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對,”寧致澤也顧不上儀禮,興奮的趨前說道,“苗、周、越、田諸藩并沒有鯨吞天下的野心,他們只是想著護住自己的地方跟舊有權勢,我敢問殿下一句,這時候他們是去扶持那登上臺面的衛王,還是真龍潛淵、雄心不改的太子殿下您?依致澤淺見,甚至就連簇擁在衛王贏琛身邊的六閥,在他們認清楚形勢難為后,他們是繼續擁立難以成事的衛王贏琛為帝,還是改投殿下的帳前,也就難說了啊。此時殿下要做的,除了派人聯絡邊郡強藩之外,還需要派人去找屠缺、容衍,與他們一解前隙,承諾六閥日后能各封一郡,西園軍便能再為殿下所用!殿下,此刻你才真真是距離那至高之位,就差半步之遙了??!” “……”太子贏丹神色振奮,待要說什么,又蹙眉往西邊看去。 片晌之后,寧致澤也察覺到一道浩瀚無際的氣息從西方遠遠掠來,欣喜說道:“老祖也知道消息出關了!” 那道氣息來得甚快,不多時,一個容貌妖邪的中年男子在寧蟬兒的陪同下,便乘云駕霧來到涼亭之中,站在三人面前。 “永年老祖!”太子贏丹雖然修成道胎,僅以修為論,在這天下也是屈指可數的人物,但他幼年到今時的修行,一直受寧氏老祖寧永年的指導,所以對寧永年一直都執師禮。 “苗越這次過來,可曾說涼雍能出多少兵馬?”寧永年身穿錦袍,張口便問要害,以示他對此間所議論的事情已經知道詳情,不需要寧致澤再一一贅述了。 “六十萬鐵狼軍已經開始往天柱山西坡集結,只是南下京畿的道路被西園軍擋住,”寧致澤說道,“我相信只要殿下舉起討賊大旗,僅北部諸郡的郡侯宗閥湊出二百萬精銳大軍無憂!此時派人聯絡六閥,相信屠缺、容衍在看到鐵狼軍諸強軍皆歸于殿下帳前聽令之后,西園軍不會有其他選擇——而南部、東部諸郡的宗閥,雖然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但相信只要殿下舉起大旗,再湊二百萬精銳應該沒有什么問題!陳海實在是將他的貪天野心暴露得太早,以為奪下秦潼山,占據淬金寶礦,竟然敢與天下為敵了,真是貽笑大方??!” 贏余來云霧山之前,還有些灰心喪氣,沒想到五百萬浩蕩雄軍即將橫陳前眼前,聽從父親的號令而令陳海諸逆灰飛煙塵,都忍不住要仰天長嘯起來! 雖然龍驤軍占據瀝泉之后,坐擁年產數千斤的淬金砂礦,但這些年隨著天機戰械的推廣,諸藩都開始極端重視境內淬金鐵料的開采跟冶煉,產量也是連年翻番,即便三五郡的淬金鐵料產量,不能跟瀝泉相比,但燕州百郡加起來,還是遠在瀝泉之上。 贏余才不相信,陳海糾結三五弱小宗門,真就能與天下為敵! “永年老祖,你覺得眼下是時機吧?”太子贏丹問寧永年道。 “起兵南下,我此次親自護送殿下登上帝位?!睂幱滥曜旖情W過一絲邪詭的淺笑,堅定不移地說道。 寧蟬兒美眸幽遠的看向西南方向的云山霧海,心里想:難道大劫已經緊迫到令陳海如此迫不及待的與天下為敵了嗎? 第567章 謀計 京畿平原上征田分封的動作如火如荼,在北撤到薊陽郡的六閥及附庸宗族,卻無比的難受。 雖然陳海目前只是征沒內廷及宿衛軍這些年搜刮強占的山林湖澤分封下去,但六閥宗老們心里清楚,待龍驤軍在京畿進一步站穩腳跟,他們在京畿的山林湖澤最終都不可能逃過陳海的魔掌。 