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父親一輩子名聲在外。若是有一個和離歸家的女兒,他還能如何宣揚禮教,著書育人。旬氏輕撫肚腹,雖然有些說不出口,但她是慶幸鐘晏在這時候去世的。若是公爹還在,這會兒寧氏必定會逼著她生育嫡子??缮擞惺裁从?,皇上判令二房三代內不準科考,這個孩子一生下來便注定低人一等。 另有鐘晏先前做的那些事情,旬氏只要一想起自己是嫁的這樣的一家人,她便覺得全身上下都是同樣骯臟不堪。 鐘晏回光返照之時,鐘澤喝酒誤事,沒能送父親一程,鐘晏直到最后一刻才不甘不愿地將藏了許久的一封密信交代于她。若是按旬氏先前的秉性,她是不會做出拆信偷看這種事的。但那一日不止為何,她鬼使神差地便將信拆封了。 然后她就十分慶幸,鐘澤醉死了過去。鐘晏簡直是一個要把全家都拖入深淵的惡鬼。 旬氏看完整封信后,從沒有一刻如此想要逃離這個家。鐘晏在信中說他為二房留下了一個翻身的機會,這個機會,便是眼下錦繡無限的昭郡王。昭郡王居然會是鐘涵的同母兄弟,鐘晏讓鐘澤藏好這個秘密,等著有朝一日昭郡王爭奪大位時,便把他身世的這個污點伺機賣一個好價錢給他的敵人,借此讓二房卷土重來。 她至今想起那封被燒成灰燼的信,都覺得心中一片冰冷。鐘晏是高估了兒子的本事,也低估了旁人的能耐。她突然就猜出了鐘晏為何能逃得一命的緣由。許就是因他手中握著皇上的這個秘密。但若是他出爾反爾把秘密賣給旁人,他以為二房還能順利脫身嗎。 旬氏閉上眼睛,作出一個決定,二房一定得趕緊搬家。若是等到旁人對他們僅存的善意消磨殆盡,二房就真的永世不得翻身了。 八月初十,宜搬遷。 府中從半個月前就忙和開了,府中輜重箱籠一一打包,又有重新派了下人到侯府去清掃修葺,忙到今日才堪堪將搬家事宜全都安排下來。 溫含章坐在寬敞的花廳里,聽著外頭下人忙里忙外的歡聲笑語,心中松了一口氣。 環顧四周,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朝廷在建筑上要有等級之分。坐在高闊奢華的廳堂之中,確實能感覺到一種不同于小屋子的優越感。 蘇嬤嬤正在她面前匯報府中各處差事安排。寧遠侯府比之先前的府邸寬廣許多,若是按照先前的事務分派,恐怕許多人都會忙不過來。蘇嬤嬤的意思是,要是溫含章不想重新找人牙子進人,最好從莊子里提拔一批丫鬟mama上來。 溫含章沉吟了一番,剛想說話,突然就笑了起來。阿陽被奶娘放在地毯上,走起路來像只小鴨子一般搖搖擺擺的。不知道是誰教的,他走到溫含章面前時突然跪了下去,因著站不穩五體伏地,行了一個大禮。 蘇奶娘驚得直接跪在地上,溫含章卻忍俊不禁地把阿陽從地上拉起來,拍拍他身上的小衣裳,又親了親他的小臉。 許是還小,小家伙對娘親的親親還是很喜歡的,他睜著大眼睛驚嘆道:“娘,外頭可大了?!币蛑d奮,阿陽的口水都忍不住噴了出來。 溫含章搖搖頭,兒子從出生至今只出過一次府,現下才會一幅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模樣。她拿手帕幫兒子擦掉口水,對奶娘道:“以后每日早晚都帶他在府中逛一圈?!?/br> 阿陽有些不滿,奶聲奶氣道:“娘,我要兩圈?!?/br> 阿陽素來乖巧,溫含章先前對兒子也是有求必應,但這回她想了想,卻想趁機教一教他什么叫適可而止,便微笑著答應下來,附帶著一個條件:“兩圈不準讓人抱,要自己走完?!?/br> 阿陽覺得這個交易可以做,便答應下來。蘇奶娘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侯府占地面積頗大,若是真的兩圈走下來,小少爺一定會喊累的。 溫含章對著奶娘眼中的憂心視而不見,對蘇嬤嬤笑道:“你從莊子里看著選一批人上來,才貌不論,必要伶俐聽話才行?!