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瑪利多諾多爾不想分神,但他瞬間仍不由自主地將仇恨的目光投向那兒。容貌美麗的少女,雪白的皮膚,有一頭金黃的、濃密的卷發,凌亂地披在雙肩,碧綠的貓眸媚笑。 “瑪羅……閣下?!?/br> 安特亞·洛萊恩搖搖擺擺地走出來,沖他露出甜笑。一身雪白華貴的輕甲,上面沿著某種固定紋路鑲滿的魔晶寶石證明這絕不是擺設?!皇且律啦徽?,腳步歪歪倒倒,修長的大腿裸露出來,流下來的可疑的痕跡。 讓人惡心的氣味瞬間飄出來,充斥在空氣中。在她身后跟著走出來的高大的男人是完全裸體的,少女用執著的那把匕首反手一刀捅入了他的心臟。 噗嗤,她的金發、白皙的肌膚,還有輕甲上濺上的星點血跡。是由于她拔出得太快了,匕首的灼燒作用沒能發揮完。男人倒下去的時候還在抽搐,血流噴涌,但很快地,從他的心口開始,火燒的痕跡蔓延開來,少女像是恩賜般,輕輕地將目光投向死人一瞬。 “真沒用的男人?!彼痈吲R下地,蔑視地說。 與其說她手上那是匕首,不如說,那是龍爪。已經被煉金術凝練起來了,固化到一個可以錘煉的半成品,套上了簡單的柄與鞘。即使如此也是鋒銳無比的刃,紅龍的殘缺的手臂。執著龍爪的少女愜意地笑出了聲,然后她那雙嫵媚的碧眸才望向他們。 “啊,是你們啊?!?/br> 魔法罩倏忽靜止,焦煙陣陣,杜維因被卷了進去,瑪利多諾多爾沒能及時松手,所以雷蛇躥上他手臂。他硬生生地扯掉它們,帶下來一塊破碎焦黑的皮。鮮紅的血滴在草里,滴答滴答。而紅龍頭發散亂,狼狽地落在她白膩的腳邊。他掙扎嘶吼,被雷蛇層層捆繞。 瑪利多諾多爾的口中已經逸出了咆哮?!鞍蔡貋啞ぢ迦R恩?!彼衽厮缓穑骸澳愀覄邮衷囋?!” 但他忍耐著,沒有變回巨龍。這一切都不對,每一個異常的樣子都讓他緊繃。沒有埋伏,沒有敵人,沒有一點空間的魔法氣息。安特亞·洛萊恩設下陷阱抓住了杜維因,但她還能怎樣?!一個人站在這里,指望用這個結界與他們相抗?!他再次將手強行伸過去,隨之而來崩裂肌膚的強烈痛苦,雷蛇一視同仁地纏上了破了皮的手腕,層層收緊。 安特亞·洛萊恩,雄獅公爵之女,備受寵愛的天之驕女,她揚起眉毛,覺得很好笑地咯咯笑起來?!皠邮衷囋??你以為我不敢試試嗎?” 她蹲下身撫摸著杜維因的頭發,她是雷電的主人,雷蛇不會傷害他。細膩的手指從紅龍的散發中一路穿梭,撫摸他的脖子,直到一路抬起紅龍英俊無神的面孔?,斃嘀Z多爾在結界外發出怒吼,安特亞在里面,好整以暇地撫摸她的所有物。 “真是完美……”她將手探進杜維因的衣領,來回撫摸,忽而眼神又變得嫌惡:“真是丑陋?!闭酒鹕韥?,朝杜維因的下巴一踢。杜維因俯臥在地,再無聲息,她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一張華麗的躺椅——朝瑪利多諾多爾炫耀地揚了揚手,瑪利多諾多爾瞳孔劇縮,那燦亮的銀色正是他曾經的制作品,他送給了杜維因。 只有在法師塔時,她砍下紅龍的爪子,拿到他的戒指。仿佛迎面閃亮的一記巴掌。勝利者自得地交叉雙腿,向后靠在躺椅上?!澳闶恰?,我想起來了,”那種念出名字的聲音絕對是惡意而嘲諷的?!艾斄_,閣下?!?/br> 她似完全不在乎將隱私和臟污完全暴露他眼前,她懂得自己的魅力在何處,并毫無羞澀地向瑪利多諾多爾展示。但這有什么用?這張丑惡的皮囊誰都知道無法誘惑巨龍,她愜意地露出放蕩的笑容,似在迷醉她自己。 “分別了一年多,您仍與我初次見面時分毫不差地美麗呢?!?/br> 聲音比他想象的更惡心。