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文勃源挑選的侍女無疑是非常懂規矩的,縱然他帶人走后,剩下的人沒有得到吩咐,也都低著頭候命,所以她們自然沒有發現,楊巧兒和贏累對望間的疑慮跟陰云。 第508章 受封 把楊巧兒、贏累母子送走之后,陳海就靜下心來,每天除了推演更精微的天機禁制、研究更精密的戰械結構,更主要的工作還是推動榆城嶺的防線建設。 經過大半年的遷移,拓跋諸部所交出的四十萬苦奴以及一部分黑燕軍將卒家小,也都陸續遷到雁蕩湖沿岸的城寨安置,加上天水、秦川等的失地貧民涌入以及從燕京流放過來的罪民,使得橫山、雁蕩、潼口一線的人口數量,在短短不到三年間,就急速上升到五百萬規模。 天機學宮及龍驤軍,此時還是最大限度的從各地換取生產物資,沿雁蕩湖興修水利、開墾荒地,陳海還是推動著爭取在今年,橫山府境內糧食生產就能達到自給自足的程度。 這樣,龍驤軍在天水郡北部的根基,才算是真正的堅實起來。 此外,陳海還在雁蕩、橫山、潼口等城以及秦潼山西麓深處設立天機學宮的下屬道院,主要是從北遷貧民子弟、黑燕軍將卒家小中招募弟子,進行培養。 特別是黑燕軍殘部值得挖掘的潛力太雄厚了。 黑燕軍殘部近三十萬將卒家屬,其中十到十四歲的少年,多達四萬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黑燕軍殘部及閻淵重點保護的后備力量。 閻淵率殘部北逃途中,雖然沒有打什么硬仗,但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嚴寒加饑荒,損失超過十萬人,但這部分后備力量大都保存下來了。 而且這部分少年自幼隨父輩從軍,都有一定的武修底子,而且統一修煉的,還是陳海抄入練兵實錄里的基礎武道。 這部分少年,以及黑燕軍里十四到十八歲間的少年將卒,總計六萬余人,都趕在年初最先安排南遷,安排到各個道院里,進行更體系化的武道、玄法及天機傀儡、兵術等方面的修行。 與諸閥關于血魔傀儡的交易,也到夏末陸續完結。 跟董氏一樣,苗氏等閥并不愿意將他們在聚泉湖未來兩年的淬金鐵產量份額都交出來,最終還是選擇淬金鐵加其他物資及修煉資源,交易天機學宮手里的四百頭血魔傀儡。 這筆交易完成,整個益天帝八十三年的上半年,龍驤軍就足足多獲得近一千五百萬斤的淬金鐵;而糧食、普通的精鍛鐵料更是數以億斤計、牛馬數十萬匹。此外還有赤髓銅、砂辰金、鎢金等極珍煉器材料,赤血膏、補元散等初級靈藥,也差不多有上百萬斤之多,此外,還要再加上近千件低級玄兵靈甲。 這一批所得的物資,看上去極其龐大,但到八月末也差不多消耗掉七七八八。 編練一支強軍,以及這么短的時間內,安置那么多的遷民,所消耗的資源之巨是難以想象的。也虧得黑燕軍殘部雖然破落,但多少還是有些物資基礎,不需要完全依賴龍驤軍這邊供給。 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特別是首陽山與榆城嶺兩地間如此巨量的物資及人口流動,怎么都不可能瞞過諸閥的眼線? 而宿衛軍鳳雛、龍驤、虎嘯三大營,鳳雛、虎嘯都編有三十萬精銳,唯獨龍驤大營始終只編有五萬兵馬,陳海這時候即便是收編黑燕軍殘部,也僅僅是勉強跟鳳雛、虎嘯達到平衡,這使得朝堂之上,除了英王、太子贏丹及諸閥一系的王公大臣,頻頻在朝廷攻擊陳海與叛匪勾結,文勃源等燕然宮一系,反倒不能指責陳海什么。 而有文勃源那邊拖著,別人即便拿到真憑實據,也沒有辦法給陳海定罪。 河西出兵拿下鶴翔郡那么大的事情,朝堂都沒有能說幾句廢話,還能拿陳海怎樣? 陳海也是這時候,才有大量的淬金鐵多余出來,在秦潼山西麓深處的秘密工場,為重膛彈配套鑄造大量的新型淬金重鋒箭。 除了供給九閥四百具血魔傀儡,陳海手里還有六百具血魔傀儡,則是通過一些秘密渠道,陸續流入華陽宗、吳氏、武藏軍等二三流勢力,換取一些資源,補充龍驤軍的不足。 一具血魔傀儡,相當于一件地階戰兵,價值自然不菲,也唯是如此,天機學宮從益天帝八十三年起,才能將大量煉制成的天機戰械,直接編入龍驤軍、黑燕軍殘部以及秘密送入此時還留在堯山的鐵崖軍第二大營,而不是賣出去交換其他資源。 