睖睾率遣淮蛩銖耐忸^買人的。因著西北戰事,外頭有許多人逃荒至京,人口價十分便宜,但用生不如用熟,眼下府中也不適應進生人。 蘇嬤嬤脆聲應了下來,接著卻是說起一件溫含章先前交代的事:“夫人,旬少奶奶一家子還未離京,闔家住在西坊之中,我按照您的吩咐讓人悄悄接觸了旬少奶奶,旬少奶奶想與您見個面?!?/br> 府中搬家速度能這么快,還要托賴于旬氏的當機立斷。先前鐘澤在侯府中潑了火油,勢要與侯府共存亡,還是旬氏借勸說之際,趁人不備用抹了蒙汗藥的手帕捂住鐘澤的口鼻,又有高健帶著人藏在一旁立時將他制服,才沒釀成大災。 但經了這一回,旬氏在二房中的地位恐怕也會一落千丈了。 第134章 女官 溫含章與旬氏的見面安排在先前的舊宅中。雖已搬了府邸,舊家還是留下了一些下人在看著, 夏日鮮花燦爛滿園, 留守的下人早就接到了消息,冰盆鮮果點心一一擺得齊整, 溫含章卻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蘇嬤嬤讓人過侯府打掃時,鐘澤弄出的那場鬧劇她沒有親眼所見,但靠著蘇嬤嬤的轉述,她也能了解當時的情景。 蘇嬤嬤連連感嘆,若不是有旬氏在, 侯府就付之一炬了。就連高健也說, 旬氏高義,讓人佩服。當時溫含章便知道,旬氏不惜自身幫著他們制服了鐘澤, 心中必有所求。 大族之家教養出來的姑娘,都是信奉有付出,才有底氣與人談回報。溫含章與旬氏實際接觸的時間不長, 但她卻多少了解她的為人,旬氏應該是想求她些什么,卻不好突然開口。 外頭艷陽烈日,溫含章心中猜度著旬氏可能的要求。不多時,蘇嬤嬤便將旬氏從廳外帶了進來。蘇嬤嬤對著溫含章有些欲言又止,溫含章心中有些奇怪, 待見著旬氏時才知為何。 面前的婦人,面色蒼白, 從面頰到脖頸都有青紫的淤痕。 溫含章頓時站了起來,心中生出一些氣憤。旬氏身上的這些傷痕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弄出來的。鐘澤可真夠惡心人的。妻子在二房敗落之時都不離不棄,他卻能狠得下心拳腳相向。 旬氏神色卻十分平靜。溫含章在她想要蹲身行禮之時扶了她一把,試探地叫了一句旬jiejie。 旬氏素白的面上浮出一些笑容。若是溫含章現下還與她大嫂二弟妹地稱呼下去,這場對話便不知從何而起了。 下人全都退下之后,旬氏才在溫含章的相讓下坐到了榻上。她摸著面上的淤痕,自嘲道:“讓含章meimei看笑話了?!痹S是這一年多經歷過許多風雨磨難,比起先前的嬌妍,旬氏身上多出一種巋然不動的淡定和從容??v使面容狼狽,卻仍堅韌如同蒲草。 溫含章看著,更是覺得旬氏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她搖了搖頭,道:“旬jiejie太客氣了?!鳖D了頓,她直接道,“旬jiejie想要做些什么,若我們能辦到的,都會傾力相助?!?/br> 溫含章心中明白,到了如今這般境況,她大義凜然怒罵鐘澤也沒了意義,還不如直接問出口,讓旬氏也能保留一分尊嚴,無需出口求助。 旬氏聽著溫含章這般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暖意。 她抬頭看著還如新婚時般和氣溫柔的溫含章。老太太的孝期已過,侯府許是不愿為過逝的鐘晏服大功,溫含章身著一身錦衣華服,面上脂粉薄施,看得出來,這幾年溫含章的日子過得應是十分舒心,否則她絕沒有底氣在她面前說出這句話。 人生際遇高低起伏,曲折難料,若是在二房剛遭難時,旬氏見著這般的溫含章心中許還會有些不甘,但她如今心底卻是一片平靜。她道:“我欲與鐘澤和離,若是含章meimei能幫忙,我一輩子感激不盡?!?/br> 溫含章也猜到了旬氏可能的訴求。