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淬金箭在空中甚至連一道殘影就沒有留下,仿佛一道黑色閃電以詭異的路線劈出;不要說蘇綾了,速度快到就連吳蒙、葛同等人的修為,rou眼都難以捕捉到淬金箭從半空掠過來的痕跡。 下一刻兩千步外的山腳下,那塊半人高的青崗巖悄無聲息的剖為兩半,淬金箭深深的扎入青崗石后的參天巨樹上,僅露出三寸箭羽嗡嗡震鳴…… “爺這一箭,可以說是神箭無敵??!那些個地榜級的老怪物,都會被爺你這一箭嚇得屁滾尿流啊?!饼R寒江還是當江洋大盜時的憊懶性子,大力吹捧陳海張口就來、不知廉恥。 “……你胡亂吹牛,真要有地榜強者找上門來教訓我,我就將你踢出去頂鍋!”陳海對這一箭效果也極為滿意,笑罵著往山腳下飛去。 陳海這一箭怎么都不至于威脅到地榜人物,卻也是令吳蒙、葛同等人看了心驚。 諸人以吳蒙修為最強,吳蒙持弓在五六百步射穿這么厚的青崗巖也沒有問題,但青崗巖被射穿之中,只會留下一個洞眼。 而陳海這次在兩千步張弓射箭,箭勢竟然沒有絲毫的衰減,甚至還仿佛一道凌厲的劍芒,直接將青崗巖劈為兩半,似乎蘊含凌厲無比的劍意,在觸石的極瞬滋開箭芒將青崗巖整齊的剖為兩半。 再看青崗巖剖面光滑如鏡,與劍芒斬開有何區別? 蘇綾看了暗暗心驚,心想,難道陳海在上七峰時,就得宗門傳授過太微神箭術? 吳蒙等人心里則想,這還是淬金箭,要是換成破甲箭呢,威力會有多強? 淬金箭脫弦掠行竟是如此之速,吳蒙心知不僅他們沒有避讓的反應時間,暗感只怕明竅境武修只能生挨這一箭,但是要何等強悍的防護靈甲,才能擋住這一箭的穿透? “這玄胎弓真是不錯……”陳海對新造之弓也相當滿意。 雖然辟靈境武修六識感知的極限距離就在兩千步到兩千四百步之間,學宮穿柳考核的極限距離也是兩千步,誰能十箭十發都在兩千步外射中遠物,就是非凡評價,但陳海掌握完整的碎裂、逆流真意,即便六識感知還沒有進一步踏入神識的層次,但六識感知的極限距離已經遠遠超過兩千步之外了。 當然,陳海明知蘇綾是赤眉教暗中培養的女弟子,更不會將他真正的實力都暴露出來,這時候讓外人知道他的箭術確也不凡即可。 除了淬金箭外,內場這段時間還為陳海專門制成三支破甲箭。 破甲箭是以黑砂金鑄制箭頭,以淬金鐵鑄成箭桿,尾翼加靈禽之羽增強穩定性,與玄胎弓合用才是陳海手里真正的殺手锏,但破甲箭還是稀缺得很,損毀一支就會令人心痛不已,即便背著蘇綾,陳海都不會輕易拿破甲箭試弓。 齊寒江不死心,將這張玄胎弓搶過去,想再試試玄胎弓到底有多強,將吃奶的勁都用過來,斜貫鼻梁的那道刀疤漲得紅亮,繃直的弓弦紋絲不動。 這時候,有一頭靈鵠從云霄飛下來,落在專司偵訊的葛同肩上。 葛同拆下靈鵠鱗爪上的細銅管,看落款是丁爽送回來的急件,遞給陳海閱看:“丁爽急件……” 陳海在聚泉嶺悠閑自在,但也要有誰替他在潼北大倉盯著;這段時間就是丁爽在潼北大倉暫代他處理諸多事務。 “怎么回事?”吳蒙、周景元都走過來,關心的問道。 要有樊春或文勃源那里什么公函需要陳海及時簽署,丁爽派快馬將公函送回即可,而不會單獨傳一封信回來。 陳海眉頭微微一蹙,說道:“姚啟泰突然趕到潼北大倉,派人將諸倉封閉起來,現在讓丁爽通知我回潼北大倉,大家當面盤查庫存……” “這狗賊!” 周景元臉色微微一變,深感此事棘手,說道: “姚啟泰在潼北大倉必是藏有眼線,知道我們曾從大倉支借大量的兵甲逾期沒有歸還,想在這事上找我們的麻煩——可恨,此前損毀的兵甲,還需要很多才能補上,是不是先將大家的手里拿出湊數?” 此前陳海為練兵,兩百嫡系扈從與妖鱷纏斗近兩個月,損毀大量的兵甲都是從潼北大倉支借出來,這才過去兩個月,損毀的兵甲又是精良的淬金戟、淬鱗甲,還沒有都修繕過來。 陳??傆X得姚啟泰不會專門針對這事而來,說道:“不著急,我們先回大倉,看姚啟泰到底想干什么?!?