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喻臻立刻察覺到了他的力量波動,氣得恨不得咬死他,上前一步開口說道:“媽,不用問了,他明顯已經把我忘了個干干凈凈?;槎Y推遲,或者直接取消,他什么時候想起來,婚禮再什么時候辦?!?/br> 最好就別辦了,他不想和個失憶的白癡過日子! 見他明顯動了氣,殷樂急了,伸手輕輕推殷炎:“大哥,你說句話啊,你這次突然暈倒把喻哥嚇壞了,他很擔心你?!?/br> 婚禮,嚇壞……殷炎垂眼,整理著原主留下的記憶和剛剛接收到的信息,看向了手上戴著的戒指。 這上面有神魂共享的氣息,是自己下的術法,而共享的對象是……他抬眼,視線又落在了剛剛那個瞪過他的年輕人身上,視線掃過他的臉,落在了他垂在身側的手上。 同樣的戒指,這是自己神魂共享的對象。 失去記憶前,自己很信任對方,非常的。 “抱歉?!彼_口,終于說出了蘇醒之后的第一句話,“爸媽,小樂,我想和喻臻單獨談談,可以嗎?” 這稱呼說得太過熟稔自然,殷樂眼睛亮了,開心問道:“哥,你是不是想起我們了?” 殷炎誠實搖頭,平靜說道:“并無,我會努力回憶的?!彼皇钦斫邮樟藢儆谠鞯牟糠钟洃?。 “這樣啊……”殷樂垮下肩膀,還想再說什么,卻把仇飛倩一把拽住,往外拉。 “那小臻你和小炎好好聊聊,醫生也說多和家人溝通有助于病情恢復,我和你爸先帶小樂去吃飯,一會給你們帶點回來?!背痫w倩邊拉著殷樂往外走邊朝殷禾祥使眼色,識趣地把病房空間留給了小兩口。 咔噠,病房門被體貼地帶上了。 喻臻轉身看殷炎,居高臨下,抱胸,冷笑:“尊敬的宗主大人,請問您的記憶還剩多少?” 殷炎眼神一動,問道:“你是問天宗的人?” “怎么可能!”喻臻大聲否定,語氣夸張,肢體語言浮夸,彎腰湊近床邊,惡意滿滿地看他,說道:“你們問天宗的人虛偽又卑鄙,我一個邪魔才不屑和你們同流合污。事實上我是你的仇人,大仇人,做夢都巴不得滅了你們全宗!” 殷炎的眉頭短暫皺起,又很快放松,說道:“可之前的我很信任你,你身上的功德和靈氣很純正,不像邪魔?!?/br> 喻臻一愣,又很快掩飾過去,冷哼一聲退回床邊的椅子上坐著,說道:“那是因為我很會偽裝啊,現在的修真界可不比以前,能入道都是天大的造化了,我稍微弄點功德,就能藏住邪魔的身份在正道橫著走了?!?/br> 殷炎又皺起了眉,這是他蘇醒后第二次皺眉了,在失憶前,他可從來沒有這么頻繁的皺眉過。 喻臻不自在地動了動,差點沒穩住大佬的坐姿,心里又氣又恨又覺得委屈。 怎么,他換個調調說話就要被討厭了?果然是這樣,殷炎對他根本就是因愧生愛,如果是正常相遇相識,殷炎絕對不可能看上他的! 混蛋! 他憋著一股氣,忍不住瞪了殷炎一眼。 自作主張,先斬后奏,自個忘了個干干凈凈一了百了了,留他在這收拾爛攤子,生氣! 殷炎還從來沒被人這么“無禮”的看過,短暫沉默后,想起此界與修真界已經不同,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鑒于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態度惡劣,但奇怪的讓人覺得很親切的氣質,還是繼續問道:“我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知道嗎?” “知道啊?!庇髡辄c頭,吊兒郎當地摳指甲,猜他估計只留有還是問天宗宗主時的記憶,一通胡編亂造,“你問天宗卑鄙的人太多,被邪魔合伙滅了,你身為宗主實在廢物,打不過我們老大,被弄得差點魂飛魄散,我剛好也掛了,就倒霉被你抓了壯丁,當了你活命的工具,一起輪回到了這里?!?/br> 殷炎又皺起了眉。 喻臻看他皺眉就來氣,忍不住把戴著戒指的手往他面前一伸,嚷嚷道:“怎么,不信啊,你看看這戒指,你用刀架著我的脖子讓我戴的,說什么命運相連,得合作補魂才能活。