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后來, 葉明曉無意間得知他成為“俊彥”的真相之后, 跟他大吵一架,就此斷絕了往來。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單純正直得眼里容不下一點砂子的熱血小姑娘。 沒想到, 兜兜轉轉,自己居然還有求到他面前的時候。 面對即將見面的舊年朋友,葉明曉不得不承認, 她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平靜。 盡管不知道是否有必要, 在離開墻頭之前, 葉明曉用殺蟲劑把周圍都噴了一遍。 這個小區規劃的不錯,開闊的綠化帶, 寬敞的白石板路,小區中央還有噴泉, 當然, 現在噴泉并沒有工作,小區的路上也靜無一人。 期間,葉明曉差點跟兩隊全副武裝的保安撞上, 這個小區明顯武備力量比較高, 為了不節外生枝, 她主動避讓了兩次, 好在每次都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在按響白色花崗巖門柱上的門鈴時,葉明曉走了下神:見到沈度言的第一句話,該說什么呢? ………… 老張卸完貨,回頭一看:“哎,小兄弟,你看到我的那個副駕去哪了嗎?” “誰???沒注意?!?/br> “他個子不高,有點羅圈腿。哦對了,他今天把他的狗黑子帶了來?!?/br> “黑子?是條黑背黃肚子,缺了點耳朵的大狼狗嗎?” “哎,對,就是那條,你看見他往哪去了嗎?” “好像……他的狗往那邊田里鉆進去跑了,他追狗去了?!?/br> 老張順著來人指的方向一看,一拍大腿:“他怎么跑那去了?那不是寧桂城的方向嗎?” 老張著急找人的時候,井嶼已經走到了第一個三岔路口。 吐著大舌頭的黑子在地上嗅了一會兒,終于選定了一個方向,歡快地搖著尾巴跑遠了。 井嶼正要跟上,突然聽見樓上有人喊:“喂,別進去了,里邊危險!” 井嶼瞳孔一縮,再抬頭時是個膽怯的笑:“謝謝大哥提醒,我知道,但我妹子還沒出來,我得去找她?!?/br> 上邊人就沒再說話,像這樣自己出來,找不到家人又返回城的人有不少。有的人不讓進城,他們就偷偷跑進來。他們人手太少,沒辦法每個都攔,最后只好睜只眼閉只眼地放行。 井嶼半垂著頭,追著黑子去了。 幾乎是在井嶼轉身的時候,黑色的吉普車也拐上了這條路。 “哎,骰子,你看那個人?!庇诒栔钢鴦倓偣者M另一條街道的井嶼。 “怎么了?” “那個司機剛剛找的人就是他吧?小個子,在追大狼狗?!?/br> “有人在找他?可能是吧,營地里也沒幾個帶狗的?!?/br> 于冰陽拍拍司機的肩:“老猴,加把油,我們趕上去吧?!?/br> “趕上去干嘛?”坐另外一邊車窗旁的男人突然說道。 于冰陽答道:“幫他追狗啊,免得他跑得太深,有危險怎么辦?” “該管的閑事不管,不該管的倒用心得很?!边@個腦門上深深刻著幾道抬頭紋的男人諷刺道。 于冰陽皺眉,倒沒生氣:“姓喬的,你有話直說,老不陰不陽的沒意思啊?!?/br> 被于冰陽一頂,這人卻不說話了。 反而是骰子猶豫了一下,道:“冰陽,老喬他沒別的意思,我們就是覺得,你當時要能把葉明曉帶回來就沒這么多事了?!?/br> 于冰陽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們一路上不吭聲就琢磨這個,我又不知道她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而且,這個問題,我只對我的領導解釋,要我給你們背安全條例嗎?” 她一搬出安全條例,其他人就不作聲了。