雖然他們可以再次舉兵進入武勝關,但數百萬人剛剛撤到薊陽郡,才短短一個多月,就朝令夕改、去而復返,對人心、對軍心會造成多大的驚擾跟沖擊? 這時候即便與宿衛軍摒棄前仇而聯手,又有多少把握能擊敗兵鋒一時無兩的龍驤軍? 薊陽郡城之中,英王贏述早年修筑的別院已經改頭換面,成為今日的衛王府。王府大殿之中,衛王一如既往地坐在高處,看著屠缺等人激烈的談論著此時的危惡局勢。 此時已經入夜,大殿里雖然十數枚夜明珠嵌于四壁,但猶覺得光線昏暗,衛王多少有些失神。 正在談論間,端坐在角落里的屠粟突然眉頭一皺,渾身氣勢一提,恍惚間像是有無數刀劍在殿中交鳴一般,衛王修為不高,被這氣勢一逼,直覺異常的難受。 屠缺等人有些詫異,一個個都站起身來,臉上表情各異。 隨著一陣無形的波動,部署在衛王府地宮之下的兩儀微塵陣瞬時啟動,光幕綻放開來,將整座大殿籠罩起來。 雖然他們身處數十萬大軍之中,但有英王前車之鑒,來敵氣勢又強得驚人,甚至都不是屠氏老祖屠粟之下,任誰都不敢再掉以輕心。 整個衛王府在大陣發動的剎那間活了過來,扈衛營甲卒也以最快的速度結陣,迎接即將到來的強敵。 確保衛王無異,屠粟便與屠缺、容衍等人,往北城樓飛去,卻想看看誰敢單槍匹馬強闖數十萬兵馬峙守的薊陽郡城。 片晌之后,就見數十道虹光從北邊掠來,夜空深處傳來一陣朗笑聲:“橫嶺真人,多日不見,一見面就上這么大陣仗,真讓我受寵若驚啊?!?/br> “邪侯何必過謙,聽聞你隨太子殿下退出京畿之后,一直在云霧山清修,今日怎么有空來薊陽郡?”屠粟一番話說的云淡風輕,但是表情卻凝重無比,寧永年號稱邪侯,言行則出人意料。 屠缺等人面面相覷,寧氏退守雁門郡多年都在休生養息,沒有惹人矚目的大動作,現如今寧氏老祖出馬,難不成是看到京畿形勢有機可乘,靜極思動了? 虹光很快便飛臨眾人面前,隔著千余步顯出身形,果真是寧氏老祖永年與太孫贏余,在十幾個劍侍的簇擁,踏空而來。 高空之上,烈烈罡風吹的眾人衣袂翻飛,寧永年算單槍匹馬深入西園軍腹地,面對屠粟等眾多高手,絲毫沒有局促,他寫意地說道:“呆得久了,骨頭總是有些松銹些,我今日此行一來是為了見見老朋友,二來是隨著小輩和衛王殿下他們談點事情?!?/br> 屠粟狐疑地將看著邪侯寧永年,將神念把方圓百里掃了個通透,這才將寧永年、贏余二人迎入城中,而令寧永年的劍侍留在城外等候。 踏入議事殿中,見衛王贏琛高坐王座之上,整個身子都被兩儀微塵陣散發出來的氣息包裹住,顯然是防備他突然行刺殺之事,寧永年撇嘴一笑,徑直走到一張長案后坐下,笑著問屠粟:“當初要不是你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英王怎么會被魏子牙刺殺。靈空劍熊畢、問空山人容士臣,怎么就藏起來,不見見我這個老朋友了?” “寧氏大權在握之間,我熊氏、容氏有多少子弟死在你寧氏的屠刀之下,你怎么有臉要見我倆?”極遠處有一縷若有若無的聲音,陰惻惻傳來。 屠缺、容衍能隱約猜到寧永年攜太孫贏余突然趕來相見的意圖,也見容氏老祖、熊氏老祖察覺到寧永年的氣息,從潛修之地趕到郡城之中,也就不怕邪侯寧永年還能有什么陰謀詭計使出來。 