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陸麒陽的面色紅紅白白,道:“你和我進去說話?!?/br> 說罷,扯著沈蘭池就朝營房那頭走。 諸位兵士目送二人遠去,大驚失色——這軍營里的世子,還能是哪個世子?自然是鎮南王府的陸麒陽! 他們如此驚詫,一是驚這位小郎將竟然是那聲威赫赫的鎮南王府世子;二是驚這位女郎口中的話——女郎口中的“我家那位”還能是誰?當然是世子陸麒陽了。 別看這世子爺,方才一身粗獷,劈柴捉魚、無所不能,可心底卻是如此細膩堪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軍士間,一片唏噓之聲。 *** 沈蘭池和陸麒陽剛入了營房,沒說幾句話,宣旨的內監就到了。 這內監也是見慣風雨的人,瞧見了世子打扮得渾似一介下等軍士,也一點兒不驚不嫌,反而擠出一張恭敬的臉,諂笑道:“世子爺,陛下圣旨到,您先正下禮冠?” 陸麒陽聞言,隨意正了下外衫,在前頭跪下。 內監抖開圣旨,掐著嗓子,慢條斯理地念起來,說是那陸子響思及陸麒陽有功,封他做左武衛將軍,望陸麒陽能駐守京城,以護百姓平安。 陸麒陽跪在地上,卻不接旨,道:“這圣旨,麒陽怕是不敢受了?!?/br> “世子爺這是何意?”內監笑道,“您可不要為難奴?!?/br> “不瞞陛下,我后日便要去往北關?!标戺桕栒?,“這是先帝旨意,御筆朱披,還擱在我家書房里頭呢。先帝去的匆匆,陛下不知道,也是當然的。不過,若是陛下要看,麒陽隨時能取出來?!?/br> 內監怔了一下,有些訕訕。思忖一番,內監道:“這事兒,奴也不好做主。還是等咱回宮去,稟報了陛下,再來仔細告知世子爺吧?!?/br> 這內監回去了,卻等不到再見陸麒陽的時候。 當夜,陸麒陽便打點行裝,帶著幾個隨侍,出了京城,直往北關去了。 次日天明,陸子響才得知此事,頓時扼腕不已。 沒了陸麒陽,他又找誰來對抗那抱成一團的三家?朝堂上下,誰又不是為他們鞍前馬后,一個勁地逢迎諂媚? 陸麒陽出京去往北關一事,傳到百姓間,在看熱鬧的百姓口中繞了一圈,則又變了一副模樣—— 那從前終日游走花叢、斗雞走馬的鎮南王府小世子,難改本性,終于受不了父母塞過來的落魄沈家女,溜出京城去,逍遙暢快去了??! 真是薄情! 第65章 一方山月 陸麒陽出京城去北關,沈蘭池早就清楚。 雖心底舍不得, 可到底知道這是無可奈何——陸子響就在上頭虎視眈眈地盯著鎮南王府, 陸麒陽不趕緊籠絡將士之心, 就只能坐等被陸子響做成案上美餐了。 北關遙遠, 若是尋常趕路,也需要半月乃至二旬的功夫。若是遇上山石封路,那拖得便更久。陸麒陽去了不到十日,便有家信寄了回來,給王妃一封,給沈蘭池一封。給沈蘭池的那封信里, 還夾著一朵殘花。 原是說在路邊看到了一朵姿態小巧秀麗的花,很是新奇,便夾在信里寄回去。不過他卻忘了,路途遙遠,這花到沈蘭池手上時,已枯的不成模樣了。 饒是如此, 沈蘭池還是將其陰干了,夾在書頁間。 *** 京城夏日漸濃, 蟬鳴一聲響過一聲。雖下了幾場午后雨,暑氣卻不見得被撲滅了多少。 柳如嫣扶正了斗笠, 腳步匆匆,朝一道狹窄巷子間走去。 她本是柳家金嬌玉貴的三小姐, 可今日卻未著綴飾, 反而穿著一襲粗麻布裙。斗笠垂紗遮掩之下, 隱約可見她的烏發披散,上頭只別了一枚碧玉發釵。 腳下的青石小徑有些殘破,石塊常年被人踩踏,被磨出了圓潤坑洞,又積了雨水,一片濕漉。 終于,柳如嫣在一扇門前停住了腳步。 這門扇并不氣派,藏在諸多磚石小院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門上粘了張紙糊的大紅門神,被前幾日的雨水吹打得有些褪了色。 她抬手欲扣門,手卻在中道停住。 柳如嫣心道:從前金堂玉馬的公子,如今就住在這等破落的地方嗎? 她記得自己初見沈庭遠時,沈庭遠便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除了有張俊俏的皮囊,并無惹眼之處。與沈庭遠那那飛揚跋扈的堂兄相較,便如顆塵埃似的。 雖是救了她一次,可柳如嫣也未把這人放在心上。 她在壽辰上落了水,丫鬟便領她去換衣服。她換衣時,便瞧見墻壁上懸了一副畫軸,上繪的是山月清溪。雖她不懂畫,可卻覺得這山月畫得極是有神,清幽渺遠,渾似不在人間。 如果能與心上人一道攜手同去,與山□□度此生,那必然是一樁妙事。 她湊近了看,便看到畫軸上有題字,落的名字叫做問山。 這倒是一個好名字。 柳如嫣暗暗記下了問山這個名字。待回到家中后,她便詢問長兄柳愈:“這‘問山’所作之畫如何?價值幾錢?” 柳愈道:“不曾聽聞?!?/br> 柳如嫣:“我瞧著他畫的挺好,沒想到竟然是個沒名氣的,連大哥都不知曉么?” 柳愈道:“我又怎會無所不知?若你有心,自己去查問便是了?!?/br> 柳如嫣說好。 柳愈雖是長兄,待她卻不嚴苛,有時還頗為放縱。若非長兄教書習字,她又怎知道詩文中會有“生世一雙人”這樣的妙境界? 柳如嫣游走市集,卻總尋不見問山大作,只得悻悻而歸,派了仆婢多番留意。只可惜,市井之上,并無問山大作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