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張大虎背脊繃得筆直,心中叫苦不已。他只是奉老侯爺之命來看管霍文萱,沒想到大小姐心思這么歹毒,都要走了,竟然還使反間計。哪怕是老侯爺原本信任他,叫大小姐這么一說,也改生疑了。 這個隨口說一句就能間離人心的女人,不愧是最完美的陰謀家。聶冬恨不得讓她趕緊走:“再不走,天就要黑了?!?/br> 霍文萱了然一笑,施施然走到聶冬跟前,微微福身:“女兒得空再來看望父親?!辈坏嚷櫠衅?,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走開。 在場的心腹侍衛們各個盯著地面,絲毫不敢看老侯爺的表情。聶冬望著她的背影,忍了半響,終于喊了一聲:“等一下!” 霍文萱有些詫異的回頭,嘴角還端著笑:“父親可是后悔了?” 聶冬快步上前:“你還記得上次我與你說的陳功曹的事嗎?”抬起手示意霍文萱暫時不要說話,“趙縣已經確定了時疫,現在已死了二十五人,也不知過多久會傳到博陵。薛太醫看了趙縣傳來的文書,猜測此時疫乃鼠疫,你回沈府后記得滅鼠,要緊處撒上石灰,全府上下諸人要勤洗手,洗澡,尤其是那些污穢處,必須打掃干凈。薛太醫目前正在思量如何進一步預防,若有消息,我會讓大郎去府上告之?!?/br> 霍文萱沒想到她爹竟然會對她說這些,只是本能的嘲諷:“父親竟然也會關心旁人的安危啊?!?/br> 聶冬平靜道:“如果你以為用這種語氣說話能達到目的的話,本侯只是當你是三歲的稚子,吃不到糖又想惹大人注意,便只好用這種鬧別扭的方式?!?/br> 霍文萱似乎想要反駁,聶冬卻已經揮手讓侍衛架著她出去。 前院里坐了快半個時辰的沈江卓見到霍文萱的那一刻頓時松了一口氣。夫妻倆與霍文鐘說了幾句后便起身告辭。離開侯府后,見馬車前站著兩個人,正是劉嬤嬤和丫鬟桂兒?;粑妮嫘闹凶詈笠粔K石頭也落了地,加快了腳步:“不必行禮了,回府后再說吧?!?/br> 沈江卓將她扶上車,霍文萱有些無力的靠在他的肩上。 “我還以為得周旋許久才能見到你?!鄙蚪课罩氖?,“回來就好?!?/br> 霍文萱道:“這段時間,侯府可有為難沈家?” “恐怕博陵侯這段日子顧不上一個小小的沈家了?!鄙蚪孔猿暗男α诵?,“三娘怕是還不知道,大哥借由太后之名將老侯爺給押在府里不讓出了?!?/br> “竟有此事?”霍文萱頓時坐直了身子,“可……這是為什么?” 沈江卓輕聲道:“時疫?!苯又銓母脙却蚵牭降氖聦λf了。 霍文萱面色不改,心中卻頗為震驚。 ——這件事真的是大哥逼著她爹待在府里的嗎? 回憶起她爹特地來找她問陳功曹的事,霍文萱越發覺得里面有些奇怪。 “對了,這次時疫看起來范圍不小,我想暫時讓娘去姨母家避一避,你也一同去吧?!鄙蚪康?。 霍文萱愣了下,搖了搖頭:“不了,府里得有個主事的人,我還是留下來為好。咱們府里也要防范一下,回去后便吩咐人清掃起來吧?!?/br> “你倒是想到前面去了?!鄙蚪克朴窒氲揭粋€好笑的事,“說起來侯府正在抓老鼠,老侯爺為了出氣可真是費盡心思來整你大哥了?!?/br> “整大哥?” 沈江卓道:“對啊。老侯爺被你大哥拿著大義的名頭壓著離不了府,只能拿這些小節來折騰他了,非說自己晚上睡覺聽到老鼠聲音,全府都滅鼠。