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阮碧秋慘白著臉,瑟著身體靠在墻角,一副驚駭模樣??吹教m池來了,阮碧秋抖著嗓音,極是驚懼地朝她望來,道:“沈……沈二小姐……” 繼而,她身子一晃,竟筆直地朝地上倒去,原是活生生被嚇暈了過去。 沈蘭池的手心瞬間浸滿了汗。 她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前世,阮家因流盜案而遭到報復,家中多有死傷。 只是,沈蘭池從未想到,此事會發生得如此之快。明明在前世,在阮迎接手流盜案后一月又大半余,阮家才惹來流盜報復??蛇@次分明才過了幾日,便…… “小、小姐!”碧玉從未見過這等場面,雙股顫顫地向蘭池靠來,聲音亦抖個不停,“咱、咱們快走吧……回去報官……” 沈蘭池穩下了心神,道:“行兇者興許還未走遠,留阮小姐在此太過危險,將她一道帶走?!?/br> ——阮碧秋要是出事了,誰還有那么大的能耐嫁入東宮呢?! 說罷,她提著裙擺,繞過了地上不知是死活死活的仆婦,朝阮碧秋走去。 一面走,她一面在心底安慰自己:不就是個半死不活的人么?她自己都是個死人了,還怕些什么呢。 她彎腰,拽著阮碧秋的手,想將她抱起來??伤皇莻€閨閣女子,力氣不夠,只能沒好氣地道喚:“碧玉,還不快來幫你家小姐的忙?” 等了許久,蘭池都沒聽到碧玉的應答聲。她正納悶間,便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笨重的腳步聲。蘭池耳朵尖,一下便聽出這腳步并不屬于她的丫鬟。 她轉過頭去,登時便心跳一滯——只見她背后站了個虎背熊腰的蒙面男子,一身亂蓬蓬血污,一雙銅鈴似的眼死死瞪著她,手里還握著柄木頭斧子,斧尖上正一滴、一滴地朝下淌落濃稠的紅來。 “你是阮家的小娘子?”這大漢發話了,幽魂似的眼逼視著她,嗓音像是鋸木似的。 “我……”沈蘭池逼著自己說出話來,“我不是。我是安國公府沈家的二姑娘?!?/br> 那大漢握皺眉,自顧自道:“你就是阮家的小娘子?!?/br> 說罷,他直直地朝著沈蘭池走來。 “你……!你若是想要錢財,要多少我能給你多少!”沈蘭池踉蹌著后退一步,急急拔出了頭上的發簪,橫在自己面前??伤陌l簪太小了,在那斧子面前便顯得極為滑稽。 她在心底略有悔意。 她重活一世,對前世所發生之事了如指掌,篤定流盜報復一事不會在此時發生,卻反而被這份熟知天機所害。誰又能料到,這輩子的事兒竟然與上輩子全然不同?! “錢財?”那大漢嗤笑一聲,道,“你爹斷了貴人財路,本就該死!現在再給幾千幾百兩,也是沒用!” 說罷,大漢便揚起那斧子來。 眼看著那斧子便要落下來,沈蘭池心底巨震。 忽而,阮家那破破落落的大門又被人踹開了。這回,這年歲已久的木門終是承不住了,轟隆一聲,帶著一片木屑齏粉倒落在地。 只見一片蒙蒙夜色里,闖入個人影來。沈蘭池還未看清他的臉,耳旁便傳來一句話:“我今日不曾帶劍來,你且閉上眼,把手借我一用?!?/br> 是陸麒陽。 沒空去驚疑他為何在此地,她下意識地便選擇了聽從。 陸麒陽說罷,一手制住大漢握斧的手臂,另一只手則握緊了她的手腕,狠狠朝前捅去。 “把眼睛合上?!彼秩缡钦f了一次,“別看?!?/br> 也不知他的力氣有多大,竟叫那斧子一點兒都落不下來。他與那大漢的手臂壓低又抬高,進了一寸、又退回半分,竟是誰也占不得上風。 僵持間,伴著噗嗤一聲細響,蘭池手里細細的簪尖兒便直直扎進了那大漢的胸膛里。手背一熱,蘭池只覺得似乎有什么軟熱的水滴飛濺了上來。 “狗娘養的玩意兒!”大漢發出一聲痛嚎,胡亂揮起斧子來。 陸麒陽用巧勁利落錯開大漢手肘,又以手刀干脆一擊;咔擦一聲脆響,那大漢的手臂便綿軟垂了下來。 大漢愈發瘋狂地低嚎起來,只是他雖干嚎得起勁兒,手卻握不住東西了,只得讓那染了血的斧頭歪歪斜斜地落在腳邊。 “陸麒陽……” 沈蘭池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一會兒再說?!标戺桕柌o慌亂,聲音極是從容。他自蘭池手中取過那柄發簪,沉聲道,“你簪尖朝上,但凡是有眼力的仵作,都能猜出這是女子所刺。你讓開些,我再補些傷口?!?/br> 說罷,他半跪下來,小臂微動,將簪子反反復復刺入大漢的胸腹,動作極是利落,未有絲毫猶豫耽擱,像是已將此事練了千百遍一般熟悉。 借著剛爬上樹梢的半點月色,沈蘭池擯著呼吸,注視著他的面容。 她發現,陸麒陽的面色極冷。 就像是…… 就像是她嫁給陸兆業那一夜他的模樣。 那時,他帶著一隊輕騎,與陸兆業在東宮外對峙,他的表情便如此刻一般沉得可怕。 第20章 夜巡歸家 阮府之中,一片寂靜。 陸麒陽伸手,探了探大漢脈息,見他已死,便伸手到他衣領中摸索。略一搜尋后,他從大漢內袋中掏出一封被血跡濡濕的信來,疊了起來。 蘭池一直在旁,聞言不由驚道:“這是什么?” “偽造的書信?!标戺桕枌⒛钳B為一小頁的信放入袖中,口中低聲道,“仿的是二皇子的手跡,致信江北流亡的匪寇一眾。這封信若是讓人看到了,那二殿下定然會極困擾?!?/br> 蘭池心底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