先前蘇嬤嬤說溫含章想幫旬氏,鐘家族老便能做主。但她卻忘了,旬氏與鐘澤的婚事是圣旨賜婚。 皇上當時給二房欽定了許多罪名,到了如今,鐘晏的判罰也一條條落實了下去??删褪茄仙砩线@一道賜婚旨意,皇上從沒有給予明旨解除。 這就是旬氏身上的一道枷鎖。 溫含章既然要幫人,在之前就已經進宮討過主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沒有及時回應,旬氏似乎覺得這件事有些強人所難,又與溫含章道:“就算不能和離,也請含章meimei幫我與鐘澤析產分居?!鳖D了頓,她苦笑道,“含章meimei別怪我無禮,如今我能求的人也就只有含章meimei了?!?/br> 當旬氏想要逃離現下的生活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溫含章夫婦對她的善意。旬氏很清楚,她父親恐怕是不想見著她在夫婿落難時與之分離的;十年媳婦熬成婆,她先前閨中交好的知己好友,現在也都是夫家中的小媳婦,就算看著她境況艱難心中同情,也無法伸手。 溫含章聽出旬氏語氣中的惆悵無奈,心中有些難過,她溫聲道:“我前幾日進宮與溫貴太妃說過旬jiejie的事情?!?/br> 事情就是這樣,自己覺得難若登天的事情,放在別人身上許就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旬氏之事,對皇帝來說就是如此。明康帝雖然在諸多事上都表現差勁,但他是真的忘了這道賜婚圣旨。溫貴太妃不過略略一提,他就爽快地答應讓人補一道旨意下來。如今朝中事多,圣旨許還要在禮部那邊走一走流程,不時便能到達二房府上了。 溫含章怕旬氏不相信,特地細細復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溫貴太妃也對旬氏的遭遇覺得可惜,才愿意為旬氏出聲說話。 聽著讓她的一生陷入災難的圣旨解除了,旬氏的嘴角突然彎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她在閨中接到賜婚時的情景,就像天塌下來一般。彼時鐘涵已經跟在旬大儒身旁好幾年,旬氏也曾想過父親是不是有意在他的徒弟中為她擇一嘉婿,可惜圣旨賜婚,她無力抗拒。又有寧遠侯府的陌生世子在外風評極差,父親氣病在床,為著不讓父親擔心,她只得柔順答應了下來。 溫含章默默地將手中一方帕子遞了過去。旬氏似乎被她的動作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猶如秋水一般的眸底便蕩起了層層碎影,一顆如珍珠般剔透的淚珠頓時從睫毛上滾落下來。 溫含章忍住了心中的憐惜,繼續道:“雖然沒了圣旨,可旬jiejie想過和離之后的去處嗎?”旬大儒先前不愿表態,現下應該也不會把旬氏接回去的。 旬氏一笑:“女子的歸宿不是娘家就是夫家,否則就是寺廟道觀受戒出家。我哪里還有什么好去處?!毖舷惹白詈玫南敕?,不過是能夠與鐘澤和離,然后用嫁妝捐贈一處女道觀,聊度余生罷了。 她與溫含章說了一說,溫含章心中嘆息。果然被姑祖奶奶猜到了。 溫貴太妃歷經世事,當時聽溫含章說完旬氏的故事后,便與她道:“旬氏以后的日子怕不好過?!睖刭F太妃活到這個份上了,見過的事情不知凡幾。旬氏夫家獲罪落魄,娘家又不愿為她撐腰,縱使能成功脫身,以后也只有遁入空門一途了。否則一個年輕女子在這世上,無有托庇之處,身上又有銀錢,最容易被壞人覬覦。@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想著溫貴太妃說的,溫含章嘆了一聲,對著說完話面上便浮起一層淡淡惆悵的旬氏道:“不知旬jiejie有無意思進宮當女官?” 