/br> 西園軍總管府,雖說樊春為主將、文勃源為監軍使,但不意味著所有人都要對他唯命是從。 陳海、姚啟泰、屠重政等人都是大燕帝國正式委任的文武將臣,職守所在的事務,也可以不容樊春、文勃源插手。 姚啟泰兼西園軍總管府左司軍,對軍資戰械以及兵甲糧草的儲運、消耗,確實是有封查之權——姚啟泰輕易不會跟主將、監軍使起沖突,輕易也不會來惹陳海,但他一定要做這事,樊春、文勃源要不是被彈劾,也不能強硬阻攔。 …… 聚泉嶺與潼北大倉相距兩百多里,中間又有六七十里險僻山路,但陳海他們御黑狡馬、青狡馬等駿騎而行,一個多時辰后就趕到潼河南岸的倉城。 姚啟泰輕車簡行,除其子姚軒外,就十數隨扈、官吏跟著,但這些人都跟他就守在屯儲兵甲的庫房前面,就等著陳海過來,當面清點里面的物資。 “姚大人好興致,雷陽谷沒有叛軍出沒,跑到府城游山玩水來了?”陳海將坐騎交給隨扈牽走,朝姚啟泰拱拱手。 他此時官職、將銜都不在姚啟泰之下,所以對他這個名義上的堂伯,沒有什么好客氣。 “太尉府諸營都有夏冬兩季巡倉的慣例,你或許還有所不習慣?!币⑻┎虏煌戈惡5綍r候怎樣的絕決,竟在河西更名換姓,這時候只是公事公辦地說道,表明他并無針對之意。 “打開倉門……”陳海吩咐今日守倉的班頭。 守倉的班頭都是周景元親自安排的嫡系,自然知道這座庫房里缺了哪些東西,猶豫不決,但見陳海神色堅毅,心想少侯爺得文大人、樊帥信任,就算有些什么問題,也不怕姚啟泰揪把柄。 陳海請姚啟泰先行,看到丁爽遞眼色過來,稍稍落后兩步。 丁爽眼里也是困惑不解,湊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怕是不單單找這邊的麻煩吧!” 陳海微微頷首,表示他已經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年前數十萬叛軍被西園軍封鎖在北面的深山之中,四周都是高山絕嶺,沒有路途與外界相通,照道理來說應該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從雷陽谷殺出來,但時間已經過去半年了,數十萬叛軍藏在深山里毫無動靜。 叛軍詭異毫無動靜,樊春、文勃源竟然沒有出兵進山的意思,甚至偵察敵情之事都讓姚啟泰插手,姚啟泰及他身后的人再遲鈍,這時候也應該起疑心了。 只是單純有疑心還不足以質疑文勃源與樊春,畢竟秦潼山里的形勢在好轉,封鎖雷陽谷的戰略又沒有絲毫不妥之處,姚啟泰就只能跑到他這邊來找突破口。 姚啟泰大概是想先抓住他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的把柄,將事情捅到太尉府,再由太尉府派大臣追究此事,這樣就順理成章去挖掘文勃源、樊春他們在雷陽谷北面深山之中到底有沒有蹊蹺…… 第190章 暗示 這半年來西園軍繼續從秦潼饑民里招驀一部分健勇力壯,兵馬已經擴編到十五萬眾,然而都沒有大規模的戰斗發生,兵甲損耗自然有限得很。 刀戟劍弓都整齊擺列,庫房里的精鍛戟甲弓械足以新裝備三萬甲卒,但這不是姚啟泰突襲盤查的重點。 他得到的消息,是總數僅有一千件的淬金戟,已經被陳海私自運走三分之二;而三百多套淬鱗甲,已經有三分之二不在庫房之中。 淬金兵甲沒有達到玄兵的層次,卻是最精良的凡鐵兵甲;西園軍中層精銳武官也主要是裝備淬金兵甲,陳海竟然膽敢將這么多的淬金兵甲貪入囊中,姚啟泰還真是佩服他的膽大妄為。 走進重點存管淬金兵甲戰械的庫房,缺乏多少一目了然,姚啟泰陰森森的盯著陳海的臉。 姚啟泰這時候還能忍住氣不直接發難,姚軒則是恨不得大喝一聲,令左右兵卒簇擁上前,縛住陳海的胳膊,直接打入大牢,陰森森地問道:“此間庫房,淬金戟入庫一千件整,這半年來諸營皆無領取,怎么就無端少了這么多淬金戟?