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錦娘,我鬼迷心竅才做了錯事,你去替我們向侯爺求求情吧?”潘氏跪著爬過來,狼狽地求蘇錦,身后拖了一條長長的水印。 蘇錦皺眉,在潘氏的手碰到她之前,轉身去追蕭震了。 蕭震吃了迷.藥,他的身強體健只是幫他延緩了藥勁兒,能多抵擋一陣,剛剛他先是動手傷人,然后又生了一場怒火,氣.血翻涌便加快了藥力的發揮。蘇錦追上來時,遠遠就見蕭震高大的身軀在左右搖晃,隨時可能會摔倒似的。 “侯爺!”蘇錦以最快的速度沖了過去,剛轉到蕭震面前,蕭震便栽了下來。 蘇錦可以躲的,但她沒有躲,她使勁兒抱住蕭震,然后給蕭震當了一回墊子。 蕭震就像一堵墻,死沉死沉地壓著她,蘇錦全身骨頭疼,可她一抬眼,就對上了蕭震發紅的眼睛。 蘇錦僵住。 蕭震渾身無力,眼皮也越來越重,但他知道底下的小婦人是誰,蕭震很生氣,他咬牙保持清醒,惡狠狠地問她:“這就是你的計劃?”故意讓他中了潘氏母女的道,再故意在他快要被蘇繡算計前出現阻攔,可她就不怕萬一嗎?萬一他真睡了蘇繡…… 想到這里,蕭震莫名地委屈,嘴唇哆嗦著,卻問不出口。 但蘇錦看懂了,她也很生氣,氣潘氏蘇繡的厚顏無恥,氣蕭震的懷疑。 面對著面,蘇錦狠狠呸了蕭震一口:“我的爺們我自己都沒睡,怎么會讓她先得手?” 蕭震聽了,雖然眼睛睜不開了,人卻笑了,沒有任何顧慮的咧開嘴,對著她笑。 蘇錦傻了眼。 蕭震安靜地垂下腦袋,徹底陷入了昏迷。 蘇錦仰面躺著,頭頂是金陵城藍藍的天,藍天上面,是蕭震剛剛的笑臉。 這是蕭震第一次對她笑,笑得沒心沒肺,像阿滿心滿意足時那樣,傻乎乎的。 淚水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蘇錦埋到蕭震肩窩,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傻漢子死漢子,認識這么久,除了那年花燈節蕭震舍身救她,除了蕭震隨正德帝南下前掉出了她送的香囊,蘇錦就再也沒從蕭震身上感受過什么情意,哪怕有,也都是模棱兩可的,就連夜里兩人挨著睡,蕭震也能無動于衷。 有時候蘇錦都忍不住懷疑,蕭震真的喜歡她嗎? 可方才蕭震的傻笑,喂了蘇錦一顆定心丸。 傻漢子喜歡她,比她預料地還喜歡呢,他就是悶葫蘆,輕易不肯表現出來罷了。 哭過了掐過了,蘇錦破涕為笑,都笑出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車什么的,我想要蕭震主動跨出那一步,壁壘一點點瓦解才有意思,對吧? ☆、第61章 徐文將大房一家轟出了侯府, 徐武艱難無比地將死沉死沉的侯爺背回了房間。 蘇錦也不知道潘氏給蕭震下了什么藥, 擔心地讓徐武去請郎中。郎中正在家里過年呢, 聽說是武英侯府有請,郎中不敢拒絕,詢問過蕭震的大概情況后, 郎中帶上幾樣可能會用上的藥,匆匆忙忙地來了侯府。 診脈后, 郎中將蕭震的手臂放回被子,起身對蘇錦道:“夫人, 侯爺中的是尋常迷.藥, 即曼陀羅,所幸侯爺誤服的劑量不多,對身體并無大礙,只等侯爺睡醒便可?!?/br> “那侯爺何時能醒?” “這個老夫說不清,可能半夜,也可能明早?!?/br> 蘇錦懂了, 再三向過年都不能休息的郎中表示謝意,再讓徐武領郎中去賬房那兒, 除了看診費,還多給了郎中一兩辛苦錢。身份不一樣了,家里也有錢了, 蘇錦打賞下人也舍得多給點了,何況這位郎中,注定會成為大房一家咎由自取的證人。 郎中走后, 蘇錦坐在蕭震榻前,默默地端詳她的傻漢子,腦海里不時閃現蕭震大怒要掐死潘氏、蘇萬里的情形,那也是蘇錦第一次親眼目睹蕭震發狠。以前蘇錦總覺得蕭震太傻,現在想想,其實蕭震只是在她面前傻笨傻笨的吧,旁人想欺負他,就算用計謀得逞,卻也要忌憚蕭震的一雙鐵拳。 