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這一哭,他走快了幾步,將霍蘩祁一把抱緊了懷里。 步微行人消瘦得厲害,眼底都是烏青的影,見到她平安,才卸下心防,松了一口氣,“圓圓我……” 話未竟,霍蘩祁卻苦著臉一把推開了他,沖鼻的血腥味讓她飛奔到窗口,干嘔了起來! 第87章 懷孕 他馬不停蹄, 急于確認她的安危,但回來之后,沒想到會受到如此冷遇。一時間也大為懊惱。 可他沒有靠近, 而是將玄色盔甲的外披解了, 信手搭在一條圈椅上,春音來得及時, 捧著碗濃稠的藥汁,一進門, 只見一個扶著窗干嘔, 一個站著不知所措, 春音的眼睛微微圓了,“殿下,這是太醫開的方子, 娘娘身子淋了雨,還請喝了藥便去歇息著?!?/br> 步微行“嗯”了一聲,讓春音將藥碗放了。 霍蘩祁捂著唇,又高興又羞惱, 喜的是他還不知,惱的是他粗心大意。 步微行端了藥碗徐步走近,“圓圓, 過來喝藥?!?/br> 他竟然也不問問! 霍蘩祁惱得紅了臉,端起藥碗,便囫圇地喝了大口。但是太燙了,燙紅了嘴巴, 她又不肯再喝了,將藥碗擱在了窗臺。 身后繁華如障,初夏青煙如許,雨后初霽的虹絢麗曜目,她那張小臉被映得蒼白而憔悴,像受了不少苦楚。 步微行一把將人撈入了懷中,唇便堵住了霍蘩祁的要發作起來的嘴,她試圖掙扎,但咯著堅硬的盔甲,咯得肩膀都疼了,嚶嚶兩聲,被他將剩下的埋怨都吞沒了。 他撬開了她的齒關,長驅直入。 舌尖彌漫開一股濃藥的苦澀,他解了披風,身上卻還殘留著一縷血腥味,霍蘩祁臉色糾結,將用力地要推他……她真的要吐了??! “啊……阿行!” 霍蘩祁轉身,一股酸意直沖喉嚨。 她扶著窗要吐,步微行微訝,很快意會過來,手背貼住了霍蘩祁的額頭。 冰涼的,沒有任何發燒的跡象。 他有點懵。 霍蘩祁扶著胸口,深呼吸幾下,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責怪他,“你別動粗……我、我……害喜呢?!?/br> “……” 他動粗了? 當然沒有。步微行蹙了眉,嗯……不對。 “什么?” 她夫君也是個傻的?霍蘩祁愣了愣,然后轉過身,一把將他推開,“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他的目光有些怔忡,難得見到他看呆怔時的模樣,霍蘩祁得逞之后,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唇。 可他那么過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怎么他這副模樣,倒像是對自己很不自信嘛。 他有點兒無措,才經歷了一場惡戰,他在城外收編了禁軍五千,又搗毀了黃氏、蘇氏的府邸,親自拿了叛賊首領,才有得余閑回來抱嬌妻。 但是現在突然一個喜訊砸得他有點懵。 霍蘩祁又嗅到了那血氣,難受地捂住了鼻子,一手推了他出去,“你去換身、換身衣裳,我……真的要吐了?!?/br> “嗯,好?!?/br> 初為人父的夫君走得簡直快同手同腳了。 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霍蘩祁忍笑,乖巧地喝了藥,等他回來,她已經鉆入了床帳。 他換了一身素色的長衫,墨發也來不及擦干,微微露出一截頸項,他出門在外,近來風吹日曬的,皮膚黑了點兒,但仍是俊美無儔的,修長的指撥開簾帳的那一瞬,霍蘩祁就沒法繼續假睡了。 比方才,他要平靜了許多,靠坐過來低聲道:“睡里頭些?!?/br> 霍蘩祁聽話地往里頭蹭了蹭,他便和衣躺了下來,伸手將她抱入懷里,讓她枕著他的胳膊睡。 一上床榻,他便闔上了眼睛,此時霍蘩祁才看到他眼底的青灰,想必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只是這是披香宮的偏殿,加上外頭那么多事宜,她怕有些不合適,悄悄問了一句:“阿行,你要睡了么?” 步微行摸了摸她的后腦勺,“嗯。兩個時辰以后喚我?!?/br> 霍蘩祁有點兒失落,“你還沒告訴我,咱們快有孩子了,你高不高興呢?!?/br> 他狹長的眼,緩緩露出一線的清光,然后吻了吻她的發旋兒,“你說,要再等一年的。我以為你會說到做到?!?/br> 還怪她? 霍蘩祁圓了眼睛,“哼,要不是……哼,總之不賴我?!?/br> 他輕笑,“是,怪我?!?/br> 然后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很高興。先睡了?!?/br> 他確實疲憊了,聲音都聽得出沙啞?;艮榔钜膊蝗绦脑亵[,反正得了回答就心滿意足了。 她折騰了半天,卻半點兒倦意都沒有,反而望著碧紗櫥里那擺著的一尊沙漏出神。 軟紅帷帳之間,婆娑的流蘇影兒在他臉上搖曳,美得令人春心萌動,一如初見。 