這個人和當初見到的完全不一樣?,斃嘀Z多爾記憶里擁有這個氣味的女人,聲音年輕、尖銳、跋扈、野心勃勃。而一個自詡最高貴的人類貴族在敵人面前袒露身體,一副婊子行徑。 紅龍在少女腳下輕輕一動,瑪利多諾多爾注意到了,而強忍著怒火,冷靜下來,等著看安特亞要做什么。少女似乎根本沒發現腳下的異動,她神情飄忽蕩漾,像一次只能注意一件事情,再明顯不過的,磕了藥一樣的一樣。她懶洋洋地道:“別看了,沒有陷阱。正好相反,我聽說您和杜多閣下要來,真是喜出望外,特地在這兒靜候貴客?!蚁牒湍剛€條件?!?/br> 瑪利多諾多爾冷冷地問:“你想談什么?” “嗯,這不是很簡單嗎?您看看我?”安特亞微笑著沖他揚了揚手上火紅色的匕首?!拔覍@個還是不太滿意,紅色不是很配我,我比較喜歡……銀色?!?/br> 呼之欲出的無恥?,斃嘀Z多爾的聲音極輕:“你做夢?!?/br> “那就沒什么好談的了?!卑蔡貋喓敛辉诤酰骸澳敲茨銈円礉L蛋,要么等過會兒,我的衛兵回來?!彼冻鲆粋€意味深長的微笑?!暗侥菚r候,你就隨我挑揀?!?/br> 然后她就不再理他,岔開雙腿開始……□□?,斃嘀Z多爾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杜維因開始蠕動。他咳了一口血,還沒撐起身來的時候就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安特亞的腳踝。 “咔嚓!”清脆的斷裂聲,椅子翻了過來,杜維因把安特亞·洛萊恩直接拖了下來,折斷她的手腳,控制她的行動。少女從夢幻的迷醉直接過渡到暴突眼球的慘叫,終于清醒過來的杜維因抬起頭來,臉色鐵青。 “瑪多!”他急著喊他:“快走!去找你的莉莉!” 半空中隨之掉下的是讓瑪利多諾多爾心膽俱裂的兩具死尸,直接掉在杜維因眼前,濺起的血直接噴濕他的臉。被樹枝一前一后穿透了胸口的尸體,鮮血溫熱,還剛剛死去,而他們身上還染著的那種氣味,是貝莉兒的血。 覆在花兒身上的那個吻不知何時已消失了,瑪利多諾多爾突然恐懼得顫抖,臉色慘白?!澳切┬l兵……”他突然明白那些衛兵在“回來”前去了哪里,他無法抑制地咆哮起來:“去了哪里!杜維因!”杜維因的神情冷酷而憤恨:“我們中計了,是我的錯!我被cao縱了,和這個女人一樣——”他沖他喊:“這里我解決!我幫你問!快走!回去找莉莉!哈亞德沒準和她在一起!” 瑪利多諾多爾最后狠厲地看了他一眼,那種神情已經完全不是曾經見過的銀龍瑪利多諾多爾,那是暴虐的巨龍,是恐怖的掠食者,森然的威壓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伸出手,在空間的世界中向前擠。在空間中四處閃動,是滾滾的雷,折疊的長蛇。他將爪子生生擠了過去,噼里啪啦,鱗片掉了下來,被燒成焦黑的腕骨還沒來得及涌出血液。 他為杜維因做了最后一件事,魔法結界被撕扯開的一瞬間,銀龍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安特亞癱軟在地上,仍在慘叫。杜維因咳出了血,但他將手拂過草地的時候,一片龍焰燒灼,泥土一片焦黑,紅龍喘著氣,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拎著女人的一條扭曲的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這一仗他輸得慘敗。杜維因捂住了胸口,是他的錯,他太貪心。他本來不該打這個賭,明明知道他面對的是個瘋子,是個變態。