屠缺拱手說道:“寧真人與太孫所來何事,還請直言?” “你們也知道贏余是太孫???”寧永年哈哈一笑,一雙紫焰約爍的眼瞳灼灼的盯住屠缺等人。 屠缺等人勉強擠出的笑僵在臉上。 太子贏丹攜寧氏退守雁門郡,但這些年他們跟內廷糾纏不休,以致始終都沒有重立太子,此時帝君駕崩,又無新的傳位帝詔遺世,理論上太子贏丹才是帝位的當然繼承人。 只是太子贏丹當年是他們跟內廷諸閹聯手驅逐出去的,屠缺自然不會輕易認可此事。 太孫贏余清清嗓子,打破尷尬,說道:“當年父王秉政十數年,對諸閥過于苛刻,手里也出過幾樁冤獄,有虧于諸閥。父王這幾年在雁門郡反省良多,此番也是特令贏余過來,跟太尉、左丞諸大人一一告罪。希望諸位大人能寬囿父王前過……” “……”屠缺、容衍、屠粟等人面面相覷,心想太子贏丹素來行事霸道,今天竟然以這樣的姿態遣使上門謝罪,意圖還真是昭然若揭啊。 贏余繼續說道:“數日前北郡武尊苗真人遣使登云霧山,在父王面前痛斥陳海此賊大jian大惡,以歸寧侯為傀儡,弄權禍國,甚至驅逐六閥出京畿,欲裂六閥之地以封寒族,以行他吞噬天下的大野心。此際大燕危及存亡之秋,父王身為大燕國子,天命所系,誅除逆賊、恢復帝統,乃無從推御之責任,此時已遣與諸潘以及散居諸郡的皇族子弟,商議聯合出兵之事。而六閥與寧氏,始終是大燕之基石,父王特遣老祖與贏余前來,與諸位大人共議討賊之大事……” 屠缺與容衍對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陳賊大jian大惡,誅討人,人人有責,西園軍自然不會置身事外?!?/br> 贏余點頭說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翼不飏。數百萬兵馬起事,總是要講究一個令出一門。屠閥主也是執掌過太尉府的人,知道若是沒有一個主事之人居中策應,怕是事不可成。而眼下其他皇子皆難成大事,唯我父王與我叔王能領大軍,父王這次還讓贏余過來問諸位大人一聲,此番討賊,到誰該奉誰為尊?” 屠缺、容衍、屠粟等人坐在那里默不吭聲。 苗氏等藩先找上太子贏丹,自然是對衛王不看好,怎么都不可能奉衛王的號令行事。 而贏丹除了有太子的大義名份之外,雖說此前治政苛惡,卻是皇族千年以來罕出的修行及治軍大才,對諸藩來說,他們要消除龍驤軍的威脅,讓天下恢復舊觀,也不可能擇太子而選衛王。 然而六閥與太子贏丹及寧氏,仇隙極深,也都知道太子贏丹并不是寬宏大諒之人,此時只是迫于形勢,派太孫過來謝罪,但等他們將西園軍的兵權交出去,等到太子贏丹剿滅龍驤逆軍之中,會不會再反過頭來對付六閥,實在是不好說。 這時候,被兩儀微塵陣護著的衛王開口說道:“陳海此賊倒行逆施,諸輩皆誅之而后快的責任。我才疏學淺,難當大任,皇兄臨危不懼,欲挽狂瀾,諸事自然是以皇兄為首。而西園軍數番受挫,軍心不穩,我也沒有能力統之,素位尸餐也非長久之計,此次也正好將西園軍中郎將一職,委于太尉,我也落得一身清閑?!?/br> 聽衛王所言,屠缺微微一怔,細想也確實唯有這樣的安排,才最合時宜。 明面上他們奉太子贏丹為尊,聯合諸藩力量,共剿龍驤逆軍,但西園軍的兵權,怎么也要牢牢掌握在六閥的手里。 