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點點頭,蕭震接過茶碗,喝酒般一股腦倒進嘴里,再咕咚咕咚幾下狼吞虎咽。蘇錦盯著蕭震的喉結,心想,以前她總覺得男人的喉結丑,可是蕭震的喉結,蘇錦卻是越瞧越覺得好看,尤其蕭震喝酒時,喉結滾動,特別地有英雄氣概。 江南女兒美,北地漢子壯,蘇錦南北兩地分別住了一段時間,還是更喜歡蕭震這樣的壯漢。 “還要嗎?”當蕭震喝完,蘇錦又關切地問。 蕭震剛剛伸手接茶碗,就發現自己衣袖上沾了酒水,料想別處更多,與她在一起實在不雅,遂道:“我一身酒氣,還需去前院沐浴,弟……你先睡,我稍后再來?!彼c蘇錦是假成親,萬一傳出去,百姓們肯定會胡亂揣測,目光掃過一旁伺候的幾個丫鬟,蕭震及時改口,今后不能再喚蘇錦弟妹。 酒碗還給蘇錦,蕭震準備走了。 望著他背影,蘇錦輕聲道:“我猜想侯爺會被人灌酒,西屋已經備了熱水,換洗衣裳也備下了?!?/br> 徐文會辦事,提前送來了幾套蕭震的衣袍。 蕭震腳步微頓,然后拐個彎,朝西屋走去。 蘇錦故意道:“丫鬟們都在這邊,侯爺挑兩個去服侍你吧?!?/br> 如意、春桃、夏竹聞言,都低下了頭。剩下三個丫鬟,秋菊、冬梅繼續分到了阿徹、阿滿屋里,吉祥只管與阿貴經營蘇記鋪子,不管府里的雜事。 “不必,我習慣一人洗?!笔捳痤^也不回地說。 蘇錦笑了笑,等蕭震進去了,她朝丫鬟們使了個眼色。 春桃、夏竹悄悄地退了出去,如意單獨留下來,今晚她在外間守夜。 其實蘇錦沒有用守夜丫鬟的習慣,然而目前,守夜丫鬟自有用途。 蘇錦坐在堂屋與如意說話,沒多久,西屋傳來水聲,堂堂大男人,比蘇錦洗澡時發出的動靜還小。蘇錦稍加琢磨就懂了,蕭震這是害羞呢,小心翼翼地撩水,不敢大開大合。明白了,蘇錦忍俊不禁,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說的就是蕭震這樣吧? “你在這兒等著,我去里面了?!碧K錦對如意道,說完去了內室。 . 嶄新的雕花拔步床,寬敞敞地能躺下四個大人,蘇錦坐在床邊,小手來回地摩.挲大紅喜被,想象她與蕭震睡一個被窩的情形,蘇錦渾身便暖呼呼的。但蘇錦明白,蕭震既然提出假成親,那他絕不會輕易與她圓房。 嘆口氣,蘇錦去箱籠里翻了一床同樣大紅色的新被來,將兩床被子并排鋪在一起,以此表示她對蕭震的支持。當然,蘇錦只是做給蕭震看的,免得上來就撲嚇到蕭震。來日方長,以后她再循序漸進地化解蕭震對馮實的愧疚。 愧疚什么,馮實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蘇錦想嫁誰就嫁誰,任誰也不能說她對不起馮實,她都無愧馮實,她的新夫君就更不用覺得愧疚。 忙完了,蘇錦坐下來,等蕭震。 蕭震這個澡洗得格外漫長,漫長到蘇錦都以為蕭震是不是在桶里睡著了,就在蘇錦等得不耐煩想去問問時,外面終于傳來了如意與蕭震的對話。 “侯爺洗好了?夫人在內室?!?/br> “嗯?!?/br> 跟著,蕭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當蕭震挑簾進來,蘇錦也局促地離開了床前。 四目相接,蘇錦先垂下眼簾,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蕭震咳了咳,往她這邊走幾步,低聲道:“弟妹先睡,我去窗邊坐,等如意睡沉我再回前院?!?/br> 蘇錦咬了咬唇,擔憂地看他:“后院有如意,前院有徐文徐武兄弟,更不用說每到晚上守門婆子都會落鎖,侯爺就算避得開他們一日,難道夜夜都能躲過去?萬一被誰聽見……”后面的話,蘇錦就沒說了。 蕭震皺眉,好像確實不妥。 蘇錦側身,瞅著拔步床道:“我明白侯爺的心意,特意多鋪了一床被子?!?