雪溪谷見蛇人的第一面他就被cao縱了,羅蘭的挑撥在他心里種下了毒。他憎恨貝莉兒,所以偏偏不提醒瑪利多諾多爾羅蘭盯上了她。他只慶幸自己沒有做得太過,哈,他真該慶幸自己就算被蠱惑了也是個好龍。如果哈亞德聽得懂他的暗示——他就會跟著她。 聊勝于無吧。他閉上眼,貝莉兒一定還活著,羅蘭只會像貓捉耗子一樣玩弄她,正如她同樣這樣玩弄他。但這場戰爭他本來就不該把他們拖下水的,杜維因只后悔這一件事。 轟地一聲,整個帳篷燒了起來,火光沖天?!懊仿濉ち_蘭,你給我滾出來,”杜維因將手指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隨著丘陵上那個走下來的人影。他說: “我們談談新的條件?!?/br> 第118章 貝莉兒恐懼地在夜色中狂奔。 她在樹林里逃命, 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里, 唯有陰森月光。 她第一次覺得月光這么恐怖。月光投下來, 照在林間, 凄清,影影幢幢的樹影, 張牙舞爪,像扭曲的怪物追在她身后, 擇人而噬的妖怪。四面八方都是壓迫而來的黑色, 深淵一樣的低語,惡魔一樣的邪惡, 好像它們紛紛墜在她的影子上, 隨時可以有個什么東西,從她的影子里躥出來,從她的頭頂倒下來。把她壓死,把她吃掉, 全部吞噬掉, 來自黑暗里的鬼。 她怕得甚至沒有時間去哭,腳上的鞋子因為松開了鞋帶越跑越下,貝莉兒在絆到一處樹根的時候把它踢掉。第一只鞋子踢掉了就是第二只鞋子。衣服在垂下來的樹梢中被鉤扯,每一下都讓她覺得是妖魔扯住自己的性命。精靈織出的布料也不是無堅不摧的盔甲, 貝莉兒奮力地掙脫, 每一下在寂靜的夜里都是響亮到刺耳的裂帛。 “撕拉?!薄八⒗?!”樹枝搖動, 獵物在奔逃,獵人緊隨其后, 齊齊的腳步如死神如影隨形。 哈亞德在她背上咳血,他的肋骨被打折了,可多年混跡生死給了他無數寶貴的經驗,在貝莉兒被傳送走的最后一瞬間他撲上去抓住了她。那個占星師訝異地看了看死狗一樣撲在茫然的貝莉兒腳下吐血的傭兵?!芭??附帶了一個,……那也不錯?!?/br> 她優哉游哉地將貝莉兒喚醒,將一個男人拉到她面前。他穿著整齊的盔甲、全副武裝,高大強壯,隨便就可以把貝莉兒那小身板捏著脖子拎到空中,像捏一只雞一樣捏死。貝莉兒強自鎮定地看著她,就算聲音仍然忍不住顫抖的尖銳:“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怎么玩這個游戲?!?/br> 占星師當著她的面割開了這個男人的喉嚨。飚出來的血噴在貝莉兒臉上,她這輩子沒有見過這么恐怖的事情,她腿都快軟了,但可能是遇強越強,遇恐越堅,貝莉兒愣是忍住了沒有暈過去。她站在那里,臉色慘白的看著占星師對她展示周圍的環境。 草地,溪流,盤根錯節的樹根,蔥郁的樹干。還能從天的盡頭看見參天的巨樹,她們在城市附近的一處樹林里……只是那一定很遠很遠。還有夕陽的余暉,天快要黑了,貝莉兒明白黑夜中的樹林有多么恐怖。占星師松開了手,還在飆血的男人在她手中消失不見,她對她數將要這么處理掉的男人,貝莉兒要像她一樣,這么干脆利落地,把這些男人殺掉。 他們是獵人,不反撲獵人,死的當然就是獵物。貝莉兒就是獵物。那么獵人有幾個呢?貝莉兒渾身冰冷地站在那里聽著她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贏了游戲,換一條命?!?/br> 占星師的聲音隱藏在兜帽里,她聽起來就是個惡魔,十足的惡魔。她還能笑得出來,根本不覺得自己在說一個以命換命,真實大逃殺的游戲。