司丞大人怕是將為潼北大倉,真當成是自家的后院了吧?” 姚啟泰找上門來,還是想從陳海身邊挖開缺口,以便身后更強勢力的人物有借口介入西園軍的事務,搞清楚樊春、文勃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都半年時間過去,叛軍都沒有半點動靜。 姚軒心里所想的事情,就沒有其父姚啟泰那么復雜了,單純不爽當年像條死狗被踢出去的廢物,這一年多來竟然騎到他們頭拉屎撒尿。 被叛軍犁過一遍的秦潼中麓、北麓,在西園軍接手之后,自然是各家眼里的肥rou,姚氏也不會例外,極力想將觸手伸進來、安插姚族的勢力,然而就是有意無意的受到鉗制,最后出重所資兼并兩座礦山,竟然還遠不如陳海所占得的聚泉嶺。 要是姚氏有誰站出來抱怨,就會有人說陳海也要算作姚氏子弟,那姚氏在潼北所占的好處,并不見得比樊氏、屠氏稍少,但陳海此時又能算哪門子姚氏子弟,他在潼北大肆招攬饑民,大有在秦潼與姚氏分庭抗禮之勢,怎么叫人不惱? 再者,姚啟泰雖然以軍司馬兼掌第三大營,在西園軍還是僅次于樊春、文勃源的第三號人物,但第三大營是完整接受第五、第八、第九都編入,苗赫等將個個心高氣傲、桀驁不馴,連樊春、文勃源都未必會被他們看在眼底,姚啟泰怎么指揮得了? 雖然西園軍主力前期在雷陽谷慘受大挫,衛於期將責任都擔當下來,但軍中一直都有傳言說姚啟泰蠱惑衛於期輕敵冒進,最終竟然躲過了太尉府的懲罰。 這些傳言,令姚啟泰在西園軍的處境變得更為尷尬,姚軒在軍中自然也是異常的難受,心里常有無名的憤恨不知道要如何發泄。 姚軒不會想著陳海對他們父子有救命之恩,就想到陳海的存在令他們父子在西園軍更加窘迫、難堪,心里無時不想著抓住陳海的把握,再次將他狠狠踩到爛泥坑里去。 姚軒現在就迫不及待要陳海解釋這些最精銳的凡鐵兵甲都偷藏到哪里去了?除了貪婪之外,是不是還有什么野心隱藏著沒有顯露出來? 面對姚軒咄咄逼人的質疑,陳海只是哂然一笑,看都不看姚軒一眼,看向姚啟泰問道:“姚大人心里也是有這樣的困惑,需要陳海解答?” “不錯……”姚啟泰陰沉著臉說道。 “諸多兵甲,何時入庫、何時出庫、去向哪里,庫房都登記在冊,一筆一目都寫得清清楚楚,我實在不知道姚大人有什么困惑的?”陳海問道。 “你寫這些兵甲皆需修繕,故皆運往聚泉嶺鑄造場,但這些都是太尉府新造的精良兵甲,有什么需要修繕的?你拿這樣的借口,未必將太尉府的律令太當兒戲了吧?”姚軒質問道。 陳海眉頭微蹙,這時候轉身看向吠叫不己的姚軒,厲色訓斥道:“你可知西園軍尊卑有序,你膽敢再放肆囂叫,小心我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你……”姚軒沒想到陳海這時候竟然還如此嘴硬,一口心頭老血差不多氣得噴吐出來。 陳海厲色盯住姚軒,令他不敢將狂妄辱罵吐露出口,這才從兵戟架上拿起來一支淬金戟,瞇眼看向姚啟泰,說道:“姚大人在太尉府曾經負責過兵甲的監造,那我來問問姚大人,這支淬金戟在姚大人的心目里,算合格還是算不合格呢?” 陳海右膝一抬,將淬金戟往膝蓋上一磕,竟將淬金戟的淬金鐵桿直接拗成兩截,隨手丟回到兵甲架子上,輕描淡寫的拍拍手,說道:“不錯,這是太尉府新送過來的兵甲,但不敢兵甲多新,在陳某人眼里沒有新舊之說,只有合格與不合格的區別。所以任何兵甲入庫之后,我都會安排人檢測一遍,我眼里揉不進砂子,此前有一批不合格的兵甲檢測出來,自然要拿到鑄造場修繕,待合格之后才能送入諸營。姚大人要是覺得我這么做有什么不妥,大可以向總管府或直接向太尉府彈劾我?!?