贏余隨寧家老祖此來,只是為聯軍,也不會奢望屠缺等人真會將西園軍的兵權都交出來,衛王贏琛將大義名份讓出來,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站起身來,向衛王深深作了一揖:“叔王深明大義,實乃我大燕皇朝之福,乃我數千大燕皇室子弟之福分……” 衛王意興闌珊地揮了揮手,先退了出去,就不再參與他們的談論了。 贏余心想他第一次在燕州權謀舞臺上落下棋子,就旗開得勝,這使得他有些興奮的攥了攥拳頭,給自己打了打氣,再接再厲道:“陳海將九閥逐出聚泉嶺之后,盡得瀝泉礦藏,實力每時每刻都要增強,我等拖延不得。而從涼雍、雁門二郡出兵,最近的道路,就是從武勝關揮師京畿,與賊軍決一死戰……” 屠缺豈會讓贏余牽著鼻子走,說道:“用兵需深謀而后定,表面上看來,京畿是賊軍必爭之地,但我們聯軍奪下京畿,龍驤賊軍百萬兵馬退守秦潼山,又能奈何之?龍驤軍根基在橫山、在雁蕩原,當務之急,我們應該趁龍驤賊軍主力與內廷鏊戰京畿之際,立刻遣使聯絡河西董氏,只要河西百萬鐵騎與涼雍鐵狼軍,分別從臥龍城、斬馬嶺出兵,夾擊雁蕩原,奪橫山城就是指日可待之事,之后便可借賊軍在秦潼山西麓所修的通道,去奪瀝泉,令龍驤軍徹底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之后,我西園軍出武勝關南下京畿,太子、太孫殿下,率虎賁軍與遼陽、漁陽以及東部、南諸郡的討賊聯軍,從青龍峪出兵進入京畿,才能永無后患的徹底剿滅逆賊!” “小缺子謀軍國之事,確實有一手?!卑胩熳豢月暤膶幱滥?,這時候阻止太孫贏余繼續說下去,認可屠缺所提議的兵略。 此時龍驤軍不斷從雁蕩原抽調精銳,補充到京畿地區,在雁蕩原只剩三十萬精銳可用,河西與涼雍聯軍,則可以集結一百二十萬乃至一百五十萬大軍,夾攻雁蕩原,而只要將雁蕩原拿下來,再進攻瀝泉就非難事,這樣的兵略,比起贏余剛才所說從武勝關出兵,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而贏余倉促間建議從薊陽郡借道出兵,就令屠缺等人生出警惕,看來還是缺少歷練。 此時當務之急,是應立即派人去臥龍嶺聯絡河西與鐵狼軍,夾攻雁蕩原!而虎賁軍應該立即南下進入歷川郡,在青龍峪之外召集東部、東北部以及南部的諸郡聯軍! 第568章 困局 歸寧元年三月上旬,太子贏丹在雁門傳檄天下,痛斥內廷諸閹、姚閥及龍驤軍與邪教余孽道禪院勾結,殘害帝君、脅裹帝子欲竊大燕帝權、害天下蒼生生靈涂炭,悍然率三十萬虎賁軍精銳,南出松都嶺,進入歷川郡,邀天下豪杰英雄,一起出手討伐jian逆,恢復大燕帝統。 在檄文之中,太子贏丹盡數閹黨、姚閥及龍驤叛軍的數十條必誅之罪,除魏子牙、陳海、黃歧瑋、姚出云四人,黃培義、姚志、趙忠、俞宗虎、畢嵐、高望、黃雙、樂毅、趙如晦等百余人,盡在誅討佞臣名錄之上,見者皆可殺之,懸賞之豐厚也是歷來罕有;特別是魏子牙、陳海、黃歧瑋、姚出云四人的頭顱,可直接換取鄉侯、萬戶食邑之賞。 