龍驤軍所編的重膛弩數量,也是一直到八月末,數量才增加到一百具;輕型及重型天機戰車,也是到八月末總數才增加到一百乘。 除了繁瑣的軍政事務外,陳海更專注做的一件事,就是要造威力更強的超級膛弩。 他設想中,三到四具箭陣匣組聯,將弩膛加長三倍,配合特制的破甲重鋒箭,則能在重膛弩的基礎上,將射程及穿透性能,大幅提高三倍以上。 然而多具箭陣匣組聯,需要絕對的同步,需要研究全新的陣法禁制,才能實現這一步,這么一具超級膛弩,以箭陣匣內部的陣法禁制復雜程度,就相當于一件玄階上品法寶了。 弩膛的材料以及破甲重鋒箭,都需要以更高級的像砂辰金、精玄鐵這樣的極珍金鐵煉制,甚至破甲重鋒箭還要額外鐫刻破甲符篆等,無論是時間還是成本,都絕非普通重膛弩能及的。 陳海在堯山時,就將超級膛弩的制造圖卷想透了,但在湖心島,除了郭泓判之外,還調集十數匠師全力輔佐,花費不知道多少極珍金鐵,也足足用了半多年時間,才成功造出一件樣器。 然而這一件都是值得的。 超級膛弩所射破甲重鋒箭,甚至能在六千步外,直接洞穿血魔傀儡,攻擊力堪比地階法寶。 然而吳蒙他們心里有極深的困惑,超級膛弩所花的代價,不比一具地階法寶稍差,但射速降低到一息一發,是攻擊力極強,但這么慢的射速,除了攻擊城墻等固定目標之外,甚至連辟靈境的武修都能輕易閃過,有制造的價值嗎? 當然,即便只能攻擊城墻,陳海也要求天機學宮每半年制造一具超級膛弩備用,想著后續還能繼續改進陣法禁制,不斷的提高其性能。 這一日陳海又是推演了一整天,還是沒有絲毫的收獲,他皺了皺眉頭,將所有的紙卷道書都收了起來。在一旁紅袖添香的蘇綾露出詢問的神色。 陳海揉著眉頭笑了笑道:“真是命苦,怕是清凈日子要到頭了?!?/br> 果然在黃昏時分,就有一艘大船靠岸,襯著漫天的紅霞,房奚儼沿著舷梯而下,笑逐顏開的向陳海恭手道賀:“恭喜陳侯,賀喜陳侯。帝子已經還珠駕前,陳侯立下救孤之功,又治地守邊有功,圣上龍顏大悅。雖然一眾大臣都多加阻攔,但是在文大人和趙大人力爭之下,還是為陳侯爭取來了鄉侯之賞?!?/br> 鄉侯之爵,多少人奮斗終生也不見得能夠到手,但是在陳??磥?,還遠不如將橫山、榆城嶺劃地為一郡來得實在。 只是他也知道目前的形勢,扶持贏累登上帝位才是最緊要的事情,能為自己爭取這個鄉候,怕也是想藉受封之機讓他進京議事吧——這說明趙忠等人對自己的態度也有了變化。 陳海早就擺好了香案,房奚儼手拿圣旨站在香案一側,宣讀了起來:“承益天帝詔: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昔日,妖氣未掃于榆城,實乃天水要害之地。天機亭候陳海,草創潼口、雁蕩一線于北,遂成榆城嶺犄角之雄。實乃朝廷砥柱,國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報效詎可泯其績而不嘉之寵命乎。茲特授爾為天機鄉候,錫之敕命。于戲,顯揚之盛事,國典非私酬,燕翼之深情,巨心彌勵。益天帝八十三年八月十三日?!?/br> 陳海叩謝接旨,和房奚儼把手往靈島洞府而去。陳?,F在修為高絕,之前看房奚儼面色慘白,行走遲滯,知道他重傷未愈,現下一搭手,卻發現這房奚儼想恢復修為怕是難了。 房奚儼察覺到陳海的異狀,微微笑道:“陳侯不用看了,那日咱家生生受了那玉山印一擊,雖然經脈無甚大礙,但靈海秘宮卻殘破不堪了,想要重修回來卻是難上加難了。不過咱家還是要謝過陳侯,不是陳侯仗義相助,怕是帝子和趙大人都要陷進去了?!?/br> 陳海笑了笑,道了聲好說。 天色已晚,陳海就安排房奚儼在靈島洞府休息,第二天一早,將房奚儼送走之后,他帶著蘇綾騎乘蒼羽靈鷹回雁蕩城橫山城飛去,蒼遺帶著四妖在后面緊緊跟隨。 陳海照律只能帶一千精銳扈衛進京受封,他這次也是規規矩矩,借道天水郡往燕京城徑直而去。 臨行時蘇綾打了退堂鼓,執意不和陳海進京,陳海勸說了一陣,也只能作罷。 他知道知道蘇綾其實還是有陰影的,陳海始終一直沒有正妻,說不得這次進京就會有人拿這事說事,蘇綾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不愿為這事煩惱。 少了蘇綾的陪伴,陳海這一路就走的有些枯燥了起來。