趁蕭震昏睡,蘇錦隔著衣袖捏了捏蕭震的手臂,那么結實,都快粗過她小腿了。 怪不得那么有力氣。 蘇錦又記起了小時候,每當大伯母動手打她她卻因為人小反抗不過時,蘇錦就特別想早點出嫁,嫁個魁梧強壯的漢子,誰敢欺負她,她就讓自家男人去揍對方一頓。雖然經歷過沈復、馮實,但蘇錦真正喜歡的就是蕭震這樣的。 老天爺待她還算不薄,兜兜轉轉的,終究還是讓她遇見了。 . 夜幕降臨,蕭震還沒醒。 阿滿趴在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蕭震胳膊,仰頭問道:“娘,爹爹是不是生病了?” 她白天都沒睡過這么久。 蘇錦看看一雙子女,實話實說道:“姑外祖父往爹爹酒里摻了一種藥,爹爹喝了藥酒,要睡到明早才能醒。爹爹很生氣,把姑外祖父一家都趕跑了?!?/br> 阿徹皺眉,很不齒那一家人的行徑。 阿滿繼續問:“他們為什么要爹爹睡覺?” 這個蘇錦就不能說真話了,撒謊道:“因為他們想偷爹爹身上的銀子?!?/br> 阿滿一聽,氣得嘟起嘴,覺得想偷東西的潘氏等人太壞了,就該被趕走。 蘇錦抱起女兒,教導兒子:“往后若有交情不深的人突然熱情待你,阿徹一定要小心提防?!?/br> 阿徹點頭,過了今晚就要十一歲的小少年,已經懂得母親的深意了。 孩子們探望完繼父了,蘇錦領著兄妹倆去吃年夜飯,蘇錦做了很多餃子,既然蕭震缺席,蘇錦就讓廚房留下一大半,明早蕭震醒了再煮著吃。 阿滿在北地出生,喜歡吃餃子,阿徹反而更愛吃湯圓,兄妹倆一個連續地舀湯圓吃,一個不停地夾著餃子,吃得都很香,蘇錦光是看著,都要看飽了。新的一年,她求得不多,她與蕭震好好的,孩子們都健健康康的,足矣。 看完煙花,兄妹倆乖乖去睡覺。 蘇錦來了前院,下午蕭震昏迷,徐武就近將蕭震放前院了。 前院是蕭震的地盤,內室只有一床被子,一個枕頭。為了不讓徐文徐武兄弟起疑,蘇錦不可能去后院搬床被子來,翻翻里面的衣柜,也沒有多的??囱凼焖氖捳?,蘇錦很想跟他一個被窩睡,但蕭震明顯還沒放下對馮實的愧疚,蘇錦不敢一下子跨步太大。 從衣柜里取出幾套蕭震的長袍,寬寬松松的,蘇錦完全能當被子用,幾層蓋一塊兒,也挺暖和。 吹了燈,蘇錦就這么簡單地躺在蕭震旁邊了,當然,臨睡前,蘇錦笑著親了他一口。 午夜子時,除夕過去了,初一來了,城內各處都響起了鞭炮聲。 蘇錦睡的香,并沒聽見。 蕭震皺皺眉,終于從沉睡中醒來。這幾天過節,院子里都掛著喜慶的紅燈籠,燈光隱隱傳過來,蕭震捏了捏額頭,目光漸漸恢復清明。白日里潘氏一家的算計浮上心頭,蕭震怒火再起,剛想起床去看看徐文有沒有將潘氏一家趕走,耳畔忽然傳來翻身的悉索聲響。 蕭震偏頭,看見蘇錦模糊的臉龐。 “我的爺們我自己還沒睡過,怎么會讓她先得手?” 小婦人的氣話言猶在耳,蕭震怔了怔,方才的怒火倏然消散。 下一刻,蕭震注意到了蘇錦身上的“被子”,她那么嬌小單薄,蜷縮在他的長袍下,楚楚可憐。 這么冷的晚上,她居然只披了幾件衣裳? 再看自己身上厚厚的棉被,蕭震想也不想地,便坐了起來,輕輕掀開蘇錦身上的長袍??删驮谑捳饻蕚鋵⒚薇慌驳教K錦身上時,她許是冷了,小手胡亂地摸了摸,摸到旁邊有被子,小婦人本能地湊了過來,鉆進了蕭震的被窩。 被窩好暖和,里面居然還有個更暖和的人,熟睡的蘇錦便像以前抱阿徹、抱阿滿時那樣,也熟練地抱住蕭震,把蕭震當成自己的小棉襖。因為蕭震坐著,被子蓋不全,蘇錦迷迷糊糊真把蕭震當兒子了,將人往下一摁,再拉起被子,繼續靠在蕭震肩膀睡覺。 蕭震一動不動地躺著。 換成前幾晚,別說一個被窩,就是蘇錦躺在他旁邊的另一個被窩,蕭震也要想著兵書才能順利地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可今晚,她就在他懷里,蕭震卻一丁點那方面的念頭都沒有。 