歸寧元年整個三月,河西繼續往臥龍城增派兵馬,兵力增至四十余萬,在對雁蕩原繼續加強軍事壓力的同時,對天水郡的壓迫也絲毫不放松,甚至鼓動天水郡內早先就親近董氏的宗閥,在甘谷、通渭等地揭竿而起,以欲在天水郡腹地制造大的混亂。 華陽宗受到陳海多年資助,早已經今非昔比,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天水郡都尉吳澄就親率十萬郡兵,剿平華陽府西翼通渭府境內的宗閥叛亂,誅首惡三千余人,俘虜三萬余從眾將卒。 在剿平通渭府境內的叛亂之后,吳澄也立即將叛亂宗閥之前所占據的山林湖澤及耕地征沒為郡府所有,用于賞賜奮勇作戰的將卒與那些攜兵甲加入天水郡兵的宗閥庶支及寒門子弟,以擴大天水郡兵的規模。 這也算是在天水郡境內小規模的實施征田分封之策。 在此之前,天水郡兵一直都維持三十萬人左右的兵力,也是與秦川郡武藏軍聯手,借龍驤軍暗中所售大量天機戰械,才勉強抵擋住河西東進的壓力,然而實施征田分封策之后,華陽宗那些原本無意世俗庶務、一心潛修以謀求更高修為境界的弟子,以及民間為禍地方的游俠、武勇,紛紛往通渭府聚集而來,要求加入郡兵,以換封田之賞。 僅僅是到三月下旬,華陽宗在通渭府就新增十萬兵員,將郡兵規模擴張到四十萬有余。 然而此事,在天水郡、在華陽宗內部卻掀起軒然大波。 清剿叛亂、征田分封以及后續的兵馬擴編,都是吳恩、吳澄二人在通渭府推行,但到三月底,天水郡牧屈錫元就再也按捺不住,在千余扈衛的簇擁下,趕到通渭府來見吳恩、吳澄。 此時天水郡,以吳、屈兩族勢力最大,吳恩執掌華陽宗教務、吳澄擔任郡兵都尉,執掌兵權,而屈錫元出任郡牧,名義上是天水郡的最高統治者。 趕到通渭府城,屈錫元黑著臉走入吳澄、吳恩在此的臨時府邸,將閑雜人等遣散,毫不客氣的質問吳澄、吳恩二人: “黃氏山仇水盡、無有可失、姚氏圖謀成為皇族,而廖云崖、趙如晦、紀元任之流,皆寒門出身,他們跟著陳海瞎胡鬧都有情可緣,但你們吳氏在天水郡與我屈氏并尊,族中山林湖澤近兩千萬畝,難不成也要分給庶支子弟,最終將吳氏肢解成掉?” 見屈錫元特意趕到通渭府來興師問罪,吳澄、吳恩對望了一眼,沉默著不知道要怎么回應屈錫元的質疑。 屈錫元見吳澄、吳恩沉默不語,以為說中他們的痛處,便放緩語氣,苦心婆心的勸道:“不錯,河西此前進逼甚急,我們不得不與龍驤軍聯手,以抗強藩,但時變勢變,此時太子贏丹已在雁門郡舉起討逆大旗,六閥九藩及諸郡宗閥皆有響,兵馬正如行云流水般,往歷川境內聚去,到時候便是集結上千萬精兵,也不奇怪,”說到這里,雖然大殿有法陣屏障,不虞外人能偷聽到里面的談話,屈錫元猶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問道,“陳海占據彈丸之地,就妄圖挑戰天下,吳恩、吳澄,你們皆是識時務的俊杰之才,當真有與陳海同生共死之志?” 吳恩盯著屈錫元的眼瞳,問道:“以屈兄所見,應當如何?” 屈錫元也不清楚吳氏與龍驤軍的關系,到底緊密到哪一步,有些話說出來怕是會立時惹來殺身之禍,但有些話今天是非說不可,壓著嗓子說道:“此時秦潼山兩翼,龍驤軍是兵勢盛一時,我等是不能逆抗其志,但倘若河西與涼雍出兵拿下雁蕩原,我以為華陽宗也應該順勢而變……” 吳澄微微一嘆,說道:“屈兄既然都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們兄弟二人,也不相瞞。