這幾個雖然互相認識,但是臨時拼湊出來的隊伍。以他們工作的特殊性而言,的確不該過問別人的事情過深。 “唉,你——” “行了別吵了,快看外邊!”坐副駕座上,一直沒吭聲的壯漢突然低喝道。 人行道上,井嶼牽著他的狗正在望向這輛跟他朝同一個方向開去的車。 “他不是找狗嗎?狗找到了還不走?” 坐在這車里的誰不是人精? 壯漢立刻道:“老猴,把車轉個彎,別讓那小子看見了。老喬,你等會兒悄悄下車看他往哪走,注意別被他發現。他要是往外走就算了,往里走的話,立刻把他控制住,我們在前邊路口右手邊等你兩分鐘?!?/br> 從松海方向來,知道城里有病人,還不避著點,帶著狗往城里鉆,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好?!?/br> 老喬下車后,其他人均不約而同地,或者摸向腰間,或者摸向胸口,放輕了呼吸。 “砰!” “回去!”壯漢一聲低喝,老猴急打方向盤,汽車如飛一般躥了回去! 老喬倒在五金店門前,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他捂著胸口,喘息著對跳下車的幾位同事道:“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我覺得不對,這么點時間,他走不出這條街。要是他跑的話,不可能我們聽不見動靜,就在附近找了找——”他點著五金店左邊的路,已經說不出話了。 于冰陽幫他按壓住幾個重要的血管,聽見街那邊“擦擦”的聲音,那是感染者聽到動靜后在往這邊趕來。她低聲道:“老喬你先別說話,等我們馬上把你送回營地去治傷?!?/br> 他這一槍正中胸腔,救治不及時的話—— “轟轟轟!”幾人抬頭,兩輛摩托車從路口開來。兩個綠軍裝一臉緊張地問:“什么事?我聽見槍聲了?!?/br> 壯漢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簡單解釋兩句,道:“兩位同志,我們想請你們幫忙走一趟,把那人找出來?!眱扇俗匀淮饝?,壯漢便道:“老猴,你跟我來一趟。冰陽,骰子,你們把老喬先送回去,十分鐘之后還是這里見?!?/br> 剛進目的地就出這樣的事,盡管都是老手了,幾人的心情不免要受到些影響。 尤其于冰陽和骰子,兩人開車把老喬送回營地后,得知這次醫療隊只先送了些藥,來的醫生從沒做過開胸手術后,心情更加惡劣了。 但也沒有辦法,只能把他先放到那,兩人又開回去等壯漢和老猴。 “冰陽,你說這人是干什么的?”等候中,兩人不免要琢磨這些事情。 “無外乎就那幾個目的,要么,是向境外揭發我國隱瞞瘟疫真相的,要么,就是跟我們一個目的的?!?/br> 說到這里,兩人對視著都沉默下來。 第一個目的顯然不太可能,即使要揭發真相,最多發現了就被趕走,這人完全沒必要躲起來傷人;如果是第二個目的,這說明,要么,敵人的情報網很可怕,要么,就是他們之間出了鬼。 突然,于冰陽噗地笑了:“我倆別互相懷疑來懷疑去了,別弄得人沒捉到,自己先打成一團?!?/br> “啪,啪,啪!” 兩人面色一變,于冰陽猛地打轉方向盤,朝槍聲響起的地方追去! 等到的時候,地上已經躺倒了一個人,壯漢胳膊上流著血朝車里走:“草!這小子真陰!” “人呢?”骰子問。 “搶了輛車跑了!”老猴一臉晦氣。 “現在怎么辦?” “先不管了,”壯漢包扎著胳膊,道:“要是跟我們一個目的,咱們遲早還能再碰上,先用車把這位受傷的同志送回去吧。這無線網什么時候修好啊,我往那小子身上丟了個追蹤器,也不知道頂不頂用?!?/br> ………… 跟于冰陽那邊不同,葉明曉這邊超出尋常的順利。 