蕭震只覺得心疼,愧疚。 蘇錦為什么寧可蓋衣裳也不跟他睡一個被窩?不是因為她不想,而是因為他三番五次地告訴她,兩人只是假成親,他不能對不起馮實,所以蘇錦明明很喜歡他,喜歡到半夜偷偷地親他,也不會趁他昏迷就來鉆他的被窩。 蕭震垂眸,她就在眼前,他只要稍微往下挪挪,就可以親到她頭頂。 蕭震想親,想像蘇錦那樣偷偷地親她,然而距離蘇錦越近,記憶深處馮實憨厚的笑臉就越清晰。 閉上眼睛,蕭震無聲苦笑,悄悄將頭偏了回去。 . 黎明時分,金陵城又響起了新的一波鞭炮聲,蘇錦困倦地睜開眼睛,發現蕭震不見了,只有她孤零零躺在床上,蓋著,蕭震的被子。 蘇錦眨眨眼睛,陷入了短暫的迷茫,蕭震何時醒來的?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蘇錦立即躺好,假裝還沒醒。 蕭震剛剛去客房小解了,這邊有凈房,但蕭震擔心聲音太大會吵醒蘇錦。外面天黑,下人們都還沒起來,蕭震無處可去,只好又回了內室。坐在斜對床榻的書桌旁,蕭震靜靜地看著臉朝外側的小婦人,如老僧入定。 蘇錦悄悄睜開一條眼縫,見他傻傻地望著自己,蘇錦比吃了蜜還甜。 她動了動,蕭震登時站了起來,如臨大敵。 “侯爺醒了?”蘇錦假裝剛醒來似的問。 蕭震本來想走的,蘇錦問話,他只得轉過來,沉默地點點頭。 蘇錦瞅瞅身上的棉被,意外過后,她繼續躺著與他道:“侯爺何時醒的?可有哪里不舒服?” 蕭震搖頭:“一切如常?!?/br> 蘇錦嘆息,自責道:“都怪我,沒料到他們會用那等手段,叫侯爺受委屈了?!?/br> 蕭震忙道:“與你何干,是他們太過陰險?!?/br> 蘇錦瞧著他,故意問:“侯爺不怪我了?我可記得你昏迷之前,還瞪我來著?!?/br> 蕭震低頭,無言以對。 蘇錦笑笑,起身道:“既然醒了,我還是去后院吧,衣裳都在那邊,一會兒還得梳洗打扮?!闭f完,蘇錦抓起扔在床腳的外衣,當著蕭震的面穿了起來,反正里面還有厚厚的中衣,露不了什么。 蕭震卻不敢看,想了想,他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正德帝賞賜給他的黑貂裘。 蘇錦看見了,卻以為蕭震要穿,沒多想,簡單地將長發挽到腦后,再系上昨晚穿過來的斗篷,她便準備走了。 “黎明天寒,穿上?!笔捳饠r住她,將手里的黑貂裘遞了過去。 蘇錦錯愕地張開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蕭震,要知道,蕭震從沒有如此明顯地向她示過好。 而小婦人震驚的神色,越發加深了蕭震的愧疚,如果他多對她好些,她豈會吃驚成這樣? 就在蕭震內疚時,蘇錦及時反應了過來,她才不管蕭震是不是被潘氏的藥迷.暈了腦袋,傻漢子主動送上來,蘇錦會放過他才怪! “這個怎么穿?”驚喜過后,蘇錦瞅瞅蕭震手里的黑貂裘,局促窘迫地說,“我還沒穿過這種好衣裳?!?/br> 再沒穿過,黑貂裘與斗篷能有多大區別? 換成潘氏在這兒,定能看出蘇錦的惺惺作態,然后罵一句sao.娘們,可惜蕭震不是潘氏,他只是一個早就對蘇錦動了情的男人。蕭震傻嗎?他不傻,當年正德帝還是遼王時,送了他幾個丫鬟,其中一個叫做春蘭的想勾他,裝出來的羞澀恰到好處,蕭震卻一眼就看出來了,無情地將春蘭遣送回去。 蘇錦的勾搭自然比春蘭高明,但再高明也是勾,時間長了,蕭震真的一點沒有察覺?肯定察覺了,但這種勾搭來自他心里的小婦人,因為有情,所以那不叫勾搭,叫溫柔小意,叫撒嬌可愛。面對撒嬌的蘇錦,蕭震腦袋早就轉不動了,只覺得她說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