你這次失憶也是被補魂鬧的,你自己感應一下,看魂是不是殘的,看我有沒有說謊?!?/br> 不用感應,他一蘇醒就發現自己魂魄的殘缺了。 殷炎不自覺把視線落在了他戴著戒指的手上,停了幾秒才收回,看向他的眼睛,問道:“問天宗被滅了?” 喻臻反射性想避開他的視線,想起他現在什么都不記得,又理直氣壯地瞪了回去,說道:“被滅了,死絕了,特別是后山,都被劈成碎石頭了!長老們也死得可慘了,抽筋扒皮血流滿地,魂飛魄散灰飛煙滅?!?/br> 死絕了。 殷炎又皺了眉,垂眼靠在病床上,沒再說話。 喻臻自個說得痛快了,說完見他垂著眼不說話,又忐忑起來,小心瞄著他,低咳一聲,聲音放低了一點,繼續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和你不一樣,我是正常投胎,你是借尸還魂,剛剛那群人是你這具身體的家人,你要還原主的因果的,所以必須好好當你的‘殷炎’,另外,我和你現在是合作的關系,為了方便行走,對外的身份是夫夫……你看什么?這里允許男男結婚的,你歧視???” 殷炎收回視線,十分好欺負的樣子,搖頭:“并無,同性結為道侶的修者不知凡幾,修者一切隨心,并不拘泥于此?!?/br> 隨心隨心,你是隨了,光折磨周圍人來了。 喻臻又憋氣起來,惡狠狠看他一眼,說道:“反正目前就這么個情況,你配合一下,對外和我演一演夫夫,私底下咱倆各修煉各的,互不打擾,等補完魂就一拍兩散,明白?” 殷炎抬眼看向他,良久,點了點頭:“明白?!?/br> ……你明白個屁! 喻臻忍不住又瞪他一眼,起身說道:“那你休息,我去買飯?!闭f完轉身就走,十分瀟灑。 砰! 還十分不文明的用力甩門。 殷炎鋪開神識看著他離開,直到再也追蹤不到他的身影才收回,垂眼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低聲喚道:“虛無?!?/br> 白貓出現,恭謹地趴在他面前。 殷炎又皺了眉:“你怎么幻化成了這般模樣?” 當然是為了討小主人歡心,這還是你要求的。 虛無抬頭看他一眼,噗嗤一聲,恢復了黑色小塔的模樣。 殷炎皺著的眉頭松開了,問道:“他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黑塔十分干脆地上下晃了晃。 主人失憶前有交代,待他失憶后,它要一切以小主人的命令和意愿為主,不用顧慮失憶后主人的命令。通俗來講就是,失憶后的主人就是個屁,可以不用管。 居然是真的。 殷炎不自覺又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垂目沉思,良久,抬眼看向黑塔,肯定說道:“你撒謊?!?/br> 黑塔嚇得咕嚕嚕滾了兩圈。 殷炎把它吸過來,捏住它的塔頂:“你知道靈寵違背主人意愿的后果,虛無,你從來不會這樣騙我?!?/br> 靈氣威脅地在身周環繞,虛無嚇得噗嗤一聲又變成了白貓,喵一聲丟出一個錦囊在他手心,然后膽大包天地未經主人允許就消失了——主人失憶前還有交代,在他失憶期間,更要寸步不離地守在小主人身邊,保護小主人的安全,可以選擇性地不管他這個主人的命令。 錦囊上有自己的氣息,殷炎立刻明白這是失憶之前的自己特地給現在的他留下的線索,估計是預先算到了這次劫難。 他沒再管一覺醒來就不再聽話的靈寵,破開錦囊上的禁制,取出了里面的東西。 里面有三張紙條,他一一打開。 第一張:相信喻臻說的一切。 喻臻,是那個年輕人的名字。 看來自己的直覺沒錯,對方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他莫名安心下來,又打開了第二張紙條,上書:萬事依他。 殷炎難得愣住,然后皺起了眉,打開了第三張紙條。 第三張:給他做八寶兔丁。 “……” 他看著面前的三張紙條,開始懷疑失憶之前的自己是不是入了魔障。 為了坐實兩人曾經勢不兩立,現在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合作關系,喻臻買回了兩份飯,一份大魚大rou,一份清粥小菜。 “給你,你現在是病號,只能吃這個?!?/br> 喻臻把清粥小菜往他面前一擺,自己拆開了大魚大rou,故意在他面前吃得香甜。 殷炎拿著筷子,看著他即使坐姿松垮,也仍難掩優雅的吃相,決定暫時只執行紙條上的第一條囑咐,說道:“喻臻,關于我們現在的境況,我想有個更詳細的了解?!?/br> 既然這個人是可信的,那信息的互通就顯得很必要了。 喻臻看他一眼,故意用一塊rou塞滿嘴巴,抬頭朝他“邪魅一笑”,說道:“吃飯呢,沒空跟你講故事。想從我這里套消息,你求我啊?!?/br> “……” 殷炎低頭,默默吃飯。 “哼!假清高?!庇髡橛昧Υ辽弦粔Krou,塞到嘴里咬牙切齒地咀嚼,完全不要形象。 殷炎不是說把自己搞失憶,是因為很確定無論在什么情況下,他最后都會愛上他嗎?那他偏要把自己搞成殷炎絕對會瞧不上的樣子,看他要怎么愛! 騙子! 他又吃下一塊rou,視線唰唰掃著殷炎的幾個命門,想給他舔幾道傷,知道知道人間疾苦。 修士五感敏銳,殷炎發現了他這完全沒有攻擊性的“敵意”,筷子在粥里攪了攪,挪過去夾了根小菜。 這個叫喻臻的小邪魔……有點意思。 鑒于殷炎的病情幾乎不算病情,對日常生活也沒什么大影響,所以在醫生的建議下,殷家人當天下午就給殷炎辦了出院。 出院之后,一家人停在醫院停車里,對于回哪里產生了分歧。 “回別墅比較好吧,大哥需要好好休養,喻哥一個人照顧大哥會很累?!币髽钒櫭颊f著,心里有些在意大哥出事前要求推遲婚禮的事,擔心喻臻會被這接連的變故弄垮。 殷禾祥點頭,認同了他的意見。 仇飛倩卻不贊同,皺眉說道:“咱們平時忙,也不在家,別墅空空蕩蕩的,養傷還是公寓那邊好,清凈,沒什么保姆阿姨之類的外人在,有利于小炎恢復記憶?!?/br> 她說這話是有私心的,兒子和喻臻是夫夫,兩人二人世界一下,親密親密,身體記憶喚起大腦記憶,說不定兒子很快就能恢復了,還能培養培養感情,解決那個要推遲婚禮的矛盾。 在別墅里一大家子人,做什么都不方便,不好不好。 “讓兩個孩子單獨在那邊,這……”殷禾祥還是不太樂意。 “去公寓?!币笱组_口,強勢結束話題,“我想去公寓?!?/br> 喻臻唰一下扭頭,擰著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他。 仇飛倩聞言樂了,贊賞地看他一眼,伸手把他們往后面車那邊推,說道:“誒,這才對嘛,去公寓去公寓,我讓司機送你們?!?/br> 兒子失憶是失憶了,但這黏糊小臻的勁頭倒是一點沒變,孺子可教。 殷炎從善如流地上了車,喻臻在外面瞪眼看了他幾秒,礙于仇飛倩等人在,壓下情緒,轉身和仇飛倩等人打了個招呼,也上了車。 兩人告別父母回了公寓,殷炎明顯也不記得這里了,一路跟在喻臻身后,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 “別看了,這里是你挑的地方,保證沒問題?!庇髡榇蜷_家門,把鑰匙往寶塔里一塞,謊話隨口就來說,“我們平時經常在這邊,畢竟是假夫夫,住得離殷家人遠點也好遮掩?!?/br> 殷炎又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屋內的情況,最后把視線挪到了喻臻手腕上的寶塔上。 那是他的第一個煉器作品,用了他第一次外出歷練時拿到的各種材料,十分珍貴。 但現在這個東西卻在這個小邪魔身上。 他不動聲色,邁步進屋,摸了摸腕間紅繩上掛著的幾個木制小塔,心中稍有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