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依照顧懷瑾的身份，他們還能免費坐船，這也是公務員的一向福利了。不僅這些交通工具免費，各種驛站也同樣如此，只是好壞歸于身份的高低。

    “你們到了一定要記得給我們寫信保平安啊?！备呤系难劭艏t了，眼淚在里面打轉，聲音變得哽咽起來。

    莫說他，就連蔡老根和蔡大江都一副強忍的模樣，充滿了不舍。

    蔡小虎也不再耍貧嘴，對著顧懷瑾一臉嚴肅道：“三姐夫，我把我姐交給你了，你若是讓她難過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她在我這里只會越來越開心?！鳖檻谚J真道。

    蔡小虎不知可否將目光投向一旁無人相送的白面：“你們幾個好歹都是跟我姐混的，過去之后可別給我整那些虛的，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跟我咱們說?！?/br>
    白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盡管放心吧，沒有滿姐也沒有我們的今天，我們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br>
    蔡小滿原本心情就很低落，看到大家伙這模樣，嗓子眼更是跟堵住了一樣，氣都有些不順，更別說要說些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爹、娘，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大哥大嫂姐和小虎，你們也都要好好的。不管家里發生什么事，一定不要瞞著我，我雖然嫁出去了，還在很遠的地方，可都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們不準把我排出去，不把我當一家人了！”

    “你永遠是我們蔡家的女兒，以后想回來盡管回來！”蔡老根道，這話暗里也有威脅的意思。

    告誡顧懷瑾，他們家的閨女可不是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不管什么時候娘家都是最大的支撐。

    碼頭到處在上演著這樣的場景，唯獨白面一個人冷冷清清，沉默的看著大家難分難舍的樣子。

    顧懷瑾考上進士，蠻牛幫的一群人也雞犬升天，可這里并不包括白面。白面的父親依然不同意他去京城，兩父子又吵了一架，老爺子直接揚言若他敢再去京城，就斷了父子關系。

    莫說來送，若非有顧懷瑾在這，必是會被逮回去了。

    不管離開的人和相送的人有多不舍，啟程的時間很快就到了跟前，一行人被催促著趕緊上船。這下子原本就悲切的蔡家人徹底扛不住了，全都嚎嚎哭了起來?？薜米畲舐暤姆吹共皇羌依锏呐藗?，而是幾個漢子一個賽一個嚎得大聲。

    原本十分難過的蔡家女人們，見狀又是傷心又是好笑。

    “爹、娘，我會經?；貋砜茨銈兊?！”蔡小滿走上了船，揮手大聲嚷道。

    船漸漸的離開河岸，岸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小，直到漸漸的看不見人影。蔡小滿站在船頭整個人茫然若失，仿若被抽空了一般，不知道今夕何夕。

    眼淚不自控的往下落，怎么也停不下來，她卻沒有半點察覺，一直望著離開的方向望去，好像這樣就能看到熟悉的家人一般。

    她從前有過無數次啟程，可從沒有一次像這樣難過過，也不過是比奶奶離開自己稍微好一些而已。她覺得自己來到這里，擁有了從前缺失的一切，可現在好像又都失去了。

    一個溫暖的擁抱將她從冰窖里拉了回來，低沉的聲音安撫她空虛的心靈。

    “小滿，你還有我。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不會再分開?！?/br>
    蔡小滿緊繃的身體緩緩的軟了下來，依偎在他的懷中，閉上眼感受迎面撲來的風，壓住嗓子的酸楚：“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br>
    “我沒法替代他們，但是會盡力彌補?！鳖檻谚従忛_口，“若是有空了可以經?；貋砬魄?，或是讓他們過來京城玩。只要有心，多遠的距離也不能阻隔情意?！?/br>
    蔡小滿并不是那悲春傷秋的人，雖然心里會想念，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既成事實她就不會過于糾結。她很快不再沉浸在悲傷之中，開始欣賞沿途的風景來。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出遠門，經歷不少地方才發現，她落在陽城是多么幸運的事。沿途有不少村莊十分貧窮，簡直超過了她的想象。