她在看著貝莉兒的恐懼為樂,玩弄她的顫抖與故作堅強。如果說這堆鬼話只是換貝莉兒自己一條命還是誰……她腳下的哈亞德,貝莉兒都根本不會這么恐懼,可她聽見的不是這個名字?!皳Q銀龍,瑪利多諾多爾的命?!?/br> 她覺得自己都快暈過去了!“你……你說誰?!那誰?!我……我又不認識那個人,請您饒了我……”占星師并不理會她的胡言亂語,兜帽下發出悅耳冰冷的笑聲。 “殺了你,獵人就回去殺他?!毕癖硌輵蚍?,她在她面前就那么消失不見,聲音裊裊消失在空氣里?!叭绻蛔サ搅?,別擔心,拿你腳下那個,可以換一個獵人的命?!?/br> ……真貼心啊,真人游戲還能自帶一條命。如果兩個人一起來怎么辦?貝莉兒無法抑制地想。 幾乎是瞬間天就黑下來,還有在黑下來前她看到的一個男人,和之前死的那個男人一樣,高大,輕甲,看起來全副武裝,……手里拿著刀刀?;蛘呖赡苷f他就是死掉的那個男人,反正貝莉兒也沒看清楚他的臉,兩個都沒能看清楚,兩個看起來都那么恐怖的像,那一瞬間貝莉兒就覺得自己看見死人在追殺她! 他拿著刀從從樹木間奔過來,從視線盡頭朝她奔了過來,貝莉兒尖叫一聲,低頭扛起哈亞德就跑!“啊啊啊啊啊啊??!”她一邊跑一邊尖叫,可能剛剛看見殺人實在太快了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做夢,直到現在真實如此恐怖地撲到眼前來,和有人追殺自己的驚駭一起加成。一開始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喊到心律不齊缺氧窒息,嘩啦啦啦啦樹林震動,聲振寰宇。 哈亞德在她肩膀上咳血,濕熱的味道染透了肩頭。貝莉兒現在無比感激他還在,有一個人她不會那么怕。哈亞德告訴她不要叫,冷靜下來,貝莉兒統統照做,她問他還要怎么辦,他虛弱的回頭看一眼身后,動靜太大了,身后的人緊追不舍。 哈亞德問她:“您當初帶著的那個藥還有嗎?” “有!”貝莉兒的聲音里都帶出哭腔了。這群男人將她在樹林里層層包圍,她有意識地覺得包圍圈是在縮小的!他們在把她往固定的地方趕!時間太緊迫了,根本沒有辦法停下來?!拔疫€有,怎么給你?我停不下來就拿不出來……” 哈亞德苦笑:“快跑,拉開距離……” 貝莉兒根本沒有這種被追殺的經驗,最開始她狩獵小動物,那都是做好十全準備,躡手躡腳,一切耐心細致的工作。直到后來瑪利多諾多爾加入了狩獵,他們便再也不看那些塞不進牙縫的小東西。所以她這么被追殺,在夜色中死寂的樹林里,聲音大得像是地震,不用花任何心力來捕捉。 她只能咬著牙繼續跑。哈亞德一邊艱難的看著前路尋找機會一邊要她放寬心:“沒關系,那個女人說了可以用我換一個獵人,假如您跑不動……”他沒有說下去但誰都明白,貝莉兒含淚怒吼他:“說什么呢!我才不會放下你!” 她走了這一下神,哈亞德說:“找到了?!贝咚骸扒懊孀筮吷蠘?!”貝莉兒只愣了半秒鐘,腎上激素在那一瞬間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她背著哈亞德一步踩上去,那棵低垂的老樹晃都沒晃。理論上這么踩上去夠快就能上,貝莉兒一直到趴在離地三米高的樹枝上她都沒反應過來自己做到了!然后樹叢沙沙,順著她的路緊追而來的兩個男人,一抬頭就與她四目相對! 他們站住了腳,樹枝那么矮,伸手就可以夠到她。一切都是電光火石,貝莉兒沒來得及害怕,哈亞德死力在后面一推她!樹枝被壓裂了,她失去平衡,重重撞在地上,眼冒金星。她的下半身將兩個男人壓倒在地,噗嗤,哈亞德手里不知什么時候折斷的樹枝,借著沖力將他們一前一后地穿在了樹根間。 