/br> 蕭震看過去,只見兩床紅被緊緊地挨著,想到他要與蘇錦躺在一張床上,哪怕一人一個被窩,蕭震也額頭冒汗,急道:“不可,我不能褻.瀆弟妹?!?/br> 蘇錦抬頭,憂愁問:“那侯爺還有何瞞天過海的良策?” 蕭震沒有,分房睡容易被發現,同處一室…… 蕭震突然想到了個主意,大步走過去,他抱起外側的被子,望著蘇錦道:“這樣,弟妹睡床,我打地鋪,金陵暖和,地上也不冷?!?/br> 男人黑眸明亮,為找到兩全之策高興,蘇錦想了想,愧疚道:“那就辛苦侯爺了?!?/br> 蕭震一點都不覺得苦。 光有被子也不行,蘇錦又去為蕭震翻了一條被褥來。 “放在那邊便可?!笔捳鹬钢x床最遠的窗邊道。 蘇錦立即否決:“不行,金陵雖然比北地暖和,冬日卻潮濕陰冷,風從窗縫吹進來,侯爺就是鐵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br> 說完,蘇錦不等蕭震再挑地方,做主將蕭震的褥子鋪到了床側的地上。拔步床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睡覺用的大床,外面用圍廊罩住,圍廊的門距離床沿還有三四步的距離,左右兩側擺置梳妝臺、矮柜,就像內室里還有一個小房間。 這里也是最暖和的地方。 搶走蕭震手里的被子,蘇錦抖開被子,鋪到褥子上。 鋪蓋都打好了,蕭震再也無法拒絕。 “侯爺要通發嗎?”蘇錦站在梳妝臺前,看著蕭震腦頂的簪子問。 蕭震搖頭,他沒有睡前通發的習慣,都是直接睡的。 蘇錦卻將一把牛角梳遞給他,柔聲道:“通發睡的香,侯爺試試?!?/br> 蕭震不好意思拒絕,接過梳子,自去窗邊梳頭了,背對蘇錦。 蘇錦不管他了,取下發簪,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從頭梳到尾。蘇錦長得美,更有一頭烏黑濃密的如云秀發,旁人頭發綁久了會皺巴巴的,蘇錦的頭發放下來,黑亮順滑,光澤堪比上好的綢緞。 蘇錦歪著腦袋,一手托著頭發,一手拿著梳子慢慢弄。 蕭震胡亂梳幾下就好了,聽床那邊沒有聲響,蕭震悄悄回頭,就見蘇錦大半個身子都被拔步床的圍廊擋住了,只露出一個背影,一部分頭發似乎被她撈到了身前,剩下一半從肩膀垂落,那么長,都能碰到她坐著的圓凳了。 蕭震突然口渴。 蘇錦梳完了,習慣地往后甩了下頭發,青絲如瀑,甩到一半,蘇錦的臉也朝外偏轉,丹鳳眼慵懶地瞥向窗前。 蕭震手一抖,立即轉了過去,心砰砰亂跳,不知道蘇錦有沒有發現他的窺視。 蘇錦還真沒瞧見,甩個頭發能用多少時間,眨眼的功夫而已。 鉆到被窩時,蘇錦才刻意去看蕭震,見高大魁梧的男人小媳婦似的慢吞吞地動著梳子,蘇錦好笑,抬頭將帷帳放了下來。若不這樣,蘇錦怕蕭震這一晚都不敢靠近床。 過了一會兒,蕭震再次回頭,發現床前掛著帷帳,知道蘇錦已經歇下,蕭震快速吹了屋里的所有燈,只留一對兒寓意吉祥的龍鳳雙燭,然后和衣鉆進床前的被窩。 夜深人靜,只有燭火偶爾發出一兩聲爆破聲。 蕭震睡不著,蘇錦也睡不著,二更天的時候,兩人都還醒著,彼此不知而已。 但蕭震是不知,蘇錦卻猜得到蕭震一定沒睡。 她打個哈欠,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蕭震立即閉上眼睛,假裝熟睡,然后,蕭震聽見蘇錦掀開了被子,聽見她挑開了帷帳,聽見她在穿她放在床前的那雙大紅緞面的繡花鞋。蕭震不知道蘇錦要做什么,喝水或是去凈房?剛想著,后背突然被踢了一腳! 沒等蕭震琢磨蘇錦為何大半夜地來踢他,忽聽小婦人發出一聲驚呼,蕭震心里登時閃過一個念頭,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他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正,及時將橫著撲摔下去的蘇錦拉到了懷里,結結實實抱??! 