    衣不裹體，住的地方就是用茅草蓋的，又小又破。矮瓜以前家里是他們里頭最不好的，經常沒法吃飽飯，可也沒有像這個樣子。

    見到這些，她那點悲傷也散去了不少。至少她沒有連飯都吃不飽的經歷，而且去的又是很向往的京城。后世很多古建筑已經被損壞了大半，到處現代化的建筑也無法體會到從前的輝煌，如今可以親眼看到。

    “娘，您試試這個蔬菜粥，菜是新鮮帶上船的，非常清氣?！辈绦M將粥送到夏氏的屋里。

    自從夏氏開始禮佛，就開始食素了。而且自從上船她就一直暈乎乎的，更是聞不得葷腥。若不是蔡小滿想法子做好吃的，她多少能吃進一點，只怕現在整個人都脫了形。

    夏氏并未拒絕，將粥接了過來，一口一口的喝下，雖然最后依然喝不完，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些日子多虧了你照顧，否則真真是難受得緊?！?/br>
    之前回來的時候一半時候是乘船，其他時候就是走的旱路。她本就有些暈船，時間一長就越發嚴重了?？缮洗魏德肪偷R了，所以這次不敢再與之前那般回城。顧懷瑾趕著上京城，省得錯過報到時間，到時候惹了變故，所以只能一路水路。

    蔡小滿笑道：“娘，跟我這般客氣做什么?！?/br>
    “到底是女孩家比較細心，謹哥兒雖然孝順可很多事就是沒有你想得周全?！?/br>
    “大事上我也沒有他想得周全，正好互補了?！辈绦M收到夸獎也并未謙虛，只是不枉把自己的老公也提出來一起夸。

    果然，夏氏一聽自個兒子被夸贊，笑意更加真誠了。

    “老實說，這門親事我其實并不是很滿意?！?/br>
    蔡小滿微微愣了愣，眨巴眼望著夏氏，不明白她為何突然這么一說。

    難道之前都是假象，現在離開陽城了，想要和她來一番婆媳大戰？

    ☆、第 125 章

    蔡小滿只是靜靜的聽著， 心里雖然有些許失落， 誰不希望自己被人喜歡， 卻也不會因此惱怒。

    畢竟她和顧懷瑾結婚， 她這個婆婆并沒有從中作梗， 各種方面也都沒有虧待她。這段時間的相處，更是態度和藹，給了她最大的自由。

    不能要求對方跟自己的親娘一樣對待， 能做到這般， 蔡小滿覺得已經非常不錯了。雖然從前有那樣的想法， 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主要還是看具體做了什么， 平常時候是什么樣的態度， 否則說得天花亂墜也是無用的。

    夏氏看蔡小滿并沒有暴怒， 也沒有不悅，問道：“你不生氣？”

    “娘待我如何，我都看在眼里?！辈绦M笑道。

    “你是個聰慧的， 我也就放心了?！毕氖闲牢康狞c了點頭， “人人都項目謹哥兒從此平步青云，卻不知道在京城的官場如履薄冰，端看他父親的下場，便知有多兇險?！?/br>
    想到亡夫慘死， 夏氏忍不住紅了眼眶。

    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個人， 從不摻和外頭的紛爭，不曾想你不掙不代表別人就不會害你。既然進了那個局， 就沒有獨善其身的道理。

    哪怕現在已經正名，可人已經沒了，又有何用？

    “娘，都已經過去了，咱們以后會越來越好的?！?/br>
    夏氏點了點頭，對此深信不疑：“謹哥兒和他爹不一樣，你和我也不同。原本我覺得你出自市井，怕是個不懂事的，到時候莫說幫襯，只怕有時候還會拖后腿，就如同我一樣……”