鮮血噴灑在臉上,貝莉兒強忍著沒有叫。死尸消失的時候她也沒有叫。她飛快地爬起來,全身劇痛,她發現自己摔破了膝蓋和手肘,臉和肚子也火辣辣的痛。這些都顧不得,不用說她也知道要怎么做,林間重回寂靜,她發著抖把哈亞德拉起來,第一時間從戒指里掏出了木筒塞在他手上。她背起他,盡量輕聲地分開樹叢,朝兩個男人來的路走去。 神奇小溪的水灑在她肩背上,那一點點不覆在傷口什么都沒有用。但傭兵可以下來走了,他能自由行動就立刻如虎添翼,哈亞德拉著她沒走一會兒,就找到一個樹洞鉆了進去。 樹很粗,樹洞正好容他們兩個鉆在里面,還有一點空余。它已經死了,散發著腐敗的臭味。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謝天謝地樹洞無主。這種人煙稀少的異世界里樹洞山洞很多,所有人和動物都很有挑揀的余地?!皇秦惱騼簺]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躲在這里。 她坐下來,感覺根本沒有松一口氣,全身劇痛就那么快地蔓延上來。貝莉兒捂住嘴,想起剛才的畫面,突然反胃欲嘔,她立刻將嘴緊緊地捂住?!皢琛焙眍^痙攣,她忍得含了眼淚??墒遣荒芡?,不能吐,不能吐…… 哈亞德藏好了洞口,回身把她抱住。這個時候貝莉兒沒法拒絕他,他是幫她藏住聲音,她伏在他胸口喘息,盡力控制抽噎。哈亞德握著她的手,強行把她按住,不許她動。鼻子里聞到的全都是汗臭、腐敗和血腥。整個樹洞都暗下來,他們只能緊緊挨在一起。有腳步聲從很遠的地方悄聲掠過,過了很久,漸漸地靜下來。 獵人當然還在樹林里搜尋,但可以抓緊每一秒時間休息了。摸了摸胸前的人,不像要鬧,哈亞德長出一口氣,把她放開,抓著剛剛揪的一把草開始捆腳。他比她高那么多,腿被橫在地上跟著拖,鞋尖都拖破了磨出了血?!衿嫘∠侵魏昧四_,可治不好鞋子。 “那是誰?” “不知道?!?/br> “和您有什么仇?” “……還在想,反正不方便和你說?!?/br> 對話飛快,有來有往,貝莉兒慢慢冷靜下來?!靶〗阌惺裁次淦??”他頭也不抬地悄聲問,聲音十分自然。其實也不在乎什么仇怨,已經被扯下水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哈亞德是隨身帶著匕首,武器越多越好。 貝莉兒呼吸了一會兒,她剛剛還腦子亂亂的,一頭亂麻,但思緒是稍微清晰起來了,她猶豫了一下才說:“這里不能給你,出去給你?!饼堶[刀太鋒利了,樹洞太小,會誤傷自己。哈亞德沒說什么?!澳惺裁绰撓的莾晌淮笕说氖侄螁??” “沒有……”她悔恨萬分地說。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和龍們原來一直都是單向聯系,都是瑪利多諾多爾來尋找她,而她根本沒有聯系回去的手段??墒莵聿患鞍脨?,哈亞德提出建議:“我出去,您藏在這兒?!?/br> “不行?!必惱騼合胍膊幌氲胤駴Q?!拔也荒茏屇阋粋€人去?!?/br> “您不會殺人,而且待在這兒也并非沒有風險?!惫喌吕潇o地說:“獵人可能會找到您,或者假如那個女人對您的行為不滿意,把您拖出來丟在樹林里……” 貝莉兒光是想到那個可能性就覺得全身往外冒冷氣?!安粫??!彼隙ǖ卣f:“她說要看我做個游戲——做游戲的就只是我,不是她。多沒品的人才會擺好了棋子又親自下場掀桌子?” “我?!惫喌乱部隙ǖ卣f。 他們在黑暗中靜默三秒,然后不約而同地笑了,當然都笑得很小聲很克制?!