老侯爺的院子怎么可能會有老鼠,哎……” 霍文萱氣的牙癢癢,差點就上當了。說的若有其事,竟是也為了折騰她,好讓她在沈家出丑,老東西果然沒安好心! 而此刻的侯府里,聶冬正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穿越來做的第一件大事竟然是科普口罩。 第十五章 馬屁 薛太醫候在一側,雖然他不太明白,為什么老侯爺作畫非要叫個太醫在旁邊觀摩,但他還是十分認真的看著,順便在肚中搜刮合適的贊美之詞。 如果老侯爺畫人物,可以說筆法飄逸,以形寫神;如果老侯爺畫景,那他就說侯爺這是“畫寫物外形,詩傳意中意”,詩情畫意盡躍紙上;如果老侯爺畫了一個方塊,兩邊多出兩根豎條…… 聶冬滿意的放下筆,對薛太醫道:“你看如何?” 薛太醫:“下官以前常聽人說起‘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以前一直不甚明白,今日觀侯爺所畫終于領會其中一二。老子曾言‘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顮斄攘葦倒P,卻勾勒出天地之寬廣,可謂是大畫無疆!” 聶冬聽楞了,他不就是畫了一個口罩么,見薛太醫還要繼續說下去,聶冬不得不打斷道:“這是口罩?!?/br> “侯爺下筆入神,縱然是口……”薛太醫一怔,——什么玩意兒?? 聶冬道:“用來遮擋口鼻之物?!闭f罷,做了一個示范動作,“俾其氣息,以防止異物入體?!?/br> 薛太醫知道自己馬屁拍到馬梯子上了,趕緊往回找補:“不知侯爺將其作為何用呢?” 聶冬將趙縣傳來的文書拿出,薛太醫頓時大驚,半響都回不了神。 聶冬搖頭哀嘆:“哎,我的那不孝子非要我留在府里,也不知這時疫是怎么來了,但我以為病從口入是自古以來的道理。讓下人都帶上口罩,俾其氣息,不觸飲食之物,也能稍稍安心些?!?/br> “侯爺說的極是!”薛太醫連連點頭。雖然還沒具體了解到時疫,但多一層防范總不為過。 “這幾日本侯憂心不已,夜晚熟睡時,不知怎地總聽到老鼠的聲音。時疫降臨,這等污穢之物總是不詳,本侯已下令全府滅鼠。薛太醫去配些毒鼠之藥和清熱解毒的湯汁來,在府里各處都每日撒上三遍?!?/br> 薛太醫連忙稱是。 聶冬又一聲長嘆:“尋常人家到能出去避時疫,本侯卻被困于此,實在可惡!” 薛太醫比聶冬更著急,他是太醫啊,一旦時疫傳到博陵,他就得上一線!蒼天啊,原本以為這次得了太后的差事能露個臉,難道連命都要搭上嗎?瞧瞧抬頭瞧了一眼老侯爺,他也是如困獸一般。列侯不得擅離封地,所以老侯爺也要盡量去想保命的招數了嗎? 聶冬道:“這段時間府里的太醫與郎中都搬到正院來,潛心為本侯治病。 “是?!毖μt彎腰長揖。想來老侯爺身邊總是最安全的,替老侯爺看病總比去時疫區好! ……才怪! 比起與老侯爺才短短接觸幾天的兩位太醫,伍郎中一直都是侯府的私人醫生,他親眼目睹了老侯爺過去是有多荒唐。 因縱欲過度導致閃了腰折了腿這種事他會亂說嗎?! 因心情不悅,在大郎來請安的時候,直接將茶碗摔他臉上,瓷片差點就劃傷了大郎的眼珠這種事他會說嗎?! 伍郎中苦逼的收拾行李,反正與太醫們比起來,他就是個鄉野郎中,萬事躲到后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