    “娘，您怎么能這般說?！辈绦M微微皺眉不贊同道。

    夏氏笑道：“你莫用安慰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了，我自個什么樣還不清楚？我就是那不經事的，沒事的時候倒還好，一旦有什么事，就是個撐不住的。自從你們爹走了以后，我也不是不知道謹哥兒肩上的擔子，實在是有心無力?！?/br>
    蔡小滿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心底也確實覺得夏氏不太能撐事，違心奉承實在不是她的風格，便是干脆什么都沒說。

    夏氏也并不想聽她的安慰，繼續道：“當初謹哥兒說想要娶你，我最擔心的就莫過于家里頭又一個我這樣的?？蓛鹤酉矚g，從前難的時候我幫不上忙，他有了意中人若我還棒打鴛鴦，讓他不高興，這個娘親當的就真的太不合格了?！?/br>
    “娘……”

    夏氏并未理會她，自顧自繼續道：“如今看你們和和美美的，我就知道當初我的選擇是正確的?！?/br>
    “娘，謝謝您?！辈绦M由衷道，雖然夏氏的意見并不能阻擋什么，可誰不希望自己的婚姻被雙方父母所祝福。

    “你是個聰明能干的孩子，遇到事自己就能抗下一大半，我不擔心?！毕氖峡隙ǖ?，“只是京中并非那般好，你這樣的出身必然會成了別人嘴里的攻擊點。當初我剛去京城，得意洋洋的覺得自己是官太太了，后來才發現，哪怕我的夫君已經當了官，我那商人之女的身份依然被人瞧不起。后來我漸漸的不愿意出門了，結果你們爹一出事，我連說話的人都沒有?！?/br>
    “娘，我臉皮厚，不在意別人說什么。我雖然不會舔著臉非要湊上去，也不會跟這些人計較。我相信總有一些人是明理的，我跟那些人處一塊就好?！?/br>
    “你這般說我就安心了?！毕氖下犨@話，頓時笑了起來，隨即嘆道：“我在京城雖然這么多年，卻也不認識什么人，外頭的事也不清楚，只能讓你自個摸索?！?/br>
    蔡小滿點了點頭：“娘，你莫用擔憂，我之前就已經做了功課?！?/br>
    夏氏也從顧懷瑾那聽說蔡小滿主動的去學了各種規矩，光這一點就讓她覺得這門親事興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壞。

    如今看到蔡小滿的模樣，更是清楚自己兒子看上的人絕非那市井粗鄙之輩，心里徹底安下心來。

    夏氏握著她的手背拍了拍：“好好和謹哥兒過日子，家里的事就交給你了?！?/br>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夏氏開始有些犯困，蔡小滿這才端著碗筷離開。一出門，就看到顧懷瑾站在不遠處候著，一看到她就迎了上來，一手將她手里的托盤接了過去。

    “你和娘說了什么，怎么這么久？”

    蔡小滿挑眉看他：“怎么？擔心我欺負你娘啊?！?/br>
    “竟是這般想我，害我白擔心你了?！鳖檻谚恢皇帜罅四笏谋亲?。

    “這話若是娘聽了去，必是會覺得白養了這個兒子?！?/br>
    顧懷瑾連忙將空的那只手舉天：“我投降，你莫要再故意懟我了，會要人命的?！?/br>
    蔡小滿看他耍寶，頓時笑了起來?？此@樣，就知道婆媳兩個相處得很好，讓顧懷瑾心里舒了一口氣。

    最開始的時候他娘并不同意這門親事，覺得他即便不去找一個有助力的妻子，好歹也不能太差。蔡小滿不過是個市井小民出身的野丫頭，若是娶回去，以后他有大好前程，只怕會成了所有人口里的笑柄。

    這并不是夏氏危言聳聽，原本的戶部侍郎妻子便是市井出身，不知道鬧了多少笑話，讓人很是瞧不起，連帶著戶部侍郎都成了大家調侃的對象。這還罷了，戶部侍郎夫人還因為嘴拙得罪了人，惹得原本做得好好的戶部侍郎莫名其妙被外貶了。