安粫?,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突然把我抓來……”貝莉兒終于能騰出手擦后怕的冷汗和眼淚。她突然就冷靜下來了,即使只是一照面,有的婊、子還真只有女人可以火眼金睛:“但我知道她看不起我?!笨床黄鹚?,所以絕不會把自己和她擺在一個等級上,所以她絕對不會下來破壞規則。 她一定是沖著瑪利多諾多爾來的,貝莉兒試圖裝傻但沒裝過,那個占星師很明白她是什么人,她和瑪利多諾多爾是什么關系。她突然明白瑪利多諾多爾今晚說有事去做什么了,一定是去解決那個什么安特亞·洛萊恩?!莻€白癡!大傻瓜!混蛋無敵白癡!還有杜維因也是傻瓜白癡笨蛋!兩個龍出門尋仇被人家尋上門來了! 貝莉兒又覺得自己快要哭了,她還坐在這里有生命危險,很害怕,真的很怕,可她什么都想不到,她擔心死瑪利多諾多爾了。她真恨自己想不到要一個聯系他的方式。他在哪里?他是不是落入了陷阱?他是不是很危險? ……解決了這里的人,能不能幫他一點點?占星師說這是個游戲,殺八個人換銀龍瑪利多諾多爾的命。她不可抑制地想到,杜維因呢?如果他們都被關在籠子里……光想到這個可能她就覺得要不能呼吸了。她不能保證占星師是不是騙人的,即使只有一點可能她也得遵從她的話。 她可以躲在這里,也可以出去。八個人死了兩個還有六個,指望哈亞德一個,他就是去送死。貝莉兒沒殺過人,沒這么近距離地看過這種場景,想起來她都會全身發抖,殺人當然和殺雞是不一樣的,看著都不一樣,和殺牛殺羊殺鹿殺什么都不一樣。她想到在天黑前自己還想著什么瑪多會不會喜歡自己是誤會……真是幼稚的擔憂。 恍如隔世。她什么都想不到,完全不能冷靜思考,可是腦子的另一部分已經非常冷靜了,她說: “她說了看我做游戲,就不會的?!?/br> 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小家子氣,全都是浮云,沒什么比得上瑪利多諾多爾。銀眸那么熟悉地浮現在黑暗中,給她一點點勇氣。溫柔的龍,呆笨的龍,天真的龍,包容的龍,傾盡了所有,相信她的瑪利多諾多爾。貝莉兒顫抖起來,她又有點要哭了,很害怕,真的很怕,但她已經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做。 她要做這個游戲。她朝哈亞德說:“但我要跟你出去,我是不會殺人,但我比你厲害?!?/br> 哈亞德看著她,太黑了,他看不見她的眼睛。 但他能想象,那一定熠熠生輝,美麗得讓他屏息。 “哈亞德,我不能讓你自己去,我一定可以幫上忙的?!?/br> “好吧?!惫喌旅蛄嗣蜃?,露出個吊兒郎當的笑容?!澳情_工了,你跟我來?!?/br> 第119章 說是要開工, 事實上他們還是繼續在樹洞中待了一會兒。他們要搞清狀況——不敵人的具體情形, 他們的搜尋路線和間隔規律。哈亞德要弄摸清楚基本細節才能策劃對策, 而他又是偏敏捷型而不是戰士型的?!拔抑霸谂赃吙吹揭粔K可以藏身的草叢?!彼鋈ブ拜p聲叮囑貝莉兒:“請您一定不要動?!?/br> 貝莉兒當然只有點頭, 于是傭兵將擋住洞口的草撥開,拉著貝莉兒一前一后悄悄跑出去。他在離開前往樹下丟了個不知什么東西, 然后才去另一邊的草叢那里。草叢之所以可以藏身是因為有一點坡度,落差, 上面還有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非常足夠了, 哈亞德詢問她:“武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