報出名字后,她沒在門口等多久,黑色的雕花鐵門就自動打開了。 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沈度言站在紫紅包漿的雙開門門口,神色冷淡:“想不到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葉大記者怎么又突然瞧得起我這個沒良心沒底線的黑心鬼了?” 葉明曉茫然了片刻,才想起來,三年前他們鬧崩的時候,自己曾這么罵過他。他記得這么清楚,難道是…… 不過,既然要上門求人,她早就做好了被罵回來的準備。末世十年,她什么委屈沒受過?沈度言這點言辭上的刻薄根本不算什么。 好在他只諷刺了這一句,便朝里走,“你沒碰上什么人吧?” “沒有,怎么了?” “那就好?!鄙蚨妊砸膊徽写?,自己徑直上了二樓,打開其中一個房間。葉明曉一看,這房間里足有七八臺電腦顯示屏同時開著,均顯示著不同的內容。 他在其中一臺顯示屏面前坐下,雙手十指翻飛,葉明曉湊上去一看,頓時大訝:“這是我進來的地方,那是我,你入侵了保安系統?你把我進來的痕跡刪|除了?你知道了?!弊詈笏膫€字是肯定的語氣。 沈度言按下刪|除鍵,轉身面對她:“你找我來干什么的?” 電腦屏幕上快速閃過幾個畫面和一個“刪|除中”的進度條,沈度言背靠座椅,臉上滿滿寫著“你這不是在說廢話么”。 “幫我個忙,給我在網上開幾個e國和a國的股票帳戶,要身份干凈的,支付|寶和銀行帳號都多來幾份?!比~明曉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也不說廢話。 “怎么?要逃亡?”沈度言上下打量:“不過也是,你的確是需要逃亡。三年不見,想不到你惹禍的本事長進不少?!?/br> 葉明曉皺眉:“我又沒犯法,我逃什么亡?你該不會是做不了吧?” 沈度言薄薄的嘴唇一撇:“做不了?葉大記者,嘴硬可幫不了你?!?/br> “說吧,你怎么才肯做?”餓得胃疼,葉明曉直接拉開背包,左手舉著雞腿,右手抓著蛋糕,先咬了一口蛋糕。 沈度言一臉嫌惡:“你真不講究,別吃了,渣全掉地上了?!?/br> 葉明曉充耳不聞,哧啦用嘴撕開包裝袋,啊嗚又咬了一口雞腿,油膩濃重的rou味和香甜的蛋糕味在密閉的空間里交織著,刺激得沈度言—— 他忍不住干嘔了一聲,臉色發青:“別吃了,一個戶一萬我給你開?!?/br> 葉明曉瞥他一眼,啃著雞腿走近了幾步。 沈度言咬牙:“葉明曉你別太過分!” 葉明曉“哦”了一聲:“原來你說你聞不了rou味是真的?!焙芷降囊痪湓?,讓兩人之前的距離感陡然消彌了不少。 沈度言神色放空了一瞬間,看葉明曉往外走,下意識追問:“你干什么去?” “我把東西吃完再進來?!鄙倥鸫嗟穆曇舾糁鹃T,有種裝在盒子里的失真感。 沈度言望著她離去的方向,輕不可聞地一嘆,轉身面向電腦屏幕。 ………… “敵人都有條狗,我們連條警犬都借不來?!逼D難地穿梭了兩條街之后,骰子忍不住抱怨道。 通過詢問胡樂,他們得知了葉明曉有一輛黑色奔馳房車停在不遠的街上。但由于之前的槍聲和幾個人受傷的血腥味,又引來不少感染者游蕩到那,令原本的一條直路憑空多了很多障礙。 發現那條街上沒有胡樂說的奔馳車之后,幾人很是興奮了一會兒:這車,葉明曉開走它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接下來該往哪追蹤呢? 幾人商量了一會兒,覺得對葉明曉絕不能用常理揣測。最后,只好老老實實去了一趟當地片區的交警大隊,把附近幾個路段的有線監控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