華陽宗應順勢而變不假,但我要問一問屈兄,在此之前是不是天水郡兵越強,將來越有資格順勢而變、不為人欺?” “……”屈錫元愣怔在那里,沒想到吳澄、吳恩二人竟然早就跟他不謀而合,但又疑惑的問道,“但為何又要在通渭行分封之策?” 吳澄目光灼灼地說道:“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陳海所行征田分封之策確實極妙,我們在通渭府才初行十數日,效果就極卓然,但屈兄的擔心,我們也了解。我就想問一問屈兄,待龍驤軍灰飛煙滅之后,征田分封之策隨時都會被廢除,那我們此時用叛宗之地,換十萬精銳,有何不能為?” “……”屈錫元沒想到吳澄、吳恩兄弟竟然是這樣的打算…… …… 俞宗虎所部撤回燕京城之后,內廷所屬的宿衛軍,事實上就被壓制在燕京城和武勝關兩個點動彈不得,京畿平原似乎都沒有感受到戰事的兇殘,就已經恢復平靜。 只是無數人心里都清楚,龍驤軍與宿衛軍之間必有一戰,而且隨時都會來臨。 昔時的神陵山學宮、八大學殿,此時皆成龍驤軍的駐營。 宿衛軍征用宗閥滯留燕京的子弟及隨扈,兵力擴充到六十萬,而龍驤軍行分封之策,兵馬也急劇擴張六十萬;陳海更是將天機學宮的天罡雷獄殘陣與八極鎖龍陣也調到燕京城外,與部署于神陵山的天罡雷獄陣,一起近距離的壓制燕京城天地絕陣防御名列第一的乾元玄極大陣。 雖然新附將卒,皆有滿腔的熱忱,精擅武道技擊之術的游俠、劍客、武通不在少數,甚至還有大量受黃雙、樂毅、閻淵等人邀請的黑燕軍及赤眉教殘部從四周八方涌聚而來,但他們終究是缺乏訓練,倉促間難以成軍。 陳海則從雁蕩原抽調上萬精銳骨干過來,緊急編訓新卒,將龍驤軍第三、第四鎮師,都擴充到三十萬人規模。 在陳海的勸說下,或者說以未來的皇族之尊相誘,姚氏也將在玉庭山兩翼上千萬畝山林湖澤以及七處靈泉洞府拿出來分封將卒,歸寧軍第一、第二鎮師的總兵馬,也急劇擴張到四十萬。 雖然有相當一部分宗閥庶支及寒門子弟,皆攜兵甲從軍,但還是缺少大量的兵甲,幸虧在過去兩個月內,天機學宮又將七十余輛輕重型天機戰車、三百具重膛弩,近四百萬枚淬金重鋒彈,補入軍中,使得龍驤軍、歸寧軍在京畿平原集結的戰力,已經足以將宿衛軍壓制在燕京城之中。 此時,除了留二十萬兵馬,分守伏蛟嶺、玉庭城、秦潼東關一線外,陳海在燕京城的東翼神陵山、南翼鶴歸湖、東翼望仙崖各筑一座大營圍困燕京城,但留出北城外的缺口,不完全圍死。 下面有將領對此有所疑惑,陳海解釋說,用兵之道,圍兵必闕,這是要留下缺口,讓敵軍將軍在逃跑與死戰之間搖擺不定,同時還能削弱敵軍將卒的斗志戰意。 雖然在京畿平原,龍驤軍兵勢盛極一時,殺垮宿衛軍、攻陷燕京城指日可待,但京畿之外的形勢,卻沒法讓人安心了。 奎狼宮內,陳海提起金漆銀毫,伏案奮筆疾書,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環釵佩響,就見楊巧兒裊裊婷婷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