呼哧呼哧,那是蘇錦驚魂未定的呼吸。 “弟妹,你沒事吧?”美人在懷,蕭震最先想到的是她有沒有受傷。 蘇錦沒有回答他,就在蕭震想扶她起來檢查時,蘇錦突然趴在他肩頭小聲地嗚咽起來。 蕭震最怕她哭,頓時慌了,無措地問:“弟妹,你,你哪里摔疼了?” 蘇錦搖頭,小手抱著他肩膀,抽搭道:“我,我想起來喝水,卻忘了今晚是咱們的洞房花燭,更忘了侯爺睡在腳下,沒想到踢到了侯爺,還……” 蕭震莫名好笑,這點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因為知道了她哭的理由,蕭震不擔心了,一放松,蕭震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正抱著蘇錦,抱著只穿睡衣的蘇錦。 身體突然僵硬起來,蕭震迅速松開蘇錦肩膀,下巴也盡量高高抬起,遠離她的腦袋。 喉結滾動,蕭震結巴道:“弟妹,你,你先起來,看看有沒有扭到腳?!?/br> 蘇錦抽搭著應了聲,小手撐著他肩膀試著起身,才離開一點,又跌回他懷里,可憐巴巴地道:“腳,我的腳好像扭了?!?/br> 扭腳之傷,可大可小,蕭震額頭冒汗道:“那,我,我先抱弟妹回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蕭侯爺的后背:哎呦,被踢了一腳好疼。 蕭侯爺的肩膀:嘿嘿,跟夫人貼小臉了。 蕭侯爺的晉江:嘆氣,人生寂寞如雪。 ☆、第55章 蕭震笨拙地將“扭了腳”的蘇錦抱了起來。 蘇錦身量嬌小, 柔順地靠著他。 周身全是蕭震的男子氣息, 蘇錦既覺得心滿意足, 又貪婪地想要更多,偷偷仰起頭,看蕭震剛毅的下巴。傻漢子啊傻漢子, 好好的洞房花燭夜,他怎么就那么倔? 短短的功夫, 蕭震已經將蘇錦放坐在了床邊。 “好疼?!碧K錦小聲地道,然后低頭, 扯起松松的紅綢褲褲腿, 仿佛要檢查腳踝的傷勢。 對面龍鳳雙燭的燭光照過來,蕭震無意地看過去,恰好看到蘇錦拉起左腳褲腿,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她的腳也從繡花鞋里掙出來了,白白凈凈的天足還沒蕭震的手掌大,五根腳指頭的指甲蓋居然涂成了紅色, 嬌嬌地翹在那兒,在這寂靜的深夜, 有種說不出的艷麗。 蕭震愣在了那兒。 這是他第一次看女子的腳。 “侯爺,你……”蘇錦抬頭,好像要與蕭震說什么, 見蕭震盯著她的腳,蘇錦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似的,慌慌張張地將褲腿放了下去, 然后羞愧地朝一側偏頭,小手不安地攥著衣擺,囁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br> 她難得露出這種小女兒嬌態,與曾經叉著腰教訓他的那個蘇錦仿佛判若兩人,蕭震心跳如鼓,匆匆轉過去,背對蘇錦道:“無意冒犯弟妹,還請弟妹恕罪?!?/br> 蘇錦搖搖頭,看著他背影道:“只要侯爺沒有怪罪我舉止輕浮,我沒關系的?!?/br> 最后五個字,她說得特別低,像羞于啟齒。 蕭震忍不住想,她,她是說,她不介意被他看了去? 男人心亂如麻,忽聽身后她驚疑地道:“哎,好像又不疼了?!?/br> 蕭震松了口氣,真怕她出事。 “我去倒茶?!碧K錦低著頭從蕭震旁邊走過,走了兩步,她偏頭問道:“侯爺渴不渴?” 蕭震渴。 蘇錦笑著倒了兩碗茶水,自己拿著一碗,另一碗遞給他。 看著小小的紅釉茶碗,蕭震莫名想起他與蘇錦喝交杯酒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