    后來才得知，是這前戶部侍郎夫人說那不著調的話，得罪了戶部尚書夫人，結果連累了自己的夫君。雖然這是江湖謠傳，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也能折射出內眷若是不著調，是會拖后腿的。

    夏氏從前不敢出門交際，就是怕不僅沒幫忙反而還惹事。

    所以她也擔憂娶回蔡小滿這種小戶人家的女孩兒，會不會給自個兒子招惹麻煩。

    雖說他的堅持讓自己母親沒有反對，心里也明白自己的母親是什么樣的人，可還是擔憂兩人相處得不愉快。畢竟一邊是自己的娘親，一邊是自己的妻子，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兩看兩相厭。

    如今看這模樣，他就放心了。

    “過幾日就要入京了，從前的房子已經沒有了，那里沒有陽城的家好?！鳖檻谚行┬呃⒌?。

    京城繁華，可定都已久，周邊都是皇親國戚、高官大臣的土地，想要外擴也就沒有法子。人又越來越多，使得寸土寸金。陽城的房價已經非?？鋸?，京城更是尤甚。

    朝廷有給官員提供專門的官舍，可向來供大于求，所以基本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周邊還有很多蘿卜虎視眈眈。所以哪怕像顧懷瑾這樣的新晉探花郎，想要分到一套房也是不容易。

    若去周旋倒也不成問題，可顧懷瑾不想因此去得罪人。而且官舍并非是屬于自己的房子，而是暫時居住，若是調任或者其他，屋子就會被收走。

    顧懷瑾想著入住官舍又是一堆麻煩事，手里又有些錢，便是買了一處宅子。只是那處宅子只是小門小戶，地方也頗為偏僻。對于普通人來說已很是不錯，可對于他這樣的身份來說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蔡小滿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意那些的人嗎？”

    顧懷瑾摸了摸鼻子：“帶你入京應是讓你過得更好，結果……而且這錢還是你掙的?！?/br>
    他這些年開輔導班也掙了不少錢，可平時花銷也多，而且成婚不管是從聘禮還是到婚禮，他花錢眼睛都不眨一下，基本上就用了差不多了?？梢哉f他除了那宅子，之前攢的身家全都也用在娶蔡小滿身上了。

    成婚第二天晚上，他就把房契等物都交給了蔡小滿，他現在可謂是身無分文。

    他雖然可以依靠探花郎的身份謀取錢財，可若一旦開了口以后就停不下來，終究會引來禍端。

    “如今還分什么你的我的?！辈绦M沒好氣道，“以后我注定是要我來養你的，若你這么在意，以后可怎么辦？”

    翰林院雖然被視為“儲相”，可相對其他部門卻是個清苦之地，月俸雖不少，可進了翰林院各種應酬非常的多，逢年過節又要給各處送禮，那點銀子就有些不夠看了，所以在京官中又有“窮翰林”的說法。

    “以后為夫全要仰仗娘子賞口飯吃?！鳖檻谚笆肿饕旧钌畹木狭艘还?。

    蔡小滿微抬下巴，乜斜著眼道：“把我伺候好了，高興了我會考慮給你的三瓜兩棗的?！?/br>
    “得咧，夫人里面請，還請給奴機會掙點吃飯錢?！鳖檻谚０脱?，一臉曖昧道。

    蔡小滿頓時明白了是何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這家伙從前裝得好像無欲無求似的，一成親就變成狼了一般。

    若非她身板子夠強壯，若她也是跟那些嬌滴滴的小姐一樣，只怕直接癱在床上了。

    “你的圣賢書都讀哪里去了，這可是大白天！”

    顧懷瑾一臉愕然：“娘子你想哪里去了，為夫只是想要給你揉揉肩，覺得您一路奔波還要照顧我們的飲食，實在是辛苦了。你竟然……莫非是為夫晚上沒有滿足你，才會讓你有此誤會？”