/br> 看到陳海竟然輕描淡寫就將那桿淬金戟撅成兩截,姚軒咽了一口唾沫,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兵甲修造,太尉府下屬有專門的機構負責,然而無論是淬金戟還是其他的兵甲弓械,多少會有些偷工減料,這幾乎是人所皆知的潛規則了,但陳海輕松松就將淬金戟掰成兩截,這也太夸張了吧。 姚軒隨身除了閥主所賜的擒蛟劍外,平時在戰場之上所用的玄兵,也是用一桿淬金戟加以改造而得,自然清楚太尉府所出的淬金戟即便有些偷工減料,也絕沒有那么不堪。 只是陳海一定要揪住太尉府所司在淬金戟的鑄造上偷工減料,他們又能說什么,后續真要有什么風暴掀起來,也是他們先揪住潼北大倉不放的。 看到這一幕,丁爽他們肚子只是覺得好笑,心想陳海這無賴辦法還真是管用。 “這么說,這批兵甲真是送到聚泉嶺鑄造場修繕去了?”姚啟泰陰著臉問道。 “再有一個月,這批兵甲就會以全新的面貌入庫,姚大人可以到時候再來巡察?!标惡Uf道。 “你就不擔心這一個月內暴發大的戰事,雷陽谷那邊兵甲供應不上?”姚啟泰盯住陳海的眼睛,他總覺得陳海知道些什么。 “雷陽谷未來一個月內會不會有大的戰事暴發,潼北大倉這邊需要準備些什么,這是姚大人作為軍司馬要告訴陳海的。姚大人要是覺得潼北大倉這邊有所懈怠了,也完全可以發函來質詢,實在沒必要勞姚大人親自白跑一趟?!标惡2豢蜌獾卣f道。 聽了陳海這話,姚啟泰卻沒有氣惱,換了個口氣說道:“我這些天也是才告假回隴上剛剛回來,在隴上,閥主還問起過你的情況……” 姚興僅僅是殘缺了一段人生的記憶,陳海還是能想到那具肥壯常常給人山一樣壓力的身軀以及似乎永遠都看不清楚的面孔。 換作以往,陳海都在河西表明立場與姚氏恩斷情絕了,姚啟泰這樣的策略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奏效,而且今日姚啟泰、姚軒父子就是來找碴的,他更不應該給他們好臉色看。 然而姚啟泰如此好奇文勃源、樊春背地里在搞什么動作,陳海有機會也絕不會介意將水攪得更渾,淡淡一笑,說道:“陳海當初犯下大錯,閥主還能保陳海性命,陳海心里始終是感激的?!?/br> 姚啟泰眉頭一揚,沒想到他隨便一試,陳??裢潘恋膽B度竟然真就稍稍軟了一些,心里就想難不成陳海恨自己身為客將,最終被迫將第一大營的兵權交給趙無泰執掌? 姚啟泰哪里知道陳海在聚泉嶺的經營以及背后真正的深沉算計? 以常人的角度,潼北大倉的司丞,怎么都不可能及得上第一大營的主將之職。 陳海統率第一大營五萬虎狼之師,要是再熬幾年的資歷,就算修為提升不上去,也沒有更多的戰功立下,但照大燕帝國的慣例,也應該能封亭侯之爵。 大燕帝國素重戰功,大營級的主將猶受重視,這也是其他同級別文武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實邑封爵之前就被替換下來,就算潼北大倉有不少油水可撈,也不可能彌補損失的。 姚啟泰試探地說道:“聽文勃源、樊春之意,有意再新設第四大營,或用你為主將。閥主也說過在隴上會期待你在秦潼戰場能再立戰功——不管你是不是更變姓名,閥主說你始終都是姚氏子孫?!?/br> “唉,”陳海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長嘆一聲,說道,“秦潼戰場啊,怕是沒有你我再立戰功的機會了……” 陳海將關鍵信息半遮半掩的告訴姚啟泰,也就沒有心思再去敷衍姚啟泰、姚軒父子,當下推辭聚泉嶺還有事情,就要請姚啟泰、姚軒父子及隨員離開倉城。 第191章 餓殍 陳海有送客之意,姚啟泰、姚軒父子也就不再停留,就與隨員渡過浮橋北上,趕往雷陽谷;陳海既然回到潼北大倉,自然也是住上幾天,將積累的事務處理掉再離開。 “為何秦潼山再無立戰功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