旬氏面上出現一些詫異,溫含章對著她眨了眨眼睛:“這是溫貴太妃提出來的?!?/br> 溫含章簡單與旬氏說了說溫貴太妃的想法。如今溫含章日子好過,溫貴太妃對遇到窘境的旬氏也不吝于展示善意,權當為溫含章積福積德。旬氏這般,若是能進宮呆個幾年,以后再由溫貴太妃為她cao持婚事,名聲上就會好聽許多。 旬氏沒想到溫含章居然會為她提出這么一個好去處。她心中突然酸楚莫名。就連她父親都沒有如此為她著想過,偏偏是以往極少交集的溫貴太妃與溫含章,為她cao心最多。 溫含章對著旬氏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有些不適應,她想了想,道:“旬jiejie若是愿意,等會兒就別回去了?!?/br> 溫貴太妃既然想做好人好事,便會幫到底。她已經與溫含章說過,若是旬氏不想等到和離后再搬離夫家,可以隨時進宮住著,那位老奶奶頭發花白,面上一片和煦地笑道,反正慈安宮中只住著一個孤老婆子,有個人進來陪著也沒那么寂寞。 溫含章想著上回見到時感覺老了許多的姑祖奶奶,心中也起了一股酸澀。若不是因著皇帝忌諱,她必定要多陪陪姑祖奶奶。 出乎溫含章意料的,旬氏并沒有答應立時進宮。聽著旬氏堅持要等到取消賜婚的旨意發下來后再名正言順進宮,溫含章有些不解。 旬氏苦笑道:“我知道含章meimei不明白,但……”她方才是偷跑出來的,家中無人知道,若是一跑就跑進了宮,她怕對溫貴太妃的名聲有些妨礙。 溫貴太妃愿意收留她,旬氏便不能給她惹麻煩。 旬氏略略說了她的顧忌,溫含章想了想,讓人把夏涼叫過來,又對旬氏道:“我這丫鬟身上有些功夫,不如你把她帶回去?!狈讲叛仙砩系那嘧?,實在讓人觸目驚心。若是鐘澤再找她的麻煩,溫含章怕旬氏都活不到入宮那一日。 旬氏沒有推辭溫含章的好意??粗臎龈匣厝?,溫含章才松了一口氣。與旬氏坐了這么許久,再站起來時已是夕陽西下,溫含章看著天空中如火焰一般的嫣紅景象,突然覺得,二房從今日起就要翻天了。 旬氏帶了夏涼回去,她今日的行蹤便瞞不住了。二房現下對他們恨之入骨,若是知道旬氏與他們有聯系,一定會連著旬氏也恨上了。 第135章 脫身 八月初十搬府,再過五日便是中秋, 溫含章抽空處理了旬氏的事情后, 便一直備著各處的中秋禮,另有府中過中秋也需要張羅起來, 臨到中秋前一日她才聽回府的夏涼說了旬氏之事的后續。 夏涼一向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丫鬟,這一回對著溫含章話卻忒多。 溫含章只聽了一會兒,便讓人把鐘涼笙也一塊叫了過來,實在是因著這件事十分有教育意義。 她喝了一口茶水,聽著夏涼用一種十分不可思議道:“夫人您不知道, 那日旬少奶奶一回去, 鐘大爺便喝得醉醺醺地上前找事,我護著旬少奶奶擺脫了鐘大爺后,鐘大爺晚上還不消?!?/br> 夏涼想著那一日進房后看到的事情, 氣憤道:“旬少奶奶那么嬌弱的一個人,鐘大爺打了一巴掌還不夠,還騎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不好聽地說一句, 鐘澤連杯中酒喝的都是旬氏的嫁妝錢,他哪有臉對著旬氏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縱使鐘澤酒醒之后對著旬氏也是痛哭認錯,但先前打罵妻子之事,就可以當沒發生過嗎。 先前溫含章讓夏涼跟在旬氏身邊時, 便叮囑過她時時不能離了旬氏。只是鐘澤與旬氏總歸是夫妻,夏涼還是個姑娘家, 那一夜猶豫了一下沒跟進去,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兒,旬氏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夏涼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是奇恥大辱。 