霍蘩祁偷偷親了口他的臉,好像很久沒有這種安逸的歸屬感了。 兩個時辰過得極快,霍蘩祁沒來得及喚醒他,他自己便記著時辰似的,自己醒來了。 在營中,這半個月以后,日日只能打兩個時辰的盹兒,他習慣了,見霍蘩祁慵懶在被子里蹭蹭,滿臉暈紅,雙眸惺忪,目光便露出一抹不自覺的溫柔,他俯身在她的額頭上烙下一個個細碎的吻。 “你再睡會兒,我過會回來?!?/br> 此時已是深夜。 霍蘩祁不太懂他還有什么事非得深夜前去,但沒有留他。 步微行替她掖了被角。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么細心的,霍蘩祁看著夫君俊朗的側顏,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朵笑。 六角宮燈燃著光,將夜色一縷一縷逐出殿外。 綺麗的穿紅繡牡丹毛氈,被鮮血浸染得更顯刺目。 被押解途中,黃榆試圖反抗逃跑,但未果,與禁軍交手過程之中受了傷,腰間的傷口沒有得到及時止血,被捆了雙手雙腳,俯首帖耳跪在帝座前。 到底是黃氏門人,皇后不忍,便沒有來。 大殿上,只有文帝、步微行及黃樾三人。 黃榆罵了一路黃樾,終在此時疲乏了,偃旗息鼓,只冷笑,“技不如人,甘愿服輸?!?/br> 他知道,軍中內務有所泄露,是黃樾鉆了空子。他是黃氏長子,竟會吃里扒外。起先黃榆懷疑過他,但沒想到,黃樾一旦叛變,竟然會出賣他的親父親和弟弟到這種地步。 黃樾披著一身墨藍的斗篷,俊臉上多了兩條猙獰的刀疤,那是來的路上被黃榆掙脫了劃上去的,他沒有辯解分毫。 清風徐徐,將一支長燭吹滅。 歷經生死、背叛和逃出生天的黃樾,滿臉沉寂。他不后悔,但他是個罪人。他的嗓子啞得似被煙火燙過,“認罪伏誅罷,事到如今,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必要了。殘余黨羽,是翻不過浪的?!?/br> 黃榆齒冷,“你要我同你一般貪生怕死?妄想?!?/br> 黃樾瞥過眼,“我只望你將功折罪,不愿黃氏被抄家滅族?!?/br> 黃榆冷笑道:“不知道,殺了我,我也不知道?!?/br> 他被捆縛住的雙手還待掙扎,黃樾離他近,步微行蹙眉,將黃樾的肩扣住扯過身后,黃榆一見他護著兄長,忽地哈哈大笑,“原來跟在屁股后大獻殷勤,這么多年還是有回報的。阿兄,黃樾,這不就是你喜歡的表哥么!” 步微行沉了臉色,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文帝揮袖道:“夠了?!?/br> 皇后與黃榆到底也是姑侄,文帝沒想羞辱黃榆,原本步微行決意自己親自審訊黃榆,但文帝沒讓。 那些見不得光的刑具,文帝只愿他永遠見不得光,實在造孽深重。 黃榆被拉下去了,暫行扣押。 黃氏與蘇氏都是百年名門望族,兵敗之后,積威仍在,文帝拿了涉嫌謀逆的族人,對其根基卻沒動搖,若是真將其抄家滅族,反而引起民怨,大為不妙。 文帝這回,裝病一場,逼得黃中谷提早動手,最根底處的目的,還是逼著步微行早點上位。 他要找個由頭,早些將這個帝位留給他。 但文帝又萬分清楚步微行的個性,他是個寧殺錯不放過的人,手腕剛硬,文帝擔憂這一來他徹底開罪了世家。 畢竟黃氏蘇氏為主謀,發落了這兩個門第之后,后頭還是蕭氏、盧氏等大戶,另并著一些銀陵城外的勢力。這一次是取巧,下一回可未必。 因而文帝將步微行留下來,父子倆談到了深夜。 雞人報曉之后,文帝也撐不住了,打了個呵欠,懶懶地問:“朕跟你說的,記住了么?” “記住了?!?/br> 文帝揮袖,“那好,回去罷?!?/br> 步微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文帝跟后頭無奈地揉了揉眉心??v是機關算盡,也還是,換不來他半句軟話啊。 霍蘩祁睡醒了,晨曦初上,宮人侍女喚她起來沐浴更衣,她換好了,從內室走出,步微行才回來,而且方才聽人說,陛下病得很重? 她昨日見過,文帝精神抖擻,看不出半點兒異常啊。 步微行淡淡道:“裝的?!?/br> 霍蘩祁一愣,“裝的?”騙黃中谷罷了,她可以理解,怎的都已經結束了,還裝著? 步微行的眼緩慢地移到她的臉頰上,一手護住了她的腰,一手的拇指撫過她的珠釵,低聲喚道:“圓圓?!?/br> 曼回曲折,喚得人心頭蕩漾。 她“嗯”了聲,凝神聽著。 這般的親昵,許久都未曾有過了。兩個月的分別,畢竟也是不短的。在她害喜最厲害的時候,她夫君不在跟前,她日夜不安生,靜不下心來,幸得此時塵埃落定,霍蘩祁鉆進了他的懷里,“我聽著,你想說什么?” 他指尖一頓,緩慢而沉凝地問:“做皇后,可還歡喜?” 話音未落,霍蘩祁便傻了,而且手足僵硬,跟著一股血液叫囂著直沖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