所幸半途之中姚文瑾從聚泉嶺趕來與他會合,在車帳之內和他聊聊燕京趣聞,這才好過了許多。 陳海并沒有刻意的趕路,因為根據他的消息,燕京的局勢離爭出勝負還有一些時間。表面平靜的燕京城底下暗流涌動,若不是事關整個燕州局勢,乃至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到來的血魔大劫,陳海更樂得躲在極北之地逍遙快活。 腳步再慢,路途終有盡頭,巍峨壯觀的燕京城終于還是遙遙在望了。陳??粗@個自己生活過城市,驀然間一個倩影浮上心頭。董寧現在精絕都護府已經徹底站穩了腳跟,但是自己和她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聯系了。每每想起那個傲然獨立的佳人,陳海心中都是萬分愧疚。 歷數自己在燕州十數年的時間,對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怕只有陳烈和董寧二人了。只有他們二人不但絲毫不索取,還盡心盡力的為自己默默奉獻著。 陳烈閉死關已經三年有余了,遲遲沒有出關的跡象,自己這么深的積累,當日還是依著血丹這才險之又險的成了。 陳烈在河西算不得好過,自然不會又自己的機緣,沒有外物的輔助,成就道丹艱難也是在陳海意料之中。想到這里,他又想起了煙視媚行的寧嬋兒,她煉制蘊道天丹已經半年多的時間,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丹成。 陳海嘆了口氣,使勁的搖了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統統拋在腦后。他多年以來的籌謀和積累,就要看燕京之行的順利與否了。 正行走只見,心神一動,一隊人馬匆匆趕了過來。 陳海吩咐車駕停了下來,卻見是董潘在十數河西道衙兵的簇擁,往這邊追上來…… 第509章 相遇 無論是天機學宮的建立,還是龍驤大營的崛起,都或直接或間接遏制了河西繼續擴張的步伐,陳海心想雖然他對河西還有念舊之心,但河西此時沒有將他生吞活剝了,卻不會對他有什么好感的。 陳海實在想不出董潘有何要事,急沖沖的從后面追過來。 陳海吩咐左右扈從放緩速度,讓董潘策馬靠過來。 此時正值秋初,酷暑未去,董潘因為追趕陳海,黃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胖胖的臉上不住的滲出來,滑落在錦袍之上,他也不管身上的錦袍價值幾何,拿起袖子就往頭上擦去,哪里有半點世家子弟、獅城嶺道院監院的儀態? 董潘雖然貌似粗豪,但是心思細膩的很,以他明竅巔峰的實力,早就已經寒暑不侵,但是遇到重視的人,還總愛做出這種普通人的樣子,用意也是要讓人對他起輕視之心。 這些陳海是知道的,微微一笑也不點破,站在那里等著董潘說話。 董潘又重重的喘息了幾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平下剛才一路狂奔的狼狽,深吸了口氣,滿面笑容的拱手六道:“聽聞陳侯此次進京要受鄉爵之賞,董潘都未來得及相賀,還望陳侯莫要見罪?!?/br> 陳海笑瞇瞇地回道:“僥幸而已,不值得稱道。聚泉嶺事務繁雜,董真人怎么也有閑趕到燕京來?” 董潘聽陳海這么一說,苦笑起來,說道:“燕京時局紛亂,神侯他老人家這次打算派秦穆侯任進奏使駐京觀望形勢,因我對燕京熟悉些,便先調我到燕京,給秦穆侯打理落腳地……” 陳海微微一怔,沒想到河西這時候會派董壽進燕京,但轉念又想明白過來了。 燕京不管怎么亂,都傷及不到河西的根本利益,但河西可以趁燕京動亂,從中攫取更多的利益,所以河西才會將董壽這么重要的人物,再次派到燕京,以便能與諸閥及燕然宮內廷勢力直接交涉吧。 然而董藩急沖沖的追上來,大概不會是專程告訴他這事吧? 董潘見陳海臉上陰晴不定的,小聲說道:“陳侯,此時人多嘴雜,我們可否換個清靜之地一敘?” “那就請入我車駕一敘?!标惡R姸艘桓币套h秘事的樣子,說道。 董潘隨陳海走進寬闊的銅車里,蒼遺、姚文瑾坐在靠窗的錦榻前,正弈棋為樂,看到陳海與董潘進來,也只是微微頷首,沒有要避讓的意思。 