鐘涼笙嘆道:“大哥先前并不是這樣的人?!碑吘故亲约呵髞淼钠拮?,鐘澤在新婚之時,看待旬氏就像看著一塊稀世珍寶一般,妻子不過略蹙了眉頭鐘澤都要擔心上好一陣子。 溫含章沒有見過鐘澤對旬氏愛重有加的模樣,并沒有鐘涼笙那樣的感嘆。她呼了一口氣,道:“旬jiejie總算脫身了?!?/br> 夏涼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昨日圣旨一發,鐘氏的幾個族老便上門了。夏涼磕磕絆絆地與溫含章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那一日是這樣的:頒旨太監走后,二房便炸了鍋。鐘澤氣得青筋勃發,神色陰沉,他沒想到父親不過剛剛逝去,皇上就在二房身上再補一刀子。闔家現在有能力有動機辦出此事的,唯有旬氏。更別說旬氏前幾日回來時身旁還帶了一個侯府的丫鬟。那一身鮮艷的制式服飾,鐘澤一看便知道是二房夫婦的心腹下人。 鐘澤還沒來得及質問旬氏,族老們便上門棒打落水狗了。因著鐘晏先前做過的事情,大族老對落井下石之事十分感興趣,更別說還有溫含章的請托。 大族老氣焰囂張地拿出一張放妻書,讓鐘澤在上頭簽字。被人強壓著與妻子和離,是哪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鐘澤也是如此??粗鴥鹤颖蝗吮破鹊竭@般境地,寧氏便站了出來。 寧氏做了二十多年的侯夫人,對京中大家姑娘們的秉性很有些了解的,她先是端正著態度道,旬氏既然過不下去要和離,他們家也不會強留。 溫含章聽著夏涼這么說,不由得點了點頭,夏涼看著她這樣,急道:“夫人您別覺得她是個好人,后面還有呢!” 溫含章笑:“你慢慢說?!毕臎鲆郧爸粫鍪?,這般義憤填膺的模樣還是第一回 。溫含章瞧著有趣,讓人把春暖秋思冬藏幾個都叫了過來。 夏涼見著姐妹們都淡笑著看她,壓下羞澀,大紅著臉道:“寧二太太出來后,大家都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br> 沒想到寧氏話風一轉,卻是道旬氏要走可以,但是家中現在未過熱孝,她希望旬氏能待到公爹熱孝期滿再談和離之事,到時候她必定讓人把她送回娘家。 寧氏這句話,說的在情在理,許多人聽了都是默默點頭。 但旬氏卻執意不肯,她很清楚,若是今日不能與鐘澤順利和離,眾人走后她又要活在地獄之中。旬氏很聰明地借著皇上那一道取消賜婚的旨意說事,道是皇上與鐘氏族老都覺得這樁婚事理應作廢,家規大不過國法,她想不出有這樁婚事任何繼續的理由。 寧氏聽兒媳說起圣旨,生怕周圍的鄰居想起鐘晏之事。 旬氏這般出挑,她先前就擔心家世敗落的二房留不住兒媳。但旬氏的娘家三年來一直不聞不問,她又陪著二房守足了老太太的孝期,與他們一起送走了鐘晏,看著十分安分守己,寧氏才放下了心??上幨蠜]想到,縱使娘家無人撐腰,旬氏心里還是存著和離的念頭,且她還找到了二房的敵人幫忙。 鐘澤再不好,也是她唯一的兒子。 如今旬氏執意要與他們撕破臉,寧氏眼見著母子兩人勢單力薄,她又說不出任何有見地的話,突然就發揮出鄉野村女的固有本事,在眾人面前尋死覓活,說旬氏沒有良心,枉費了旬大儒的教養,居然在這時候要拋棄夫家。 因著她這般鬧騰,外頭圍觀百姓眾多。 當時夏涼陪在旬氏身邊真是瞠目結舌。旬氏也是愣了好一會兒,她從沒有想過寧氏會如此作態。寧氏以往在兒子兒媳面前雖有些粗鄙之處,但從來沒有這般潑辣蠻橫過,她大著嗓門,就像要把旬氏的罪狀全都公諸于眾一般大吵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