧穗u血暫保平安后,但凡哪家又留宿了外人,那家就一定會出事,不管隔多久,也不管他們上不上山,只要不在屋里待著,就難逃一劫?!?/br> 既靈疑惑:“這是什么道理?” 婦人茫然搖頭。 馮不羈也沒遇見過這樣的,害人的見得多了,不讓人留宿行路者的,頭回見。 “這不是很好理解嗎,”譚云山不明白他們倆犯什么愁,“如果我是那妖怪,好好的糧倉被人封了,我只能另辟他路。外來的趕路人,就是我的新糧食,結果新糧食又被藏到進不去的舊糧倉里了,我當然生氣,警告幾回,讓舊糧倉別管閑事,日久天長,新糧食就夠吃了?!?/br> 理是這么理,但“糧倉”這種說法,既靈和馮不羈聽著都很別扭。 婦人倒沒什么感覺,相反譚云山講得直白,她一聽就懂,便順著他的說法問:“如果是這樣,妖怪為什么還要留著我們這一村子舊糧食呢,反正看著還煩,趁我們出門的時候都吃了,不就好了?!?/br> 譚云山搖頭:“如果你們都沒了,村子也就不復存在了,趕路人就會尋別處歇腳。像今天,如果我們不是看見這里有村子,怎么著也要讓馬車再往前走。但要再走,可能就離開妖怪的勢力范圍了,或者跑到其他妖怪的地盤了,它還怎么吃?” 婦人終于弄明白了:“我們是餌,就像我家那口子往捕野豬的陷阱里放野兔一樣!” 譚云山點頭:“就是這個道理?!?/br> 譚云山從微笑到聲音都讓人舒服,加之言語直白,毫無半點平日里的文縐縐,竟和婦人相談甚歡。 馮不羈湊到既靈身邊,感慨萬千:“招人喜歡也是一門捉妖技啊?!?/br> 既靈沒好氣道:“但是把人比成糧食,還是很糟心?!?/br> 說了喝口水,就是喝口水,該聊的都聊完,便起身告辭,不給人家添麻煩。 婦人有些過意不去,但猶豫再三,挽留的話也沒出口。 小小村莊走走就到了盡頭,再往前就是山上,此刻天色已暗,山林在夜幕下泛著幽深的光。 “如何?”馮不羈沒頭沒腦問一句。 既靈毫不猶豫:“捉?!?/br> 譚云山下意識道:“等等,不是去捉上古妖獸嗎?” 塵水仙緣圖上可沒標著這位討厭山雞血的妖。 既靈皺眉看他,理所當然道:“上古妖獸要捉,別的妖怪也要捉,只要它作惡,只要被我遇上了,匡扶正義,責無旁……” “懂?!弊T云山聚起手掌,示意可以了。 再看馮不羈,已站到既靈身邊,一派頂天立地。 這支三人隊伍里誰說話好使,已不言而喻,譚云山嘆口氣,自言自語:“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既靈敏銳捕捉到這細微的不甘心,斜眼看他:“誰跟你說好了?!?/br> 譚云山哭笑不得:“我自己跟我自己嘀咕都不行啊……” 既靈沒心思和他開玩笑,從之前的“糧倉”,到現在的“嘀咕”,都讓她心里別扭。 思及此,她嚴肅看過去:“譚云山?!?/br> 譚云山一激靈,倒不是怕,就是突然被人點了大名,下意識緊張,立刻收斂玩笑,正色回應:“在!” 馮不羈默默扭頭,這聲“在”莫名讓人覺得訓練有素…… 既靈沒看見馮不羈微妙的臉色,她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譚云山身上,見對方應了,直截了當地問:“如果有這樣一個妖,你能捉,卻不捉,結果它又害了更多的人,你不會覺得心里有愧嗎?” 譚云山聽完“如果”,就知道要壞,對于既靈的較真,他和馮不羈一樣,無奈,又沒轍。但當看見既靈認真的眼神,原本想敷衍的那些玩笑話,又被他咽下去了。 既靈是真的在意,也是誠心問,他也只能回以誠懇:“倘若像官吏一樣,端的就是這碗飯,肩的就是這份差,那我眼見妖怪害人而不捉,必當有愧?!?/br> 既靈定定看他:“倘若才有愧,實則無愧,對嗎?” 譚云山嘆口氣,意思既懂,何必明說,可偏偏他遇上一個較真的,只能乖乖道:“我只是閑人一個,不管捉妖還是修仙,不過隨緣,世間這么多妖怪,不會因為我捉了一個或者放跑一個,而有什么真正改變?!?/br> 既靈聽得鬧心,又沒譚云山那么好的口才,憋悶半天,才擠出倆字:“謬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