蒼遺須發皆白、一襲青衣;姚文瑾中年人的規模,但臉上傷疤縱橫交錯,面目可憎,令人都不想多看兩眼。 董潘明竅境巔峰修為,看得出青衣老者也是修成道丹的人物,卻想不起地榜里有人是這般模樣,而看疤臉中年人,也就明竅境初期的修為而已,沒想到在陳海的車駕,還能有坐著弈棋為樂的地位。 陳??炊诉t遲不開口,開口說道:“蒼老與曹真人,皆是我絕對信任之人,董執事有什么事情,盡可說來?!?/br> 董潘正了正顏色,雖然知道以陳海的修為,絕不會讓他們的談話,令車廂之外的人聽去,但還是下意識的壓低聲音道: “華陽宗掌控天水諸郡已有千年,然而吳氏等族弄權,貪婪無道,盤剝地方,搞得天水郡民不聊生,陳侯有沒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此話怎說?”陳海不動聲色的盯住董潘,臉色沉毅的問道“董家總不可能好心,讓我白白占得天水郡吧?” “陳侯取天水,董氏取秦川,兩家各取所需如何?”董潘試探的話挑明了說出來,他也想看看陳海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心想換作其他梟雄,多半是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 蒼遺渾不管董潘跟陳海說什么,但董潘此話一出,坐在一旁的姚文瑾神色卻是一凜,轉頭朝二人看過來。 陳海則盤膝坐著,表面上雖然毫無異樣,但是一手輕輕敲擊著膝蓋,顯然是盤算著什么。 董潘神色緊張的盯著陳海,試圖從陳海的表情中判斷出些什么東西,但是陳海始終古井不波的樣子,并沒有太多的信息透露。 陳海并沒有讓董潘等了太久,片晌后,便輕輕地說道:“此事我知道了,董執事請回吧?!?/br> 董潘微微一怔,一時也搞不清楚陳海這是心動了,還是拒絕了董氏的建議?然而此時陳海已經揮袖打開車門,示意請他下車。 董潘此時也知道陳海的地位高他太多,沒有辦法賴下去等陳海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應,下車他站在馳道一旁,目送陳海的車駕緩緩啟程,向燕京城而去。 雖然陳海此次進京的扈從,才千余人,但董潘注意到扈從隊伍里那五十多輛用風焰匣驅動的大型銅車,車輪又寬又厚,壓在雨后稍有些泥濘的馳道上,痕跡極深。 董潘忍不住沖動,想沖上去將這些銅車里揭開來看看里面到底裝了多少重膛弩,又裝了多少具血魔傀儡。 等陳海的車駕馳過,董潘才在十數扈從的簇擁下,從岔道往北面馳去。 “陳侯,董氏竟然用此事試探你,意欲何為?”姚文瑾滿臉的不解。 “董氏還是不會放棄往東擴張的野心啊,”陳海微微一嘆,說道,“或許同樣的話,董氏也找武藏軍、華陽宗說過,不管我們三家有動心,又或者根本沒有動心,但至少能在我們三家之間埋下間疑的種子——是一招離間計啊。再者說,董氏也應該是預料到燕京很可能會發生動亂,他們也是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繼續擴大地盤?!?/br> 姚文瑾點點頭,知道燕京一旦發生動亂,河西受到的牽制就會減到最低,要不然等燕京的形勢穩定下來,燕京這邊就絕不可能坐鎮河西吞并天水郡、秦川郡,進而從西邊直接威脅到燕京的安危。 陳海此時既不能削弱河西的實力,又要遏制河西東進的野心,也實在頭痛,他甚至都擔心河西此時對雁蕩原也已經有了什么想法,畢竟河西在太微山東北麓的臥龍嶺防線,是可以直接出兵雁蕩原的。 一路上帶著糾結跟頭痛,陳海帶著一千精銳扈從靠近了燕京城,在如血的夕陽下,進入梅塢堡北面十數里外的曹家堡。 早年陳海將曹氏一族遷到聚泉嶺安置,但也有一部分曹氏族人留在秋野河畔結寨而居——這些年來,在周景元的主持下,也是一定在暗中加強曹家堡的實力,作為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向外分銷天機戰械的一個重要據點。 陳海照律是可以率一千扈從進京,但這一千扈從不能帶入燕京城里,自然是留駐曹家堡隨時聽候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